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你的心跳(今愉)

“是得过，”韩佩琳平复了下呼吸，带着厚重的鼻音说：“等把他安心送走再说别的。”
男人说：“嗯，也得给孩子们一个缓冲的时间。”
叶书音又开始耳鸣，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她颤抖的身子摇摇晃晃，只能拚命用指尖抠住墙角来稳住自己。
她忽然不敢再往前迈一步，也不敢再往那里看，所有情绪全乱了，脑海里涌出很多很多问题：缓冲什么？孩子们在说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谭继成搬到他们家对门那天，就已经开始了对么？叶向安生病时她在医院里想的不止有他一个人对吗？这段时间韩佩琳一直都在哭！她明明那样伤心！
最后，叶书音实在搞不懂一件事，难道叶向安还不够爱她吗？
叶向安办完葬礼才不过三天！
才三天！
韩佩琳怎么忍心的……
叶书音慌乱无措地瘫坐在墙边听着墙角后那两个人的交谈，男声温和，女声痛楚，他劝慰她时怎么听怎么温馨，可为什么偏偏是谭继成和韩佩琳呢。
不知道多久，韩佩琳哭完了，谭继成送她上楼。
叶书音呆滞在地上，黑夜给她蒙上一层阴影，让她像一个阴暗的小丑在窥探别人的幸福。她看着远远离开的那一高一矮两个背影。
尽管没有生活在一起，他们俩之间似乎已经有了熟稔的亲密，叶书音在这种亲密之中感觉到疑惑，悲伤，怨恨，愤怒。
以及——
手机振动，谭迎川回复了，叶书音缓缓低头，他问：【下晚自习就太晚了，附近没什么地方开门，除了网吧就是网吧，直接上我那儿去？现成的地方，也安静】
她没有力气站起来，更没有追上去质问，也没有和他们撕破脸的勇气，就算现在冲上歇斯底里地发一通疯，那又有什么用呢？事情已经发生了。
可为什么是谭迎川的爸爸。
再抬起头，已经完全没了任何负面情绪，眼底冷淡漠然，似乎今晚没什么都没看到。
她仰起头，天空静谧又深沉，云朵遮住了月亮和星星，以前总是听说人死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但是她一颗都没看到。
人死了就是死了。
她好像一瞬间接受了叶向安去世的事实，随之而来的就是永远坠落的恐慌，她掉进深渊，潮水攫夺呼吸，她朝岸边的韩佩琳伸着手却无法救出自己。
半晌，谭继成的车开走，叶书音僵着手回复谭迎川：【好啊】
作者有话说：
到这儿就已经很明白了qwq明天大概也许可能要卖个锁，明天不行就后天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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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怦怦/唱街
至亲去世后，往往会经历一个很长很长的阵痛期，难以割舍的感情会让人每天都浑浑噩噩，恍惚到想起他们就会哭个不停。连申园都觉得不可思议，返校后的叶书音太镇静了，不像是遭遇过家庭变故的。
事实上，叶书音没工夫让自己伤春悲秋，她几乎没有戒断反应，也不需要别人可怜，难道让自己一辈子走不出来，被所有人带著「怜悯”的眼镜看待？那不是叶向安所期望的，也不是她想做的。
她不想再做弱者。成长有时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她曾在许多个瞬间决心改变，但始终没有下定决心，是韩佩琳推了她一把。
黑板上挂着的倒计时显示离高考还剩254天，看上去日子很长，可一眨眼就过去了，她还有很多课本没学，也还有很多题需要啃，得让自己迅速强大起来，所以必须少说话，使劲闷头去学。
原本她是想住宿的，只是现在的高三生搬了宿舍，一个人一个床位，暂时挪不开位置，她只能每天早起，五点二十到校，晚上十点离校，这个模式是第一年效仿山河四省，在温岭从没放学放过这么晚的学生哀声哉道，叶书音一言不发，相反，她很喜欢这个作息时间，喜欢在学校这个安乐窝里刷题，能让她在压抑的家庭中偷得片刻时光喘息。
就算放了学，叶书音也不会立马回家，谭迎川的卧室是她第二个安乐窝。
他很乐意帮她补习，她之前也答应他说了“好啊”，可她应下来立马就后悔了，这算什么？她这是把谭迎川当什么？
只是箭一旦发出去就没有回头路，是他自己要入局，不是她强迫的。
叶书音反覆告诉自己这句话。
新卧室比铂钰湾的房间小一圈，但干净整洁，放着很多东西但并不显杂乱，她坐在这儿，坐在他旁边，心里静到极致。
房间的灯会一直亮到午夜，窗帘闭合，墙上映照少男少女紧挨着脑袋的影子，有时候谭迎川眼睛酸涩会支着头眯一会儿，醒来后叶书音还在埋头写，像是感觉不到累，他会捏捏眼角接着坐好，陪她一起。
一个国庆假期过去，离高考就剩247天。
断断续续下了几天小雨，温岭一下进入秋天，短袖换成长袖，叶书音怕冷，长袖外面还得套一层外套。谭迎川的卧室很暖和，她穿得多，总是忍不住昏昏欲睡，谭迎川做完一张试卷放下笔，才发现叶书音已经在旁边睡着，睡得还很沉。
笔竖起来，两只手攥住，下巴抵在右拳上，也不嫌这个睡姿难受。
谭迎川缓缓靠到椅背上，颈椎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痛，本以为自己就够拼的了，没想到叶书音拼起来让他自愧不如。她每天都睡得很少，眼下垂着乌青，但人看上去打了鸡血一样非常有精神。
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儿。
谭迎川没喊她，轻手轻脚起身抽了条薄毯盖在她身上。
叶书音是真睡沉了，笔杆一歪，脑袋也跟着往桌上倒，谭迎川顺势捧住她的脸颊，叶书音被惊醒，在他手掌上迷迷糊糊发懵。
“几点了？”她睡眼惺忪。
谭迎川依然站着，没松手，“十二点了，送你回家。”
眼睛像是被蛰过一样酸疼，叶书音全身卸力，整个脑袋都耷拉在谭迎川手心里，忽然就不想动了，被打断的浓重睡意让脑袋嗡嗡地疼，“我再写两张课时练。”
脸被他捏了捏，但一摸都是骨头，谭迎川叹气，沉沉肩膀，托着她的脸扶正，“拚命不是你这么拼的。”
“不行啊谭迎川，我落太多课了，这个程度去高考肯定连二本都难上。”叶书音打了个哈欠，坐直，“有冰块吗？我吃几个提提神。”
谭迎川看了眼表，“这么晚不回家，行吗？”
怎么不行呢？韩佩琳估计巴不得她不回家，那样她才有时间去拥抱自己的新生活，叶书音扯扯唇，“你看我手机响过吗。冰块没有那雪糕也行。”
“两个都没有，”谭迎川关上房间门，在叶书音诧异的目光中，说：“明天正好周天能休息一天，你不困那咱们就看个电影提提神，看完再继续？”
没等她回应，谭迎川把她拽起来按在床边坐好，拿出一个小投影仪放在桌边，叶书音问他：“什么电影？”
“《sing street》，今年刚上的电影。”
这个名字……叶书音组合了一下两个单词，“唱街？”
干坐着不舒服，后背也没个倚靠的东西，叶书音干脆盘腿坐到地上，后背靠住床。
谭迎川把被子叠了两下让她垫着，“翻译过来是，《初恋这首情歌》。”
“爱情片？”
谭迎川在她身边坐下，“你看。”
电影开头，是一个男孩在自弹自唱，背景音却很吵闹，是他家人在吵架，男孩猛地推上门，家人的争执却依旧没能被隔绝。
“要是你连贷款都不替我分担，我早就离开你了。”
“我受够你了。”
“你随时能收拾东西滚蛋。”
可男孩却把这些争执变成好听的曲子唱起来。
叶书音听着男孩唱的“口水歌”，忽然不说话了。
电影的情节很简单，男孩康纳的父母面临经济压力，他们总是因为钱而争吵，感情濒临破裂，而敏感的康纳也在学校中遭受欺凌，他在这种压抑苛刻的环境里喜欢上一个模特拉菲娜，为了心爱的女孩，音乐白痴康纳组建起乐队，却意外缓解了破裂的父母关系，和拉菲娜之间的距离也在一点点拉近，也在每一首歌里寻找到自己。
我们改变不了其他，但可以改变自己，就像电影中说的：“This is your life，you can go anywhere.”
不只是简单的爱情片。
康纳就像她，改变不了其他，只能改变自己，拥有破裂的家庭感情，压抑的学习环境，以及，遥远在天边的，却下定决心想要拉近距离的人。
但又不像，叶书音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要拉近谭迎川跟她的距离，她完全是被动。
最后一个镜头，康纳和拉菲娜驾着船行驶在大海上，他们含笑淋着暴雨，驶向远方，去实现一同的梦想。
叶书音眼睛一热，有点想哭。
“你还考京宁吗？”谭迎川出声问她，声音徘徊在她耳畔。
隔几秒，她说：“考吧。”
他答非所问，“你明白吗？”
明白什么？叶书音红着耳根子。
谭迎川声音低低的，似乎被电影声掩盖住：“你考京宁那我就考。”
萤幕落下，尾声在唱：
“你永远不要回头，你要继续往前跑”
“如果现在不出发，你永远无法起航”
谭迎川说：“有精神了吗？”
叶书音侧头，迎着投影仪细微的光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瞳仁很亮，眸光极其温柔。
是真的被动还是假的被动？叶书音已经无法辨别了，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本来就不是因为被动才选择靠近谭迎川，是他这个人本身就很好，她忽然不忍心。
他真的会像拉菲娜一样，和她去实现一同的梦想吗？
“有精神了就起来接着写题，剩下二百天，创造一个逆袭考上京宁的奇迹。”谭迎川说。
他会的，谭迎川就是她的拉菲娜。
在意识到这点时，叶书音把压着的担子放下一秒，任由青涩的暧昧在他们肩并肩的亲匿中生长蔓延，她沉浸在他们将来会考到同一个城市的幻想中，在这种心照不宣里撇过头，心跳渐起，“怎么选这个片子？”
谭迎川想了想，“歌好听。”
犹豫的时间也太久了，叶书音轻嗤，不太信这个理由，“是挺好听的。”
谭迎川也笑，“大概是因为，我曾经也被当成过模特？跟女主拉菲娜职业一样。”
叶书音倏然怔住，反应过来后，低低呢喃：“那都多长时间了，你还记得呢？”
“怎么不记得？”谭迎川戏谑地笑，“头回有人让我在教室里脱衣服。”
他站起来，朝她伸出右手：“是写会儿作业，还是送你回家？”
叶书音盯着他的手，握了握拳，而后把左手放上去。
他手臂一使力把她拽起来，叶书音却突地“嘶”了一声，腿麻了站不稳，空着的右手在空中挥了挥，不知道扫到书架上什么东西，而后被大力拽到一边，整个人撞在他身上。
谭迎川抓着她的胳膊，呼吸却略沉，身子猛然往后撤了撤。
叶书音没意识到，低着头咧嘴，“别别别，我腿麻了，等会儿谭迎川。”
谭迎川也没说话，就这样等着她腿上的麻劲儿缓过去站好，才出声：“墨水都让你挥出来了。”
“什么？”叶书音再一抬头，才发现桌下一片黑，甚至溅起的墨点都沾在他衣服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见。”
叶书音抽了几张纸，看着他衣服上的狼藉却无从下手，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遍，才发现他脖子上居然也溅到了，就在喉结旁边，不过只有很小一点。
她眼含歉意，“都弄你脖子上了。”说着，把纸巾贴到他喉结旁边。
谭迎川都来不及阻止，颈间蒙上一层痒意，他喉结滑了滑，垂眸看着叶书音嘟囔：“怎么擦不掉呢？你这个墨水是擦不掉的那种吗？”
越说凑得越近，呼吸都快贴到他喉结上来。
下一瞬，叶书音猛然被他掐住腰放在书桌上坐好，她瞪大眼睛，嘴里倒吸口气，那一句惊呼还没发出来，谭迎川深深看她一眼，眼底墨色翻涌，随后抄起睡裤急匆匆出门进了浴室。
谭迎川完全是懵的，他双手撑在洗脸池边，背脊轻轻弓着，身体格外明显的变化让他措手不及，明明他是很纯洁地想要跟她看电影，仅此而已。
再晚出来一秒钟自己给自己支起的帐篷就藏不住了。
好不容易缓了几秒，那股冲动不再那么强烈，结果她又开始在外面敲门，声音轻轻柔柔：“谭迎川？”
磨砂门能看到她曼妙的影子，谭迎川闭上眼，很想告诉她你别说话，但他无声紧促的呼吸让他完全说不出来话，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贫瘠的经历让他慌乱无措。
帐篷高高的，谭迎川发觉自己的理论知识学得很差劲，这怎么办？
“你要洗澡？那我回家了？”
谭迎川打开冷水往腰腹浇，脑子里回想着她，声音紧绷着，“待会儿我送你。”
到家后，韩佩琳还没睡，她在沙发上看叶向安的手机，叶书音心里膈应，走过去抽回手机跟她说：“不早了，快去睡吧。”
韩佩琳如梦初醒，看了眼表，“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在外面写卷子了。”
“这么晚，你在哪写卷子？你是不是去不三不四的地方了？”韩佩琳突然炸毛，眼睛瞪圆，脸色涨红，“叶书音！你学坏了是不是？我生你养你，供你吃供你穿，是让你大半夜不回家出去瞎混的吗？”
叶书音冷静地看着她，任由她叫骂，口袋里的手机振动，韩佩琳听到更是激动，直接扑上来翻她的口袋，“谁给你打的电话？你还敢在我面前这样！”
叶书音没有阻拦，被她扑得往后退了两步，她拿到手机不管不顾地接起来，正要骂，对面来了一句：“我到家了。明天去图书馆写卷子？”
韩佩琳瞬间静下来，看了眼屏幕，“小谭？”
叶书音朝话筒说了句：“好。”
韩佩琳肉眼可见地松下来，语气和眼神都变了，变成另外一个人，“上小谭家里补习去了？挺好的。”
叶书音问：“你不担心吗？他一个男生。”
韩佩琳觉得她在说废话，“小谭是个好孩子，虽然比你小两天，但他踏实，跟个大孩子一样。”
她意味不明地回了句，“是吗。”
“你跟他一块儿补习我不反对，我放心。”韩佩琳看着叶书音，眼里有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试探，“远亲不如近邻，你就把她当自己同辈的弟弟看。他人品是什么样我还是清楚的。”
叶书音豁然清醒，她沉醉在谭迎川带给她的美好中，忘记这些美好是她偷来的时光，也忘记醒过来，现在是时候醒过来了，她点头：“行。”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点，下章上真，不过应该不太好写，校园篇最后一章，而且是两章合一，字数多qwq，得到半夜了，大家别等哦！
安利个电影吧，《sing street》（《初恋这首情歌》）
“要是你连贷款都不替我分担，我早就离开你了。”
“我受够你了。”
“你随时能收拾东西滚蛋。”
“This is your life,you can go anywhere.”
“你永远不要回头，你要继续往前跑”
“如果现在不出发，你永远无法起航”
出自《sing stre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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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迎川说：“拿着呢。”
“涂卡笔也得多装几根笔铅，啊对了，别忘了装橡皮，以防万一，橡皮还是多拿几块吧。”
“碳素笔多拿几根，别忘了拿0.7的写作文。”
叶书音应声，“都拿上了！你往门上挂粽子没有？”
谭迎川走到卧室门口，看着一大早挂起来的粽子，眼含笑意，“拍了两下。”
叶书音正好数到“8”，闻言赶紧说：“不行不行！要考四科，得拍四下！”
谭迎川又走回去多拍了六下，“咱俩都高粽。”
“高中！学校门口见。”
叶禹飞和韩佩琳在楼下等着送考，韩佩琳还穿着旗袍，守孝期不能穿鲜艳颜色，所以她穿了件墨绿色的，长发绾起，整个人无比端庄。
一路都是高考生，学校门口站满了学生和送考的家长，卖手机电脑的商家拉起横幅搭好帐篷在发放免费的矿泉水和文具。
叶书音和谭迎川，施展，朱悦宁都分到了一中，四个人汇合，即将进考点时，谭继成姗姗来迟。
叶书音进了校门，回头，谭继成西装革履，韩佩琳旗袍加身，两个人站在那里，一同朝他们俩挥手。
谭迎川叫住她：“叶书音，好好考。”
叶书音眼底闪熠，志在必得，递了一支红色碳素笔给他，笔身写著「金榜题名”，“加油啊，谭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