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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错(垂拱元年)


燕回竟然把她惹哭了。
这么好的机会,这么难得见面的机会,她从神都追过来,熬过了一路的舟车劳顿,熬过了多日的蛇虫惊扰、炎热难眠,终于盼到了今日。
结果,燕回三言两语,就结束了这次的见面。
顾峪心绪复杂,替女郎不值,却也……有些不厚道地舒心。
“不急,左右他已在这里,你可徐徐图之。”
姜姮一愣,怎么也料不到,这般善解人意的话会从顾峪嘴里说出来。
他方才不还警告她注意身份么,怎么现在好像很乐意让她见燕回似的?

有了顾峪“徐徐图之”的那句话, 姜姮更无所顾忌,这日便换了身寻常百姓的儿郎装扮独自去见燕回。
姜姮带着他去了赵青的坟墓。
那里是一处丛葬墓地,埋着数月以来死于兵事的一众他乡将士。
燕回望着那小小石碑上的“赵青”二字, 眉宇皱了下, 似被什么东西刺痛了眼睛。
丛葬墓地的石碑没有太多信息,唯有一个姓名和卒葬年月日。
燕回看得出,这墓中的“赵青”死于他率人偷袭顾峪那日。
“阿兄,他是子兴,你认识的那个子兴。”
姜姮并没有责怪的语气,声音依旧温和,好像就是带着他来祭奠故友。
“他来的时候晕船,卫国公本来要遣返他的,是我说情留下了他, 还用你教的法子,助他解了晕船的难题, 可是,他还未进永州城……”
姜姮声音有些哽咽, 闭上眼睛憋回眼泪,默然不语平复突然涌上的心酸。
燕回轻轻按着女郎肩膀, 宽慰她道:“不是你的错,两军交战, 死亡再所难免。”
“他是为了救我。”姜姮还是决定告诉燕回真相。
“那日水下激战,别的将士下水来, 第一反应是去救卫国公,只有他一个人,朝我游过来,若非他单枪匹马, 大概也不会死得那么容易。”
燕回神思一震。
那日去救姜姮的,确实只有一个人,死在他的手中。
燕回再次看向那墓碑,缓缓蹲下来,扶着墓碑良久不语。
“阿兄,”姜姮也在他身旁蹲下,柔声开解:“我知道杀子兴非你本心,你一定也很难过,所以,不要管这些了,行么?”
燕回不语,只是缓缓站起,也放开了那块墓碑。
“阿久,我遇见镇南王时,全身的伤口已经溃烂,比最肮脏的乞丐都不如,是他把我带回府中,前前后后换了十几个大夫,治了足足两个多月。”
燕回只说了这些。
姜姮抿唇,许久不语,终是忍不下心疼,眼泪不听话地掉了出来。
“阿兄,是我对不起你。”她闭着眼睛,背身而立,自觉没有脸面面对燕回,“我知道你如今这般两难,都是因为我……”
“阿久,不要这样说,我没有怪过你。”
燕回顿了顿,还是问道:“但是上次,你为何不跟我走?”
姜姮也早就想和他解释这件事,“我若上次跟你走了,镇南王若拿我来要挟卫国公怎么办,我不能……”
“你对他很重要么?他能被要挟么?”燕回的声音忽而冷了。
姜姮怔住,完全没有想过燕回会问这话。
“你就如此在意,他会不会被要挟?”燕回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少见地冷漠。
姜姮摇头,下意识解释:“我不是在意,我是不想因为我坏他的事……”
“阿久,”燕回肃然,“你在帮他,你难道没有想过,他为何不远千里,带着你到这个地方遭罪?为何允许你一次一次来见我?他在利用你。”
姜姮怔忪,陌生地看着燕回。
“你劝我不要帮镇南王,说什么不要帮镇南王,也不要帮卫国公,你可知,我不帮镇南王,就是在帮卫国公?你看不明白这层,卫国公不可能看不明白,我不知道他承诺了你什么,但是,阿久,我不可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走了之,镇南王正值危难之际,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赴死。”
“卫国公让你一次一次地来劝我放弃,他存的什么心,你还不明白么?”
若不是这些日子她一直跟在顾峪身旁,姜姮差点就要信了燕回的话,信了顾峪是在利用她引诱燕回,好拔了镇南王麾下一员大将。
顾峪有没有利用她,她很清楚,但是,阿兄呢,阿兄有没有利用她?
为什么姜行能在那样短的时间策反燕回,还深信不疑地认为,燕回是真心投诚。因为姜行以为,燕回记挂她,像她记挂燕回一样,会不惜与镇南王为敌。
“阿兄,”但是姜姮没有质问,就算他利用她,她也不会怪他的。
“卫国公没有利用我,我劝你离开镇南王,只是因为,我放不下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继续柔声解释:“但是,我也不可能和你一起回韶城,我可以抛开姜家和顾家,但不能让两家因为我而罹祸。”
“阿久,你还在替他说话。”燕回冰冷道。
“我没有!”姜姮的委屈倏忽之间再也忍不下,她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才到这里,她以为燕回和她一样清楚。
可是燕回眼里只有阴谋,只有尔虞我诈的利用,根本看不见她的真心了。
她来这里,明明没有丝毫是为了顾峪。
在神都,因为天生的骨肉血亲,她没有办法抛开姜家,她知道燕回不可能再接受姜家,所以她愿意和他走。
为什么,她都已经来了他生活的地方了,他反倒在怀疑她的真心了。
“阿兄,我不逼你,你慢慢想,等你想通了,我们就一起离开。”
······
“主君,夫人和萧参军去了墓地,已经平安归来。”
受命跟踪燕回的亲随来给顾峪回话。
顾峪思忖片刻,说道:“以后再遇夫人去见萧参军,多加些人手。”
她现在毕竟还是他的夫人,燕回或许不会对她不利,但镇南王的人却难说,万一一个不察,让她遇险……
罢了,还是他去告诉她一声,以后不可单独去见燕回。
顾峪进门,姜姮正坐在妆镜前,手中拿着梳子,却一动不动,梳着的儿郎发髻刚刚散开一半。
看得出,她心绪不佳。
顾峪走近,在她妆台旁的矮榻上坐下,状作随意问道:“他还是不肯?”
姜姮无精打采的眼皮才微微动了动,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早就知道结果。”
他们都知道,顾峪一定会悄悄派人跟着。
“我的人离得远,没听见你们聊什么。”顾峪坦诚。
“阿兄说你在利用我,你允许我去见他,劝他离开镇南王,都是为了你自己多些胜算。”姜姮一面拆着发髻,一面说道。
她知道顾峪不相信燕回是真的投诚,也不怕把这话说给他。
顾峪面色一滞,并不反驳。
默了会儿,说道:“若你能好受些,也可以这般认为。”
姜姮通发的手忽而一顿,片刻后,继续若无其事地通发,“我不傻。”
“不管怎样,以后不要单独去见他,你若想见,我叫他来这里。”顾峪说道。
姜姮不应,草草地绾了发髻,起身道:“太闷了,我出去转转。”
还没有出得大门,就见几个土人家奴对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又打又骂,要把人驱赶至别处,偏那小乞丐也倔强的很,似是看上了这里富贵,几次三番的折回。
家奴骂人的话用的土语,姜姮听不太懂,只觉得凶恶非常,遂传一个家奴过来,让他给那小乞丐一些吃食,把人好生打发了。
不想,那小乞丐看见姜姮,竟朝她跑过来,未及近前,被及时赶来的顾峪一脚踹开。
顾峪虽只用了一成的力气,但那小乞丐瘦弱得很,被这一脚踹得连滚了几个跟头,额头都被石子硌破了,躺在地上呜呜哭起来,口中喃喃道:“贵人别打我,我就是饿了。”
他说的不是土语,竟是官话,且听声音,是个女郎。
姜姮起了怜悯之心,欲要上前细问,被顾峪拦开。
“你且去转,我来处理。”
这里不比神都,又值两军对峙的非常时刻,一切看似寻常的东西都极可能暗藏危险,姜姮也怕自己无意之中给顾峪找了麻烦,遂未坚持,只说道:“如果她真是个寻常乞丐,不要为难她。”
顾峪颔首。
待姜姮走后,命人把那小乞丐带来问话。
“你会说官话?”顾峪打量着小乞丐。
她衣衫褴褛,全身脏污得很,但看年纪,也就十五六岁,和阿月差不多。
那小乞丐点头,“我当乞丐好多年了,什么人都见过,什么话都会说。”
顾峪笑了下,倒也是个挺正经的理由。
“抬起头来。”顾峪说。
小乞丐一听,立即缩着身子低下头,“你想干吗!”
她不肯配合,顾峪便命成平过来,叫她把小乞丐带下去,要她给人梳洗打扮,故意说:“你有手有脚,何必行乞,留在这里当差吧。”
那小乞丐听闻只是当差,才不怎么反抗了,随着成平乖乖下去。
过了会儿,成平来回话,“主君,那小乞丐肤若凝脂,白净似雪,身上连一处疤痕都没有,只额头上有个新伤,恐怕,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女郎。”
而是出自大贵人家。
顾峪早有所料,淡声问道:“相貌呢?”
“颇为姣好端丽。”
“嗯,去吧,看紧她,给她一些活计,但,绝不可让她接近夫人半步。”
顾峪猜到那小乞丐非同寻常。
她官话颇为流利,应当是着意学过练过,绝非她说的行乞多年、见识广阔就能行的,她果真行乞,在这岭南蛮荒之地,能有多少机会听到如此流利的官话?
退一万步,如她这般面容姣好的女乞丐,根本没有机会四处流窜,怕早就被人收了去做妻做妾,再不济,也能做个暖床的婢子。
她来这里,必定有所图谋,但有勇无谋,漏洞百出,又不像是周密计划、为人驱使。
思忖片刻,顾峪命成平交给她一桩差事,让她拿些点心给燕回送去。
“你不会偷吃吧?”成平故作担忧。
小乞丐也作垂涎欲滴地看着点心。
“你若是偷吃了,我们主君可就不留你了,若差事做得好,等你回来,自然有赏。”
成平之语,听上去这就是对小乞丐的考验。
“好,我不偷吃。”
······
给小乞丐派过差事,顾峪便叫人请了姜姮回来,道:“跟我去趟萧参军那里。”
“哪个……萧参军?”
因为顾峪刚刚才说过不让她去见燕回的话,此刻突然这样提,姜姮一时恍惚,便以为这里还有别的萧参军。
顾峪道:“就是你的好阿兄。”
说罢,和女郎一起换了身不起眼的常服,带着他去了燕回院里。
燕回住的不远,不似顾峪所居五进院落,燕回住的院子只有两进,伺候的奴婢护卫也都是顾峪的人,他稍作示意,便带着姜姮悄无声息地进了院内。
“你……”姜姮想问顾峪到底要做什么,被人大掌捂了嘴巴,半提半抱着靠近燕回所居主房。
此时已近傍晚,天色昏昏,但燕回房内没有点灯。
似是料到燕回没在外厢,顾峪径直提抱着姜姮到了内寝的窗下,示意她凝神静听。
房内人语很轻,但因为有些急切,不觉慢慢提高了音量。
“谁叫你来的,你今晚上立即回去!”是燕回有些强硬严厉的声音。
“你还管我做什么,你不是背叛了我哥哥么,我死我活,关你什么事!”女郎的声音倒是任性,没有刻意压着,只到后来应是被人捂住了嘴巴,被迫低了下去。
“你既知我背叛了你哥哥,来这里不是送死么?你可想过,一旦你身份泄露,齐人拿你要挟你哥哥,你要他怎么办?”燕回的声音已经温和下来,在试图和女郎讲道理。
“你都背叛我哥哥了,管这些做什么!真叫他们抓住了我,我就吞毒自尽,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阿笙,不要乱来,你才多大,你的日子还长。”
燕回劝人的声音总是那么温煦和暖,姜姮听着,目光却暗了下去。
“阿兄,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哥哥,我哥哥待你不好么,我待你不好么?”
房内的女郎已经在低低哭着,“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去求我哥哥,你认个错,我哥哥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阿兄,你忘了么,我十三岁生辰,你送我一匹小马,还教我骑马,我的官话也是你教的,写字也是你教的,诗文也是你教的,你总说我还小什么都不懂,我已经及笄了,我可以嫁人了,我懂得自己要嫁什么人,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不要我了?”
里头的哭音越来越重。
“我去见他们说的那个女子了,你就是为了她才背叛我哥哥的么?她哪里比我好?她要是真的喜欢你,真的舍不得你,当初你被人重伤生死不明,她怎么能安安心心风光嫁人,她为什么不随你一起死?”
“阿兄,我不会走的,你要么跟我回去,要么我跟你死在这里。”
顾峪听得津津有味,还真是叫他猜对了,这小乞丐出自镇南王府,竟是镇南王的亲妹妹,把燕回投诚当了真,竟然冒死追到了这里。
正忖着,忽察觉捂着女郎嘴巴的手背上敲来一滴雨。
转目看时,姜姮的眼泪已如断线的珠子,一滴一滴敲了下来。
顾峪一时之间有些慌神。
他带她来这里,自然没有存着好心思,可此时,瞧见把她惹成这样,又生了懊恼。
即使再想听下去,顾峪也及时收了心思,仍作来时提抱着姜姮,悄悄出了院子。

离开燕回院子没多远, 身后便传来哒哒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跑近姜姮和顾峪时忽而停住。
“主君,夫人。”萧笙乖巧恭敬地对两人行礼, 真似个好好当差的婢子一般。
姜姮回头望向她, 看到她身后,燕回追出了院门。
顾峪负手而立,站在姜姮身旁不远,萧笙大胆地抬头直视着姜姮,燕回站在萧笙身后不远,亦怔怔看着姜姮。
四人就这般伫立许久,皆是沉默。
最后,姜姮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顾峪亦转身。
“主君,刚刚萧参军说想叫我来伺候他。”萧笙忽而朗声对着顾峪的背影说道。
姜姮和顾峪皆顿住脚步, 片刻后,顾峪复转身, 目光越过萧笙不理,径直落在燕回身上, “萧参军,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 我说我要回去问过你,他还不乐意呢。”萧笙一副心直口快的样子, 却是颇有深意的看了看姜姮。
顾峪并不理会萧笙的话,微抬步挡在姜姮身后,将女郎不曾转过来的背影也完全遮住了,阻了萧笙打量的视线, 也拦了燕回的目光,定定望着他,等他的答案。
燕回若否认,便是萧笙谎话连篇、欺瞒主君、构陷贵人,她现在的身份是奴婢,顾峪完全可以因此而惩罚于她。
他绝不可能任由她继续在顾峪那厢待着,他要留下人,找个合适的时机送回去。
“是。”燕回正色认下了方才萧笙所有的话。
他的目光越过顾峪身后,却看不见那里的女郎是何反应,是仍旧背身对着他?还是转过身来在怨愤地望着他?
她被顾峪挡得太严实了。
“既如此,”顾峪的目光自燕回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萧笙,“那你就留下吧。”
顾峪转身,仍旧在姜姮的正后方,以仅止于二人之间的声音,轻轻道:“走吧,那女郎在看你。”
如果她此时回头,会被那女郎看见脸上的泪痕,憋红的眼眶,说不定,那女郎还会扬起下巴,得逞地望着她。
姜姮抬步,努力让自己的步态看上去从容如旧。
顾峪始终没有越过她或与她并排,就那样步履从容地跟在她身后,将后面的两双眼睛隔绝在外。
姜姮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回来的,只觉得走了好久,回过神时已经在自己房内,天色已完全暗下,房内没有掌灯,黑漆漆的。
顾峪在她身旁坐着,不发一言,兀自摇着折扇。
“我想睡觉,你走吧。”
虽然什么都没做,可姜姮就是觉得有些乏累,连说话都提不起力气。
“我确实别有用心,你若怨我,不必忍着。”顾峪淡声说道。
姜姮冷笑了下。
她现在没有力气去怪他,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上片刻。
“卫国公,你果真在意我,就走吧。”
顾峪默了会儿,起身走了。
姜姮怔怔地望着窗外,竟然忍不住想,阿兄会不会潜进来找她?
那个女郎说那样的话,阿兄宅心仁厚,自然要为了护下她顺着她的话,可是,他应当也知道,她会介意吧?
他应当会来找她解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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