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宓晞)

十一点半的时候，有两个醉醺醺的女人互相搀扶着走进电梯，在十六楼出来。
“这两个是富家太太，天天都这么晚回来，经常喝得醉醺醺的叫小区派人去接她们。”
十二点半的时候一个时髦女人走进电梯，按了十八楼按钮。
“这是个韩国人，在我们小区已经住了快十年了。”徐主任介绍道。
一直看到两点多钟的监控，人越来越少，那个风衣男也没有再次出现。
魏以铭说：“现在调查的重点就是风衣男，徐主任，希望你能配合我们，问出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
徐主任自然满口答应。
看完监控，已经十一点多了。魏以铭和小仇都饿得不行，打电话给裴娅琪，小裴说他们已经先打车去宾馆了，大仇带的路，给他们买的吃的给武海拎走了。
魏以铭和小仇从物业出来，走在灯光昏暗的小区小路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小仇说：“我也是在这个案子发生之后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小区的，说实话，进来之后还是很向往的。”
魏以铭说：“向往是正常的，每个人都希望过上更好的生活，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为了钱铤而走险呢？”
小仇憨憨笑道：“我虽然向往，但是不会做傻事，我们家条件不好，爸爸当片警天天在外面不能回家，妈妈给有钱人家当保姆，照顾人家孩子但不管我们哥俩。我妈一个星期回来一次，给我们拎一堆进口零食，说是东家给的。然后告诉我们，这都是别人辛苦来的，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是真的比普通人要努力一百倍。”
魏以铭回道：“你爸妈都是很有眼界的人，你们哥俩以后一定会有好的发展。”
小仇呵呵呵地笑：“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们哥俩啥水平我们自己知道。”
走到三栋楼下的游泳池旁，只见一个男人正拿着水管冲洗游泳池内壁。看见魏以铭他们来了，关了水龙头让到一边。
魏以铭上前问道：“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男人说：“游泳池九月中旬才关闭，我们小区的规定是关闭后要洗五到七遍，而且为了不影响户主生活，只有晚上才能洗。”
“昨天晚上你也在这里洗游泳池吗？”
“昨天晚上不是我值班，是小陆。我们一共有三个人，轮流负责游泳池。”
魏以铭表示感谢他的配合，跟小仇说，记得明天单独找小陆问问情况。
小仇把魏以铭送到宾馆，魏以铭喊武海把麦当劳带下来。小仇拿了麦当劳套餐喜滋滋地说着谢谢，就走了。
魏以铭问武海：“调查的怎么样？”
武海满脸疲惫地说：“魏队，还是安排我一些到外面去的活吧，我查她那台电脑真是吓死了，这妹子能不能好好做直播！”
“怎么了？”
“有一个恐怖视频，你等会儿看了就知道，有一个文件包里全是她整容过程的照片，就是手术时候的照片，血淋淋的。还有一个文件包里我没看懂，像是前几年流行的非主流，花花绿绿的，也看不清。我准备今天晚上好好研究一下的。”
魏以铭说：“你好好干，明天就让你出去。”
“明天有啥事儿？”
“金冉的那个视频，你明天跟林萍萍一起调查一下。”
重案组的各位光是今天晚上就有很多收货，但是实在太晚了，魏以铭还是决定让大家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再汇报。
宾馆安排是，裴娅琪跟林萍萍一间，彭盖狱跟周金平一间，魏以铭跟武海一间。
第二天早上六点，魏以铭起来上厕所，迷迷糊糊间看见武海盘腿坐在窗户旁的沙发上，目光涣散。
魏以铭吓了一跳，赶紧去检查他的健康状况，发现他这是睡着了。
武海这个时候也醒了，看见魏以铭站在他面前，也一惊，揉着头发说：“我睡着了？”
魏以铭松了口气，说：“你睡觉不闭眼睛啊！”
“哦，对，我从小睡觉就不闭眼睛。对了魏队，我有大发现！”武海说着，打开面前茶几上的电脑，放大一张图说，“你看这张图。”
魏以铭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在武海旁边。
屏幕上是一张曝光过度的照片，应该是在夜晚拍的，黑色的背景里有五彩的霓虹灯。
照片的主要部分是两张惨白的脸，一男一女，男生的头发被染成绿色，梳着高高的莫西干发型，女生的头发是紫色的，刘海遮住左眼，两个人的眼睛周围描了深深的眼线，正对着镜头吐着舌头，竖中指。
虽然打扮得不人不鬼，但是魏以铭还是能看出来，照片中的女生就是金冉。
“不良少年？”魏以铭问。
“关键不是这个。”武海又把照片放大了一倍，这一次魏以铭看明白了。
在两个人的中间，还有一个人，这是一个中年人，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西装，脸上被涂上了乱七八糟的油彩，跪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上。
“这是欺凌？”
“我觉得是不良少年打劫！我认为被害者金冉曾经害死过人！”武海信誓旦旦地说，“你看，这个男人穿着西装，说明他是一个上班族，两个不上学的年轻人正好没有钱了，遇见了他于是实施了打劫，最后将他虐杀！”武海学着魏以铭以前的样子，试图推理。
魏以铭点了点头说：“继续说。”
“所以……所以我觉得金冉之死应该是被人报复所致，我们要尽快找到这张照片上的另一个年轻人，我觉得他也会有生命危险！”
“好。”魏以铭说。
“魏队，我说的对？”武海激动地等待着肯定。
“我不知道。所有的推理都要经过验证。既然是你发现的，那么这项工作也交给你好了。”
“啊，什么工作？”
“去查出金冉旁边的这个男生，和跪着的这个中年人的身份，然后做相关调查。”
武海一愣，撇撇嘴说：“这个好难啊，看照片上的时间，这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再难也有办法找到，现在是信息时代了。”魏以铭站起来，泡了两杯咖啡，把其中一杯递给武海，说，“小武，跟之前比起来，你的进步很大，我很看好你。”
武海瞬间像是打了鸡血，唰地起身，啪地敬礼：“魏队，我一定好好完成任务。”
“好的好的，”魏以铭喝了口咖啡，指了指桌上的狼藉说，“咖啡洒电脑上咯！”

重案组就在魏以铭房间里开早会, 大家汇报目前掌握的情况。
裴娅琪先说：“我先汇报一下金冉的身份背景。金冉，二十岁，江苏溧水人, 学历初中肄业。父母离婚，母亲改嫁，嫁去了安徽, 已经跟金冉没有联系, 父亲是瓦匠, 2007年在工地坠楼身亡, 施工单位赔偿了金冉十五万。从2007年到2009年之间，金冉应该就是靠这比赔偿金过活，2009年开始接触网络直播, 每个月能赚一点生活费。”
林萍萍听罢不解道：“她不是富二代啊, 那怎么能租的起幸福家园的房子的？”
武海也说：“是啊，这里的房租我问过了，像金冉租的那种一个月要八千，她直播能有这么多钱？”
“她直播差不多一个月赚三千。”裴娅琪竖了三根手指, “所以她的经济来源我们也要去调查一下。”
魏以铭问：“她的人际圈有没有调查？”
裴娅琪回道：“调查了，没有亲戚, 走得比较近的都是社会青年, 关系最好的有两个, 一个是她经常去的理发店店员, 外号八胡, 真名还不知道, 一个是她的网恋对象, 网名叫靐焱淼, 也是斗鸟平台的一名主播, 金冉和他经常在线下见面。”
“叫什么？”魏以铭问。
“靐焱淼。”裴娅琪在纸上写给大家看。
彭盖狱笑着说：“原来读bìng啊，年轻人是厉害，第一个字我都没见过。”
周金平也笑：“我就认识后两个。”
裴娅琪接着说：“我已经跟斗鸟平台联系了，把这个人的信息要了过来，真名很普通，叫刘勇，二十二岁，镇江本地人，父母都在监狱，奶奶带大的，在职高读过一年，后来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之后再工厂工作，但也没有坚持太久，再之后就做了游戏主播。”
“有没有照片？”魏以铭问。
“有。”裴娅琪打开手机，把照片递给大家看。
武海惊讶道：“魏队，这个人不就是照片里的那个人嘛！”
“什么照片？”裴娅琪问。
武海于是把刚刚给魏以铭看的那张诡异照片重新打开，因为键盘被洒了咖啡，所以电脑有点卡。
武海把自己的推理又说了一遍，大家都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案件的真相。
彭盖狱说：“看来他们不是网友，而是真正的男女朋友。”
魏以铭对武海笑道：“小武，你看小裴姐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吧！任务瞬间简单多了。”
武海嘿嘿一笑，连说：“谢谢小裴姐，谢谢小裴姐。”
之后周金平要汇报尸检情况：“金冉的大概死亡时间是10月6日晚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死因确实是颈动脉被割，在此之前她一直是活着的，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你们想不想看图片？”
大家都摇头：“不看了不看了，周老师您说就行。”
周金平点头，把一沓子血腥图片叠好了放回包里，说：“金冉的脸是用手术手法被割下来的，换脸手术，也可以叫面部移植，大家有没有听过？”
裴娅琪说：“听说过，第一例换脸手术是2005年在法国进行的，这不是什么常见的手术，全世界好像不到一百个病例。”
“是的，因为手术难度大，所以风险大，敢去做这个手术的人很少。本案受害者虽然接受的是换脸手术，但是不知道是操作者手法不行还是故意的，手术非常粗糙，可以说是粗鲁……你们不愿意看图片，我也说不清，简而言之，就是一刀切，完全不在乎神经血管。”
裴娅琪说：“应该是故意的，周老师，我觉得凶手并没有想做换脸手术，她就是想把她的脸割下来。”
裴娅琪让武海把那个怼脸视频放出来，武海打开后，立刻绕道电脑后面，避免看见。
周金平看罢，一开始很惊讶，后面慢慢地脸色变得严肃。
“是我弄错了，这个人是专业医生，而且医术高超……小裴，这张脸在哪里？我想看一下。”
裴娅琪感到奇怪，问：“昨天仇警察说已经送去殡仪馆了，老师没有看到？”
“没有，我那边只有金冉的尸体。要不我今天再去一趟殡仪馆问问，可能工作人员忘了。”
然后彭盖狱把昨天走访邻居的事情汇报了一下：“除了1804，16楼17楼18楼的几户我们都问过了，今天我们准备去核实他们的不在场证明。”
魏以铭说：“你们说的情况跟监控里的情况基本吻合，除了两个人。”
“是不是1704的妈妈？”林萍萍问。
“是的，一个是她，从八点到晚上两点，都没有出现过她的身影，说明她要么没有出去，要么没有回家。”
“也有可能回去的晚呢，两点之后才回家。”林萍萍说。
“应该没有什么美容院是开到两点之后的吧。”裴娅琪说。
“那我今天去调查一下。”林萍萍记在小本子上。
魏以铭接着说：“第二个可疑人物，是1803家的那个韩国人，她说自己一晚上都在家里看电影是不是？”
林萍萍点头说：“她家的电视上有观看记录，昨天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都在播放电影。”
“这不能作为不在场证明。”裴娅琪说。
“确实，电影播放的时候她也许并不在看。萍萍，这是常识。”魏以铭严肃地说。
林萍萍现在也反应过来了，有点惭愧。昨天晚上尹玄惠一直在夸她年轻漂亮，给她推荐微整形手术，她当时就犯迷糊了。
魏以铭继续说：“我在监控里看见她在十二点半的时候出现在电梯里，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虽然不能说明她是凶手，但是要查清楚她为什么撒谎。萍萍，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
林萍萍点头，翻开自己的小本子记下任务。
大家都汇报结束，魏以铭布置了今天的任务：
武海负责调查刘勇和照片里的中年男人；
林萍萍负责调查尹玄惠，并去确认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
武海和林萍萍还要去调查金冉的慈善视频；
裴娅琪陪彭老师去1804问话，今天一定要敲开1804的门；
周金平继续去尸检，寻找不知下落的脸；
魏以铭陪小仇调查物业工作人员。
魏以铭对彭盖狱说：“彭老师，如果1804那边结束了，还请你来物业一趟。那个小仇是你地粉丝。”
彭盖狱笑道：“我什么时候也有粉丝了？”
魏以铭说：“他竟然知道战国龙鼎失窃案，说实话，我都不太清楚。”
彭盖狱也露出一丝惊讶：“看来这个小仇很用功嘛！小魏，我到时候会过去一趟的。”
开完会已经快九点了。
大仇打电话过来说车已经开到宾馆楼下，随时可以出发，大家收收弄弄一起下楼，周金平说就不麻烦大仇绕路了，自己打车去了殡仪馆。
今天也不打扮了，该怎样怎样。比较之下，大家觉得还是休闲装更舒适。
几个人坐在车上，大仇好像有心事，询问之下，他才吐露心声，说昨晚小仇回家，就说想搬出去住，他们兄弟二人三十几年没分开了，突然小仇这样说，让他很忧心。
“不知道他搬出去能住哪儿，我做哥哥的，总不能看着他流落街头吧。”
裴娅琪安慰说：“可能他自己存了钱准备买房子呢？一个人住确实要比两个人在一起要自由。”
“他是说准备买房子，怎么可能买得起哦！房价那么高。我看他就是羡慕幸福家园里的这些有钱人的生活，所以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小仇要是真是这么想的，大家也能理解。
这世上的人，大多数都是操劳命，做一份工作那一份钱，每天忙成狗才只能不让自己饿死。
可偏偏有人生下来就锦衣玉食的，住大房子，吃山珍海味。
如果不接触有钱人的圈子，或许很容易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满足。可一旦了解了他们，就会觉得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是没有意义的。
终其一生的奋斗，不过只是在往别人的起点爬行。
车内，大家沉默不语。车外，则是行色匆匆的行人。
社畜领着公文包赶公交车，准备考试的高中生拿着英语书边走边背，菜农吆喝着卖菜，大妈站在菜摊子前讨价还价。
一个流浪汉背着麻袋走在人行道上，拿着一个鱼篓在路边的垃圾箱里翻来翻去。
突然，他一声惊叫，跌倒在地上，麻袋随之落下，不值钱的家当滚了一地。
没赶上公交车的社畜，烦躁的高中生，还价的大妈，菜农……所有的路人都看向了他。
只见他颤巍巍地爬起来，用鱼篓捞起了……
一张人脸。

第63章 撒谎男孩
重案组在车上目睹了全过程, 魏以铭立刻叫大仇封锁现场，驱散人群，并让武海立刻打电话, 叫周金平赶紧过来。
被流浪汉捞起的人脸就是金冉的，大仇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不停地说, 他确实是吩咐手下人送去殡仪馆了,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人脸所在的垃圾桶在往前走五十米, 就是拐进幸福家园的那条路, 所以彭盖狱猜测，抛弃人脸的人就是小区里的人。
“仇警察，你手下的人你都认识吗？”彭盖狱问。
大仇说：“肯定都是认识的, 最近没有新来的人。”但是话音刚落,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皱眉说，“不对，是有个新来的人, 叫王小杰，前天刚来报告, 不爱说话, 但是做事很利索。”
“你打电话叫他马上过来。”魏以铭说。
大仇当即拿出手机, 拨打电话, 但是脸色瞬间苍白。挂了电话, 他抖抖霍霍地说：“王小杰说他在医院, 昨天就生病了, 说是我不在, 所以跟小仇请的假。”
“所以昨天取走人脸的, 是凶手？”武海问。
“应该没错。”魏以铭说，“但是有一点比较奇怪，他为什么要冒险取走人脸，既然取走了又为什么要扔掉？”
裴娅琪接着他的话说：“既然要扔掉，为什么不扔得远一点？”
大仇面露恐惧，说：“这人是不是有恋尸癖？”
彭盖狱笑道：“你知道的不少嘛，还知道恋尸癖？”
大仇道：“都是我爸跟我说的，我爸喜欢看破案集，我们哥俩小时候就是听着案子睡觉的。”
不一会儿，周金平就匆匆赶来，他急不可耐地要看那张人脸。
人脸已经被魏以铭放进袋子里，周金平捧着袋子，一会儿凑近了看，一会儿放远了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说：“切割面很平整，做了放血处理，我觉得凶手好像……在制作一个装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