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峪满足地挑了挑眉梢,反手将她小手满握在掌中,“说话算话?”
姜姮点头,“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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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峪伤病妨碍生子的消息虽没有大肆传扬开来, 但骆氏少不得要和长媳哭诉一番,小骆氏自然就动了心思,有意将自己唯一的儿子过继到顾峪名下。左右她的儿子已经六岁了, 就算过继给顾峪, 也知谁才是生母,将来长大必然还是和她亲。
但小骆氏也有些担心,怕姜姮介怀以前妯娌间的恩怨龃龉,从中阻拦,一番思虑,没有亲自前往凝和院,只让两个女儿带着儿子寻了个借口前往凝和院玩耍。
小骆氏起了心思,秦氏自然也起了心思,不约而同地遣来儿子女儿, 姜姮的凝和院前所未见得热闹起来。
“消息真灵通啊,听说了家主那病, 不想着帮忙求医问药,这就争起来了!”春锦不满地对姜姮小声抱怨道。
姜姮到底是这些小辈的婶娘, 虽然实在看不惯两个嫂嫂的做法,却也不能迁怒小辈。
不过因为之前两个嫂嫂对她意见很大, 严禁儿女们来她院里玩耍,这些小辈们与她都不甚亲近, 虽被各自母亲驱遣着来了,却也并不往她跟前凑, 姜姮正好懒得应付,由着他们在凝和院里玩耍,自己则依旧关在房内忙自己的事。
顾峪回来看见满院子的侄子侄女,本就不苟言笑的神色愈添几分端严。
这些小辈都是有些惧怕顾峪的, 一见到人,立即不敢再疯玩,规规矩矩站得笔直,挨个来给他行礼。
顾峪对侄女不挑什么错处,只对两个侄儿问道:“今日的功课写了么?”
两个小郎子怕惹顾峪生气,都连连点头,恭敬道:“写完了。”
“记住多少?”顾峪接着问。
两个小郎子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
顾峪便当场考校起二人的功课。
他考的都是最难诵记的内容,两个小郎子哪里记得住,偶尔记得一些也都是磕磕巴巴,顾峪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对着两个小辈皱起眉,“回去抄书,一样十遍。”
两个小郎子眼中立即噙了泪水,却不敢对他哭,委屈巴巴地答应着,逃一般跑出凝和院。
凝和院清净下来,顾峪才回房。
姜姮还坐在桌案旁整理账目,看到他回来,虽未起身,却是含笑温温看他一眼,柔声说:“你先坐会儿,我核完这个就好。”
顾峪愣了下,显是没料到她会这样待自己。
从前他回来,她若在忙着,都不会抬头看他一眼的。
自从知道他有了那个说不出口的隐疾,她好像对他生了更多怜悯之心,也比以前热络许多。
顾峪不想女郎将他看作一个病人,可被她当作病人的感觉,又实在叫人贪恋。
顾峪抿直唇瓣,没有解释一个字,也在桌案旁坐下,兀自斟茶来喝,安安静静等着她忙手边事。
待她收起账册,他才说起侄子来院中玩耍一事。
他能看透两个嫂嫂的心思,姜姮自然也能看透,她与这些小辈虽不亲近,却也没有找借口赶他们走,约是也想着将来一日不得已,要从这两个侄子中过继一人。
“阿端、阿竑是大哥和二哥膝下唯一的儿子,不宜过继,待会儿我便去与母亲说明。”
他直截了当地这样告诉女郎,让她不必在为此事心烦。
两个侄子是两位兄长唯一血脉,不宜过继自是其中一端,顾峪的另一层思虑则是,两个侄子已经记事,对姜姮又几乎没有什么感情,果真过继为子,将来也做不了姜姮的依靠。
而姜姮大约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会有什么怨言,心里必是也不情愿抚养两个嫂嫂之子。
“夫君,现在去说,合适么?”
顾峪回神,望向姜姮,目中又起一层意外。
按说,她就算不自己去说,也不会阻拦他去说的。
“毕竟母亲和嫂嫂什么都没说过,没有提过继之事,只是遣小辈们来玩而已,你去说过继的事,怕嫂嫂们又该觉得是……”
姜姮微微顿了下,把“我”字改成“我们”,说道:“是我们多想。”
女郎所虑并非完全没有道理,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两个嫂嫂遣小辈过来玩耍是什么意思,可若是顾峪为此先开口挑明无意过继,两个嫂嫂恐怕又要借题发挥,哭诉一番。
不过,即便如此,顾峪还是打算把话挑明。
“无妨,还是不要给他们希望,免得日后再起更大的纷争。”
他看向姜姮,“再说,我才二十七,三十无子再考虑过继之事也不晚。”
姜姮唇瓣动了动,二十七距离三十还远么?
虽然这般想,碍于男人面子,女郎还是闭紧嘴巴,没有说话。
顾峪却还是看出了她欲言又止咽下的话,皱眉道:“你当真觉得我……”
“没有,我没有觉得……”
姜姮赶忙抓着他手安慰,生怕晚一步他就又沮丧地垂下头。
顾峪看看那只覆在他手背上的小手,解释的冲动按了下去,垂下眼眸默了会儿,淡淡说道:“我还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女郎忙顺着他的话,“好,我也这般想,我们慢慢来,不着急。”
顾峪又抬头看她,“你果真不……”
“果真果真,大夫都说了只是或许,不一定真是你的问题呀。”
虽然话里话外已经完全认定是他的问题,但女郎用意总归是想安慰他的,顾峪抿紧唇,没有说话。
夜中行事,男人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不论力气还是花样,该重的重,该沉的沉,甚至,姜姮察觉,他大约有意让她明白,他的病不影响他行事,刻意比从前更用力。
“……”姜姮想劝他不必如此,又不知如何开口。
顾峪那般孤傲的性子,哪里受得了呢?
她只能默默配合。
“阿姮,转过身。”
他火热的躯干贴过来,在她耳边轻语。
他自然也看出她的纵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份纵容,把从前她总是喊累,不肯配合的花样用了一遍。
还咬着她的唇低语,“你更喜欢哪样?”
姜姮羞耻地不肯回答。
他就好像又灰心了,“都不喜欢?”
“不是……”姜姮出言安慰,但是太累了,声音疲软,又浸着春景旖旎,听来十分悦耳。
“那是,都喜欢?”
男人故意这样说,捏着她的下巴复压下唇,不给她摇头否认的机会,说出口的话在她唇齿之间滑落。
“那以后,我们多试些你喜欢的,说不定很快就有了。”
姜姮根本没有力气说话了。
······
翌日晨起,顾峪照旧起得很早要往衙署去,才踏出凝和院门,见顾青月在门外踟蹰,看上去在为一些事情纠结。
这个时辰,她应当在睡觉的,何故前来?
“阿月”,顾峪唤人近前,问她何事。
“三哥,嫂嫂还在睡么?”顾青月不答顾峪问话,只吞吞吐吐地这般问。
顾峪说是,再次问她:“你到底何事?”
顾青月抿唇,犹豫着要不要和顾峪说。
原是顾青月昨日和湖阳公主一同出游,听说了一些事情。
湖阳公主悄悄告诉她,归义夫人有了身孕,却又告诉她不必介怀,说这个孩子不会留下。湖阳公主与她说这些,自然还是存着心思让她照旧嫁给秦王。
暂且不论她到底要不要嫁秦王,那归义夫人终究是嫂嫂的胞姊,她也想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左右那孩子留不留与她没有什么关系,甚至她若果真还想着做秦王妃,那个孩子自然是不留的好,但是她想了一夜,心中总不能安定,总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三哥,我听说,归义夫人有了秦王的孩子。”
顾青月还是说了出来。
顾峪愣住。
听闻姜妧自去岁仲秋去了慈云庵,一直不曾回京,前不久回来吊唁长兄也并没停留太久,很快又回了慈云庵,瞧上去是被韦贵妃治得服服帖帖的。
而秦王应当也无意让她在此时怀上孩子,怎么还会不小心……
“我还听说,他们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顾青月把自己所知言无不尽地说给顾峪。
顾峪又是神色一滞。
他本以为,顾青月来与他说这些,又是哭诉秦王的不是,或者要与姜姮指责她阿姊的错处,却原来,她只是来递消息的?
是看在姜姮的面子上,因为事关她的阿姊,特意来告诉她一声?
“但是三哥,你别管这事,别让嫂嫂误会你还对归义夫人……”顾青月特意嘱咐。
顾峪颔首,他当然不会去见姜妧,但他也知道,依姜姮的性情,不会对这件事置之不理。
姜妧这次有孕在身,不管是无心之失还是别有用心,总归是触怒了韦贵妃,不管谁想保她,都是与韦贵妃做对。
此事还是不能让姜姮知晓。
“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你嫂嫂。”顾峪说。
“为何,你又要去帮那个归义夫人么?”顾青月不满道,“我要告诉嫂嫂,嫂嫂去帮才对,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青月不觉音量加高,春锦听见了,便藏在隐秘处细细听了一嘴。
但听见顾峪沉声警告顾青月道:“我说了不准告诉你嫂嫂。”
“你敢去见归义夫人,我就要告诉嫂嫂!”顾青月威胁道。
“我不去见她,但是,你也不可告诉你嫂嫂。”
“那好吧,你说话算话。”
兄妹两个说定,一同离了凝和院。
若放在以前,春锦不会管顾峪是否会去见归义夫人,但而今,她眼看着这些时日姜姮对顾峪一日比一日用心,还以为顾峪也收了心思一心与她家姑娘好生过日子呢,结果现在,就又瞒着她家姑娘去帮归义夫人……
到底她家姑娘和归义夫人是亲姊妹,顾青月说的对,让她家姑娘出面不是更好么,何必非要他一个妹婿亲自过手?
春锦越想越气不过,待姜姮醒来,便将这事告了密。
姜姮怔忪许久,终是淡淡“哦”了声,再没有别的反应。
“姑娘,你得告诉姑爷,不能再这样做了,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
“让他去吧,你就当不知,就当……没有告诉过我。”
姜姮兀自梳洗,浑不在意地说了句。
顾峪没有直接去衙署, 而是先到了秦王府。
“有了身孕?”秦王显然还不知道此事,愣了好一会儿。
自从姜妧去了庵中,他这厢公务繁忙, 许久没有去看过她, 只在除夕时她归家过节见过一面,再见面就是她生辰日,彼时并没听她提起身孕一事,怎么而今连母妃都知道了,他还一无所知?
“你打算怎么办?”顾峪平静问道。
秦王思量不语。
姜妧告诉他,不想怀他的孩子,这次怀上,莫非是意外?
不管意外还是有心,总之事情到了这步, 那就要解决。
“你来与我递消息,是何意?”秦王记得顾峪之前说过, 对归义夫人早就无意,他才动心思的, 可别是顾峪又后悔了?
他还不是秦王时就与顾峪交好了,他也对他说过, 不希望二人因为一个女郎交恶。
顾峪看出秦王思虑,微微皱眉, 似乎不喜他将自己想成这般。
“那是我夫人的阿姊,你若亏待了她, 我夫人那厢,也不好交待。”
这就是他来递消息唯一的目的,只有秦王出面才能与韦贵妃相抗,本也应当他出面。
秦王放心地笑了下, “那我就进宫,去向父皇坦白了。”
顾峪说好。
秦王又看他,“你就一点都不为我担心?不怕父皇一怒之下贬了我?”
顾峪道:“贬你又不是贬我,我担心什么?”
秦王自知顾峪是玩笑话,笑道:“也对,我若因为此事就被贬了,以后的事更复杂,还谋个什么。”
顾峪并不担心秦王被贬,因他深知秦王是圣上最满意的儿子,也是如今诸王之中军功最盛者,圣上还不至于因为一桩儿女情长的小事就贬了他。
但是,会怎么处置归义夫人就不好说了。
顾峪在衙署一直等到秦王出了宫城,他在宫内滞留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要久,想来是遇到了些阻力。
“怎样?”顾峪问他结果。
“放心,不会让你和夫人没法交待。”秦王神色平淡地说。
如果只是面见父皇,他应当早就禀完事情出来了,谁知,撞上了母妃,母妃声色俱厉地责骂了他一顿,最后还是父皇看不过,替他说了句好话,放他出来了。
“父皇允我把她接入府中生子,但是,不能以归义夫人的身份。”
这就是结果。
不管怎样,这个结果应当不会伤及姜妧性命,至于名分,那是姜妧和秦王自己的事,顾峪管不了那么多。
如此,他也能和姜姮交待了。
“你何时去接人?”顾峪随口问道。
秦王默了一息,说:“现在就去。”
虽然母妃勒令他闭门思过七日,但看顾峪着急要个交待的模样,他还是先将此事定下,日后慢慢哄母妃消气吧。
······
姜妧所居是一处僻静的厢房,此刻的房内却并不安静。
“归义夫人,是你自己喝了这碗药,还是,要我们伺候?”六个宫人将姜妧厢房把守地严严实实,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些的肃目端立在姜妧卧榻前方,高高在上,威严凛凛。
姜妧明知这些人受命韦贵妃,却还是故意问了句:“是秦王叫你们来的么?”
为首的宫人说道:“是。”
“归义夫人,你别忘了‘归义’二字是何意思,秦王殿下与你不过是露水情缘,你竟悄悄瞒着他,妄想诞下龙子龙孙。”
那宫人示意另一个女婢奉上药碗,声色愈厉:“归义夫人,你出自姜家,姜家望族,仪为世范,想必最该清楚礼义廉耻,你好生饮了这碗药,继续体体面面地做你的归义夫人。”
“我自己来。”
姜妧平静地看了那宫婢一眼,伸手去接药碗。
宫婢却没有撒手,朝那榻前的管事宫人看了眼,得了授意才松手。
药很苦,姜妧只凑近闻了闻便有些恶心反胃。
她知道这避子药一定很烈,韦贵妃要斩草除根,一定会保证这剂药不止能打掉她腹中胎儿,说不定,还要她以后再不能做生身母亲。
她已经很小心了,秦王也没有来庵中找过她,不成想韦贵妃盯得如此紧,竟能察觉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她不甘心。
“归义夫人,药凉了更难喝。”管事宫人催促,眼神示意宫婢强灌。
那宫婢会意,抓了碗往姜妧唇边按。
姜妧何曾受过如此以下犯上的欺侮,一把将药碗打落在地,随之给了那宫婢一巴掌,“放肆!”
那宫婢被推得跌倒在地,瞬时大怒,看向管事宫人,得了允准后腾地站起身,反手还了姜妧一巴掌,“你还当你是皇后么?”
“好了,喂她吃药!”管事宫人厉声吩咐。
便有一个宫人拿了一小包药出来,径直化进茶水中,要强喂姜妧。
“你们放肆!我是圣上亲封的归义夫人!”
姜妧陡然看了明白,韦贵妃不止要打掉她腹中胎儿,还要她的命,说不定方才的落胎药里就有毒杀她的药。
“是,归义夫人,你便下去好好陪你的先主吧。”
宫人示意,召了原来守在门口的其余宫婢,要他们一起制伏姜妧。
房内一片混乱之时,房门忽地被打开,有人高声唤句“住手”,快步踏进门来。
管事宫人望着来人愣了下,一瞬的诧异过后,复又镇定威严,无丝毫畏惧之色。
“卫国公夫人,你的胞姊算计勾引秦王,寡廉鲜耻,圣上没有迁怒姜家,没有累及你和卫国公府,甚至让她体体面面死去,已是恩宠无双,你最好识趣些。”
姜姮最终还是从顾青月那里得到了消息,本意只是来看看阿姊,不想却被告知阿姊不在庵中外出踏春了,她多留了个心眼儿,提出去阿姊房中喝口茶,慢慢等人,又遭拒绝。
她察觉事态不对,避开庵门,带着春锦从别处悄悄潜了进来,还未进门就听里面噪杂一片。
他们竟然想要悄无声息地逼死阿姊!
说什么算计勾引,寡廉鲜耻,是她阿姊一个人的错么?
“我今日是不能识趣了,你们既说是圣上的旨意,那就现在去向圣上回禀,就说我们抗旨不遵。”
姜姮抬步要去看阿姊,两个宫婢挡在她身前阻拦,但终究顾忌她的身份,不敢推搡无礼。
“卫国公夫人,你敢无视皇命?”管事宫人亲自向前一步,挡住了姜姮去路,不准她接近姜妧。
姜姮亦神色肃然,不见了平常的温和之态,与那宫人对峙道:“我方才已说了,你果真秉承皇命,就去回禀圣上,说我们抗旨不遵也好,目无君上也罢,总之现在,你不准动我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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