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宓晞)

“我哥哥死的不明不白, 难道我不能知道真相吗？”武海虚弱地问。
武克仲笑道：“他是被毒贩害死的，这是警方通报了的消息。”
“他确实死于毒贩之手，但是他的真正死因是心脏起搏器引发的心梗！这一点我已经去监狱跟当年参与这件事的毒贩确认过了！”
“确认过什么了？”武克仲仍然面带微笑地问。
“他们确实对他实施了私刑, 但是没有想将他害死……”
“毒贩的话你也信，真是愚蠢。”
“当年我哥哥的那份真实的尸检报告我也得到了，法医在他的心脏里发现了一个起搏器, 他们认为是这个起搏器引发了他的心梗。”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心梗是他命不好, 阎王爷拿人, 从来不会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关起搏器什么事？”武克仲厌恶地盯着他, 说，“他装了起搏器，说明他的心脏原本就不好, 会突然心脏病死亡, 也是合情合理的！”
武海喘着气，从魏以铭和林萍萍中间走过，站在他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其他意思, 只是想要你一个解释，为什么要在我哥哥的心脏里装起搏器！”
“因为他有心脏病。”武克仲面不改色地说。
“这么说, 你承认那个起搏器是你给他装上的了？”武海反问道。
武克仲愣了一下, 说：“你可以到地府, 亲自问问你哥哥！”他说着, 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枪, 对着他的脑袋, 扣下了扳机。
枪口触碰到皮肤, 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但是硝烟的味道却很有些呛人。
武海从地上爬起来, 猛地咳了几声，然后吐了一口血出来。
他没有死，但是枪确实响了，声音很大，震得他耳膜疼，又是在这静如暗夜的地下太平间里，所以尤其唬人。
那把枪掉落在他的脚边，而武克仲，已经被魏以铭制服，带着手铐跪在地上。
裴娅琪跪在地上，焦急地查看着林萍萍的情况……
武海蹒跚着扑过去，看见躺在裴娅琪怀里的林萍萍，一时只觉得手脚冰凉。
才刚是她突然将自己推开，所以他才躲过了一劫，但是飞出的子弹没能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了她的心口。
他抽了抽嘴角，颤抖着说：“这事不对，不对！不可能是这个结果！”
武克仲在一旁大笑道：“因为你是衰神，克死了你哥，克死了你奶奶，现在又把你女朋友克死了！武海，这就是你的命！”
武海缓缓抬起头，死死盯着这个嚣张的男人，握紧了拳头，咬着牙扑过去，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愤怒道：“你故意的！是你故意打中她的是不是！”
武克仲擦了擦鼻子里流出的血，没有否则，只是笑。
武海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带着哭腔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跟你有什么仇！”
“你跟我没有仇，”武克仲说，“但你不该去追查真相，你不让我好过，我就不会让你好过！”
彭盖狱通知了应春明，应春明当即带着人手过来，将武克仲带走。
林萍萍被送往手术室，手术一直从中午进行到傍晚都没有结束。
武海守在手术室门口，一句话都没有说。裴娅琪怕他出事，只好一直陪着，案子的事情交给魏以铭去处理。
其实裴娅琪的感觉很不好，林萍萍中枪的瞬间，她是看见的。
武克仲在武海被林萍萍推开后，下一秒就把枪对准了林萍萍的心口……虽然位置有些偏，没有直接击中心脏，但是……大概率也是活不成的吧。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裴娅琪总觉得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第一，为什么武克仲会改变目标？他要杀的应该是武海，在武海被推开之后，他还是有机会枪杀他，可为什么到了最后一秒，他的目标就变成了林萍萍？
第二，他到底是不是想杀人？他的枪口原本是对着武海的脑袋，如果这样一枪下去，武海必死无疑。可是在面对林萍萍的时候，他的枪却对准了她的心口。虽然对准了心口，却没有完全打中。那么近的距离，他会瞄不准吗？
综上所述，裴娅琪觉得他根本就没有想杀死林萍萍。可看他的样子，也不是那种会手下留情的人。所以，他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下午六点多，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
武海和裴娅琪立刻围了上去，忙不迭就询问林萍萍的情况。
“生命危险暂时脱离了，但是手术还没有结束，现在有个问题需要向你们说明一下。”医生举着一张心脏彩超，说，“毕竟中枪的位置是在心脏附近，所以心脏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一点损伤。我们已经为她做过了手术，把伤口都缝合了。但是以后心脏功能会有问题。”
“有……有什么问题？”武海结结巴巴地问。
“心律失常，心力衰竭之类的，这些现在都不好说，要以后复查的时候才能看出来。”
“那……那现在要怎么做？”
“这就是我出来要跟你们商量的，我们的建议是装心脏起搏器。”医生说。
“装，只要能救活她，花多少钱都没事！”
“等一下！”裴娅琪原先不想多说话，但听见医生的建议，忍不住插嘴道，“心脏起搏器也不是小手术吧！难道不需要等她稍微恢复一点再考虑吗？”
医生严肃地说：“开胸手术对人体的伤害会很大，所以我们会尽可能减少开胸的次数。”
武海看着裴娅琪，说：“我觉得他说的对。”
裴娅琪看了他一眼，又从医生手里拿起片子看了看，说：“我觉得还是要再商量一下。小武，你冷静一点，这不是小事，我们跟萍萍的父母联系一下，问问他们的意见再说。”
或许是这样犹犹豫豫的家属见多了，医生显得有些无奈，他最后说道：“既然你们这么决定，我也不会强求，但我提前跟你们说一下，要是在你们决定给她安装心脏起搏器之前，她出了什么事，我们医院是不会负责的。”
听她这样一说，裴娅琪也有些犹豫了。要是真出了事，她一定会为自己这个决定后悔万分。
她掏出手机，给魏以铭打了个电话，让他尽快联系林萍萍的父母。
林萍萍的父母正在浙江旅游，在听说女儿出事后，就立刻赶了过来，没多久也就到了。
林萍萍是家中独女，两位老人的心肝宝贝，在听完医生的叙述之后，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
“医生，要多少钱我们都能拿的出来，只要你把萍萍治好。”
医生露出职业微笑，表示他们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让老人家放心。
虽然裴娅琪还是觉得这个决定有些仓促，但是看在萍萍父母都同意的份上，自己这个局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晚上八点，林萍萍被推出手术室，麻醉还没过，身上接着心跳仪，脸上带着氧气罩，让人看了心疼不已。好在危险已过，后面就看术后恢复的怎么样了。
武海原本执意要留在医院，但是林萍萍的父母觉得不能耽误年轻人休息，便让他回去休息，又来魏以铭又打电话过来，让他赶紧回警局，说对武克仲的审讯工作已经展开，需要武海回去提供一些证据。
“那我们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事，您们就联系我。”武海对两位老人说，并在林萍萍的床头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两位老人感激万分，送他们到电梯口，看着他们走进电梯。
裴娅琪看着他满脸愁容，安慰说：“医生都说没事了，你不要太担心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武克仲的罪定下来。”
武海叹了口气说：“我还好，只是有些……”
“身体还不舒服？要不要再住几天院？”
“不，不是，身体也还好。我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萍萍，她还是跟叶亦铭在一起会比较幸福。”他低着头，玩着手指，郁郁不欢。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叶亦铭他不过是家里比较有钱而已，但不是说有钱就能幸福的。”
“我无父无母，哥哥奶奶都去世了，在这个世界上举目无亲，没有积蓄也没有前途，一个人漂泊倒无所谓，但要想养个家，就太难了。萍萍她是独生女，从小娇生惯养，肯定没法与我过苦日子，所以……所以她跟叶亦铭订婚也挺好的，以后做富家太太，不愁生活。”
裴娅琪听罢一愣，说：“她、她没跟……”
“你们不要骗我了，她跟他订婚，我是第一个知道的。我那时候只是觉得自己还能把萍萍追回来，所以没把订婚这件事当回事，现在我不想追她了。我希望她能幸福……小裴姐，她结婚那天你跟我说一下，我就不过去了。”
裴娅琪听他说得这样凄凉，也有些心疼他，便劝道：“你先不要想这种事，等萍萍醒了，我问问她的意思。到底怎样才算幸福，这不是你我能替她决定的。”
武海沉默了一会儿，说：“好，那请你帮我问问她。”

第334章 心脏专家
武克仲不承认自己杀人的事实, 他面对魏以铭提出的几条犯罪证据，反问道：“有谁死了吗？”
魏以铭倒是被问住了，确实, 目前看来，医院里虽然出现了不少袭击事件，但是没有一个人死亡, 这意味着他的杀人行为并不成立。
“但是你带着枪。”
“那只能说明我犯了非法持有枪支罪, 最多只能判我三年。”
“我们组的林萍萍受到了枪伤, 这会儿还在医院里。按照她的伤势, 我们至少可以判你个过失伤人。”
“我这是自我防卫，你们擅自闯进我们医院的太平间，我还可以告你们一个盗窃尸体罪！”武克仲似乎早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句句回怼, 滴水不漏。
魏以铭不禁冷笑一声，说：“别把我们当傻子行不行，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会信吗？”
武克仲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看着他，微笑道：“不是我把你们当傻子, 是你们真的是傻子。我可以肯定地说，你们关不了我多久, 就会把我放出去。我连一天牢都不用坐。”
魏以铭也微笑着说：“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这么肯定, 你有罪, 这是事实, 我无论如何都会把你送进监狱！”
武克仲愣了一下, 冷冷地说：“你有一点没有搞清楚, 小伙子, 你现在不是在审我, 而是在审许许多多你得罪不起的人。”
“哪些人？你说给我听听, 我有什么得罪不起的。”
“别套我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那所有罪只能你一个人担着了。”
彭盖狱这个时候突然推门进来，拉开魏以铭身边的椅子坐下，缓缓地问：“你说的那些人，是不是帮助你当上院长的那几位投资人？”
武克仲的脸上明显掠过一丝慌张，他勾起嘴唇，说：“我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当上院长的，要谁帮忙？谁能帮上这种忙？”
“是，你是有本事。因为你，国内的医疗器械发展进步了至少十年，你这么有才，坐上院长的位置好像也是理所应当的。”
武克仲挑了挑眉，说：“谢谢你对我的肯定。”
“我看了你在06年发表的一篇关于心脏起搏器的论文，就是这一篇，《论国内自主研究心脏起搏器的困难与优势》。”彭盖狱将一沓子文件摆在他的面前，“这是你写的吧。”
武克仲看都不看，说：“是我写的，不说大话，目前国内只有我能写出这种论文来。”
“你承认了就好，我还怕你不愿意承认。”彭盖狱继续说，“文章里提到了，你以及你的团队已经研究出一种脱离西方技术的心脏起搏器，并声称效果比美德意的心脏起搏器都要好，是不是这样的。”
“是的，我用了一种最新的技术。我也不跟你们细说了，反正你们外行也听不懂。”
“我不需要知道是什么技术，我只想知道，你说的效果好，这个结论是怎么得来的？”
“……”武克仲顿时失去了刚刚的伶牙俐齿，半晌说不出话来。
彭盖狱逼问道：“虽然我不懂医学，但是我知道一个医学结论，必须依靠大量的实验数据做支撑。既然你说效果好，想必是做过很多实验了，因为我也看见你的论文里提供了几个案例以及实验数据。我非常需要知道，这些数据是哪里来的。”
“是来找我看病的病人。”武克仲侧着身子，看着旁边的墙，“医院里的心脏起搏器手术都是我来做，我会让他们做选择，是用我发明的这种，还是用国外的牌子。”
“你在撒谎吧！”彭盖狱当即反驳道，“我今天已经去医院做过了解了，六年前心胸外科的主任并不是你，你因为造成过医疗事故，所以在那一年里被降职，一整年都没有被允许上手术台，既然如此，你是如何完成这么大数量的心脏起搏器手术呢？”
武克仲还没来及辩解，彭盖狱又说：“在06年的时候，当时的心胸外科的主任忽然死于心梗，恰好同一时间，你发表了这篇论文，因此你才坐上主任的位置，后几年又凭借着自己的专利，平步青云，没两三年就坐上了院长的位置。”
武克仲淡淡回道：“我还是那句话，心梗是他命不好，这种病是不挑男女老少的。我做研究，发表论文，是因为我肯吃苦。降职对我的打击是很大，但也正因为被将了职，所以我能有大量的时间做我的研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既然你不能上手术台，那你是怎么完成那些手术的？”
彭盖狱就着这个问题不放，让武克仲有些不耐烦，可他又确实说不出什么来。
“你说不出来，那让我来告诉你。你在车祸现场，给那些因为车祸而受伤的人，现场安装了心脏起搏器。”
“呵呵。”武克仲冷笑两声，说，“我是什么？超人吗？哪里有车祸我就飞到哪里去？”
一直在旁边做着审讯记录的魏以铭听了也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彭盖狱，连他也觉得这种事情太奇幻了。
但彭盖狱有充足的证据，他拿出一张表格放在桌上，说：“这是我们统计的，这几年死于心梗的人，一共有六百三十六人，其中五十二个位死者的心脏里发现了由你发明的心脏起搏器，这还只是南京地区的数据，其他省市的数据我们正在统计。这五十二位死者的共同特点是，都曾经出过车祸，车祸后都是市医院的急救医生负责现场救援工作，他们在之前都没有过心脏问题。”彭盖狱说完，抬头看着武克仲，“你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武克仲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你的意思是，你承认自己在现场擅自给他们安装了起搏器？”
“是的，但我是出于好意，我那是在救他们。”
“救他们的方法就是给他们安装质量根本不过关，甚至会对性命产生威胁的起搏器？”
武克仲听罢，终于怒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咬牙道：“你说什么？质量不过关？我的起搏器装在多少人的心脏里，那五十二个人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说是因为起搏器的原因才死的？”
“那你说是什么原因？”
“是他们命薄！出车祸的时候就该死了，我拼死拼活给他们救活，让他们多活了几天，我是他们的恩人，他们应该来谢谢我！怎么到了你的嘴里，我还成了罪人了？”
“擅自动不必要的手术，使用违规医疗器械，那就是你的问题！何况有那么多人死亡……”
“有谁投诉过我？”他反问道。
“是没有人，大概因为投诉你的人都被你杀了吧！”彭盖狱说。
“血口喷人！”
“柳子铃和乔燕……”
“不认识。”
“你先看看照片再说认不认识。”彭盖狱把两张照片放在他的面前。
“不认识。”他看都不看。
“这是地铁塌陷案里发现的两名死者，据法医判断，死因也是心梗。”
“跟我无关。”
“她们的心脏里并没有发现起搏器。”
“那就更跟我无关了。”武克仲摊开手，笑道。
“不过我认为，是你事后将起搏器取出来了。我认为，她们二人是你的第一个试验品。”
武克仲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两张照片，没有说话。
“柳子铃是平虎山中学的历史老师，乔燕是平虎山中学的学生。2006年12月3日这天，她们二人在校门口被一辆刹车失灵的汽车撞伤，当时赶到现场的救护车是市医院，也就是你所在的医院，而急救医生也正好是你。”
彭盖狱说着，将市医院提供的当时的急救医生的名单放在他的面前，指着他的名字说：“那应该是你第一次参加急救吧！而且听说你是主动要求加入急救科的，据我了解，急救医生不是个好差事，你作为心胸外科的专家医师，一把年纪了，怎么会愿意吃这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