十恶不赦(宓晞)

“你从小在哪里长大的？”
“顾家别墅，那里是我家。”顾雨欣坦然地回道，裴娅琪相信她的这句话是真的。
“你在顾家的身份是什么？”
“我是成妙的女儿，在顾雨优出现之前，我是大小姐，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杀害顾雨优是为什么？”
“我杀她当然是……”顾雨欣一个激灵抬起头，皱眉看着裴娅琪，“你别瞎说，我没杀她！”
裴娅琪把齐轩偷拍的照片展示给她看：“这是你与章贺见面的证据，你以为你装成顾雨优就能蒙混过关吗？你不要把警察想的太蠢了！”
顾雨欣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偷拍下来，愣了一下，勉强地笑道：“这上面的人怎么看都是顾雨优啊，这件衣服就是她的，你不信可以去灵酒吧问问，这件衣服是她的一个暗恋者送的，大家都知道！”
“顾雨优的确切死亡时间是在4月6日晚十一点左右，而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却是4月7日凌晨一点零二分，这你怎么解释？”
“有可能……有可能是别人在假装她，为什么一定是我？”
“如果我们从上面检测出有你的DNA，就能够说明你曾经穿过它。”
“可是？”顾雨欣噗嗤笑出来，“衣服你们已经找不到了吧！”
“……”
“章贺应该也醒不来了吧！你们怀疑我是杀人凶手，可是你们什么证据也拿不出来，这不是很可笑吗？”
顾雨欣这是间接承认自己的杀人罪行了，可是正如她自己所说的，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她的罪行。
她所穿的那件顾雨优的外套，已经完全不知所踪，裴娅琪推测，应该是在案发后就被她烧掉了。
章贺目前还在ICU，林萍萍并没有消息过来说他已经醒了。
所以，一切都是重案组自己没有意义的推测罢了。
顾雨欣靠在椅子上，看着明晃晃的灯，说，“我知道你们重案组很厉害，作为刑侦爱好者，你们破的那些离奇的大案子我都看过，我很佩服你们。所以，我愿意跟你们合作。”
“合作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们案子的真相，我不怕告诉你们，因为我只是杀人未遂而已，真正动手的人是章贺。不过在告诉你完整真相前，你们要把我带回南京。”
“为什么？”
“佟永春要杀我，因为我知道他的秘密。我就算现在呆在看守所里，或者日后坐牢，他总有一天还是会想办法杀了我。”
裴娅琪想了想，说：“好，我们会想办法带你回南京。”
“三天之内！我不能再等了，我已经发现他又在行动了！”顾雨欣的语气里满是恐惧。
“我会想办法。”
裴娅琪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发现有三个未接来电，两个来自武海，一个来自魏以铭。
她回了个电话给武海，电话接通，她还没来及喂一声，就听见武海激动地说：“小裴姐，方队长已经完全醒了！医生说在住个十天院就能出院了！”
这真是这么多天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重案组里, 林萍萍仍然在看守章贺，裴娅琪不放心，也去了章贺所在的医院。
医生表示, 伤者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因为头部收到撞击，所以很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再观察24小时, 如果24小时之内还不能醒, 应该就很难醒过来了。”
两个人听后, 很是忧愁, 裴娅琪说：“我姐生孩子的时候我都没这么担心过。阿弥陀佛，章贺快醒过来吧！”
周金平准备将所有尸体再汇总一遍，并再次调查尸体的身份, 联系被害者家人。
周金平在网上搜索后发现, 除了顾雨优以外的九名被害者，都被登记为失踪，他们所在的希尔城私立高中还为此开过记着招待会，表示不管过多久, 都会对几个孩子负责到底。
九为孩子的家长组成了一个寻人小组，并建立了一个寻人网站, 用各种方式打听自己家孩子的下落。
周金平真的不忍心打电话过去告诉他们真相, 可是不告诉他们, 这些孩子又怎么能得到安息呢？
他拨通网站上留下的联系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沙哑的声音, 说：“我是邓芯的妈妈, 请问您是谁？”
周金平犹豫了一下, 说：“我想找你们谈谈, 关于孩子们的事。”
对方沉默了一下, 说：“我联系一下大家，如果方便，今天晚上可以见面吗？”
魏以铭彭盖狱都赶去了医院看望方海荣。一方面是为了慰问他，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想从方海荣嘴里问出一部分真相。
方海荣因为身份特殊，所以住在单人病房，武海一直在门外看守着，事发后几乎没怎么合眼。
“是个好孩子，我很感动，要不是他照顾我，我应该没有这么快醒来。”方海荣对彭盖狱说起武海时，满嘴夸赞，站在一旁的武海满脸通红。
彭盖狱说：“毕竟是选进重案组的孩子，一定是优秀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了一番，魏以铭开始进入正题。
“方队，那天你到底为什么把我们赶出警局？这些天我想了又想，我还是没想明白。”魏以铭装作很委屈的样子问。
方海荣叹了口气，说：“你们真不知道，这件案子里有佟副局参与？我那天一大早被佟副局打电话叫过去开会，但到了他办公室楼下，就来了辆车把我带去了成妙家，哎……”
“佟副局在成妙家是不是！”魏以铭激动地问。
方海荣点点头，说：“我也一把年纪了，还被逼着看人出轨，真是无奈。佟副局叫人没收了我的手机，把我带到一间屋子里谈话，意思是让我不要过多调查此案的细节，并要求我按照他的意思结案。”
“他的意思是什么意思？”彭盖狱问。
“让刘跃或者其他人成为凶手，释放顾雨欣。”
“他专门说了要释放顾雨欣？”魏以铭问。
“是的，专门提到了这个人。还有成妙后来拿出威胁信的时候，也表明是顾雨欣寄的。小魏，你应该还记得我当时跟你说，成妙怀疑威胁她的人是家里的女佣，她所说的女佣指的就是顾雨欣。”
成妙对顾雨欣打心底看不起，所以她称呼她为女佣，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是如果按照成妙的说法，顾雨欣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威胁，那么作为她的情夫的佟永春，又为什么要求方海荣释放顾雨欣？难道不是应该让警方将她抓获，让她受到惩罚才对吗？
魏以铭提出这个问题，彭盖狱想了想，说：“所以顾雨欣才宁愿被关起来也不愿意出去，因为佟永春释放她，并不是在帮她，而是想害死她。”
“我真想知道是什么事让佟永春对顾雨欣穷追不舍，他一个副局，有必要这样小心眼嘛！”魏以铭说。
彭盖狱淡淡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况是佟永春，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人。”
“彭老师，你认识他？”方海荣问。
“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对了，小方，有一件事我们需要你帮忙。”
“彭老师，有什么事你说，我一定想办法。”
彭盖狱让魏以铭说，魏以铭想了想，说：“我们想把顾雨欣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据她说佟永春正对她进行再一次刺杀，如果她开口说出真相，就会没命。她要求我们把她带回南京，但这肯定是无法做到的。”
方海荣点点头说：“这个可以，我跟和宁区的刑警队长秦梓月关系不错。”
“要保证所有行动都保密，不能有一点消息泄露出去，以防佟永春先一步下手。”
“好的，我现在就联系她，你们等会儿回去就准备一下，今夜应该就能将顾雨欣转移。”
“多谢了方队！”魏以铭感激不尽，对自己之前对他都猜忌，感到很惭愧。
方海荣笑道：“这个小魏，怎么总是害羞，跟他爸真是一个样。”
彭盖狱也笑道：“是啊，小魏，你好歹也是个组长，大气点，别总是脸红。”
两个人突然拿魏以铭开起玩笑来，让他更不好意思了，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武海回去准备转移顾雨欣的事了。
方海荣这边，联系了和宁区的秦队长，秦队长表示她也听说了这个案件，愿意提供全面支持。
“是个女刑警，工作能力非常强，跟你们组的小裴很像。”方海荣介绍道。
“那真是厉害了，我们小裴好好培养，以后应该也能领队。”
裴娅琪和林萍萍吃完晚饭，再次赶回章贺的病房。
医生正在给他换药，说他的伤势恢复的不错，大脑里的淤血也基本消失，刚刚主治医生查房时，发现他的双眼已经开始对光产生反应，所以应该不会变成植物人。
林萍萍松了口气说：“那太好了，只要他一醒，所有问题就都能解决了。”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什么时候能醒。”裴娅琪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轻松，因为她担心佟永春和成妙会继续作妖，干扰他们办案。
她怕章贺被害，所以一步都不敢离开。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几个穿着复古格子衫，打扮得很文艺，脑袋后面扎着小辫子的年轻人来到病房门口，向医生寻问章贺的情况。
裴娅琪一听说是来找章贺的，便警惕地靠了过去。
“我们是他过去的朋友，才听说他出事了，所以特地来看看他。”
“现在他还没醒，你们可以在门口看看他。”
“医生，他应该能活吧，最重要的是他手有没有事？”
“左手轻微骨折，不过不会留下后遗症。”
“那就好那就好，小章那家伙要是没了他那双手保准要疯。医生，多谢你了，我们就在这里看看他，您去忙您的。”
裴娅琪在医生走后，上前问道：“请问你们是章贺的什么人？”
“我们是他读艺校时候的同学，哎，这位妹妹长得不错，你就是他说的那个新交的女朋友吗？”一个大眼睛男笑着问道。
裴娅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淡淡笑道：“我是刑警，负责章贺的有关案件，我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们。”
“女刑警啊！真是不得了！我作为良好公民还没跟刑警说过话呢！还是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你问你问！”一个染着红头发的男生说。
裴娅琪最讨厌这种油腻的男人了，她没搭理他的话，嘱咐林萍萍好好守着病房，就带着几个人到医院休息区。这几个油腻男倒是都很配合，还为裴娅琪在自助机器上买了瓶水。
“你们跟章贺是什么关系？”裴娅琪直接了当地问。
“我们是他的大学同学，不过不是一个班的，我们学的家具设计，他学的服装设计。本来不熟，但后来一起在苏州创业园合作过，所以就成了朋友了。”红发男说。
“你们不是上海人？”
“我们是苏州人，专程从苏州赶来上海看望他的。”一个耳钉男说。
大眼男补充道：“我们几个不如他有才，也不如他有志气，所以现在还窝在创业园那里。他是一年前来上海的，一开始还不好意思跟我们说在干什么，后来我们来找他玩才知道他已经事业有成了！”
红发男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不得了，在上海办了工作室，创立了自己的品牌，还交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他创立的品牌叫什么名字？”裴娅琪问。
“蔷薇城堡。”大眼男笑着说，“是不是很中二？”
耳钉男说：“我们一开始还笑话他，说他怎么给自己的品牌起了这么小女生的名字。他跟我们解释说他设计的是洛丽塔，小众，顾客群都是女孩子。”
“他还真是厉害，我们几个最近才发现，洛丽塔真的流行起来了。我们这次来也是想跟他商量，能不能以他的名字在苏州开家分店。”
裴娅琪记录下他们的话，问：“你们这次来主要就是讨论开分店的事？”
“不是，”红发男说，“是三个月前他跟我们约好了的，说明天，也就是4月12日，他要举办服装展会，请我们来看。”

第166章 破碎的梦
章贺是个服装设计师, 他创立的品牌叫《蔷薇城堡》，虽然还没有店面，但是在他的小小的工作室里, 已经诞生了很多流行于大街小巷的洛丽塔裙。
“他最新的作品叫蔷薇祭，听说是这次展会的主打作品。看他给我们发短信的语气，他应该是对自己的这个作品很得意, 我们想提前看一眼他都不给, 说要保持神秘感。”大眼男耿耿于怀地说。
“真是不够朋友, 现在好了, 展会办不了了，别说章贺了，就是我们都觉得很可惜。”红发男说, “在上海租一个展馆应该很贵吧, 这投资的钱算是打水漂了。”
听几个人说到这里，裴娅琪忽然有一个想法。章贺杀人，章贺制作尸块娃娃，让娃娃穿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章贺自杀，也许都原自这一场不能办成功的展会。
“章贺在上海有没有亲人？”裴娅琪问。
耳钉男说：“他爸妈都在国外做生意, 他一个人在国内, 算的上是亲戚的只有一个女朋友, 听说还是什么富家小姐, 很有钱, 长得也不错。”
“叫什么名字？”
“他没说, 只说在展会上会介绍给我们认识。哎, 警察小姐姐, 他女朋友没来看他吗？”红发男问。
裴娅琪心想, 章贺的女朋友，无非是顾雨优，顾雨欣，成妙三个人中的一个，这三个人一个是死者，两个在押，别说来看他，自身都难保了。
感谢几位艺术家的配合后，裴娅琪回到病房前。林萍萍仍然在门口守着，看见她回来了，激动地说：“刚刚章贺说话了，医生正在里面查看情况，我想今天他就能醒了！”
“他说了什么？”
“他好像在说……在说什么展会什么的……”
裴娅琪让林萍萍继续在这里看守着，她准备去调查一下关于章贺准备在4月12日举办展会这件事。
奇怪，在之前对章贺的调查中，怎么完全没有获得过这个信息？
夜晚十点，裴娅琪一个人来到亨利未来大厦，她记得在113号商铺门口的广告牌上看见过“蔷薇祭”三个字，但当时因为赶着去抓冯莱，所以没有仔细研究。
因为距离案件已经过去了几天，大厦的安保也渐渐不再那么严格，裴娅琪几乎没有被问话，就顺利的走进了商场。
113号门前的展览板上，又多了十几张“玻璃罩娃娃cos”照，女孩们的演技越来越娴熟，化妆精致，表情到位，似乎真的有死人的感觉。展览板旁的广告牌上，衣服的价格已经变成了45999，这个价格，对于这些热衷于cosplay的孩子们来说，想必是一笔巨款，也不知道背后受益者从中赚取了多少钱了。
广告版上那个关于裙子背后的故事的小短文，看得裴娅琪浑身起鸡皮疙瘩。
商场十点半准备关门，有保安过来催促裴娅琪赶紧离开，她一面答应，一面掏出手机，将展览板已经广告牌都拍了下来，准备回去之后再做研究。
在保安的目送下，她走出商场大门，然后借着夜色，拐进了地下停车场。
因为停车场是外包的，不属于大厦的管辖范围，所以彻夜开放。裴娅琪进入停车场后，直奔负三楼，章贺所拥有的“豪洗车”店。
因为店老板车祸入院，两位员工涉案被抓，这家店铺已经处于倒闭状态。也许因为事发突然，所以店面的门虽然紧闭着，但窗却是开着的。裴娅琪轻而易举地翻进店里，打开灯，开始自由又从容的勘查行动。
这间屋子就是洗车店的工作间，是由两间组成的，裴娅琪身在的这间房间里，整齐的排放着各种洗车用的工具与清洁剂，有很多还是崭新崭新的，连外包装都没有拆，但看日期，很多都是一年前买的，所以已经过期了。
难不成这家店的生意这么差？
裴娅琪查完这间房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来到隔壁房间。
打开房间门，她整个愣了一下。
这间房间不大，没有窗户，有一盏白炽灯。屋子里角角落落到处都是图纸，纸上画着各种漂亮的小裙子，墙角有一个人台，身上穿着用布裹起来的裙子半成品。
靠右手边的墙上，有一张起了球的旧布衣沙发，沙发上有团成团的毯子，看样子章贺经常睡在这里。
在靠里墙的位置有一张学习桌，桌子上有一只茶杯，里面还有半杯浓茶，茶杯旁是一个外卖盒子，盒子里残留着食物残渣。桌子的角落上摞着厚厚一叠画纸，纸上同样画着各式各样的小裙子。裴娅琪虽然对艺术知之甚少，但也一眼看出，这些都是服装设计稿。
在这些设计稿的角落上，全都标上了日期和签名，日期显示，所有的这些，几万张稿子，都是章贺在三个月内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