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王远意给他夹菜,“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顺路而已。”
葛天舒说,“不过她们学校附近没什么好吃的,葛思宁手头也没什么钱。说是请你吃饭,大概率只是吃路边摊。”
葛思宁坐直了,不满地喊了声“妈”。
“我有钱的好吗?我的生活费都是精打细算着花的。”
“哟,还精打细算。你从小就没有理财观念,有多少花多少,我不信你上了大学就开窍了。”
“你不信就算了。”葛思宁又低下头,“反正开学这么久,我没要过生活费以外的钱。”
葛天舒哼了一声,“出息。你知道现在三千块有多值钱吗?我们公司新来的实习生一个月工资也才三千五。”
说到工作,葛天舒就有话要问了。
“对了,译白,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今年八月份回来的吧?按照正常的轮岗制度,你也差不多该回澳大利亚了吧?”
她猝不及防地提到这件事,江译白看了一眼葛思宁。
她始终没抬起过眼睛。
“嗯。”江译白点头,“是快到时间了。”
王远意其实也很好奇他的工作内容和性质,之前葛天舒问的时候,他也听过一点。此时不由得搭腔,“你们是三个月换一次岗?固定的?”
“其实公司没有规定明确的任期,具体轮换时间还是得看项目需求,一般情况下是三个月。”
“对,我想起来了,今年上半年你基本都在国外是吧?”
葛天舒夹了一片清炒胡萝卜,“话说你们现在的待遇怎么样?你平时发工资发的是人民币还是澳币?之前听你叔叔说你想移民,那是打算走技术人才引进通道还是根据工作年限申请永居?”
葛思宁的勺子越过她的筷子横过来,被葛天舒警告性地敲了敲。
“夹菜不能和别人打架。这种事我小时候没教过你吗?”
“哦。”
葛思宁收回手,但是一脸无所谓。
江译白看着那个勺子,回答道:“因为是和国内的公司签合同,所以发的是人民币。”
后面那个问题,他略过了。
葛思宁瞥了他一眼,被他抓了个正着。
她抬抬下巴,意思是:说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葛天舒也不在意,她只关心钱:“那你现在年薪应该很可观吧?”
王远意让她别问这个,多冒犯。
江译白说:“没事。”
葛天舒瞪了王远意一眼,“就是,问问而已。再怎么样总比葛朝越高吧?”
江译白笑了,“三十多万还是有的。”
毕竟他参加工作就是冲着钱去的,和葛朝越为了理想的初心不一样。
葛天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情绪激动,脸上满是赞赏。
“不错啊,才毕业不到一年就能赚这么多钱。译白加油啊,阿姨看好你。”
江译白谦虚道:“不敢当您的夸奖,这个薪资想在这边买房还是有点吃紧的。”
王远意愣了下,“你想在京都买房啊?”
“是的。”
“那你老家那边……”
“我弟弟现在在这边读大学,将来毕业估计也会留下来。我爸在老家就一个人,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可以接过来。”
“这样。”王远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确实是大城市有前景,养老院之类的也会比较完善。”
葛天舒又问,“你现在评职称没有?注册测绘师考了吗?”
“还没有。学历不够,只能年限来凑,得再过两年。”
“考下来的话,年薪得翻倍吧?移民也会更容易。”
“嗯。”江译白注意到葛思宁的碗,里面的饭基本没少,她埋头苦吃竟是一粒一粒地吃。他坦白,“不过我最近在考虑跳槽的事。”
葛天舒挑眉,“跳去哪里?”
在她看来江译白现在的工作已经够好、够体面了。
江译白把这个念头产生的来龙去脉跟她说了一下,葛天舒想了想,说这家公司她听过,确实规模不大,但是小而精。
“的确可以考虑。你别看他们现在业务不多,但是利润很可观,你又是跟着领导一起的,那到了新公司就等于自成一派了,有靠山,比单枪匹马好混很多……”
葛思宁放下碗。
“我吃饱了。”
王远意听得正起劲,突然听她这么一说,条件反射地问:“你就吃这么点?不吃了?再喝碗汤吧。”
“不喝了。”
葛天舒闻言头都没抬一下,继续跟江译白聊着工作上的事。
倒是江译白,眼睛跟着葛思宁走了几步。
葛天舒见状,也看了眼葛思宁,跟江译白说,“没事,别管她,估计又在进行什么减肥计划吧。十几岁正是爱美的年纪,我们聊我们的,我跟你说……”
“嗯。”
江译白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回饭桌上。
午饭过后,王远意又叫葛思宁下来吃水果,葛思宁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露露发微信给她:下午男排有训练,队里打3v3,来看吗?
葛思宁本来是打算明天早上再回学校的,但那是建立在江译白没来家里的情况下。
现在她恨不得马上飞回宿舍。
于是她回复露露:来。不过我现在在家,估计晚点才能到。
露露:OK,我帮你留位置。
露露:放心吧,在你来之前,我会帮你看好你的准男友的,绝不让他被任何一个小妖精勾搭~
葛思宁看到这句话,咧唇一笑,但只回了个表情包。
葛天舒和江译白转战客厅,葛思宁到院子去找王远意。
她小声和爸爸说:“我学校突然有事,爸爸,我待会自己打车回学校吧。”
王远意皱眉,“大周末的有什么事啊?”
“就是我那个作业,我的采访稿过了,负责人让我跟他见一面,确认一下细节……”
葛思宁在心里划十字,对不起爸爸,对不起素未谋面的师兄和编辑,但我真的不想在家呆了。
王远意虽然不满,但这是学习上的事,所以任由葛思宁软磨硬泡了一会儿就松口了。
“要不我送你吧。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
“别啊,您最近不是接到工作了吗?您就安心呆在家忙你的事吧,我叫个车直接就回去了……”
葛思宁不想麻烦家里人,更多的还是心虚。
好说歹说王远意才同意了,葛思宁目不斜视地穿过客厅回房间,拿起手机发现王远意一分钟前给她转了一千块钱。
[爸爸]:好好照顾自己。
葛思宁眼眶一下湿了,捂着手机倒进被子里。
爸爸,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对你说谎。
她默念这句话三遍,像立誓,誓言缔结以后葛思宁马上弹起来,开始整理房间——最重要的是整理她乱七八糟的床,玩具该收好的收好,脏掉的内裤趁现在赶紧洗了、吹干,好带回学校。
做完这些,葛思宁又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几本书带走,她贴着门板听楼下的动静,心里盘算着怎么走比较好。
她等了一会儿,还是能听到葛天舒的声音,滔滔不绝的就没断过。
葛思宁心急如焚地蹲下来,她倒不是害怕妈妈不让她回,她是害怕被过问。尤其是被江译白过问。她更害怕,江译白说要送她。
她打开门,准备下楼,恰好听到王远意从外面进来时拉开阳台门的声音。
“译白,你留下来吃晚饭吧。阿远不在家,你一个人做饭也是麻烦。”
那人说,“不了,我下午还要去个地方。”
“去哪里?”
“城南。”
“你自己开车?”
“对。”
“那正好。”王远意说,“思宁待会要回学校,我不放心她一个人打车,你能不能帮我送送她?”
从她家到城南,走城西那边的高速是最快的。
苍天啊。
葛思宁才迈出来的腿又缩了回去。
葛天舒正聊得起劲呢,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不是很高兴:“葛思宁下午就回去?”
“是啊,她说学校有事。”
“她能有什么事?”
王远意一通解释。
话毕,察觉到江译白频频看表,王远意对着楼上喊:“思宁,你收拾好没有?好了就下来吧,译白哥顺路,正好能送你。”
缩在楼梯口的葛思宁:“……”
她不情不愿地上车,葛天舒问她这是什么表情。
“哥哥送你你还不乐意了。你真是。走吧,回到学校给我发信息,在学校别闯祸,该玩玩,该学习就学习,别整天盘算着你那点零花钱怎么理财,不够打电话,听到没有?”
“……听到了。”
“行了,走吧。”
葛思宁歪着脑袋靠着车窗看风景,整个头都藏在羽绒服蓬松的帽子里。
江译白侧目时,只能看到她挺翘小巧的鼻尖和一点下巴。
“睡着了?”
“没有。”葛思宁闷闷道,“但我不想说话,请你不要打扰我。”
她说完就把拉链拉到领口,半张脸都埋进领子里,只把鼻子放在外面透气。
江译白调了下暖气,免得她觉得热。
“喝水吗?”
葛思宁笨重地摇摇头。
“嗯。”江译白目视前方,突然问,“所以你急着回学校,有什么事?”
葛思宁心里咯噔一下。
“我爸不是都说了么。”
江译白没反应。
过了一会,他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思宁,我大学毕业也没多久。”
“我知道。所以呢?”
“所以,你的这些手段和话术,我和你哥早就用过了。”
“……”
葛思宁又恼又笑,心想,你用过就你用过,还非要扯上葛朝越,你们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勾勾唇角,并没有笑容:“下午男排有比赛,我想去看。”
江译白两手伸直,握着方向盘,状似不经意地问,“江望也会上场?”
“当然。”葛思宁承认后还要故意加一句,“不然我这么急着回去干嘛?”
“……”
见他又想再次开启话题,葛思宁先发制人,她刷地把拉链拉下来,张口就是一句:“刚才在我家,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妈的问题?你移民打算走哪种途径?”
车厢里陷入沉默,好像只有一瞬,又好像是一百年。葛思宁扭过头来盯着他,从前总是心疼他的回避,现在她却变成了最不礼貌的人。
——因为礼貌没用啊。
葛思宁告诉自己,她想要江译白给她不一样,她就得和别人不一样。
她不能再惯着他了!
只见他指尖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像打鼓,也像给心跳描点,车流又动了他才回答:“我还没想好。”
葛思宁不说话了。
沉默也是她的战术。
江译白换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打比赛?”
“怎么,你想来看?”
“嗯。可以吗?”
“你以什么身份来看?”
见她刺猬似的,咄咄逼人,江译白泄气地笑了。
“思宁,至少我们还是旧交。”
她阴阳怪气,“不是哥哥了?”
“你不需要了。”他说,“我就不是了。”
这话踩到葛思宁尾巴上了,她内心顿时张牙舞爪,面上却很平静。
“那我需要一个男朋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是?”
说出口她就知道完蛋。
因为这话听起来不像一个彻底死心的人。
葛思宁后悔莫及,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好在她整个头都藏在帽子里,江译白看不到她的表情,她也看不到江译白的反应。
车速依旧平稳,路况依旧无恙。
等了将近五分钟,葛思宁的心跳才平复下来。
她冷冷地说:“不想听这些话你就不要问我。我记仇。”
江译白真是气人。
他居然说,“知道了。”
葛思宁一看到校门就解掉了安全带,车才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提着行李下车,连再见都没说就愤然离去。
江译白看着她进学校,有种回到高中接她放学的错觉。
不过那时候的葛思宁大多不太高兴,满脸苦恨仇深,仿佛学校是地狱。现在她虽然走得怒气冲冲,但还是能看出她的期待。
江译白想到她的真实目的,陷入沉思。
陈晨坐下来,往杯子里撒了一把茶叶,热水似瀑布般径直滚入杯底,红茶的香水被彻底沁出。氤氲之中,江译白的脸在其中忽朦忽透,像是雾气中寻找归途的旅人。
他近期的生活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工作上的事他一向游刃有余,哪怕是面临事业的抉择点,也能够通过理性分析得出最有利的结论。
唯一有异样的地方还是葛思宁。
且只有葛思宁。
这个人不同于亲人、朋友、同事,在他的心里找不到合适的位置,于是江译白只好暂时把她拿出来,捧着端着,举棋不定。
“从前卡在朋友和亲人之间,现在卡在亲人和什么之间?”陈晨玩笑似的问了一句,回到正题,“你刚才提到了‘嫉妒’这两个字,我有点意外你找到了新的情绪。你讨厌被她激发出来的这部分自己吗?”
“……不,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江译白自嘲地笑了,找到一个陌生又理所当然的词语,“自卑?”
“对,或许是自卑吧。毕竟我比她大这么多岁,但在她面前,我却屡屡丧失一个年长者应有的风度和成熟,这让我感到懊恼。”
“她对此是什么反应?”
“她没有发现。她或许还会觉得我很强势,或者傲慢吧。”
“这也是你的一部分,你已经意识到了,是好事。”陈晨建议,“你可以慢慢让她学着接受。”
江译白不明白,“她有什么义务接受这样的我?”
陈晨摊手,“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不是她的。我给你的建议都是为了改善、甚至是治愈你,而葛思宁作为能够挖掘你的深层性格、调动你负面情绪的一种‘工具’,我只能告诉你怎么用,而非怎么珍惜。就像吃药一样,你需要我向你解释这些药为什么存在吗?”
他抬眼,眸中情绪晦暗不清。
“说白了,你可以试着以她为切入点,先找到最真实的、面具下的你自己,再去考虑如何和这部分的自己和解。”
江译白既然把葛思宁对他的看法看得那么重要,如果连葛思宁都不在乎,那就意味着那个“不善良的江译白”,也是可以被认可、被自己或是他人所接受的。
“可我并不想让她承受这些。”他手肘压在膝盖上,十指分开,撑着额头,“你没有见过她,你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三言两语很难描述真正的她……她勇敢、坚强、独立,但是也敏感、脆弱,会为小事哭鼻子……我不能……而且我也很难想象我去依靠她,她还是个孩子。”
时间到了,再聊就要加钱了。
陈晨有点想翻白眼,觉得江译白这番话简直是左右脑互搏。
如果葛思宁真如他所说那般坚强又敏感,那她大概率已经看透了江译白,只是还没揭穿而已。
而且他无法放任自己依赖他人,也是因为无法接受脆弱的那部分自己。
让一个勇士卸下久战的铠甲是很困难的,这是持久战。陈晨在心里许愿,葛思宁最好还能是个有毅力的姑娘。
“总之,先正视自己,再去正视对他人的情感。”
“我还是那句话,道德感别太高了。”会诊结束了,陈晨总会说那么一两句俏皮话,“反正人家都不需要你这个哥哥了,你又何必上赶着维持人设?没有身份就换个身份,随便什么,朋友也可以。”
江译白不语。
其实他何尝没有想过和葛思宁做朋友,这身份如此安全,接近家人,又不至于陷入暧昧里。
可葛思宁不愿意。
现在在她心里,他估计只是一颗树。
还是已经老去的、破败的、令她跌了个大跟头的树。
葛思宁的嘴是开过光的。
她跟王远意说的时候, 其实师兄还没有就采访稿给她明确答复,只是回了句“收到”,示意自己会抽空看的。
然而在走回宿舍的路上,葛思宁的手机突然叮了一声。
这个提示音和别的软件都不一样, 是邮箱特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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