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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错(垂拱元年)


燕回没有认出赵青,只当他是顾峪手下一个寻常小将,哪里会留情,趁他不备,一刀插在他后颈,而后拔刀继续朝姜姮游去,丝毫不管那喷流而出的血在身后浸染。
姜姮眼见赵青死在燕回刀下,情绪失控,竟想要开口嘶喊,便呛了水,幸而燕回已经赶到,及时为她渡气,示意她不要害怕,随自己走。
姜姮摇头,去看赵青的方向,他已经浮在水面,随水流飘动。
而此时,顾峪也已摆脱贼人围拢,朝姜姮追来。
燕回一行人已经在水下憋气良久,再熟悉水势,优便之处也已用尽,且毕竟寡不敌众,也已经死伤几人,再耽搁下去百害而无一利,遂亦不再恋战,打算带了姜姮一道离开。
燕回命三个同袍去拦顾峪,再次示意姜姮不要反抗,随他一起走。
姜姮仍是摇头,朝顾峪的方向游过去。
燕回微微皱眉,这次没有犹豫,直接扯了姜姮手腕,强硬地要带她离开。
姜姮看见,顾峪已经追了上来。
他身遭都是鲜红血色,衣袍也多有破裂,随着他晃动的手臂,仍不断有血色浸染而出。
姜姮再次挣开了燕回的手臂,浮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为燕回渡过,朝顾峪追来的方向游去。
越来越多的齐军下水追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燕回目光复杂地望了姜姮一眼,朝早就计划好的脱身水域游去。
······
永州城衙门内,遇难将士的尸体已被装入棺柩。
姜姮站在赵青棺前,久久不去。
顾峪包扎好伤口,也来了此处,看见姜姮心绪低落地站在赵青棺前,知她在想什么。
她自然是为赵青伤心,也在为燕回忏悔。
“打仗就是如此,各为其主,没有什么对错。”顾峪淡声说道。
姜姮抬眼看看他,复低下眼眸,早就噙在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或许我之前真的不该多嘴为他求情,说不定他晕船呕吐,就是上天怜悯他,想让他免遭此难,我却非要逆天而行……”
她用燕回教她的法子,帮赵青克服了晕船的问题,让他顺顺利利地来到此处,然后,竟死在了燕回刀下。
她知道燕回这般做没错,别说赵青与当年大不相同,燕回极可能没有认出他,就算认出来了,顾峪说的没错,各为其主,燕回大概还是会杀他。
可是,明理归明理,她还是忍不住想,阿兄怎么能那般无情地杀了赵青?
“你要习惯。”
顾峪在她身旁缓缓开口,“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你喜欢的,或者厌恶的,都有可能在将来某一日,杀了燕回,或者,为燕回所杀。”
姜姮倏尔抬起眼眸,愣愣看着顾峪。
“为何不跟他走?”
顾峪看得很明白,水下激战时,姜姮有机会和燕回走的,但是她没有。
她做了那么多准备,不辞辛苦随他南下,不就是为了离燕回更近些?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和燕回团聚?
就在刚刚,她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只要她不挣扎,头也不回地随燕回走了,她就能遂愿。可是,她推开燕回,朝他游过来了。
“就因为他杀了赵青?”顾峪问。
姜姮摇头,“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跟他走。”
她若方才随燕回走了,那便是镇南王抓了卫国公夫人。他们若以此来要挟顾峪做什么不忠不孝之事……
她虽是一介女子,没有什么大智大勇,可她也知道,不能做这个罪人。
她确实始终想着与燕回一处,但不可能由着燕回作为镇南王的人带她走。
她可以抛开姜家,抛开齐人的身份,也希望燕回能抛开镇南王给的身份。
女郎没有说太多,但她所思所虑,顾峪却也明白了。
他就知道,她不是那等为了儿女情长冲昏头脑、不管不顾的人。
“去休息吧,保重自己,不要让赵青死不瞑目。”顾峪这般冷淡地劝了句,转身离开。
“卫国公,”姜姮忽而叫住他,“日后,阿兄果真陷于你手,可否,留他一命?”
哪怕是活擒了,她只要阿兄活着就好。
顾峪沉默,许久,沉沉“嗯”了声,算是答应了。
姜姮有一刻诧异,没料想他会如此轻易就答应了,他之前不总是说,他日在战场上,一定要亲手杀了阿兄么?
怎么这回,她一开口,他就答应了呢?他不怕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么?
“若有一日,我死于燕回之手,你会如何?”
顾峪背身而立,这般问了句。

顾峪抛来的问题, 姜姮从来没有想过。
自嫁给顾峪,她还没有见他因为何事焦头烂额过,也没有见他打过败仗, 她从来没有想过, 他有朝一日会死在燕回手中。
便是从前的三年,他常常领兵征伐在外,她也从未忧虑过他会死在外面。
他这般无所不能的人,哪里会死在燕回手中?
“不会的,你福大命大,不要说这种丧气话。”
顾峪依旧背对着她,站了片刻,抬步离开。
姜姮看得出,他对她的答案并不满意, 却并没有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追问。
已入季秋,放在神都, 早该下几场秋雨,一场比一场凉了, 但永州城依旧烈日炎炎,堪比神都的酷暑天气, 人稍微动一动,便能汗湿衣衫。
更叫人难以忍受的是, 纵使不下雨,空气中也总似漂浮着一层茫茫雨雾, 裹得人透不过气来。
这样的气候,伤口没那么容易愈合,得愈发勤加换药。
姜姮回到居处时,医官正在给顾峪换今日的第四次药。
“过两个时辰得再换一次, 大将军,您看是到时小人再过来,还是……”
医官看了看姜姮。
再过两个时辰就将近子时了,夜深人静,若顾峪独居还好,但有家眷在此,医官若深夜前来,怕是不便。左右换药也不麻烦,医官想,夜中这一次交给将军夫人或是其他近身伺候的婢子是最妥当的。
顾峪略一思忖,正要开口让医官把换药一事交待给周武。
姜姮主动说道:“我来吧。”说罢,便要医官与她细说换药应当注意的事情。
顾峪看看她,没有立即拒绝,只示意周武也在旁听着。
等医官走后,顾峪命成平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出来放去书房。
“都收拾出来么?”成平有些诧异。
顾峪是今日才搬进了这处宅子,一众婢仆们也是刚刚才把行装归置妥当,顾峪的一应东西自然是和姜姮的一起放在主房。
按理说,就算顾峪要在书房处理公务,但起居在主房,完全不必把他的东西单独收拾出来的。
“都收拾出来。”顾峪说。
成平只得照做,重新去翻已经归置好的行装。
姜姮在旁看着,没有多问一个字,任由成平把东西搬去书房。
等这里收拾完毕,成平和几个婢子去书房归置,房内只剩了姜姮和顾峪两人,她才开口道:“你留个门,等到子时,我去帮你换药。”
“不必了,周武也能做。”顾峪声音冷淡。
不想女郎误会他是在无缘无故地置气,顾峪复开口解释:“你既已做了决定,就绝情一些,像你从前那般就好,不必再对我心软。”
她秉性良善,关心照护伤者许是天性,但对他,只会加深牵绊而已。如果最后注定得不到她,那还是长痛不如短痛,不要再存什么希冀了。
“以后,我都睡书房。”
顾峪起身,没有再多看她一眼,抬步出了房门。
姜姮愣住。
他这是要分房?
主动愿意分房而睡?
听他的意思,是决心尊重她的决定,不会再做勉强之事了?
果真如此,她是不是不必等到一年之后再和离,应当,现在就可以?
姜姮虽有了这个想法,念在顾峪受着伤,也怕即刻去要和离书惹了男人情绪波动致伤口恶化,遂暂且压下不提。
顾峪刚刚离开没多久,蕊珠提着一篮子新鲜的水果进来了。
“姑娘,你看,这地方总算还有些好处,咱们来的不巧,过了荔枝的时节,但是还有许多其他果子,有些我连见都没有见过呢。”
刚刚接近永州城地界,蕊珠就受不了抱怨了一通,说是一整日身上就没有个清爽时候,也嫌这里蚊虫毒,叮咬地满身是包,显然十分后悔来了此处。
这会儿不知她从哪儿弄来那么多水果,终于有了个好脸色。
“你从哪儿摘的,有些果子有毒,不能乱吃。”姜姮说道。
蕊珠笑道:“姑娘,你就放心吧,这些都是大郎主亲自摘的,没有毒呢。”
“姑娘,大郎主在外面等着呢,说想见你,你看,要不要……”
蕊珠曾是姜妧的侍婢,对姜行始终心存几分恭敬。自从姜行打了姜姮一巴掌,被顾峪赶到别的船上去,到而今连居处都安排得远远的,姜行几次三番想见姜姮一面,都是叫蕊珠传话。
今日,她自然又是替人传话来的。
姜姮微微皱眉,一向温和的目光少见地露出几分严肃,“我大哥没有带家眷伺候,不如,你去伺候他?”
姜行这阵子要蕊珠帮忙传话,待人颇为平和有礼,蕊珠自是早就有些心动,也起了给人做妾的心思,只姜行不提,她也不敢表露得太明显,此刻听姜姮这般说,虽知她有些恼自己,却只当没有察觉,应道:“婢子自是愿意去伺候大郎主……”
姜姮愣了愣,显是没有想到她真起了这个心思。
“既如此,你去吧。”
“那……姑娘,您就见见大郎主吧,婢子怕……大郎主不要婢子……”
蕊珠到底跟了姜姮三年有余,再是不亲近,到底有些主仆情分,她如此央求,姜姮怎还会再拒,同意放姜行进来。
“阿姮,那些果子你可吃了?是不是香甜得很。”姜行谈笑风生,全当没有之前的兄妹翻脸。
姜姮神色淡漠,“我若想吃,自会叫人去摘,你带回去吧。”
姜行何曾受过这般冷待,面色已有不悦,顿了片刻,讪讪一笑:“还和大哥生气呢,大哥那日实在冲动,没有忍住脾气,你怎么还记上仇了?”
姜姮不想与他多话,正欲直接说蕊珠的事,听姜行又道:“不管当初大哥是作何考量迫你嫁了卫国公,你现在也算是因祸得福,得了一个好夫君不是?那日卫国公可是差点打死你大哥,还要我给父亲带话,说,你日后行事,不论对错,都不须我们评判管教,阿姮,我也是那日才知卫国公待你的心意。我之前言语,不都是担心你们夫妻不和么,早知他待你如此宽宥,我何须那样对你生气?”
姜姮只知顾峪打了大哥,却不知这些警告的话,而今听了,心中莫名有些牵动。
顿了顿,压下复杂的情绪,说回姜行的事。
“大哥数次来见我,莫不是又有事求卫国公?”姜姮目光冰冷,“大哥这次又是哪里不如意了?住的不好?吃的不好?心绪不顺?”
姜行哪里受得住这话,面子上挂不住,却是强压心头恼恨,好声好气道:“在你眼里,大哥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而今卫国公受伤,你我亦是背井离乡,我作为大哥来看看你,不是人之常情么?哪里就又是有求于你?”
姜行有意重修旧好,姜姮却懒得再听这些面子上的好听话了。
“大哥,正好,我有一事要和你说。”姜姮直截了当地说了蕊珠的事。
“你在这里无人照顾,与其找个不知根底的,不如就让蕊珠跟着你吧。”
姜行的心思可不在这些男欢女爱上,他根本无意纳蕊珠为妾,对她好只是利用罢了,且真叫蕊珠跟了他,以后姜姮身边谁还会替他说话?
“阿姮,你说这些话是何意思?你知道我和你嫂嫂感情好,我纳妾怎么也得经过她,我若是需要人照顾,何须跟你要蕊珠,家里带上几个不就成了。”
“好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卫国公受着伤,想必也不想见我,我就不去讨他的嫌了,你好好照顾他,早日痊愈才好,我就走了。”
为免姜姮继续把蕊珠推给他,姜行没再多留,主动告辞离去。
“你听到了。”姜姮看向帷帐后站着的蕊珠。
蕊珠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不敢抬眼去看姜姮,只觉得没脸见人。
“以后对我大哥,你最好不要再抱什么心思。”
不然,恐怕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到底是亲兄妹,姜姮对蕊珠也只能言尽于此。
说罢这些,姜姮也有些累了,但身上黏腻腻的无法入睡,遂又传了沐浴。
永州的天气实在又湿又热,且不似神都酷暑时好歹用冰方便,这里没有冰,纳凉只能靠打扇,明明是刚刚沐浴过,不过绞干头发的一小会儿功夫,身上就又起了一层汗。
忍着上榻,连铺在身下的褥子都像被打湿了一般。
姜姮忽然有些讨厌这个地方了。
卧榻虽是为夫妻二人准备的,但颇为简陋,四围没甚遮挡,也不如之前的敞阔,姜姮躺在空荡荡的榻上,轻轻打着扇子,望着窗子洒进来的月光。
一切都好陌生,连那月色都是陌生的。
她自认做足了准备。
她知道这里炎热非常,没有四季,也不种粟麦,吃的是水产海货,听闻还有蛇鼠蛙虫之类,总之,刁钻得很。
她以为自己能受得了,可是真正到了这里,不过才见识了一个天气,她就有些讨厌了。
不过,这些厌恶消极的想法很快就被她驱散了。
她只是还不习惯而已,阿兄能在这里生活,她应当也能。
姜姮打着扇子,扇了许久,将将有了些睡意,骤然听见外头有人惊惧大喊。
“有蛇!有蛇!榻上有蛇!”
姜姮下意识也从自己榻上弹了起来,穿好衣裳出门。
院中婢仆早已乱作一团,一众人追着一条蛇,最后竟愣是没有抓到,不知被它跑到哪里去了。
“怎么回事?”顾峪亦听到动静,自书房过来了。
成平遂禀了事情原委,原是有个婢子本已睡下,总觉得褥子下有东西在蠕动,掀开一看,竟盘着一条长蛇。那蛇受惊跑了出去,一众婢仆都有些畏手畏脚,不敢真的去抓,遂叫那蛇不知跑去了何处。
夜半抓蛇的动静惊动了永州县令,他忙赶过来请罪,言是这处宅子久不住人,这回打扫时只着重打扫了主房,一些下人房间没有仔细清理。
那县令命几个当地土人在院内翻找一遍,仍是没有找到蛇,遂在各处撒了些驱赶蛇虫的药草。
“大将军,有了这些药草,就不怕蛇虫跑进房内了,您只管放心睡吧。”
折腾了好一会儿,夜色更深了,顾峪屏退人,命院内众人各自回去安歇,单独叫成平去了书房。
“明日,去雇一些土人到这里当差。”
永州县令倒是提前安排了一些既通官话又通越语的婢仆,但这种婢仆已然受过训练,不易观察掌控,顾峪宁愿新雇一批,既可以慢慢向他们学越语,也能交他们处理蛇虫一事。
永州湿热,蛇虫甚多,以后如今夜这般的事恐怕不会少。
成平应下,出了书房,见主房还亮着烛火。
房内很亮,应当不止燃了一盏油灯,按说是深夜,该睡觉的时辰……
想了想,成平又折回顾峪书房。
“主君,夫人房里还亮着灯,约是,在等您去歇。”
顾峪目光一滞,下意识也看向主房的方向。
但他知道,她不是在等他。
她亲眼看着成平把他的全部东西收拾出来的,她没有说一句阻拦的话。
她也是愿意和他分房而居的,又怎么会等着他?
“去办你的事。”顾峪冷声对成平说道。
成平恭声应是,小步退至门口,微忖片刻,终是大着胆子说道:“主君,夫人概是害怕,不敢去睡。”
那条蛇终究没有抓住,虽然撒了驱赶蛇虫的药草,但药效如何,是否管用?没人知道。就算抓住了蛇,人心里还会惊悸上好一阵子,生怕再一掀哪里就又冒出一条蛇来,别说而今没有抓住。一众婢仆虽然慑于顾峪威严各自回房去歇了,怕是根本没有睡意。
婢仆还好些,都不是独门独室,还能互相做个伴。
主房里却只有姜姮一个。
“主君,夫人房里很亮,不似只燃了一盏灯。”
顾峪默了会儿,淡淡“嗯”了声,屏退成平。
周武看看时辰,将近子时,说道:“主君,属下帮你换药。”
顾峪摆手制止,忖度片刻,管周武要过药,去了主房。
房门关的严实,但并没有闩上,顾峪本作叩门的,不料一下就推开了。
而后便看见,女郎没有去内寝的榻上安歇,而是蹲在桌案旁的矮凳上。
不是坐,是蹲,她蜷缩着蹲在矮凳上,两只脚都不沾地,矮凳四周,从内向外还摆着数盏油灯,一是照明,更有一端,当是为了防着蛇虫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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