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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错(垂拱元年)


姜姮在桌案旁坐了整整一夜,浑身的衣衫都已汗湿,燕回却并没有出现。
一整个晚上,那女郎娇声娇气的任性话总是在她耳边。
那个被唤作“阿笙”的女郎,也唤燕回“阿兄”啊。
原来,他早就不是她一个人的阿兄了。
十三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正好碰上了燕回。燕回秉性温润,容仪如玉,哪个女郎会不喜欢?
那个阿笙,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和曾经的她一样,无可救药地喜欢上燕回了。
燕回呢,在一遍遍唤她“阿笙”时,听她一声声唤着“阿兄”时,是什么想法?
他自然很在意他的阿笙,会由着她胡闹,不顾一切为她善后。
哪怕那个阿笙指责她,指责她没有那么好,指责她在他生死不明时苟活于世风光嫁人,他也没有阻拦一句,斥责一句。
或许,他心中到底也曾怪她的。
而且,那个阿笙待他真好呀,冒死追到这里来劝他,还愿意陪他一起赴死。
这么好的女郎,阿兄自然会有所牵绊,自然是要精心呵护着。
她此前劝阿兄和自己远走高飞的那些话,而今想来,真是个笑话。
她有什么资格和那个阿笙比?
如她所说,她哪里比她好呢?
她不该再劝他了,不会再劝他了。
姜姮扶着桌案站起,一时眼前发黑,踉跄了下,浑身竟没有一丝力气,瘫软下去。
她跌倒的动静不大,房门却是很快就被推开,一个强劲结实的臂膀托抱起她放去榻上。
她眼前发昏,看不清来人,但那气息熟悉得很。
是顾峪。
这些日子陪着她的,一直都是顾峪。
······
姜姮病了,大夫说是热暍致损,虽经几日服药针灸,却不见好转。
“夫人是不是心绪不佳?”大夫这般问。
永州湿热,为免北来的将士们难以适应染上暍疾,军中常备清暑益气的药材,饮食上也十分注意,效果一向很好,不曾想,在姜姮这里竟没有效用。
顾峪微微颔首,问道:“可有其他的好法子?”
大夫叹口气,摇头,“心病还需心药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夫人自己想开才行。”
顾峪皱眉,她若能想得开,也不至于病这几日。
忖了半晌,顾峪安排好眼下诸务,特意腾出一整日的时间,带着姜姮去了莲华山。
莲华山不算高,但姜姮还在病着,身子乏力,走路都累,莫说爬山了,她望望郁郁葱葱的山头,又看看男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卫国公,你自己上去吧。”姜姮轻轻摇着一把团扇,坐在山脚青石上,“我在这等你。”
顾峪淡淡望她一眼,忽而道:“脚下有蛇。”
姜姮下意识弹跳而起,抓住男人手臂紧紧偎在他身边,惊惧而警觉地望着自己方才坐的青石周围,寻找着蛇的影踪。
顾峪唇角微微翘了下,抓住她手腕往山上行去。
今日的天气不是很热,没有日头,按说是适宜爬山的,只是姜姮实在乏力,脚步沉得很,便任由男人半提半抱着,自己一点力气都懒得用。
顾峪倒是好耐性,自始至终没有抱怨过女郎拖累,提抱着她行了会儿,概是觉得走得慢,忽抱着人的腰倒拔杨柳似的过肩一甩,把人背在了背上。
姜姮着实被吓了一跳,定下神,重重在男人臂膀上掐了下。
“抓好。”顾峪仿似不觉得痛,只把人往上轻轻一耸,惹得她下意识抱紧他肩膀。
纵是背着她,他仍是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登上了山顶。
姜姮望着眼前景象,忽而忘了自己还伏在男人背上。
澄江如练,奔流入海,自有一股安静空阔的磅礴之势。
神思在不知不觉中亦变得清明朗净。
顾峪放下她,并肩伫立于她身旁。
山顶的风要大的多,女郎的青碧色裙裾随风翻飞,和男人的草白色衣袍相贴相绞。
他什么话都不说,就这样陪着她,看着山下的风景。
“卫国公。”姜姮唤。
“我字,承洲。”顾峪说道。
姜姮顿了顿,依旧坚持唤句“卫国公”,“你是在趁人之危。”
姜姮不得不承认,在这段心绪郁郁的日子,顾峪的陪伴照护很有效用。
就像人生病了要吃药,顾峪此时就是那一剂良药,于她的病大有助益,她本能地不会拒绝吃药,但她永远不会爱上吃药。
“兵家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趁人之危也罢,趁虚而入也好,哪怕是趁火打劫,能达到目的就行。”
顾峪看向她,望着那总算被这烈烈山风吹得舒展了些的眉头,淡声道:“姜姮,他不止有你,你也可以不止有他。”
姜姮亦转眸,对上他的目光。
这话何意?
男人忽而伸臂拥了她,垂眸看着她眼睛,“我不急,你可以慢慢忘记他,这期间,一样可以有我。”
姜姮眨了眨眼。
良久,看着他笑道:“若是,我总也忘不了呢?”
男人的目光骤然冷了下,眉宇未及皱起复又舒展开。
“不会。”他气定神闲,像在打一场有十足把握的胜仗。
姜姮看他片刻,忽而笑了下,推开他,寻了一处青石坐下,徐徐说道:“卫国公,我怕蛇,你能为我驱蛇,所以,我会需要你。”
“就像,”她转了转自己手中的团扇,“这把扇子,我热的时候,需要它,等天气凉爽,我就不需要它了。”
“就像,我生病的时候,要吃药,病好了,我是决计不会再吃药的。”
她望向远方,“但是有些人不一样,哪怕他不能为你驱蛇,不能做你的扇子,不能当作良药,你还是不会忘记……”
身旁的男人缄默良久,才缓缓说道:“你忘不了的,不是他而今不能为你做的事,而是他曾经为你做的事。”
“你与他相识十余载,他曾为你驱蛇,为你做扇,为你治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在你心中根基深厚。”
“等他不能为你驱蛇,不能为你做扇,不能为你治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根基自会朽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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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日, 顾峪虽没有了整日的时间来陪姜姮,但还是会每日空出些时间,或带她泛舟江上, 或带她溪旁抓鱼, 或寻一处开阔地纵马疾行,总之,有各种法子带她散心。
姜姮的病终于有了些好转,没那么容易乏力了。
这日,她正在院中纳凉看书,顾峪来了,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内是烹饪好的海货,有触须, 通体略呈灰白色,一节一节的, 像大个头的蜈蚣。
姜姮叫不上名字,这些天顾峪总会叫人给她送来一些稀罕的海货, 每天不重样,虽然有时看着形状可怖, 味道却是鲜美异常。
顾峪在她身旁坐下,开始摆置盘中的海货。
他抓住那物头尾, 拉扯揉动了几下,然后掰掉脑袋, 开始剥那一节一节的硬壳,最后把一块儿完整的肉掏了出来,却并没有拿给姜姮,而是放在盘中, 继续剥下一个。
姜姮已经闻到香味了,但他不给,她也没要,收回目光继续看书,好似对那海货没什么兴趣。
顾峪在此时开口,“萧参军听闻你病了,想来看看你。”已经在前院等着。
姜姮怔了下,目光并没从书上移开。
她病的最重的几日早已过去,彼时,他大概正忙着安顿那个阿笙,无暇管顾她这厢。
姜姮许久不语,顾峪问:“不见?”
姜姮微微点头,“劳烦你转告萧参军,我病已好了,无须来看。”
顾峪唇角抑制不住地动了动,没有说话,剥完最后一只管虾,把虾肉都放进盘中,起身道:“我吃过了,你且吃吧。”
去到前院,顾峪特意命人抓了几只活的管虾给燕回。
“方才过去,她正好做了虾,与我剥了几只来吃,耽搁得久了点。”
他眉目之间溢着平淡的愉悦,好像这些都是他们夫妻之间最寻常的温情琐碎。
看了眼那些活虾,继续说道:“这是我们这几日抓的,你拿回去,叫那小乞丐做给你吃。”
燕回问:“她不想见我么?”
顾峪哼声笑了下,看着燕回,定定说:“是。”
燕回看着顾峪眼中难得的笑容,眉心紧皱,“你为何带她来这里?”
顾峪不解释,由着他猜测,还故意问他:“你觉得为何?”
燕回不再说话,却也并不离开,依旧站在那里。
或许,姜姮会反悔,会愿意出来见他一面。
“主君,萧参军院里来人了,说是有事寻他回去。”有家奴来禀。
顾峪猜到是萧笙,显然燕回也猜到了,方才还平心静气、耐心等待的模样,此刻,眉梢又染焦灼之色。
“告辞。”
燕回大步离开前院,到门口,见果是萧笙追了过来,沉目看看她,却依旧没有一句训斥的话,踏出门,朝自己院子行去。
燕回从不曾用这般严厉的目光看她,萧笙心中委屈,呆呆站在原地看着燕回背影,竟然抽泣起来。
燕回走出几步,察觉人没有跟上来,回头望,看到女郎委屈落泪模样,心中不忍,稍缓了厉色,温声央哄:“跟我回去。”
萧笙这才擦了眼泪,耍气地冲他哼了一声,快步离开。
她在赌气,走得很急,不防撞上了人。
“你没……”萧笙刚要发脾气骂句没长眼睛,看见燕回意在告诫的目光,想到自己而今身份,及时咽下剩余的话,只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撞自己的人,扭头走了。
燕回怕她任性再闯下祸事,也快步去追。
被萧笙撞上的正是夏妙姬。
自从姜姮生病,夏妙姬倒是隔三差五就来探看一番,姜姮从来不见,夏妙姬倒也不恼,请丫鬟转交自己做的一些吃食点心便走。
今日又是如此,放下东西,她便走了。
回去的路上,忽然想起方才撞自己的是谁。
······
“镇南王的幼妹!”
夏妙姬识破萧笙的身份,立即告诉了杨之鸿。
杨之鸿抽了一口冷气,“你说镇南王的幼妹和萧参军在一起?”
“千真万确,我不会认错,那肯定就是镇南王的幼妹。”
夏妙姬刚刚跟着杨之鸿过了几日富贵安稳日子,还盼着人能建功立业加官晋爵带她继续过好日子呢,可不希望他功过相抵策反来的萧参军是个假意投诚的,到最后反而害了他。
“那女郎来找他,不会是送什么密信吧?他们也真是大胆,敢叫一个女郎来冒险。”夏妙姬猜测道。
“这事你谁都别说,我去找姜将军。”
杨之鸿也怕燕回是假意投诚,叫顾峪察觉了,恐怕不止要治他们当初不听军命擅自行动的罪,还要治他们不辨忠奸、引狼入室的罪。
去到姜行处,杨之鸿说了镇南王幼妹在燕回院里一事。
“什么?”姜行更加不可置信。
“你说,这萧参军窝藏镇南王幼妹,到底想做什么?他不会是假意投诚,想伺机和镇南王里应外合吧?”
姜行捶案,咬牙道:“好个燕……我还当他是个一心一意的实在人,原来竟敢利用我!”
“他是假意投诚,咱们就让他变成真的!”
杨之鸿道:“怎么变真的?”
姜行目露凶光:“咱们让他亲手杀了镇南王的幼妹,看他还怎么回去!”
······
燕回已经对萧笙彻底没有法子了。
镇南王亦是猜到萧笙来了他这里,派人悄悄潜进来一回,打算把人接回去,可是萧笙就防着他们送她回去,警觉性异常高,几乎不肯踏出燕回的院子。
燕回这里都是顾峪的人,他不能让那些潜进来的同袍冒险硬闯,而他也不能绑了人去送,因为有很多双眼睛在监看着他,遂只能这般耗着。
“我在这里有事,等办完了事就回去,你别在这里妨碍我。”燕回无奈,只能悄声与她这样说。
萧笙却半信半疑道:“真的么?你真的还会回去,不会留在这里,和那个女人双宿双飞?”
“阿笙,我若会留下,当初出使神都,就会留下了。你放心,我的事没有做完,不会离开。”
萧笙却道:“你的意思是,你的事情做完了,你就会离开,和那个女人一起离开是不是?”
燕回不想让萧笙纠缠下去,却也不会说什么违心的谎话诱骗她,沉默不语。
萧笙心里是气愤的,却知一味与燕回赌气没用,想了想,挽着他手臂道:“阿兄,你不要留在这里做事,我知道你在帮我哥哥,可是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冒险,你跟我回去吧,我告诉哥哥,不要让你来冒险。”
她央求着,见燕回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而说道:“如果你一定要留在这里,那我和你一起留,你是为了我哥哥,为了萧家,我是萧家的女儿,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冒险?”
“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就亮出身份,阿兄,你便杀了我,那样至少能保全你。”
燕回动容,温声道:“不许说这样的胡话。”
萧笙见他终于心软,抱着人撒娇道:“阿兄,我没有说胡话,我是说真的,你的命比我重要,你不能死。”
“阿兄,别赶我走了,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我又不去别的地方,你看卫国公都被我骗过去了,你不用担心我,等你做完事,我们一起回去见我哥哥。”
燕回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赶人走的话,只是把人从自己怀里推开,正色说道:“阿笙,你及笄了,不能再像个小孩子没规矩。”
萧笙赌气地鼓鼓嘴巴,哼声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便跑了出去。
第二日,姜行托辞去勘查地形,约了燕回出去。杨之鸿则负责把萧笙绑去约定好的山洞。
姜行把燕回领进了那处山洞。
“子渊,杀了她,你就还是我们的盟友。”
姜行看看尚在昏沉中的萧笙,对燕回说道。
杨之鸿也道:“没错,除了我们,没人知道她的身份,你现在杀了她,我们不会告发你窝藏镇南王幼妹,只要你好好效力,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阿兄……”
萧笙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姜行和杨之鸿,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阿兄,他们威胁你是不是?你杀了我,快杀了我!”
杨之鸿呵笑了声,“你这女郎还有些骨气,真希望萧参军能听你的……啊!”
电光火石间,燕回的刀就穿透了杨之鸿的脖子。
没有一刻犹豫,他迅疾拔刀,又去杀姜行。
姜行扯了萧笙挡刀才躲过一劫,箍着女郎作为人质才逃出了山洞,扬声对燕回道:“燕子渊,你别忘了我是谁,杀了我,你和阿姮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你是要这个女子,还是要阿姮!你想清楚了!”
萧笙听罢,做出不舍却又痛苦的模样,“阿兄,别杀他,你杀了我吧!”
姜行怎会看不透萧笙的别有用心,她越这样说,越能激怒燕回,遂怒道:“住口!看你小小年纪,倒会拿捏人心!”
怕燕回果真不顾一切来杀他,又道:“我告诉你,我来时给阿姮递了信,她一会儿就找过来了,你想让她看到,你为了这个女子,假意投诚,来杀她的兄长么!”
燕回目光一寒,握紧长刀,“这么说,我得在她来之前,杀了你。”
说罢,长短刀并用朝姜行攻去。
姜行对燕回的了解还停留在三年前,以为他还是那一介文弱书生,就算学了些功夫到底根基浅。他从来没有想过,凭他和杨之鸿两个人会对付不了一个燕回。
不过几个回合,姜行一败涂地,不止丢了人质,身上也挨了几刀。
“姜行,你死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是谁杀了你,你说,阿久会疑到我身上么?”
燕回的刀尖滴着姜行的血,看着倒地不起的男人艰难地向后挪着脚。
“阿兄,不要杀他!那个姐姐来了!”
萧笙比燕回先看到了纵马而来的姜姮,这样喊着,成功将人引了过来。
“阿姮,为我报仇!”
姜行朝姜姮的方向爬过去,看见她身后的顾峪,濒死之心猛然活了过来,“卫国公,那女子是镇南王的幼妹,萧参军通敌!”
“啊!”姜行惨叫。
燕回踩住了他的脚腕,冷目望着顾峪。
“放开他。”顾峪再厌恶姜行,也不可能由着燕回杀了他。
燕回抬脚放开姜行,朝顾峪攻去。
公仇私恨,只要杀了顾峪,就算一并了了。
说起来,今日他还要多谢姜行这个蠢货,能把顾峪单独带到这里。
“大哥!”
到底是骨肉血亲,平日里再淡漠,看见姜行浑身血淋淋的,姜姮还是没忍住落了泪。
“阿姮,我活不了了。”姜行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只可恨,一个军功还未有,可恨,姜家真要败落在我这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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