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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你的心跳(今愉)


“马上就开学,把上学期的书腾到这儿,放那边太占地方。”
“都快开学了啊,”叶书音扯扯唇角,乱糟糟的神思迟钝地重新转动,“还有几天开学?”
谭迎川说:“下周一,还有五天。”
她每天都浑浑噩噩过得不知道是什么日子,看着地面轻声呢喃了句:“这么快。”
“你上哪儿去?”
“对了,我是来拿换洗衣服的,”叶书音神情无奈,连忙去按电梯,“在这儿住习惯,忘了已经搬走了。”
她这状态实在很差,或许自己没有知晓。但站在旁人的角度,谭迎川清楚地知道她心里压抑,哭也不出声,憋着自己的情绪,天天都是强颜欢笑,像是把叶禹飞和韩佩琳的那份坚强也一同表露在脸上,就这样背负着三个人乃至全家的希望生活。
谭迎川骑了电摩刚好可以带她过去,他说这样节省时间,这完全是叶书音无法拒绝的理由,两个人又立马抄小路回到出租屋,谭迎川远远看到楼下健身器材那儿有个人很眼熟,“你看那是不是禹飞哥?”
叶书音双手扶着谭迎川的肩膀挺直身子,颇感意外,叶禹飞在跟别人说话,“是他。”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医院陪床的。
他模样不太对劲,叶书音说:“先别过去,绕路到他们后面。”
谭迎川悄无声息地把车子停在叶禹飞身后,离得近了就能听清,他是在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谭迎川倏然保持沉默。
“我爸已经做了三次化疗了,没有效果,一点也不见轻。我找遍了所有中西医,根本就不管用,怎么可能一点办法也没有……”叶禹飞抹了把泪,捂着脸,在这个自认为不会有别人发现的地方纾解情绪,跟一个陌生人哭得撕心裂肺,成年人也会有崩溃时刻,所有坚强在看不到光明的那一瞬间会尽数瓦解。三次化疗让叶向安痛苦不堪,但肺部的阴影依然顽固地留在那里,医生说情况很糟糕,叶禹飞还没告诉任何人,“我小时候我爸对我特别好,我现在也当爸爸了……我还没教我儿子使劲对他爷爷好……”
叶书音忽然拍拍他,“走吧。”
谭迎川回神,扭头看她,她在这个年纪承担了许多不该承受的事,可一件也没有写在脸上。
叶书音微微低着头,看着他眼角的湿润,“我都没哭。”
“你怎么不哭呢?”谭迎川想说,你可以哭的,可以跟我哭。
对啊,怎么不哭呢,叶书音讷讷地坐回去,低声说:“我哭不出来。”
“但是你也笑不出来。”谭迎川说:“笑不出来可以不笑。”
“我笑了我爸心情就好,他心情好病就好得快。”
所有人每天都把噩耗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他们似乎都已经接受了叶向安不断恶化的病情。
但叶书音没有,她才是那个最固执的人,固执地相信叶向安会好起来,听不进其他与之相反的任何话,甚至一直强忍着难过,就好像一旦自己崩溃了,那一家人就更撑不下去。
回到医院,韩佩琳刚好打了饭回来,她把碗拿过来给叶向安喂,让韩佩琳去好好吃顿饭,叶向安的肠胃已经消化不了什么东西了,有时候喝水也喝不进去,一喝就容易呛,喂饭必须非常小心,韩佩琳专门把山药打成糊给他当晚饭,要是这种细腻的流食再咽不下去,就只能打营养针了。
勺子递到嘴边,一口山药糊在嘴里含了大半天,手必须紧紧揪着床单才能有勇气和力气咽下去,吃饭在叶向安这儿变成酷刑,他明明不想吃东西,但是又不想让他们跟着担心,硬逼着自己吞下去。
叶书音举着勺子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她说:“没关系爸爸,不想吃就不吃。”
话音刚落,叶书音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她一点也笑不出来了,并没有那么能忍,在发觉某个残酷的事实降临在叶向安身上时,她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有躲到安全通道里偷偷哭,脑袋埋在臂弯里,纤瘦的肩膀止不住震颤。
谭迎川蹲在她面前,眼泪也跟着一起掉,虽然不能分担她的苦难,但至少可以张开双臂动作柔柔地把她揽进怀里,让她取暖。
人生老病死,挡不住的,能做的只有学会平静地接受。
叶向安做了基因检测,他们满怀着期待得到一个晴天霹雳的结果:他没有配上。
西药中药都不管用,癌细胞猖狂地在他身体里蔓延扩散,治愈已经没有可能了,他们只能想尽办法缓解他的痛苦,然后等待医生宣布倒数。
对于叶向安来说每天都是噩梦,他睡不着觉,浑身都肿,因为呼吸不畅只能坐在床上,每晚睁着眼看到天亮。
九月一号那天,同病房的病友提起精神,叮嘱她正上中学的儿子在学校好好学习不要想其他事,叶向安这才反应过来,到了该上学的时候了。
他告诉韩佩琳,要求回家。
当时她生病的时候也是这样哀求他的,叶向安没同意,韩佩琳自然也不会同意,在医院有医生随时应对,在家里完全就是一种等死的状态,医生还没下最后通牒,那就有一丝希望。
劝不动韩佩琳,叶向安转而去劝叶书音,“昭昭,去上学。你听我的,回集训班去上学。”
“太远了,离家太远了,那边我没有能说话的人,心里烦了只能自己扛,而且那边的食堂特别难吃,我跟你说过的爸爸,你看我都瘦了不少,”叶书音站起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手往腰上一掐,裤腰空出两个指节:“在那边吃不好睡不好,不走不行吗,我留在这儿读普高考大学,你相信我,我肯定考个好大学。”
“那你不后悔?”
“不后悔。”
叶向安笑笑:“再去试试吧,别因为家里给自己留遗憾。”
叶书音眨眨眼,让泪意憋回去:“等你好了我再去,明年三月份到京宁校考的时候你跟我妈总得和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到那里人生地不熟的。”
叶向安点点头,闭上眼,没劲儿再说了。
叶书音重新回到温岭一中上课,决心去读文化课,考个离家近点儿的大学。
一旦开始上课,时间就过得非常快,准高三生十分忙碌,叶向安不让她来医院,她只能每周六日去医院看他,提心吊胆过了半个月,医生检查过后突然说:“得按天计算了。”
说得真夸张,吓唬谁呢,叶书音想。
因为叶向安最近可以吃东西了,前两天叶禹飞还说他咽了一小块肉,非常想吃韩佩琳做的烫饭。
于是在一个周一的晚上,韩佩琳说要煮一锅烫饭带到医院去吃,叶书音特意跟学校请了晚自习的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今晚请假,或许是韩佩琳煮了叶向安想吃的饭,又或许是叶向安说他有胃口想吃烫饭,总之她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在说今晚必须请假。
饭是韩佩琳喂的,叶向安吃了两口把碗推开,开始大喘气,检测器上写着心跳只剩40多,呼吸频次只剩6。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叶书音都没有说话,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在经历重大变故时是不会哭的……而是会完全放任自己发懵,她坐在床边抓着叶向安的手,平静地看着韩佩琳满脸通红嚎啕大哭,看着医生护士跑进来,掌心里的手温度一点点变凉,到最后她像是握着一个冰块,怎么捂都捂不热,反倒把她身体的温度全都攫夺。
叶书音被赶来的医生挤开,倏然松开叶向安的手,眼前天旋地转,又好像停在某一个瞬间永远定格。
那个瞬间,叶向安看着她和叶禹飞,嘴唇一张一合地动,她在第一次听时没有听清,但现在听清了,叶向安吊着一口气要告诉他们的是:“下辈子我还当你们爸爸。”
作者有话说:
校园篇还有三章完结

第66章 怦怦/补习
温岭讲究“落叶归根”,韩佩琳也是这样想的,怎么也得让叶向安能寿终正寝,所以没有火化,连夜把他带回了叶书音爷爷奶奶住的老家。
凌晨四点,叶禹飞先挨个给为数不多的表亲和远房亲戚打电话通知,然后便是买墓地,订棺材,设灵堂,给过来守灵的人准备烟和饭菜。
巷道里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谁家有什么事情没多久就会传遍整个街区,叶向安在老家又是个出了名的好脾气,人缘极好,因此来吊唁来帮忙的人眨眼就站满整间屋子,叶书音跪在灵堂里,来一波人哭一次。
爷爷奶奶去世时她还小,就跟瑞瑞是一样的年纪,那时也曾经历过这些,但没有什么太大感触,理解不了什么叫“去世”,但如今长大了,叶书音发现她依旧理解不了,不过不同的是:小时候怎么哭也哭不出来,现在能哭出来了,她的眼泪断了线一般一直没有停过。
叶书音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哭出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头脑也完全没有关于这段时间的记忆,只是麻木地听韩佩琳和叶禹飞的话,只管跪在这儿,来人就哭。
三天后一早,棺椁下葬,这天小院里特别热闹,让叶书音有一种仿佛现在不是葬礼的错觉,她像是听到耳朵旁边有一百多个人在叽叽喳喳同时跟她说话,取代了守灵这几天盘旋在耳边的,止不住的哭泣声。
来帮忙的亲戚和叶禹飞一同把棺椁抬上车,“一二三”一使力,叶向安就被缓缓放好,叶书音双手捧着照片,朝伸手要扶她的姐姐摆摆手:“没事儿,我不用扶。”
姐姐看着她难看又苍白的神色,这张脸本来就小,现在双眼更是肿得恐怖,想说的劝慰的话没说出口,转而去搀扶韩佩琳,这个中年女人身材佝偻,三天里哭到身体虚脱,只能藉着别人的力气下地走动,苍老得不成样子。
这一家人……
世事无常,叶向安太年轻了。
到墓地放棺椁时气氛更是热闹,叶书音站在一边,在一句又一句嘈杂的“慢点慢点”、“往左靠靠”、“一二三就慢慢往下放,放稳点儿”中,看着叶向安的棺椁安安稳稳躺了进去。
唢呐声响,到安葬的时候了。
叶向安的脸慢慢被泥土遮住,那副安详的姿态就跟以往每一次在家里睡着时一样,他这人睡得沉了容易打呼,还经常打得震天响,有时候还会把他自己给震醒。
叶书音跪在墓边仔细去听,风拂过脸颊,很温和的风,似乎还能在风中听到鼾声。
但她知道,叶向安以后一定再也不会打鼾打到把自己震醒了。
他实在太累,太困,需要好好睡一个长长的觉。
葬礼之后还有很多琐碎的小事需要收尾。礼金,花销都得从头捋一遍,人人都劝他们好好睡一觉,但怎么能睡着呢?
偌大的屋子只剩下一片狼藉和叶家母子三口,空荡得厉害。
隔天晚上,韩佩琳躺在床上休息,叶禹飞抽了一支烟捋完账本,跟正在收拾院子的叶书音说:“昭昭,我来吧。这两天已经够累的了。”
叶书音把剃须刀递给他:“哥,刮刮胡子。”
院子里异常安静,这种安静让人心慌,叶禹飞听见自己长长地吐了口气,说:“胡子先不能刮,你收拾收拾自己,准备去上学吧,都结束了。”
叶书音不肯,“我跟你们一起走。”
“你哥说得对,”韩佩琳缓缓走出房间,声音有气无力,“上学去吧,日子总得往前过,总不能天天这个样。”
她叹口气:“活着的人还得好好过日子。”
叶禹飞说:“我待会儿送你回去,在家里调整一晚再坐火车走吧,我明天给你买火车票。”
叶书音还要拒绝,韩佩琳忽然说:“还准备回黄山集训?”
她看着叶书音,眼底没有什么情绪,只剩了疲惫,“你爸没让你退钱吧。”
叶书音垂头,“嗯,没有。”
“留在温岭吧,”韩佩琳此刻无法接受任何一个人远离她,可她明明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放任自己的私心无限放大,最终那份私心被她用最伤人的方式说出来,“走艺术你以为就有多轻松吗?”
“民办大学就不用说了,一年学费几万块,咱们家上不起。要是能上公办大学的美院还行,一年学费五千打底,这倒是不贵,但是平时你画画用笔买画材这又是一大笔花销,上了大学得买电脑,买各种电子设备,你一个学美术的总不能用便宜电脑糊弄吧,既然上了大学,也就相当于半只脚迈进社会里,那吃穿用度都不能糊弄,还有大学后期做手工出去写生,算算又得花不少钱,而且毕了业,你能干什么呢?”
在韩佩琳眼里,这是非常现实的问题,她不像叶向安一样惯着叶书音所谓的“梦想”,经历过这么一遭更透彻地明白一件事:钱才是最有用的,没钱连病都治不了,命都没了那要梦想还有什么用?
“也就只能当美术老师,要不就去企业给人家打工,上企业干活人家老板随时都有可能辞退你,想要个稳定的工作就得考公考编,你以为公务员事业编那么好考吗?叶书音,你去看看往年的岗位表,有几个单位是招美术专业的?你毕业想考公考编就只能去报三不限,报录比你知道是多少吗?三不限的单位,从几百个人里挑一个录取,你觉得你能考第一名——”
“妈,”叶书音出声打断,弯腰接着整理桌椅板凳,她早就决定好了主动放弃,“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去集训的,我跟我爸说过要考一个好大学,那就肯定能考上。”
韩佩琳回出租屋之前,叶禹飞和叶书音提前把家里有关叶向安的东西都整理了一遍,她现在不能看到关于他的任何东西,一看就掉眼泪,掉完眼泪后也不说话,就干坐在那儿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书音把那些遗物带进自己的小房间里慢慢收拾,叶向安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这手机他用了很多年,透明的手机软壳已经发黄,屏幕还有几条裂纹,不过他依旧跟宝贝一样看待它,叶禹飞说要给他换他都舍不得换。
她把自己的手机充电线拔下来,给叶向安的充上电。
跟班主任销好了假,明天要回学校上课,这段时间落了许多课程没学,得补补课,谭迎川早就做好了准备,告诉她明天可以给她补习,冲刺班的水平给她补习还是足够的。
叶书音问谭迎川在哪儿见面,明天晚自习放学得先去找他一趟,谭迎川暂时还没回。
叶书音打开叶向安的手机,各种通讯软件都有99+的红点,是他手机里的好友听说他住院后发来慰问的,但那时候的叶向安病痛缠身,没有什么力气回复消息,也就一直放着没回。
叶书音抱起双膝坐在床边,挨个点开那些未读消息滑了滑,顶部导航栏也有很多信息通知,她一条一条清理掉,看到叶向安的相册截了好几张图。
很多张,是在他生病那时候截下来的。
叶书音转而打开相册,保存在最上面的是很多张浏览器搜索记录截图,她浑身怔住——
【癌症痊愈的几率】
【肺癌晚期睡不着觉】
【社保交满十五年后能领多少养老金】
【社保交满十五年后能领多少丧葬费】
【温岭安乐死医院】
【人死之后子女还能拿养老金吗】
叶书音瞬间耳鸣,额角青筋暴起,她捂着耳朵蜷缩在床边,咬牙抵抗脑袋里的嗡鸣,死死盯着【安乐死】那张截图,整颗心脏都被揪住,痛到无法呼吸,她嚎啕大哭,在此时终于有了“叶向安永远离开她”的悲伤实感,终于意识到自己以后再也没有爸爸了。
他到死,都在想他们活着的人能不能拿养老金,他到死都在考虑他们啊!
叶书音开门下楼,她要回老家,她这几天都没有在叶向安的墓前真情实感哭一哭,她都没有跟叶向安好好说几句话,他说下辈子还当你们爸爸,她应该回一句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女儿才对,可是她什么都没说……
她跑出楼道到后院骑车,准备赶紧到车站买最近的一班大巴车回去,然而,却在这个时候,隐隐听到韩佩琳哭。
叶书音倏然停在拐角,心里咯登一声卡壳在这儿。
韩佩琳还没上楼,楼下也没有任何关于叶向安的东西,她怎么会哭呢?还哭这么委屈伤心。
叶书音抹抹脸擦掉泪痕,不想让她看到她在哭之后更伤心,脚尖抬起还未迈出,韩佩琳哽咽出声:“毕竟跟他过了几十年,缓缓吧。”
叶书音屏住呼吸,韩佩琳在说什么?
是她哭出错觉了么?
她使劲揉揉耳朵,听见一道浑厚的男声告诉韩佩琳:“别太难过,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自己的身体也才刚好没多久,往后日子还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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