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宓晞)

“李阿姨，你先去打扫楼上吧。哦对了，叫张阿姨泡点茶来，就泡之前他们送的云南普洱。”女人说着，问彭盖狱，“老先生，您喜欢喝浓茶还是淡茶？”
彭盖狱笑笑说：“喝浓点的，我年纪大了，味觉不行咯！”
女人于是对李阿姨嘱咐，一壶浓茶，一壶淡茶，然后对林萍萍说：“女孩子喝淡一点好，姐姐就帮你做主了。”
林萍萍局促的点头，缩在沙发上，把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她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来过这么豪华的家做客，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
“这里的房子结构都一样吗？”彭盖狱问。
“都是一样的，只不过18和19两层是属于一户，也就是我家这种。两层三百平，有点空中别墅的意思。”
女人说着，打开阳台门，外面是一个大平台，上面种满了花草：“我一个人住。”女人回头一笑，风情万种。
张阿姨捧着一个金色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一深一浅两壶茶，还有三只茶杯。彭盖狱看的出来，这一套茶具是景德镇的，大概要一万块钱一套。
“冒昧的问一下，你平时的工作是什么？”
“我没工作。”女人走回来，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给林萍萍和彭盖狱还有自己倒好了茶，自己先喝了一口，说，“我叫尹玄惠，我的父亲叫尹礼哲，小姑娘，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林萍萍正忙着喝茶，听见女人对自己说话，吓了一跳。
“没……没听说过。”
“哎？怎么会呢？我父亲是韩国很有名的一个整容医生呢！”尹玄惠说着，打开手机，在搜索器上搜出这个人，然后把手机递给林萍萍。
只见百科上显示，这个人确实是韩国整容医生，但是已经在2008年去世了。
“令尊已经去世了？”林萍萍问。
“是的，突发心梗，没有抢救过来，我连回去看他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父亲去世后，我为了缓解情绪，于是决定在中国定居下来。”
尹玄惠面露伤心，喝了一口茶平复了一下情绪，又恢复了之前的优雅。
“两位警察过来，是为了楼下那个小姑娘的案子吧！”
林萍萍说：“是的，我想知道昨天晚上您有没有听见楼下有什么动静。”
尹玄惠立刻点了点头，说：“我听见有东西撞玻璃的声音，当时我在洗手间涂保湿水，就听见咚咚咚的几声。声音有点沉闷。”
林萍萍立刻激动起来，坐直了身子继续问：“那你知道是从哪一层传来的吗？”
“肯定不是我家，而且听见怪声之后我就没敢在洗手间呆了，虽然知道我们小区安保不错，但还是有点害怕的。”
林萍萍点头表示理解，这要是她遇见这个情况，肯定已经准备找别的地方住了。
彭盖狱问：“那之后你一直呆在哪里？”
“楼上的卧室里，我喜欢看一部电影在睡觉，昨天晚上看的《乱世佳人》。”
“后来有没有再去卫生间？”
“没有去有怪声的卫生间。我的卧室里有自己的卫生间，只是有点小，放不下我的化妆台。”
彭盖狱叫林萍萍跟着上楼检查一下，尹玄惠没有拒绝，反倒是很热情地把房门全部打开，让林萍萍参观。
张阿姨做好了饭菜，从餐厅出来，径直走进餐厅旁的一件卧室里，那里应该是属于她的房间。彭盖狱走过去，很客气地问：“可以问你一点事吗？”
张阿姨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把房门一关。
李阿姨正好拿着拖把从洗手间里出来，彭盖狱这才发现，楼下也有一个卫生间。彭盖狱拦住李阿姨问：“昨天晚上你也在打扫卫生吗？”
李阿姨比张阿姨要健谈一些，见彭盖狱问话，就把拖把放了下来，认认真真地说：“我的任务就是保证家里的整洁，我们家主人爱干净！所以我每天早晚都会把家里好好打扫一下。”
“那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李阿姨想了很久，说：“没有听见，主人昨天放电影的声音太大了，弄得我一直都在听电影，没注意别的有什么声音。”
彭盖狱点点头，表示感谢。
正好，林萍萍跟尹玄惠从楼上下来了，两个人有说有笑，尹玄惠说要带林萍萍去做微整容，说自己今天刚去打过针，感觉很好，林萍萍听了有点蠢蠢欲动。
看见彭盖狱，她才恢复冷静，说：“楼上的每个房间我都看过了，除了朝北的一个客房有些渗水，其他都没什么奇怪的。”
尹玄惠解释道：“我这里是顶楼，渗水是常有的事，好多住户都因为这件事跟物业吵过架，我家这还算情况好的了。”
尹玄惠还要请两个人留下来吃晚饭，彭盖狱和林萍萍要赶去其他家调查，就拒绝了。

第60章 两对夫妻
林萍萍和彭盖狱走出1803, 看见对面的1804家的门缝里又有灯光透出，林萍萍问：“彭老师，对面的人家是什么意思？”
彭盖狱说：“我觉得他们是有话想说但是不敢说。”
“那我现在去敲门。”
彭盖狱制止了她, 说：“暂时不要，这一家等之后再来。”他悄悄指了指 1803家，意思是说1804害怕的就是1803的住户, 也就是尹玄惠。
林萍萍虽然不知就里, 但还是听了彭盖狱的话, 先去十六楼看看。
十六楼的两家人关系看起来不错, 两家的女主人都开着门，站在各自的房门里聊着天，聊天内容不外乎楼上的凶杀案。
看见林萍萍他们来了, 两个人都热情地想招呼到自己家, 最后彭盖狱做了决定，到1603家，然后1604的夫妻两个也一起跟过来了。
林萍萍先例行询问姓名职业。
1603家的男主人叫黄兴荣，46岁, 是地方银行的行长，女主人叫邱小璐, 42岁, 自己开了一家KTV。
1604家的男主人叫于聪, 45岁, 是一家外贸公司的副总, 大家都喊他于总, 女主人叫田丽丽, 35岁, 职业是杂志模特。
“我跟邱姐姐关系很好, 没事就一起逛街，正好我们两家的孩子也差不多大，所以走得很近。”田丽丽挽着邱小璐的胳膊笑嘻嘻地说。
林萍萍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几个人的信息，然后问：“昨天晚上，你们都在哪里？”
黄兴荣靠在沙发上，叼了支烟，问：“我的打火机呢？”于聪从茶几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拿了只打火机出来，帮他点上，自己也点了支烟。
黄兴荣边抽烟边说：“警察妹子，你这是把我们当嫌疑人了？我跟你说，你们领导跟我是高中同学，我一句话，能决定你是升官还是事业。”
林萍萍没见过这种横得不行的人，有些胆怯。
彭盖狱则笑道：“我们是南京来的，跟你同学没关系。不过如果你不配合我们问话，我可以以妨碍公务罪起诉你，并会叫上面好好查查你的工作，不知道你经不经得住查。”
黄兴荣愣了一下，把还没吸几口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说：“要问什么你们就问吧。我没杀人，我怕什么。”
彭盖狱示意林萍萍继续问。
林萍萍清了清嗓子，问：“昨天晚上，也就是10月6日晚，你们都在什么地方？”
黄兴荣说：“我在外面吃饭，我们银行有个职员过生日，请我们吃饭，一直闹到很晚才回家。我们是在御景湾酒店吃的，你可以去查。”
邱小璐说：“我昨天晚上跟田丽丽在一起，五点的时候，我把我儿子和她女儿送到小金星艺术团，上舞蹈课，之后我就到她的模特公司去找她，然后一起吃了饭逛了街，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田丽丽点头附和：“是的，我们公司最近招了一批新的模特，什么都不会，面对镜头也没有感觉，公司让我做指导老师，我一直教带她们练习镜头感，都累死了。”她说着，露出无奈的表情。
邱小璐又补充道：“对了，昨天晚上我们喝醉了，最后是叫物业派人开车去接我们的。哎，丽丽，你记得是谁接的？”
田丽丽想了一下，说：“好像姓周的一个小伙子吧，我记得他说他姓周来着。”
最后是于聪，这个于总不怎么喜欢说话，就简单的说了一句：“我在公司，你们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的秘书。”他说着，撕了张纸，写了个电话号码递给林萍萍。
林萍萍接过来夹在本子里。
她继续问道：“那昨天夜里，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田丽丽和邱小璐一起摇头，邱小璐说：“没有，我们两个都喝醉了，回来就睡了，连妆都没卸。”
黄兴荣说：“我回来的时候都夜里三点了，那女孩早死了吧！”
田丽丽撇了撇嘴，说：“想想还是害怕，我跟那女孩说过话，今天早上听说她死了，真是吓我一跳。我说我昨天晚上怎么总是做噩梦呢！”
邱小璐说：“我准备去寺里请个师父回来做个法，你呢，要不你也请一个吧！”
田丽丽点头：“肯定要请的，于总，你说呢？”
于聪抽着烟，含含糊糊地说：“随便你。”
几个人的不在场证明都问到了，林萍萍觉得可以走了。
但彭盖狱好像还有很多问题，不仅没想着走，还借用了一下卫生间，上了个厕所。
出来后，彭盖狱问邱小璐和黄兴荣：“昨天你们有没有用卫生间？”
两个人点头说：“肯定要用的，我们总不能不上厕所吧。”
“那有没有发现厕所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邱小璐想了想，说：“你这么问，我好像想起来了，昨天回来后我去上厕所，好像听见了楼上有人在骂人。”
田丽丽笑道：“那妹子不是经常骂人嘛，天天上厕所的时候打电话，一打电话就骂人。”
邱小璐也笑了，说：“也是，那就没别的什么了。”
但是彭盖狱好像还是有疑惑，看了看沙发上沉默不语的于聪，又看了看神情异样的邱小璐，最终没再问下去。
彭盖狱和林萍萍离开后，1804的夫妻两个还没走，四个人说怕夜里睡觉再做噩梦，所以今天准备通宵麻将。
林萍萍羡慕地看着她们推出麻将机，走出门后说：“有钱有闲，真是好，我们都快忙成狗了。”
彭盖狱打了个哈欠，说：“好什么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肯定不想过他们的生活。”
“啊，为什么呀？我看他们不是挺好的。有钱有地位，夫妻和睦，又有自己的好朋友，简直跟电视剧里的人一样。”
“就是太和睦了，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哪里奇怪了？”林萍萍还是不理解。
彭盖狱说：“金冉住1703，那么她喜欢在厕所上打电话田丽丽怎么会知道？黄兴荣自己都不知道打火机在哪里，住在1704的于聪怎么会那么清楚？另外，邱小璐说听见金冉在骂人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黄兴荣表现出了好奇，而于聪却无动于衷？”
“没有，我当时只顾听你说话，没观察他们的表情。”林萍萍如实说，并且好奇问道，“老师，你刚刚说的这些，能说明什么？”
“说明，平时住在1703的，是于聪，田丽丽和邱小璐三个人，而1704里，只有黄兴荣一个人住。”
“哎？”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两对夫妻，应该都没有登记，他们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关系。”
“那是什么？”
“我不好说。他们之间应该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利益关系。”
已经很晚了，林萍萍和彭盖狱决定先回1703与裴娅琪他们汇合，商量一下是先去吃饭，还是先去找魏以铭汇报工作。
魏以铭那边进展得不太顺利，物业里人满为患，他跟小仇两个人都被挤到了一边。
户主们其实都是为凶杀案而来的，都说自己家里闹鬼，要物业想个办法驱鬼，否则就把他们赶走，换个物业。
“一年物业费五万，你们不能只拿钱不做事啊！”
“是啊，我家孩子一个星期没好好睡觉了，成绩也掉得一塌糊涂，她以后是要考清北的，考不上你们担当得起嘛！”
“我家老头子七十八的人了，就昨天早上，出门遛狗，回来后在电梯里被困了两个小时，喂，两个小时啊！他有心脏病，要是死在里面怎么办！”
大家认为这些事都是鬼在作祟，甚至一致觉得，四栋1703的女孩也是被鬼杀的。
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我昨天晚上看见那个女孩，一头红发，脸色苍白的往家走，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想肯定那个时候就被鬼附体了。”
“哎哟，你也赶紧去庙里面拜拜吧，撞见那么个脏东西，不是什么好事！”
物业很无奈，一来大家说的事儿其实都不算事儿。小孩子睡不好也来找他们，电梯坏了当时就找人修了，高层电梯哪有从来不会坏的道理。
更何况要真是有鬼，那他们也没办法啊！
最后物业承诺，找个黄道吉日，去庙里请师父来做法，大家这才离开。
魏以铭和小仇见到物业领导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小裴打电话过来，说他们那边的任务基本已经完成，准备先去一起吃个饭，问要不要给他带点啥。
小仇要了香辣鸡腿堡，魏以铭要了个馄饨。
物业领导叫徐左，三十九岁，满脸憔悴。
“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这个小区应该算是全国最安全的小区了。”
他带着他们来到监控室，请负责人调出三栋昨天晚上八点到今天凌晨三点之间的视频。
“我今天接待了十八家媒体，我也算是红人了。”徐左语气虽然无奈，但听起来还挺开心。
魏以铭笑道：“那也不错，当红人感觉如何？”
“不咋滴，要一直端着架子，难受。”
“听说1703的住户是网红？你见过吗？”
“见过一两次，长得挺漂亮的。是今年夏天的时候，我们小区的游泳池开放，她去游过泳，当时还找里面的工作人员配合拍了段视频，好像那段视频现在网上还能找到。”

第61章 不良少年
监控很清晰, 徐主任介绍，小区内装了最高配置的安保系统，不管是从人力还是从物力角度来看, 都是全国数一数二的。
“我们的保安，那可都正正经经的武校毕业生，人人都有一两手绝技的！”徐主任得意道。
魏以铭表示相信, 一年五万的物业费, 并不多见。
从监控录像里可以看出, 在晚上八点之后, 人流量并没有减少，而且大家都是盛装出行，也许有钱人的夜生活也会更丰富一些。
一直没有看见什么可以人物, 小仇已经无聊得开始打哈欠了。直到录像时间播放到晚上十点多钟, 从三楼走进来一个带着蓝色鸭舌帽穿着长款驼色风衣的男人，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按了十九楼的按钮。
小仇问：“他为什么从三楼上去？”
徐主任说：“有可能原本准备爬楼梯的吧，这里会有这种住户, 等不到电梯就爬楼梯。”
魏以铭问：“有什么人愿意爬十九层楼？而且十九楼是顶层了吧。”
徐主任说：“是的，十九层与十八层连在一起的, 所以基本不会有人去。只有我们小区的工人才会去顶楼, 检查电路之类的, 我们小区每栋楼的电表箱在顶楼。”
“晚上十点不会还有住户请人去修电吧！”小仇乐呵呵地问。
徐主任说：“晚上是用电高峰, 反而需要维修的更多一些。不过我们小区的工人都有统一的工作服, 不会有人穿成这样上去的。”
魏以铭说：“而且这个人很刻意的用帽子遮住了脸, 很明显, 他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身份。”
小仇一听, 有些激动, 主动请缨说要去查这个风衣男的身份，魏以铭虽然怀疑他的能力，但现在人手不够，他又热情满满，就同意了。
“等明天徐主任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你再问，我到时候会请我们组的彭老师陪你一起。”
“是那个破获「战国龙鼎失窃案」的彭盖狱吗？”小仇满眼星星地问。
魏以铭一愣，问：“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小仇说：“我爸就是警察，不过是个没什么成就的小片警，我们哥俩小时候，经常听我爸说这些大案子，所以知道。魏长官，是不是那个彭老师？”
魏以铭回道：“没错，就是他。有他在旁边，你能学到很多。”
“啊！那真是太好了！”小仇不掩兴奋。
魏以铭继续查看监控，十点的时候，一个男人带着一个穿得嘻哈风的小男孩走进电梯，男人按了十七楼。
“是1704的住户？”魏以铭问。
“是的，这家是靠老婆工作，这个男的在家当奶爸，天天负责接送孩子。”
“这样也不错。”魏以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