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安启点点头,对陈文音说:“那周老师就拜托你照顾了。”便匆匆出门去。
检验科在解剖室楼上,因为时间已晚,佟安启怕检验科的医生快要下班了,所以赶紧往楼上跑去。
好在楼上还都开着灯,还有人正趴在取报告的窗口在与医生交流着什么。
佟安启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是魏以铭。才刚也听陈文安说了,今天是陪他来查东西的。
他站在他身后,默默等他忙完。倒不是不急,只是觉得突然上去打扰他,太不礼貌了。
只听魏以铭问道:“能提取出血液成分?”
里面人回道:“已经采样了,正在进行DNA对比。你先坐那边等一下。”
魏以铭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往休息区走,他低着头看着怀里的东西,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佟安启。
佟安启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打了个招呼。魏以铭看见他,友好地笑了笑,问道:“你是来帮周老师做事的吧!”
佟安启点了点头,指着取报告口说:“周老师派我来问问检验结果。魏队来这里干什么?”
魏以铭托起手里的盒子,让他看得更明显一点,说:“我来查查上面的血迹是谁的。”
佟安启低头看去,忽然疑惑道:“咦?这不是我叔叔家的那只玉杯子吗!怎么在你这里?”
第348章 三十年前
魏以铭听罢, 低下头盯着盒子里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异常严肃地问道:“你确定你曾在你叔叔家见过这个?”
佟安启不明所以,只是如实回道:“是见过的, 不仅见过,我还常常拿着它玩。不过那是我高中时候的事情了,后来就没在我叔叔家看见过它。”
“那后来这东西去了哪里, 你知不知道?”
佟安启笑了笑, 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后来我就上大学了, 叔叔也调去了上海。”
这个时候,取报告口有人招呼他们拿报告。
佟安启顺到过去,问了下自己刚刚提交的那份样本的检测情况。里面的医生从身后的办公桌上将报告递给他, 开玩笑地说:“小伙子年纪轻轻就当缉毒警, 看来胆子很大嘛!”
“缉毒警?”佟安启一愣,说,“我不是缉毒警啊!”说着看了看她递过来的报告,只见上面写着:“二乙酸酯, 四氢大麻酚,□□, 氧化钙(生石灰), 聚乙烯(塑料)。”
前三种是几种常见毒品的主要成分, 佟安启见罢认为, 这乔燕一定是学人家吸毒了, 有可能是死于毒品过量。但是后两种成分, 佟安启就怎么都想不明白了。
她好好一个人, 吃生石灰和塑料干什么, 难道是真的精神错乱了?
想不明白, 决定还是找周老师去问问。
本想跟魏以铭打个招呼就走,但见魏以铭坐在椅子上,手拿着报告一言不发,便凑过去想问问什么情况。
“DNA匹配出来了?”他坐在他身边问道。
“嗯,”魏以铭似乎心事重重,说,“是乔燕的。”
“唉?乔燕?不会是我刚刚尸检的那个女生吧!乔燕,地铁案的……”
“就是她的。”魏以铭抬起头,脸色抑郁,问道,“你刚刚对她进行了尸检,那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出来了,在楼下,我去帮你拿上来。”他说着起身就要下楼。
但是魏以铭拉住他,说:“不必,你就跟我说说她身上的伤,主要是有没有击打伤。”
佟安启把头点得像拨浪鼓,说:“头部,头颅右后侧,有一个明显的凹坑,我认为是茶壶或者烟灰缸之类的凶器造成的。这个伤就是她的直接死因。”
“不是茶壶也不是烟灰缸。”魏以铭叹了口气,说,“凶器就是这个九龙玉杯。”
佟安启指着九龙玉杯,结结巴巴地说:“如、如果凶器是这个,那、那凶手就是……”他想说是自己的叔叔佟永春,但又想说是魏以铭的父亲魏崇耀,可是这两个名字他都说不出口。
魏以铭摇了摇头说:“这只九龙玉杯,太多人经过手,所以想就此找到杀人凶手,不太容易。”
佟安启把手放进口袋,摸了摸那只从乔燕肚子里取出的戒指,张张嘴,想说点什么。
“小佟,你是要去找周老师吧?”魏以铭问。
“嗯,我要把这份报告交给他,我的能力还不足以通过报告复原出她在死前经历过什么。”
“好,那我跟你一起去。就这两天,我们把案子结了。”
“就……就这两天就能结案了吗?”佟安启一来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二来又有些害怕去知道,自己的叔叔到底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赶紧结了,我累了。”他淡淡地说。
沈佳晗在接到彭盖狱的电话后,第一时间开始调查佟永春在启东的行踪。按照彭盖狱的要求,要从五十多年前开始查起。
她坐在资料室里,撑着脑袋看着电脑。比较让人为难的是,五十多年前,根本没有电脑,所以档案都只能靠手写记录,这就增加了内容的不确定性,而且关于佟永春的资料真的很少,找了半天只查明:
佟永春生于1960年,他的祖籍确实在启东,但在五岁的时候就跟着做生意的父母去了南通市区,在那里生活,读书,毕业后考上了警校,警校毕业后又回到了家乡,做了三年片警。这三年里,也就是1984年到1987年之间,他主要负责成红学堂附近的治安。
其实查到这里,沈佳晗就觉得有些奇怪。成红学堂,也就是后来的成红中学的前身,在正式成为正规学校前,只是在一条叫南阳河的小河边搭建的几间颤巍巍的红砖瓦房。那个街道是没有被划分出来,需要一个单独的片警去巡逻的,就算是现在也是与其他街道合并在一起被管理。
怎么偏偏佟永春在的那个时候,被单独划分出来了?而且就在这一小片区域里,他竟然还获得过一等功?
三等功是容易,可是一等功?这不得是救了人命才能得到的荣誉?
沈佳晗查明,佟永春获得一等功,是因为曾经救过两名失足落水的儿童。因为儿童保护法,报告并没有指出这两名儿童的姓名。
沈佳晗因为实在查不出别的什么了,就决定把这件事查清楚,毕竟彭老师给自己布置了任务,他想要的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回车键就能找到的内容。
就着“救人”这一点,沈佳晗调出了那三年间发生在启东的卷宗,重点查看了成红学堂附近发生的事情。
那三年里,国家的治安还比较混乱,大小事件每日接连不断,人命案子也有,但大多是婆媳吵架,叔侄反目,路上擦肩而过闹出了矛盾,于是一冲动,便动了刀子。
但是成红学堂附近,却鲜少有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看样子,佟永春还是管理得很不错。不过少有不代表没有,在这片区域里的卷宗上,沈佳晗发现了两个触动神经的名字——肖利文、肖利武。
这二人当年因为父亲刺死人被执行死刑,因而成了孤儿,所以成红学堂的老师夫妻肖成红和邢秀仪收养了他们。这二人恐怕天性本恶,所以总喜欢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卷宗反应,三年间,二人因为偷盗,被抓七次,每次都因为年纪不足十八岁,所以只是接受了口头教育就被放回了家。
这件事说明,肖氏兄弟二人,与佟永春是相识的。
沈佳晗觉得,查了大半天就得出这个结论,有些太不负责了,但是她暂时没有其他发现,只好把这个结论编成短信发给了彭盖狱,希望他看见之后能给自己一个方向。
信息发出后,过了半个小时,彭盖狱才回信息,信息里问:“肖氏二人的父亲,刺死的人是谁?”
沈佳晗看见信息,眉头忍不住就皱起来了。她当然不是嫌工作累,只是觉得彭老师的思维也太跳跃了,这一个佟永春还没查好,就又冒出一个新的目标来。
肖氏兄弟的父亲?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沈佳晗从来都没听说过。而且那是八十年代初发生的案子了,那个年代的死刑案,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查到。
她理了一下思绪。首先第一点,她隐约记得兄弟二人的父亲有个诨名叫痞子张,也就是说他的姓氏应该是张。
第二点,痞子张被执行死刑是发生在1981年,也就是说他所犯下的案子是在1980年左右。
总结出这两个单薄的要点之后,沈佳晗把1979年至1981年三年的卷宗全部翻出来。厚厚的三大沓子堆在她的眼前,让她根本没有想翻下去的动力。
不过一想到这是彭老师的任务,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开始翻看卷宗。
其实任务也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困难,首先查找目标姓张,这就已经将范围缩得很小了,其次这是一起杀人案,因此那些没有造成人员死亡的案子就可以直接排除。
在经过了三个多小时的不懈努力后,沈佳晗终于找到一个唯一符合要求的案子——“112当街恶性杀人案”。
这是发生在1979年11月2日的一起当街杀人案,案发地点在南通市汇通街。
1979年11月2日下午四十五十二分,南通市警局接到报案称,汇通街有人持刀伤人。警方迅速赶到现场,发现死者一名。经查证,死者为在南通港开小饭店的老板佟富生。
事发当日,死者到汇通街找瓦匠为自家小饭店粉刷墙面,找到行凶者张开顺,二人因为价钱没有谈妥,所以引发争执,张开顺用随身携带的抹泥刀捅向佟富生,佟富生躲闪不及,被抹泥刀刮破颈部动脉,当场身亡。
张开顺行凶后,迅速逃离现场,当年勘查技术落后,没有天网系统,只能通过在场目击者的证词画出凶手张开顺的画像。抓捕进行两个月未果,后市区警方要求周边临县协助抓捕,最终在1981年7月19日,在启东将逃逸快两年的张开顺抓捕归案。
张开顺的律师表示,张开顺是出于自我防卫因此才不慎将人害死,并非有预谋地杀人,所以认为不应被判处死刑。
但是根据当年的刑法,张开顺必死无疑,张开顺的律师只是帮他争取到了死缓的可能性。
不过因为佟富生儿子佟某春,时年二十一岁,在法庭上含着泪非常冷静地叙述出了案发时的细节,让法官非常动容,因此法官最终判处张开顺死刑立刻执行。
第349章 闲聊而已
彭盖狱带上老花镜, 仔细阅读着沈佳晗发来的长篇大论。不必细说,他们都明白了,当年在法庭上冷静叙事的少年, 就是今天的佟永春。
这倒是有点出乎彭盖狱的意料……难道当年的受害少年,因为想要匡扶正义,所以投身进了惩恶扬善的警察事业, 可到头来竟然走上了贪官之路?如果真是这样, 那实在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彭盖狱从启东火车站出来打了辆车, 要求去东郊的和平墓园。司机是个跟彭盖狱年纪差不多大的老者, 听见他要去的目的地,有些不敢相信,回头问道:“大哥, 这会儿已经晚上了。你去墓园不怕撞鬼吗?”
彭盖狱权当没听见, 扶了扶眼镜问道:“你们这里除了东郊有个墓园,还有哪里有?我不太会用手机,查不明白。”
司机回道:“南阳河旁边还有一座,但是规模没有东郊的大。”
彭盖狱想了想, 说:“那就去南阳河旁边的那个。”
司机吆喝了一声“好勒”,就踩下油门, 但嘴里还忍不住想要说废话, 聊得竟是今年二月份发生在这里的火锅店碎尸案。
“姓肖的那两个早就该死了, 要我说, 那几个小年轻就是我们启东的英雄!”司机义愤填膺地说。
彭盖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问道:“你们都恨两位肖校长?”
“别喊他们校长!他们不配!”司机说着, 对着窗外吐了口痰, “他们两个真是人见人恨狗见狗嫌, 要不是他们权利大, 我们早就反抗了!”
彭盖狱笑了笑说:“那这一次你们称心如意了啊!”
司机没附和他,反而叹了口气说:“实话说,还是挺糟心的,这两个小兔崽子明明早二十年前就该死了,让他们活了这么多年,作恶了这么多年,有时候想想,是不是恶人就是上天派来惩罚我们这些老实人的,要不然怎么让他们多活了这么多年呢?”
“哦?”彭盖狱来了兴趣,问道,“怎么二十年前就该死了?二十年前他们就这么可恨啦!”
“那时候他们还小,也就是十几岁的样子,但是不妨碍他们做坏事。所为三岁看到老,又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对不。大爷,你别急,我慢慢儿跟你说啊!”司机打个个大方向盘,彭盖狱一个没坐稳,差点撞到前面的挡风玻璃上。
“我不急,你慢慢说。”
“好嘞!当年这两个十几岁,已经天天偷鸡摸狗了,有一天他们到杜大妹子家里偷东西,被人逮着个正着,人家拿着擀面杖和菜刀就追他们,两个兔崽子边跑就边回头骂娘,这可不是让人来气?可这一嘚瑟好嘞,两个人齐刷刷掉进了南阳河里,大伙儿一听,可劲儿的高兴,没人愿意下去救他们。原本两个兔崽子都快给淹死了,结果来了个活雷锋,把他们俩都给救了上来。”
彭盖狱听着这说书一般的声音,觉得还挺有趣,附和道:“见死不救也不是个办法啊,他们恶事做得太多,也不至死是不?毕竟还是个娃娃。”
司机唉唉了两声,表示很不认同:“我想那个活雷锋肯定也不是自愿的,他是当时我们那一片的片警,他要是见死不救,恐怕就要被处分了。大好的年纪,搞个处分以后升不了官哩!肯定是这个原因,要不然后来怎么就得了个一等功?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彭盖狱听罢,皱了皱眉问道:“你说的这个片警,叫什么名字?”
“叫佟永春,人是个好人,所以咱们都记得他,但是太有心机了,尤其是救了这两个兔崽子,真是让人气死了,没多久我们就把他赶走了。”
司机说着,一拉手闸,指了指挡风玻璃说:“前面是个坡子,往前走能看见一个木头栅栏门,里面就是南阳河小墓园了,你自己上去,我就不跟着了,大晚上的来这种地方,怕被女鬼缠住。”
彭盖狱表示理解,付了钱,下了车。
他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见佟永春。他之所以认为佟永春会来墓园,是因为他认为,佟永春是来见自己的母亲的。
彭盖狱判断,他把自己最喜欢的侄子佟安启调到事故应急组,给他安排了一个稳定的职位,一方面是为了替自己做内应,另一方面,也是彭盖狱认为可能性更大的一点是,他觉得自己的官路快走到尽头了,所以要趁着自己还有权利的时候,赶紧把佟安启安顿好。
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无妻无子,已经对自己绝望的年过半百的男人,唯一的牵挂应该就是自己的母亲了。
这个结论,并非彭盖狱理性分析得出来的,而是他作为同龄人,同样无妻无子,所以感同身受而得到的判断。
走在坡子上,前面的路一片漆黑,偶尔有几声犬吠,打破周身的寂静。他因为爆炸而受伤的腿开始愈发疼痛,没有随身带着拐杖,他必须咬着牙才能继续前行。
终于,司机说的那扇木门出现在眼前,木门是由左右两扇构成的,左侧的门开着,由里透出阵阵寒气。
门内黑黢黢的,但是借着月光,能看见一个人影。
彭盖狱在离门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缓缓侧身,让开一条路,想让那个人过去。
但是人影只是移到他的身边,就停住了。彭盖狱心下一惊,想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谁,可是奈何他的眼睛在夜晚很难看清东西。
“你真的很衰老了,”人影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几个,都不过才年过半百,何以只有你这么衰老呢?”
听见声音,他便知道了这个人影就是佟永春,算来他已有快三十年没有与他面对面地说话了,此一时并肩站着,好像回到了当年读警校的日子。
“倒是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你能一直过得这么潇洒,明明都是警察,都该在第一线奔波,你说我衰老,殊不知我这样的形象才是万千警察的写照。”
佟永春听罢,呵呵笑了一声,说:“不必自我感动了,老彭,你这样说好像自己多么清高似的,难道你们真的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
彭盖狱没有说话,努力挤了挤眼睛,想看清一些面前的人。
“你们做过什么,自己应该最清楚。”他说着,往前走。彭盖狱看见人影挪动,便也跟着他往坡下走。他跛着腿,一瘸一拐走得很费力,佟永春似乎看出来他的为难,便有意放慢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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