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人将这店打理得不错,只不过从没见过她,每回来时,她也不拿乔,今日便要和这东家面对面谈一谈了。
陆瑾画两手捂住脸,姑奶奶,没钱吃霸王餐还用权势压人了。
她直接抱住慕容慧,劝道:“算了算了,老板做点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咱们下次再来吃吧。”
那掌柜的一惊,细细打量了慕容慧一番,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你……我……”他哆哆嗦嗦道:“我知道了,你是……”
慕容慧掏腰牌的手很快,信心十足道:“阿瑾,今日必须让你吃了再回去!”
东家突然一拍脑袋:“你是将军府大小姐!”
说罢,他连连道歉:“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是小人没长眼啊,大小姐您可千万别记在心上。”
慕容慧一哽:“你……”
可惜被阿瑾死死抱着,不然她早把腰牌拿出来了,慕容慧怒道:“阿瑾,放手!”
陆瑾画捂住她的嘴,对掌柜微笑道:“你倒还有几分眼光,这位……正是将军府大小姐!”
“哎唷!”这蓟州的权贵遍地都是,老板在这开了那么多年酒楼,就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这将军府大小姐,便是最不能惹的一个。
她从小活泼好动,偷鸡摸狗,又习得一身无人能敌的武艺,再加上有个溺爱孩子的爹。
在这蓟州,简直就是横着走啊。
听说她遇见好看的男子,若是相中了,半夜都要去人家房间偷人裤衩子的。
掌柜面皮抽了抽,连忙扇了自己几巴掌,赔笑道:“瞧我这狗眼,不识大小姐您呢。”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唯恐她记恨上酒楼,掌柜笑道:“今日二位随便吃随便挑,一切都算在小人的账上!”
陆瑾画生怕待会儿被人看穿,连忙道:“先开个雅间吧。”
“好嘞!”
走到一半的李福全不知道还要不要上前,只好为难地看向燕凌帝:“这……”
后者神色难辨,冷淡道:“回来。”
被大堂众人目送上楼,陆瑾画才松了口气。
慕容慧有些憋屈,还要靠别人的身份上来。“阿瑾,待我与那掌柜的说清楚。”
“先别说了。”陆瑾画进了房间坐下,“等吃完这顿,咱们回去叫人把银子送来就是。”
反正这店以后打死她都不会再来了,太丢人了。还以为慕容慧真有办法,谁知是拉着她吃霸王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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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燕凌帝:老婆没钱吃饭也不找我[爆哭][爆哭][爆哭]
陆瑾画:早知道少玩两把了……
慕容慧:阿巴阿巴我要赊账!
“这将军府大小姐真是越来越胡作非为了。”
“就是啊,前段时间我还看见她打人,差点把人打死了。”
其他人都吓得脸色苍白, 慨叹道:“这样的女子, 怕是没人敢娶了。”
“你懂什么?”有人接话道:“那将军府好歹也是受过陛下赏赐的,若是能做府上贤婿,后半辈子可吃喝不愁了。”
“我瞧她也有几分姿色,只是不够端庄, 若是我娶了她, 定要好好调|教她的。”
众人哄堂大笑,一些人对这些言语不齿,拧眉坐在一边。
“少说两句吧, 小心被她听见了。”
“怕什么,她不是上楼了么?”
“就是,我们都盯着呢。”
“盯着什么?”一道清朗声音传来, 甚为悦耳,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做男装打扮的女子,唇红齿白, 英气凛然。
“盯着将军府大小姐啊……”
女子唰一声打开扇子, 笑道:“哦?你们认识她不成?”
“原本是不认识的。”其他人擦了擦嘴巴, 也笑道:“不过她刚刚想在店中吃白食, 自曝身份了。”
隗(wěi)清玉气笑了, 不仅用她的身份招摇撞骗,还吃白食。
凭白诬陷她的名声。
她摇着扇子,睨向那掌柜:“本小姐怎么不知道,自己在这店中吃白食啊?”
掌柜的吓了一跳, 连忙站起身:“您,您……”
常年与各色人打交道,他瞬间明白了隗清玉的意思,惊魂不定道:“刚刚分明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自称是将军府大小姐啊!”
隗清玉肃声问:“人在哪儿?”
“正在楼上天字雅间。”
“带我去!”
隗清玉没走两步,突然回过身,旋身而起,将刚刚大放厥词那几人桌子踢翻。
滚烫的红汤流了一地,有的泼到身上,烫得人一阵惨叫,正是刚刚出言不逊之人。
掌柜吓得心惊胆战,又不敢去阻止,只能在一边丧着脸劝:“息怒,息怒啊大小姐!”
在他这店里闹事,他还怎么做生意啊。
还没来得及心疼,旁边走来一小厮,掏出两锭金子放在他手中。
掌柜骤然消音,拿起那金锭子咬了一口,是真的!
隗清玉摇着扇子,淡声道:“这是赔偿你的,以及待会儿楼上雅间的损失。”
在蓟州皇城中,一向只有她隗清玉为非作歹的。今日可算开眼了,居然有人敢把脏水往她头上泼。
她倒要看看,这胆大包天的二人究竟是谁!
掌柜眼冒金光,只谄笑道:“您尽管砸,今天一定得砸高兴了!”
说罢,矮着身子往楼上去:“小人带您去见那两位女子。”
陆瑾画与慕容慧在房间里彻底蔫了,玩了一天,还什么都没吃上呢。
慕容慧还好,一人吃了三串糖葫芦,连带着赤霞那份。
她可是连水都没喝一口。
陆瑾画感觉自己要昏厥了,上了茶就连喝三杯。
最后一杯还没喝进嘴里,门突然被踹开,劲风鼓鼓,迎面袭来一把扇子。
一切来得太快,陆瑾画甚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斜刺里兀地伸出一柄剑,将那扇子‘刺啦’一声挑飞。
杯子因为这力道,咯嘣一声,碎了。
茶水撒了她一手。
陆瑾画猛地跳到赤霞身后。
隗清玉扬手接住自己的扇子,挑眉看向赤霞:“你倒有几分真功夫。”
赤霞面色如浸寒冰,将剑鞘扔在一边,冷冷看着她。
陆瑾画两眼发懵。
这人谁啊?
她发誓,自己可没得罪过这么一个人。
转头看向慕容慧,后者如梦初醒,站起身大叫:“清玉,是我啊~”
蜿蜒百转的声音令隗清玉浑身一抖,见鬼似的看向慕容慧,她脸色变了变,无语地收起扇子。
“那假冒我的两位女子,便是你们?”
慕容慧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事发突然吗,借用一下你的身份罢了。”
“借用我的身份吃白食?”
慕容慧满脸尬笑,那总不能用她自己的身份吃白食吧?
“你来得正好,火锅要一起吃才香!”
跟上来看热闹的掌柜站在一边,隗清玉使了个眼色:“上个大锅,再来三斤牛肉,切成薄片,来三壶酒……”
“两壶,两壶就够了。”慕容慧连忙道:“阿瑾她不饮酒。”
隗清玉又看了眼陆瑾画,瞧着如此娇弱,不像是会饮酒的人。
她记得慕容慧可不是这种大家闺秀,她俩是如何玩到一处的?
“我是给我自己点的。”隗清玉将扇子放在一边,又薅了把马尾,姿态好不油腻:“想喝酒你自己点,那肉我一个人也能吃三斤。”
慕容慧:……
掌柜在一旁连忙道:“是呀,大小姐她经常来吃,回回都点这么多。”
慕容慧抬眼:“她经常来吃,你刚刚还会认错人?”
“我从未在此地宣扬过我的身份。”隗清玉倒了杯水,一口饮下,潇洒道:“今日听说将军府大小姐想在此吃白食,所以特地上来看看。”
“哪有想吃白食。”慕容慧面红耳赤:“我只是恰巧今天没带银子而已,准备回宫再送来的。”
“没事没事。”掌柜连忙打圆场,“喜欢吃咱家的东西,是小人的荣幸,几位今天吃好喝好,全算在小人账上,以后再来,小人一定记着几位的脸!”
“我们也来三斤牛肉吧,一壶酒。”陆瑾画道。
等人出去了,慕容慧才介绍:“她是寄居孙太医府上的那位表姑娘,叫陆瑾画。”
说罢,又对陆瑾画道:“她是将军府大小姐。”
陆瑾画:“刚刚听她说话,已经猜出身份了。”
“我也知道你。”隗清玉道:“你是将陛下迷得神魂颠倒的那个女人。”
慕容慧一口茶水喷出来。
这种话私底下说说算了,你怎么还当着人家面说呢。
“没事。”陆瑾画拍着她的背,神色不可谓不复杂:“她说得也没错。”
一墙之隔。
李福全悄悄抬头,年轻帝王无动于衷,面色缓和不少。
燕凌帝心中如是想,奈奈没否认这话,难道是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她从未表示些什么,是因为对他并无感觉吗?
不,他并未剖白过心意,奈奈是不可能知晓的。
一边欣喜,一边焦虑更甚。
酒上得很快,隗清玉展臂给自己倒了杯,“你是如何同她玩到一处的?”
慕容慧咧嘴一笑:“我与阿瑾生来就注定要做朋友的。”
隗清玉‘嘁’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
与她一样,在蓟州臭名远扬,正是因为这个她俩才会凑到一起。结果发现两人是前所未有地合拍。
陆瑾画也问:“你如何与她玩到一处的?”
“与未来的大将军做朋友,难道不好么?”隗清玉接过话茬,“你是临安的朋友,自然也是本将军的朋友了。”
说罢,手握成拳捶了自己胸膛两下,“我以后可是要继承我爹的位置的。”
陆瑾画点了点头:“我瞧你威风凛凛,往后定能成为盖世大将军。”
隗清玉大惊,赞道:“你实在有眼力劲,我喜欢你!”
“敬你三杯,为刚刚差点伤着你道歉。”
说罢,直接拿酒连喝三杯。
瞧她这豪迈的样子,慕容慧直接头皮发麻:“清玉,我之前不是说过你,不要故作潇洒了吗?”
真的很油腻啊。
陆瑾画颇为赞同:“不知你认不认识容逸臣?”
隗清玉拧眉:“曾经风光无两的容相,在蓟州女子中炙手可热。”
说罢,她面色奇怪道:“你不是皇帝的女人吗?也喜欢他?”
隔壁燕凌帝缓缓皱起眉,啪一声捏碎了茶盏。
陆瑾画被她这句话弄得七窍生烟,无语道:“不是这个意思。”
“容逸臣惯喜欢夹着嗓子说话,恶心死人了。”
就是现代定义的气泡音。
“你不要学他,他太油腻了。”
“真的吗?”隗清玉放下酒杯,叹道:“我瞧话本子里都这么说,这样做,才显得我不拘一格,洒脱霸气。”
“话本子?”陆瑾画被她前半句话吸引。
她从皇宫藏书阁里拿了不少古书,实在晦涩难懂。
若是有话本子解解乏,也好过整日看那些圣人的书啊。
“你没看过话本子?”隗清玉勾唇一笑,“那你可真得试试,此物……令人如痴如醉,神魂颠倒,妙极啊。”
陆瑾画:“是打算试试,改日拿了银子,再出宫来买些。”
“不用改日。”隗清玉心情极好,也乐于分享,她从怀里啪地抽出一本书扔在桌子上:“我这就有一本珍品,千金难求。”
“这书我已经看完了,初次见面,便送你做见面礼吧。”
麻烦别人是增进感情的一大方式,陆瑾画也没客气,接过那话本子。
只见蓝皮皮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强夺太子妃·霸道容相狠狠宠】
陆瑾画:?这什么鬼东西。
“拿回去慢慢看,此时看没什么氛围。”隗清玉微微一笑。
陆瑾画将那书放在一边,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牛肉一上来,她们就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锅底就要红汤的,谁吃火锅还吃清汤啊。”隗清玉把襜衣往桌子上一丢,豪气道:“再来个加辣的,我吃得下!”
三人愉快地吃了起来。
跟隗清玉接触,陆瑾画也挺喜欢她,三人成了狐朋狗友组合。
一墙之隔的李福全很为难。
“陛下,这……”
没有陛下,陆姑娘现在可高兴着呢。可陛下没有陆姑娘,却是食不下咽啊。
这可怎么是好。
燕凌帝拧眉:“派人送信给隗府。”
等隗清玉走了,他再去见奈奈。
没过多久,隗清玉被家里的老父亲强行召唤回家。
走前,还贴心地付了饭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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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隗清玉:听说有人冒充我?
慕容慧:你怎么证明你是真的我是假的
当然, 看在那两锭金子的份上,今日就算这几位大小姐吃白食,掌柜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燕凌帝理了理衣袍, 终于按耐不住, 准备去见陆瑾画。
谁知这时,外间一阵欢快脚步声传来,像是又出了新状况。
“姑姑!”轻脆的声音传入耳朵,燕凌帝眉心高高拢起。
罢了, 朕且再等一等。
慕容均哒哒地跑进屋内:“刚刚就听到了你的声音, 没想到真是你!”
陆瑾画辣的嘴巴都肿了,她拐了拐慕容慧:“你大侄子跟你关系挺好啊?”
慕容慧一阵头疼:“这是二侄子,大侄子是慕容据, 你忘了?”
这孩子她从小带到大的,关系能不好么?
小时候还挺可爱的,越长大, 脾气和他爹妈越像。
慕容慧问:“均儿, 你吃了吗?”
“吃了。”慕容均道,目光又落在陆瑾画身上。
不过他没像上次那样放肆打量了,两手一拱, 便开始道歉:“皇叔派来的嬷嬷已经教过我了, 之前那样对你是不对的, 对不起。”
陆瑾画瞬间消气:“没关系。”
她都一把年纪的人了, 和个小孩子置什么气, “公主,赶紧把你侄子拉过去坐下。”
慕容慧回怼:“你侄子!”
陆瑾画:“你的!”
“你的!”
“是你侄子!”
慕容均不知两人在做什么,只细声道:“姑姑,待会儿吃完你陪我出去玩吧?我好久没见你了。”
看得出来, 这姑侄俩关系真的很好。
面对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慕容慧心情复杂:“均儿,天都黑了,你不能在外面待太久,还是赶紧回瑞王府吧。”
“我不!”
慕容均看起来有些伤心,高声道:“姑姑你变了,你以前还教均儿读书,现在都不和均儿好了!”
慕容慧抬手扶额,她那不是读书啊。
她那是……
慕容均又道:“我现在也学会不少字了,能给姑姑念书了。”
慕容慧连忙道:“好好,我的好均儿,改日再说吧,今天真不行……”
陆瑾画已经听了满耳朵的姑姑,感觉自己像魂穿了神雕某书。
她正要说话,突见慕容均抬头:“姑姑你不相信?”
“均儿现在就给你念。”
他正打算叫小厮去拿书来,目光一转,眼尖地看到凳子上那蓝皮封面的书,拿起来便道:“姑姑以前惯爱给我读此类书,今日均儿也给姑姑读一读。”
陆瑾画看禽兽般看着慕容慧:“公主,你竟然是如此残害大燕年幼的花朵?”
“小小年纪,便给他读话本子。”
李福全深以为然:“公主实在不像话啊……”
这慕容家能出一个当今陛下,已经是举全族之力了,所以才把其他人生的不是傻子就是纨绔。
比如那贪念男人美色的临安公主,再比如那蠢笨如猪的太子殿下,还有终日只知在女人肚皮上卖力的瑞王。
李福全心中叹气。
慕容慧猛地站起来:“均儿,你别看!”
“阿瑾,你快来帮我啊,赤霞,帮忙啊,他还是个孩子,怎么能看话本子呢!”
慕容慧连忙阻拦。
“赤霞,不要帮她。”陆瑾画飞快道,又夹了几片牛肉放进锅里:“区区话本子而已,你读得,他如何读不得了?”
慕容均点点头,赞赏道:“看来你不止长得美,还颇有见地。”
慕容慧差点被气晕了,她当然不会抢不过一个小孩子,她抢不过的,是他身后那群侍卫。
“他还是个孩子啊,怎么可以被话本子荼毒!”
陆瑾画夷然自若吃着火锅,反问道:“你小时候没看过故事书?”
“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陆瑾画随意道:“他现在都学《增广贤文》了,已经懂事了。”
“大侄子这么想给姑姑念书,你就让他表表孝心吧。”
看了眼嘴都吃肿的陆瑾画,慕容慧可耻地被说服了。
“姑姑,均儿不会读错的。”慕容均脆生生道,又给自己挑了个板凳坐下,这才打开话本子念起来。
慕容慧一步三回头地回了火锅前,罢了,阿瑾说的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