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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不还(不若的马甲)


李流云把嘴里的食物咽下之后才开口:“北衙禁军从廖宅密室搜出假引七千五百六十份,盐引印模雕版两套,还有以朱砂调配的印泥,三箱混了桑皮的特制火麻纸,纸张内嵌河东盐池的防伪暗纹,工艺十分精湛,与真引几乎难以区分。”
于和气咋舌:“做得这么全面,他们好大的胆子!”
林木掰开馒头去蘸客栈掌柜特制的黄豆酱,他一顿能撑四五个:“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毫无悬念,大端律令,凡伪造盐引十引以上,斩立决,家产没官。
李流云说:“因这假引泛滥,大端私盐猖獗,各地屡禁不止,导致户部岁入锐减,国用匮乏。”
也就是国库空虚朝廷没钱了,所以要宰了这帮私盐贩子,闻翼抬起头:“流云,这是能说的吗?”
“有何不能说?”既不是禁忌又不犯忌讳,白冤把酱碟往前挪了挪,便于林木蘸馒头,“食湖池,管山海,山林川泽之利历来都由朝廷掌控,供给军需国用。”
若要贩盐,必须持有户部印发的运销凭证——盐引。
商贾需交纳盐课税获取盐引,才有资格凭引购盐运销,每引的计量、期限乃至销往地点皆有规定,必须严格按照盐引数额核验执行,除去正常耗损,多一斤都将按私盐论处。
盐和引密不可分,随时随地都将接受核验盘查,为了让私盐“名正言顺”,于是出现了假引。
数月间,监察御史暗查假引私盐,送抵长安的密奏从未间断,一经抓捕人赃并获,奏报和官商合谋的罪证连夜呈禀到御前。
帝王震怒,直接下诏,定罪诏书随着这阵疾风骤雨刮到了芮城衙署。
这场声势浩大的暴雨连下三日,三日后,芮城风停雨歇,风陵启渡,涉案者就地正法!
“什么?斩立决!”林木把脚踩进靴筒,腾地站起来,撞得烛台摇摇欲坠。
于和气立刻伸手扶住:“午时三刻行刑,现在老百姓都往渡口去了,咱们也去看看吗?”
“当然要去。”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行刑场面,林木来到窗前探望,果然看见人群都往渡口的方向流动,“法场设在渡口吗?”
“对。”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震慑那些官吏和私盐贩,津渡封了三日,今日启渡便要行刑,就是让来来往往的船只全都看到。”
作为水路交通枢纽,各类人群聚集流动,所有相关不相干的来往不绝,震慑效力非比寻常。
“师兄他们去不去?”
“同去同去。”于和气说,“只是听风知可能因为眼盲看不见,所以不去观刑。”
白冤见多了身首异处各种死法,实在不想主动往行刑之地凑。
她虽然见惯了死人,但见的皆是现成的死人,鲜少盯着别人死,也没兴趣盯着别人怎么死。
几名少年到渡口时,周围已经围满了商贩、脚夫、渔民乃至妇孺。
刑场直接设在最显眼的码头高地,直面滚滚黄河,雨后大河涨了水,浪潮翻涌,遥遥可见河对面的潼关关楼。
有个渔民说:“巧了么。正好赶上春汛,血祭河伯。”
数名囚犯赤足披枷,背后插着“斩”字亡命牌,脚镣在木栈道上拖出难以忽视的铁锁声。
突然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年冲到围栏前,狠狠将一块鹅卵石砸在县官陈鹤元头上:“狗官!你们害死我爹!你们该死!该下十八层地狱!”
县官当场头破血流,却只是木然地闭上眼。
少年正是何来顺之子何小鱼,他前日被带去御史大人跟前问话,一股脑将县官和税吏崔进的罪行痛诉出来,只求这位长安来的大官能替他做主,严惩县令税吏。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他只恨不能亲手杀了这些人为父报仇,手执另一颗石头狠狠砸向税吏崔进:“我说过,你会遭报应的,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吧?你这只吸血虫!我今日要亲眼看着你人头落地!去给我爹陪葬!”
他一带头,观刑的百姓纷纷朝行刑台扔烂菜叶子臭鸡蛋,赋税徭役压身的人们恨透了津渡关隘这些官吏。
崔进不知道疼似的,静静看着台下少年的脸,可能因为少年被他打得鼻青脸肿,这一刻显得格外凶恶。崔进忘了曾在哪间寺庙的壁画上见过这样的面孔,像极了地狱里面目狰狞的小鬼。
当人类对你满怀恨意时,真的会变得面目可憎。
崔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原来头悬铡刀之下,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会让人失去声音。
崔进自知,他从来都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因为贪生怕死,他尽职尽责,不敢出任何纰漏,握着铜尺称量船只货物,核对数目,计算税额,记录账目收支。日日精打细算,一丝不苟,往往清点账目到子夜,经手的税额有零有整。
因为贪生怕死,不敢多收一文,因为一毛不拔,绝不少收一文。无论想夹带私货的商贾谄媚讨好,还是穷困潦倒在夹缝里生存的小贩求饶服软,都不好使,他只想自保,保证自己的饭碗和安全,没义务担风险给任何人行驶方便。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跪在了行刑台上。
崔进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何地受过什么贿,所以才会给私盐贩放行?
明明他都仔细核验过,那些盐引为什么会是假的呢?
崔进想不明白,他到死都想不明白。
被杀的河东洪氏为什么会变成钦差大臣的亲信?
何小鱼向钦差指控他受贿吸髓,给私盐盐船放行,向“洪氏盐船”索贿不成遂杀人栽赃,桩桩件件加起来,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去死吧!”何小鱼还在恶狠狠地冲他嚷。
飞砸而来的臭鸡蛋磕碎在崔进眉骨上,黏稠的蛋液糊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不真切台下人的嘴脸。
原来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该杀的,他死不足惜。
也对,各种赋税本就惹民怨,税吏能招谁待见?
的确,多的是税吏利用职务之便盘剥商贩百姓,近乎雁过拔毛,可是他崔进从未如此!
只因身陷泥潭,他也就成了淤泥,无人能够辨“青莲”。
他倒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他没那么高尚,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应该遭此下场!
死到临头崔进才明白,原来光守住礼法没有用,这浑浊的世道本就容不下两袖清风、不讲情面之人,他最终还是会被礼法所制裁,根本无力自保。
终于有官兵站出来维护法场秩序。
连钊拽着林木的衣领拖到身边:“三木,别往里挤了。”
几人只能挤在人群外围,距离很远,几乎听不清刑台上那名官吏宣读的罪状,只断断续续听见一些:“盐政系乎国本,引法之设以正纲纪……奸徒廖承、廖其、廖……私刻盐引印模,勾结芮城县令陈鹤元私犯官盐,侵夺官课……罪同窃国……查获伪引九千四百道,流毒三省……十恶不赦!依大端律令,伪造盐引印模者,论罪当斩!持伪引私贩官盐……数罪相叠,着即斩立决,枭首示众!”
午时三刻一到,身着官袍的监察御史重重抛下令箭!
“行刑!”
挤满数千人的渡口顿时鸦雀无声。
离刑台最近的人甚至能听见知县临死前的粗喘,陈鹤元突然大喊:“我冤……”
刽子手的本领世代相传,堪称阳世阴差,精准掐着送人上路的时辰,绝不多拖半息。没等陈鹤元喊完冤,刀光当空一闪,直接一刀两断!
鲜血从断颈处喷涌而出,溅在“护盐安民”的猎猎旗帜上。
数颗头颅齐齐滚地。
官商伏法,真是大快人心!
然而,人头滚到近前,前排的何小鱼猝不及防对上崔进未能合上的双眼,还像刚才一样盯着他,盯得他突然浑身发寒!
何小鱼这才后知后觉感觉到害怕似的往后退了一步,退到某人身后,却还是直勾勾与崔进的头颅对视着。
崔进一直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为什么?
人都死了,为什么不闭眼?!
为什么要这么盯着他看?!
何小鱼莫名其妙陷入了某种来自死人注视的恐慌,直到有人将崔进的人头捡走,何小鱼才害冷似的打了个寒噤,转身时无意撞到了人,他仓促抬眼,匆匆瞥见此人三白眼下一道疤。
未等何小鱼看清,那人已经压低草帽,转身挤出人群。
跃出人潮的三白眼忽然停顿了一下,侧过头,从压低的帽檐下看向不远处,那里站着几名身着白衣的太行道少年。
林木低着头,还是不忍心看这种残酷血腥的场面。
连钊拍他的肩:“走吧,回去了。”
刽子手将砍下的人头捡起来,并按照最后的刑判,将他们枭首示众。
连钊等人回头时,正好看见刽子手将几人的首级悬挂至风陵渡闸门顶端,且面朝河道,让过往的船只百姓亲眼目睹,以警示所有盐商和从事盐铁的相关人员,胆敢触犯盐法者,朝廷绝不容忍!
风陵渡临时设了个法场,芮城几乎万人空巷。
白冤踩着青石板尚未晒干的水痕,站在一株散发生机的梨树下,无所事事地看一个三岁孩子蹲墙角和稀泥。
这孩子很有些淘气在身上,捏着块扁石把斑驳的墙皮剐下一层,再将和匀的稀泥往墙上糊。他刮啊刮啊刮,嘴里也不闲着,嘀嘀咕咕道:“一退六二五,二留一二五,三成一八七五……”
因为有个陌生人旁观,小屁孩时不时抬头瞅白冤,不知是怕生还是怕她,满眼好奇却始终没敢靠近,他一边糊墙一边口齿不清继续念:“分毫必较莫差池,毫厘之失罪难辞……”
白冤似乎闲了很久,问这脏孩子:“你在念什么?”
孩子仰起满是泥点子的脸,脆生生开口:“珠算斤两诀!”
“谁教你的?”
“我爹!”提到他爹,孩子立刻一脸骄傲地吹捧起来,“我爹会拨算珠,可快可快了,他给官家算账,能算这么大这么大,比屋子还大的船,超级厉害!等我学会了,也能像我爹一样厉害。”
“是吗?”
孩子满手泥地对她比划,笑起来露两颗俏皮的虎牙:“我爹还有一把铜尺,这么长,给我量个头呢!”
白冤瞧着他不大点儿的个头,淡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崔清远!”
白冤又问:“你娘呢?她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
“我娘去渡口,给我爹送饭,一会儿就回来了。”
白冤没再开口,她捻了捻手指,浅浅碰了下枝头的嫩叶,枝桠瞬间颤抖起来,牙尖儿顿时覆上一层薄冰。
她望了望天,午时三刻早已经过了。
从此以后,世上又多了个没爹的孩子。

第105章 滋味儿 “应该是有滋味儿的。”……
“一钱退六二毫, 五厘让三一丝……灾年减三成,丰岁补两钱……”
白冤听着身后清澈纯真的童音,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瘾头想喝酒。
刚巧路过一幢披红挂彩的砖木楼阁, 捯饬的雅致又醒目, 门楣雕的什么风月图景白冤没细看, 上头挂着舞曲琴瑟的名牌。白冤只闻酒气缭绕间夹杂着浓郁的脂粉味, 从大敞的门脸儿溢出来,醇香又甜腻。
门口招揽生意的姑娘也惹眼, 春寒料峭之际, 披一件薄透露肩的纱衣,也不觉得冷。
那女子摆着腰胯拦在白冤跟前, 熏了浓香的丝绢轻飘飘朝白冤一甩,举手投足尽显风情:“哟, 这位娘子走错地儿了吧?”
“没走错。”
“哦?来咱们这儿是作何呀?”
“买酒。”
“嗐,买酒你应该去酒肆啊,咱们这儿, 可不是单纯卖酒的地儿。”她们这儿是供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女子来了十之八九都是找麻烦的,她上下打量白冤,自认为识人无数, 此女一看就是硬茬子。
“你这打开门做生意, 不单纯卖酒卖什么?”
还用她说么, 那人一副“你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的眼神。
白冤挑眉:“不欢迎?”
女子皮笑肉不笑地挡在大门前,脸上绷着不欢迎的大字:“慢走不送。”
可这里头供的是来自杏花村的汾清,是以地缸发酵,冬酿夏成。白冤没作纠缠, 转而化作“梁上君子”从高墙跃入,七拐八绕找到酒窖。
她毫不见外地拎起一坛,拍开泥封,清冽的酒香扑鼻,真是应了那句“地缸封雪三年熟,开坛惊破杏花天。”
白冤仰头饮一口,汾清初尝甘滑,后劲绵长,不愧为备受青睐的河东道贡酒。
入夜后,楼阁红烛次第点燃,外头响起吹拉弹唱,笑语嫣然。衬得酒窖中独饮的人分外无趣,于是白冤拎着一坛子汾清去到前院凑热闹。
她穿过天井,寻了处隐秘的房梁坐卧,垂眸便能将大堂的喧嚣一览无余。这些女子个顶个的风情万种,白腻的香肩酥/胸在薄纱下若隐若现,于这些买/春的恩客间扭腰摆胯的逢迎。
下头正对一处台子,台上的美人儿能歌善舞,身姿曼妙。
能赏美人观歌舞,此地真是一处饮酒作乐的好地方。
待一曲终了,献舞的美人领了“彩头”,款款下台,去给打赏的恩客敬酒。
下头推杯换盏,白冤也品咂出了些快活滋味,再听那满堂的欢声笑语,似乎该轮到这幢花楼的头牌上场了。
白冤目光错落间,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且见周雅人负琴而入,从侧门回廊处上台,径自走向台侧那扇绘着乐伎侍箜篌的屏风前,置琴落座。
这瞎子怎么会在这儿?
周雅人自午后见白冤入了这风尘之地,经久未出,担心她醉在里头,遂也翻墙而入,恰遇一名琴师在墙下调试一把走音的琴。
周雅人身为瞽师,最擅律器校准,一听跑调的乐器就犯强迫症,再闻那琴师几次三番校不准音,周雅人只好走过去多管闲事。
他几句话便点出走音之处,琴师即刻知晓来者造诣非凡,旋即奉琴请教。
周雅人俯首调弦时,忽听歌舞升平的前堂传来一声低喃,逍遥自在的白冤浅评了句:“舞跳的还行,弹奏差点意思。”
周雅人手指压着弦丝,闻言不禁莞尔,然后鬼使神差地替那琴师登了堂。
白冤垂眸,盯着红烛暖阁下的周雅人,这瞎子一袭素袍青衫,端坐台侧案几前,即便不动声色也频频引人侧目。
“咦?”台下的美娇娘以团扇掩嘴私语,“新来的琴师?”
“不知道啊,没见过,可能是乔姐儿从哪找来的吧。”
“模样这般俊俏,不怕抢她头牌的风头?”
“胡说八道,这又不是南风馆。”
醉卧房梁上的白冤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周雅人挑弦起势,覆在琴台上的手背仿若冷玉,绵长的清音从他骨节分明的长指间潺潺流出。
头牌踩着琴音在众目睽睽下翩然起舞,双眸如含春水秋波,朝那为她弹奏的琴师递去赞赏的一眼。
奈何琴师是个瞎子,只一门心思弹指拨弦,没分给她半点关注。
乐律渐起,潺潺入山川,入江河,入湖海,在周雅人灵巧的指尖层层涤荡,仿如天地间无形的双手推波助澜,掀动舞者的绸带水袖,漾在江河湖海之中,化作荡漾的水波。
继而,周雅人左手急促地划过五弦,琴台骤然掀起一阵风浪,风浪过处,满室红烛摇曳,隐隐绰绰间,将头牌婀娜的身姿映在浮动红绸上。红绸上的倩影如出水芙蓉,洗尽浮世风尘,瞬间变得清丽脱俗起来。
即便外行,也能在起伏急转的音律间惊觉,此等琴艺高绝,绝非等闲。
然而操琴之人无意喧宾夺主,而是将美人的舞姿托举在这暖阁之上,相辅相成,生动到令观听者头皮发麻。
台下那名琴师愣在当场,此等境界,仿入圣境,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一把普普通通的琴能奏出这般仙音。简直是,此乐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一曲终了,尾音仍在弦丝间颤栗。
良久之后,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满堂喝彩,头牌在台上笑颜如花。
周雅人片刻不停地站起身,直接从台侧退场,他没听见白冤的浅评,刚要去找她,身后有人疾步而至。
“公子,公子留步。”
周雅人驻足,转身问:“何事?”
头牌踩着碎步,笑吟吟飘至近前:“公子,哦不,先生琴艺高绝,不知是否愿意留在这百花楼为我伴奏?”
“承蒙姑娘赏识,在下只是路过此地,且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头牌立刻上前拦住他去路,情难自禁地朝周雅人贴近:“先生若是答应,奴家愿意……”
周雅人避让开:“多谢,但我志不在此。”
“先生何不考虑考虑,银子不是问题。”此人琴艺何等精绝了得,若今后得他为自己伴奏,她乔姐儿绝对会名冠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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