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宓晞)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门被脚步声的主人拉开，魏以铭身后的神秘人立刻将他松开，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门边的人, 将他压在门上。
刚打开的门因此再次被关上，屋内又一次陷入黑暗。
魏以铭缩在墙角, 听着两个不知道身份的人扭打在一起, 忽然其中一人喊道：“小魏, 你傻在那里干什么？赶紧开灯来帮忙啊！”
这声音是裴娅琪的！
魏以铭立刻明白了, 裴娅琪一定是在这里等着偷袭嫌疑人, 看见自己闯进, 害怕自己会被嫌疑人发现从而陷入危险, 所以拼命让自己保持安静！
他顿时对裴娅琪感激涕零, 在她的催促下他很快亮起手电寻找房间开关。
打开房间大灯后, 才发现裴娅琪已经体力不支，快被嫌疑人压趴在地。他奋力跑过去，拽着嫌疑人的衣领将他甩到一边。
本想用手铐将他铐住，可是一摸腰带，才想起来自己随身带的唯一的一副手铐刚刚已经用在顾雨欣身上了。无奈只好用手小臂紧紧卡住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裴娅琪很快爬起来，从腰间取下手铐，将嫌疑人的双手铐住，并用麻绳捆住他的手脚，又取了胶带封住他的嘴——这样对待嫌疑犯肯定是会被人诟病的，但是裴娅琪现在才不管那么多，她反正想自己现在又不是办案刑警，天不怕地不怕。
看他无法再逃后，魏以铭这才松了口气。
两个人经过刚刚的战斗，又因为长时间不睡觉，已经疲惫不堪，决定靠在墙边休息一下，讨论讨论该怎么处置这个嫌疑人。
“你可真是迟钝，我刚刚不是都已经给你暗号了嘛！”裴娅琪抱怨道。
“你给我暗号了？你给我什么暗号了？”魏以铭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拔了你一根头发。”小裴冷冷看着他，“谁没事会拔你头发呢。”
“这！这！”魏以铭摸着自己刚刚头皮疼的地方，一时说不出话来。这裴娅琪，思维方式怎么这么古怪？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先跟你汇报一下。刘跃确实如你猜测被关在213号店铺内，林萍萍已经将他带走，并带回了法医部……”
“为什么带去法医部？”
“为了他的人身安全，本来我们想将他带去宾馆，但是我想林萍萍一个女孩子跟他单独呆在一起太危险了，所以就联系了周老师。周老师说他最近都住法医部，他可以帮忙看守并审讯刘跃。”
“哦，那真是太好了。”
“我在刘跃走后，将113号店铺和213号店铺全部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
“嗯，因为武海和彭老师那天已经搜查过了。”
裴娅琪很不爽道：“早知道彭老师也参与了勘查，我就不查了！我还以为只有武海一个人，那我是肯定不放心的。”
魏以铭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说法，又看向努力想要挣脱绳索的嫌疑人，问：“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原本我已经走了，突然就看见他鬼鬼祟祟地钻进113号，所以我就跟踪他了。我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但肯定与案子有关！”她说着打了个哈欠。
魏以铭说：“要不等会儿我把他也带到周老师那边去，明天再审，你赶紧回去睡一觉先。”
裴娅琪听罢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说：“那就这么定了，这个人交给你了。对了，门口两个草包你不要管，他们睡得比猪还沉，天不塌他们都不会信的。”
魏以铭比了个OK的手势，裴娅琪就先回宾馆了。
虽然裴娅琪说门口的站岗警察可以无视，但魏以铭也不敢太过放肆。
为了能够顺利离开这里，他采取了一个极其过分的方法——他用枪抵着嫌疑人的腰，逼他老实一点。
后果怎样，他作为重案组组长，不可能不知道。
法医部，周老师已经睡了，后半夜值班的只有小李。小李看见魏以铭又押了一个人来要关在这里，很是不满意，打着哈欠说：“我们这里又不是看守所，怎么什么人都往这里送……”
魏以铭不便解释，只是笑道：“帮个忙帮个忙，就放一晚上，明天就带走。”
“行吧行吧，看在周老师的面子上，我帮忙就是了。”
法医部没有专门的牢房，小李把他安放在一间杂物室里，从外面上了锁。
魏以铭对小李嘱咐道：“无论如何不要给他松绑，他非常重要。”
小李问：“那他要上厕所怎么办？”
“上厕所你就寸步不离地看着他。”
小李听罢有些不安，嘀咕道：“我上学的时候学的是刑侦，要我看犯人，只怕有些困难。”
魏以铭说：“没事的，就一晚上，八点前我一定来！”
他说着就走，已经四点多钟了，现在赶回宾馆，还能再睡三个多小时。
他从来没有这么希望一个案子完结过，在这个过程中，他每分每秒都很痛苦。或许是因为彭老师，又或许是因为想起了父亲。
次日一早，魏以铭被闹钟喊醒的时候就已经八点了，他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边刷牙边穿衣服，不到五分钟就跨出门。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头痛欲裂，想必是连日的操累让他体力透支了。他现在真的闭上眼随时就能睡着。
奇怪，自己爽约了，法医部那个小李也没来电话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魏以铭催着司机开快一点，终于在早高峰之前赶到了法医部。
关押嫌疑犯的杂物室门口站着四个人，魏以铭心里一惊，赶紧追上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见其中有人回了头，正跟他招手。
是林萍萍。
魏以铭赶紧追过去，交集地问：“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我们事怕你猝死，所以想让你多睡会儿！彭老师现在正在里面审刘跃呢，你要是有力气，就去看看昨儿咱俩抓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在哪里？他不是应该关在这间房间里的吗？”
“没有合适的房间当审讯室，就把他拎了出来，这会儿正跟着周老师一起呆在解剖室里欣赏尸体呢！你去看看吧！”
“好，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陪着彭老师，千万别让他受伤了！”
“知道了，你放心好啦！”
魏以铭寻着指示牌往解剖室走去，心里奇怪，周老师怎么胆子这么大，让一个嫌犯呆在那么重要的地方？
走近解剖室，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鬼哭狼嚎的求饶声，魏以铭站在外面听不清，怕周老师受到伤害，就赶紧开门进去了。
解剖室里，比别的地方都要冷。十张解剖床整齐的排放在白晃晃的大灯下，没有被遮住的尸体显得可怖异常。
而在解剖台旁边的空地上，正有一个人跪在那里，用手捂着眼睛。
他的面前站着周金平，手里正捧着顾雨优的头颅蹲在他面前，说：“既然来了，就看看呗，挺有意思的，你怕什么呢！”
那个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边摇边说：“爷爷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招了，只要你把头拿走，我立刻马上什么都说出来！”
“真是没意思。”周金平说着，把顾雨优的脸面向自己，用手掀开她的舌头，往里面看了看，说：“长好大了，你看它的尾巴这么粗，我猜应该快两米了！”
那个人光是听听已经瘫倒在地上，呜呜哭个不停。魏以铭不知道顾雨优的头颅被当做了虫皿，所以想象不到那种恐惧。看见他跪地求饶，甚至不惜把所有事坦白也不肯看一眼，这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走过去，喊道：“周老师，什么好东西，给我也看看。”
周金平这才发现他进来了，笑着说：“你来得真是及时，我正准备把这颗头带走。来来来，我让你看一眼，绝对稀罕的东西！”
魏以铭兴冲冲地过去，弯下腰，往尸体舌下看了一眼。
只见在舌系带的位置，一个直径约有1.5厘米的透明白的虫尾巴，正左右摇摆着。
魏以铭问：“这是什么？”
周金平好心为他解释道：“这是绦虫，一种巨大的寄生虫，就这两天时间里，它从八十厘米长到了快两米！我第一次见把死人当做宿主的寄生虫，没想到长得比普通寄生虫快多了，果然尸体腐败是会产生大量营养的！我准备就此写一篇论文。”
而魏以铭，听了周金平的激动解说，已经开始怨恨起自己的好奇心了。
多么残忍的案子他不怕，多么恶心的尸体他也不怕。可是寄生虫这……
魏以铭说：“不好意思周老师，我出去吐一下，很快就回来。”

周金平在他身后喊道：“吐完了赶紧回来, 我等会儿要出去一趟！”
魏以铭以最快的速度回来，问：“周老师，你要去哪儿？”
“我联系了一家苗疆蛊术店, 准备去了解一下情况。”他说着话，把头拿在手里反反复复地观摩，最后说：“算了, 不带了, 有点累赘还不好过安检。”
魏以铭听罢吓了一跳, 说：“周老师, 你不会原本准备带着头去的吧！”
“为什么不会？让大师亲眼看看，或许能判断得更准一点。反正我们现在也不在查案，就不必拘泥于规定了。”周金平拿出手机, 对着头颅前后左右外面里面, 拍了几十张照片。
周金平真是看见尸体就没法好好思考了。
“不不不，周老师，不是我小魏不懂礼貌，不过我不得不强调一下, 尸体不能拎在手上到街上乱跑，这样会被当成杀人犯的。”
周金平眼看天花板, 想了想说：“哦对哦, 你说的有道理, 多谢提醒。”他拍完照片, 穿上外套就走了。
此刻解剖室里只剩下魏以铭, 那个不知名的嫌疑人以及十具被分割的像木偶似的尸体。冷嗖嗖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 吹得魏以铭浑身发抖。
嫌疑人几乎是四肢着地地往魏以铭脚边爬过来, 抱着他的大腿紧紧闭着眼睛苦着脸说：“大哥, 只要带我离开这里, 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魏以铭也不愿意在这里呆下去，所以同意带他去隔壁的休息室里进行审讯。
这间休息室毕竟不是专业的审讯室，安保措施约等于零。为了防止嫌犯逃跑，魏以铭用手铐将他靠在安全窗栏杆上。
“先告诉我一下姓名，年龄，职业。”
“我叫冯莱，二十岁，是豪洗车店里的洗车员工。”他似乎还没从解剖室的恐惧里患过来，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
“豪洗车？”魏以铭一愣，问，“你认识章贺？”
“嗯他是我们老板，也是这起案子的主要策划人！”
“你指的是哪起案子？”
“就是顾雨欣被杀案啊。”
“顾雨欣？”
“嗯，顾雨欣，我说错了吗？”冯莱茫然地问道。
魏以铭沉默了一下，说：“没说错，你继续吧。”
“嗯。我在这里先说明一点，这个案子我有参与，但是我没有杀人。我如果被抓，顶死了包庇罪。希望到时候你能为我作证。”
“行啊，我帮你作证。”魏以铭点点头说。
“那我就说了。案发前的三天，我记得应该是4月4日，那天顾雨优开车来我们店里，一来是为了洗车，二来是为了找章贺。我这人比较八卦，就偷偷地听他们，隔着门就听见他们在计划，说要在开业典礼上杀死顾雨欣。”
“你有没有听见他们说为什么要杀顾雨欣？”
“是为了钱。听说顾洋这次去海外，是看病去了，他的糖尿病越来越严重，两个肾都已经开始衰竭，就算是透析，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他准备去国外换个肾。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立了遗嘱，关于他的财产分配问题。不过没人知道他的遗嘱放在哪里。”
“这怎么就让顾雨优对顾雨欣起了杀心呢？”
“害！大哥，一看你就是没接触过豪门的人！你晓得豪门大爷的遗产有多少吗！往少了说三十个亿！谁看了不眼馋？”
“说事就说事，别扯上我。”魏以铭严肃地说。真是的，这年头不认识豪门也要被嘲笑了。
冯莱撇了撇嘴，继续说：“顾雨优和顾雨欣两个人都是顾家女儿，如果死掉其中一个，那么另一个人就能得到双份遗产。顾洋那么有钱，一份遗产抵得上别人几辈子的收入了，要是得到了双份那肯定一辈子不愁吃喝了！”他的言语间充满了羡慕之情，似乎在恨自己投错了胎。
“人为财死，这个杀人动机算合理。”魏以铭点点头，又问，“他们计划如何杀死顾雨欣？”
“简简单单，抹了脖子，然后放进玻璃罩里。对了，放进玻璃罩本来是想让她当做服装假人被扔掉，这样接住清洁工之手完成抛尸，但是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出现在媒体面前了……哎，真是太恐怖了！”冯莱说着直摇头。
魏以铭知道，只能算是半个知情人，也许他对整起案子的了解，全部来源于那天的窃听，所以案件的细节甚至连被害对象，他都一无所知。
“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我负责跟商场沟通，就是那个池田经理，我们俩负责卖衣服，就是卖玻璃罩娃娃同款，并且想办法提价。”
魏以铭听罢，忍不住道：“所以这个缺德的生意是你在做？”
冯莱嘿嘿笑道：“大哥，你这话说的也太伤人了吧，我们一不杀人二不放火的，怎么就缺德了？”
魏以铭眯着眼看着他，问：“用死去的人做卖点赚钱，这还不算缺德？”
“又不是我要卖的，你说我缺德这就不对了！”冯莱反驳道，“是章贺逼我做这件事的，其实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也发毛得很，就怕半夜三更顾雨欣的冤魂跑来找我算账，怪我为什么见死不救。”
“对啊，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你既然知道了他们要杀她，为什么不想办法阻拦？反而是选择了跟嫌疑人合作，发死人财？”
“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我也很不愿意的！但是，我偷听他们说话抓到了，他二人没把我怎么样，只是要我帮他们忙。我哪敢反抗，只好点头……”说到这里，他低下头玩了会儿手指，很委屈地说，“毕竟我只是个洗车的，不敢得罪老板。”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去113号店铺？”
“嘿嘿，这是我跟池田的主意。因为衣服卖得其实不如我们想的那么好，所以池田想制造一些噱头，我们就决定让113号和213号发生幽灵事件，让更多的恐怖片爱好者赶过来，买我们的洛丽塔连衣裙。要不是你们今天凌晨跟踪我，我早就把几关装好了。”
“你真是……”魏以铭咬着牙想拳头砸他脸上，“为了赚钱，你们连底线都不要了！池田呢！我要找他！”
“不知道池胖子去哪里了，他被警察局抓了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冯莱耸耸肩说。
魏以铭猛地一拍他面前地桌子，怒道：“你给我老实点，否则把你扔解剖室里住三天！”
“喂喂喂！你们这太过分了吧！”冯莱是真怕，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我没说谎，我真没见过他，池胖子他后来都是用手机在跟我联系！你可以查看我的短信记录！”
“手机呢？”
“丢113号店铺了。”
“……”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池田昨天就被放出来了，而且他好像正在准备干一件大事，他告诉我，这件事结束后，我们的生意利润可以再翻三倍！嘿嘿嘿！”
魏以铭回想池田其人，这是个妈宝男，也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在知道妈妈死后他将更无顾忌地想要赚钱。
他如果要利润翻倍，会用什么办法？
目前为止，一件顾雨优死时穿的洛丽塔裙已经卖到了39999，这典型的是炒作后形成的低成本高利润，所以池田的下一步动作……
很有可能是杀人！
为了制造舆论制造噱头，他会效仿玻璃罩娃娃案，让整起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魏以铭想到这里，问冯莱：“池田说的要在113号店铺和213号店铺制造幽灵事件？”
冯莱点头：“池胖子说了，他要让幽灵穿上那条裙子，然后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不过我还没想明白他的意思。嘿嘿嘿，幽灵模特，真是有看头。”
魏以铭突然想明白了，池田将要在原案发现场再制造一起杀人事件。想到这里，他立刻动身准备前往亨利未来大厦。
路过杂物室的时候，裴娅琪和林萍萍还在门口守着，裴娅琪见他步履匆匆，急忙追上去，问：“魏大爷，你又准备独自行动？拜托有点合作精神好不？”
“那种人物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了，你们陪彭老师就行。哎对了，刘跃被审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