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宓晞)

“不要刻意去谈话，你去小区里转转，哪里有人扎堆闲聊，你就凑上去跟着一起聊。”
“哦，好。”林萍萍有些忐忑，她是个内向的人，要刻意与陌生人聊天，她真不太擅长。
说话间已经到了十七楼，电梯门打开，就有一个胖警察迎了上来。
“来了来了，总算来了。”胖警察乐呵呵道。
大家看见他，又转头看了看小仇，武海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长得一模一样？”
小仇笑着介绍道：“他是我哥哥，叫仇一暮，你们喊他大仇就行。”
大仇负责看守现场，他向魏以铭表示，在案发后除了法医和他们警察，没有人进入过现场。
“有媒体想拍照，都给我们拦住了。”
魏以铭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你们做的好！”
走进1703，几个人被屋子里的状况吓到了。房子很大，大概有150平，但是脏得像是长期无人居住似的。
墙纸大面积剥落，地板踩上去黏滋滋的。不管是地上还是桌上，都堆满了快餐盒子，有些已经发霉长毛，有些盒子被打翻，汤汤水水流出来，滴在地上的一个脏的看不出花纹的毯子上。
“这……原来就这样吗？”裴娅琪问。
大仇说：“一来就是这样的，年轻人嘛，懒散，不爱打扫。”
“可这也太脏了吧！”裴娅琪挥手赶着几只小飞虫，寻思着该在何处落脚。
因为垃圾太多，所以只有一条通往案发房间的小路，但是因为上面不满了血迹，所以被贴上标记禁止踩踏。
“从快餐盒子上走吧，没事，我扶你过去。”魏以铭说。
裴娅琪摆了摆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这间房子的主人知道这个状况吗？我听说这房子是受害者租的吧。”
大仇小仇想了想，说：“我们还没与房主深层沟通，只是了解了一下租客身份。”
“那就很奇怪了，”武海说，“自己的房子里出了人命案子，也不来看一眼？况且还是这么值钱的房子。”
彭盖狱说：“房主不在本地吧。”
小仇点点头说：“老先生说的对，房主在新加坡，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这间屋子是交给中介处理的。”
大仇接着说：“我听我们领导说，出事之后房主就联系中介把房子挂了出去，比市场价低了三十万。”
武海感叹道：“有钱人真是不把钱当钱啊，可是低三十万，一般人也买不起吧！”
大仇说：“房主说要是卖不出去就降价，他好像有很多房子，无所谓。”
感叹完房主，魏以铭开始安排大家各就各位。
彭盖狱带着林萍萍去敲邻居家的门，武海跟着裴娅琪往案发房间去勘察现场，魏以铭则让小仇带着去找物业。
裴娅琪带上手套，问大仇：“这屋子里有几个房间？”
大仇回道：“有三个，尸体在主卧室，脸在次卧室。”

武海一听, 话都讲不利索了，结结巴巴问道：“啥？你说啥玩意？”
大仇又重复了一遍：“这房子一共三个卧室，尸体在主卧, 脸在次卧，还有一件客房，应该是给她朋友住的。”
裴娅琪听了也没懂, 问：“什么叫脸在次卧？”
大仇憨憨笑道：“那妹子不是被割了脸嘛, 我们一开始就只发现了视频里的那具尸体, 后来才发现, 在她做直播的房间里，放着她的那张被割下来的脸，而且被用一个置物架抬高了, 正对着电脑摄像头。”
武海看着大仇乐呵呵的样子, 问：“那张脸不是你发现的对吧！”
大仇说：“怎么不是我，就是我看见的！一推门，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电脑屏幕亮着, 照着一张面具似的脸，你说吓不吓人！”
“吓人吓人, 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哦, 我害怕高兴都这表情, 你不要在意。”
裴娅琪和武海兵分两路, 裴娅琪去了主卧, 武海去了次卧。
主卧有一张欧式大床, 床单已经被血浸湿, 大片的血氧化后, 变成了暗红色。
大仇递来的现场照片显示, 尸体被发现时，就躺在这张床上，呈普通睡觉的姿势，脸上盖着一块毛巾。
“没有发现脚印？”裴娅琪看着干净的地板问。
“哪里会有脚印，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凶手把主卧打扫的干干净净，比客厅整齐多了！我觉得凶手可能有洁癖。”
裴娅琪沉默了一会儿，想起“油炸残肢”案里的葛小琴，在抛尸后同样打扫干净了现场。葛小琴后被确认有严重精神分裂症，所以有洁癖。
“这个凶手没有洁癖。”
“是吗，哈哈，那我猜错了。”大仇挠挠头，呵呵一笑。
“我来给你解释一下。”裴娅琪走到卧室门口，指着被他们拦住的唯一一条路问，“你看这些血迹，你觉得是从哪里来的？”
“还能从哪里，尸体上呗，我觉得是搬运那张脸的时候滴下来的吧。”
“那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找到那张脸？”
大仇哑口无言，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对了，那张脸干干净净的，血已经被放光了！”
裴娅琪点点头说：“虽然我没有看见尸体，但我相信两部分尸体一定都处理的非常干净。但是在发现尸体以外的房间，都非常脏乱，这是因为，凶手把卧室打造成了一间手术室。”
“手术室？”大仇有点听不懂了。
裴娅琪解释道：“我们组的法医周老师，在观看了视频后得到的结论是，凶手有医学背景，那么这个凶手，很有可能有严重的职业病，在处理被害者尸体的时候，下意识的把它当做了一台手术。”
“哦，居然有这种事。”大仇直点头，然后指着地板问，“那这些血迹到底是怎么来的？”
“把被害者运回房间时滴落的。”
裴娅琪说着，顺着血迹往前走，血迹的尽头，是一间卫生间。她打开卫生间的门，只见化妆品瓶子摔得满地都是，镜子上有一道流星形状的血迹。
裴娅琪问：“这里没有检查？”
大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其实也是下午刚到，人手又不够，所以只勘察了部分现场，这里还没来及查。”
“没事，你先拍下现场照，我等会儿还要仔细检查一下。”
大仇拿出相机，咔嚓咔嚓几下，裴娅琪再度走进去，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
淋浴房的大理石地面上有少许泡沫被晒干的痕迹，清晰可见，说明在金冉被杀之前，曾经在这里洗过澡。她很有可能是在洗澡时被袭击的。
从镜子上的血迹很淡，血量不多，卫生间其他地方也没有血，凶手应该没准备杀死被害人，也许从一开始，就想给被害人活体割脸。
血迹是细长形的，长越二十厘米。裴娅琪猜测，这应该是金冉用手画出来的。
“凶手用刀刺中她脸上的某个地方，被害者虽疼痛，但并未昏厥，惊恐与自己被毁掉的容貌，于是用手去触碰伤口，手上因此沾到血。在与凶手抗争的时候，沾血的手指划到镜子。”
大仇佩服道：“大姐姐，你是蹲在旁边看的吗，知道的这么详细。”
裴娅琪对“大姐姐”这个称呼实在难以容忍，忍了又忍，还是说出了口：“你可以喊我裴警察，不要喊我大姐姐。”
大仇点头，表示知道。
裴娅琪又说：“刚刚那些都是我猜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被害者在卫生间被凶手袭击后，并没有死亡，甚至只是受了轻伤。”
“然后凶手带她去大卧室做了个割脸手术？”
“目前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这不是有病嘛！”
“所有杀人凶手都有病。”
裴娅琪继续在卫生间里检查，不过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等到她快准备结束检查时，忽然在窗台上发现三根被窗户夹住的头发。
她用镊子把它们捏起放进证物袋里，问：“被害者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
大仇说：“是大红色的。”
“那就奇怪了。”她发现的这三根头发是纯黑色的，她决定明天请周金平做个DNA对比，看看是不是被害者金冉的。
主卧情况已经基本了解。案发经过大概是，趁被害者洗澡时将她袭击，然后将被害者抱回主卧，做割脸手术。
裴娅琪这边没事后，走去次卧想去帮帮武海，看一看电脑里有没有什么日记之类的，能否有助于调查。
一推门，她看见武海趴在书桌上，弯着腰吃力地看着电脑屏幕。
“小武，你坐下来不好吗？我看着都累。”
武海一脸尴尬，看向裴娅琪，不好意思地说：“一想到这椅子上放过一张人脸，我就不敢坐。”
“怕什么？怕她变成鬼欺负你？”
武海吐了吐舌头，但没承认。
“我从金冉的电脑里发现了她的日记，她有记职业日记的习惯，但都是些小破事。什么今天涨了几个粉，今天拿了多少钱之类的。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有没有写到人？”
“提到好些人，但都是网名，有一个名字提到的次数最多。叫——我看看，叫什么‘靐焱淼（bìng·yán·miǎo）’，几本上每隔一天就要提一次，他们好像是工作上的好朋友。”
裴娅琪对武海的工作还算满意，随口夸道：“小武，进步很大！”
但是小武笑不出来，犹豫了一下，走到裴娅琪面前，小心翼翼地说：“小裴姐，这电脑里有个视频，我不敢打开，你能陪我一起看吗？”
裴娅琪跟着他走到电脑前，说：“我看看什么视频，让你怕成这样？”
武海关闭所有窗口，于是在电脑桌面的正宗，出现了一个MP4格式的文件，文件创建时间，是2010年10月7日凌晨零点零七分。
是在金冉死后创建的。
裴娅琪从武海手里拿过鼠标，把鼠标光标移向这个文件，犹豫了一下，还是双击了。
视频的开头是一整片黑，只能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一刻不停地在走动着。
然后咯噔一声，灯亮了。
只见屏幕里放的，就是这间次卧，而视频的主角，则是受害者金冉被割下的那张脸。
那张脸处在视频的正中间，半睁着一双无神的，灰色的眼睛，满脸死相。
屏幕在第二十一秒亮了灯之后，就一直是这个画面，虽然画面静止不动，也没有什么恐怖的声音，但就是这份诡异让人觉得恐怖至极。
武海用手捂住脸，只敢从指缝里看视频。
而裴娅琪，不仅不怕，还把脸凑近了屏幕看。看了一会儿，高兴地说：“我找到了！”
武海问道：“小裴姐，你找到什么了？”
“卫生间的血迹，我猜测是被害者被刺中面部所致，在这个视频里，能够发现在她的左眼左侧，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有一个伤口。武海，你也来看看。”
武海虽然很不愿意，但还是过去了。
正在他凑近屏幕准备好好观察的时候，屏幕上的脸忽然前后晃了两下，吓得武海浑身起鸡皮疙瘩，差点背过气去。
“怎么回事！小裴姐，你看到了吗？”
裴娅琪点点头，说：“看到了，但是我觉得，晃动的不是脸，而是电脑。”
“电脑？”
“是的，有人试图把这座电脑搬走，但是失败了。”
这是一台外星人笔记本电脑，被用螺丝固定在桌子上，没法拿起。
“意思是，有小偷来偷东西？”
“有可能。”说到这里，裴娅琪对外面站着的大仇问道，“仇警察，搜查现场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被害者的手机和钱包？”
大仇站在次卧门口说：“没发现，我们以为她没有。”
裴娅琪说：“她是做网红的，肯定需要手机。既然没发现，那就说明真的有小偷。”
“那……”武汉思索了一下，说，“会不会是劫财杀人？”
“不太可能。小偷或者抢劫犯，目的是财物，得手了就会离开，不会这么复杂的去杀人。那么唯一的可能是，杀她的凶手之一，是一个喜欢偷东西的人。”
“是穷人？”武海问。
裴娅琪说：“这世上可不只有穷人会偷窃。有些有钱人也热衷于偷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码这章的时候困得不行，眼睛都睁不开
隐隐约约觉得码的内容会出问题，刚刚一看果然好多错字，逻辑也有问题
以后还是睡醒了再码字罢(_ _) ..zzZZ

第59章 韩国女人
怼脸视频一共有十五分钟, 在第十三分钟的时候，视频里突然出现一个凄厉的声音，说着：“主, 我错了，我忏悔，我愿为我的罪行赎罪。”凄厉的声音念着这句话, 一直到视频结束。
裴娅琪把这句话反反复复听了五六遍, 然后回头问武海：“你觉得这句话是谁说的？”
武海声音都已经打颤了, 结结巴巴地说：“肯定是人说的吧, 总不能是鬼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觉得这句赎罪, 是凶手为自己的罪行赎罪, 还是觉得被害者应该赎罪？”
“啊？我……”武海愣了一下，说，“小裴姐，我刚刚没听, 我听见有声音，赶紧就把耳朵捂起来了。”
“你……”裴娅琪简直无语, 这武海看起来挺阳光一人, 怎么这么胆小。“好, 那我现在再放一遍, 你好好听着。”
裴娅琪说着, 要去点鼠标, 武海知道这次肯定躲不过了, 于是往后面的沙发上靠靠, 以防自己等会儿吓晕过去。
但是裴娅琪还没开始播放视频, 屋子里就响起了那个声音：“主，我错了，我忏悔……”
武海差不多被吓晕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但是立刻被裴娅琪拽了起来，推到一边。
拉开靠墙的沙发，只见后面的墙上贴着一个小型MP3。可能是刚刚武海碰到沙发，沙发又碰到了它的播放键。
“你做的不错。”裴娅琪把MP3放进证物袋里，面无表情地对武海说。
武海一时不知道裴娅琪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嘲笑自己，只好默默地走到电脑前继续研究，希望能发现点什么出来。
林萍萍面对1704这个穿着西装的小男孩，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妈说了，今天肯定会有人来敲门问话，他让我就跟你们说一句话，就是：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小男孩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游戏机，头也不抬地说。
林萍萍为了能与他拉进距离，于是蹲下身，对他微微一笑，说：“可以告诉我昨天晚上你在哪里吗？”
“我在参加街舞比赛，我是八岁组第一名。”
“真厉害！”林萍萍夸道。
“今天参加了钢琴组比赛，又是第一。”小男孩耸耸肩说，“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像我这种，一出生就注定是成功者，真不知道那些人拿什么跟我比。”
林萍萍尴尬地看了一眼彭盖狱，彭盖狱倒是一脸感兴趣，问道：“这话是谁教你的？”
“不用人教，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我住在这个小区，我就是人上人，那些人砸锅卖铁请个钢琴老师，一学期的学费还不够我妈去趟美容院，能学会什么？”
“哦，你妈妈喜欢美容？”
“我妈天天去美容院。”
“昨天晚上也在美容院？”
“天天！天天懂什么意思吗？真是不想跟你这种老头说话！”小男孩翻了个白眼，把门一关。
林萍萍站起来，尴尬笑道：“彭老师，你受委屈了。”
彭盖狱一脸无所谓，说：“照小男孩的意思，他妈妈昨天案发时间应该在家做美容，但是昨天晚上他又去参加了街舞比赛。”
林萍萍也突然醒悟，说：“所以他妈妈没有不在场证明？”
“至少现在没有。”
“我马上就去调查一下小区录像。”
“先不急，我们先把附近邻居都问一遍，最后一起调查。”
1804家有人，从门缝里还能看见灯光，结果林萍萍一敲门，灯就灭了。林萍萍想继续敲门，正好，住在1803的住户回来了。
是一个中年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打扮的非常时髦。能看出来就是那种不工作也有用不完的钱，出门必化妆，永远高跟鞋的富家太太。
女人说话非常优雅，看见林萍萍他们，主动走过来，问：“你们是警察吧，要不要来我家里坐坐？”她说话带着奇怪的口音，听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林萍萍觉得，反正都要问话，既然1804不开门，那就先去1803家也一样。看了看彭盖狱，他表示同意。
走进1803，林萍萍才见识到什么叫有钱人的房子。虽然是在同一栋楼，但是1803看起来宽敞许多，不仅装修得富丽堂皇，宛如宫殿，而且到处都是整整齐齐的，没有一点凌乱。
客厅有一个阿姨正在打扫卫生，厨房里还有一个阿姨正在做饭，听见动静，都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林萍萍他们，微微一笑，就接着忙自己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