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立即暴跳如雷。
陆瑾画不屑一笑,迈着胜利者的步伐离开了,路过护士台,见那小姑娘在看电视。
看见她,对方友好地打招呼:“陆主任,吃晚饭了吗?”
“还没。”陆瑾画照例寒暄:“在看什么?”
那姑娘红了脸,解释道:“晚上不忙,没事的时候就追追电视剧。”
“这是个老剧了,你没看过吗?”
陆瑾画摇头:“我不爱看这些。”
那姑娘眼神遗憾又羡慕,她多想求一双没看过这部剧的眼睛:“那你真应该看一看,这剧可经典了。”
“讲一个叫萧采盈的女生,从现代穿越成大燕国的一个农女,被男主当成昔日恩人救回去,结果发现她不是,自此开启虐恋情深剧本。”
“虽然有点狗血,但很励志的,女主聪明又善良,一步步从农女到摄政王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男主也很帅,原著他的容貌是出了名的美!每一个演容逸臣的演员都是千挑万选才选上的!”
陆瑾画看向屏幕,见上面是帝王的寝宫,她听到自己问:“这是谁?”
小姑娘看了眼屏幕:“哦,这是燕凌帝。”
“其实他也挺厉害的,可惜被剧情杀了。”
“剧情杀?”陆瑾画问。
“对,就是为了主角的后续合理发展,他不合理的死了。”
“他不死,男主怎么当摄政王,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女主怎么脱颖而出呢。”
他会死?
陆瑾画头脑一阵眩晕,那怎么可以?
脑中浮现燕凌帝平日宵衣旰食的样子,如此勤勉,大燕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
他是个好皇帝。
最重要的是,自己下半辈子能不能过得好,都看他的呢。
经历过皇权更迭,陆瑾画清楚地知道,每一次更迭都是一次巨型洗牌。
她还想知道更多,可发生的事情却无法再次改变。
只能看着自己冷淡地点了点头,毫不在意地离开了。
大燕皇宫,乾清宫中。
“她为何还没醒?”
帝王的声音令人胆寒。
大殿里已经跪满了太医。
辛太医擦了擦汗,颤颤巍巍道:“姑娘已经挨过高热,只需再等些时日……”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又是一套茶具被打碎。
“这话都说过多少遍了?朕养着你们就是为了听这些废话?不想掉脑袋就赶紧想办法。”
辛太医:……
这差事不好办啊,这一遭要是能活下来,他还是回家养老吧。
竺太医身有同感,前些日子差点被拉出去砍了,幸好李总管为他说了两句话。
其他太医:陛下越来越暴戾了。
燕凌帝双眼布满血丝,胡茬冒出了不少。
一手支着眉心,瞧着那躺在龙床上的小姑娘。
短短数十日,之前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现在又没了。
下巴尖尖,巴掌大的小脸叫人心疼。
谁也没料到她一睡就是十天。
“陛下息怒啊……”
众人一同磕头。
燕凌帝不耐阖上双目,这群废物,净会说些口水话。
这几日什么东西也给她喂不进,只能用一点水吊着。
瞧着她日渐消瘦的面容,燕凌帝心如刀割,大脑传来一阵阵钝痛。
他支起额,手上突然传来一点微弱的力度。
燕凌帝蓦地睁眼。
寂静笼罩着大殿,她微弱的呼吸也清晰起来。
陆瑾画嗓子像是吞过熔浆一般,又干又疼。
迷糊间,看见燕凌帝,她张了张嘴:“陛下……”
疼得发不出声音。
“水。”燕凌帝吩咐,低头将耳朵凑近她:“奈奈,你想说什么?”
其他人纷纷抬起头,太医都拿了工具要来诊脉。
陆瑾画又张了张嘴,喂水也不喝,无声说着:“你不要死。”
她感觉这具身体沉重而混沌,只说完这句话,意识便再次陷入黑暗。
燕凌帝竟然听清了她在说什么,心脏瞬间像是要被撕裂开。
“太医——”
燕凌帝下意识喊完,又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罢了,都退下吧。”
按迦尼的意思,这一遭,只有她自己能撑过来。
以后能不能好好留在他身边,全看奈奈心里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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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燕凌帝:治不好她,朕(本霸总)要你们全都陪葬!(凶狠脸)
第24章
陆瑾画大脑昏昏沉沉, 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她还要再问,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唤声:“奈奈!”
扭头, 一对中年夫妻站在她身后, 脸色腼腆。
陆瑾画笑容淡了:“你们跟我来。”
办公室内,她往手上抹着消毒酒精。
听对方缓缓道:“奈奈,我们这次来,还是为你弟弟那事。”
“我们都是农民, 爹娘也靠不着, 白手起家,好不容易把你弟弟养大了,现在因为房子的事成不了家。”
养父也附和:“是呀, 你都在大医院当医生,你弟弟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房子的事,你帮我们想想办法吧。”
“就是出个零头也是好的。”
陆瑾画觉得自己好累, 疲惫地说不出话来, 许久,她哑然道:“我真的没钱。”
她的钱,这些年不都被他们前前后后地吸光了么?
夫妻俩脸色一变, 养父怒斥:“你外婆养你那么久, 现在你就这么不知道感恩?早知道, 当初不应该领养你……”
“行了行了。”养母拦住他, 面色歉疚道:“没有就算了, 我们再想想办法。”
“奈奈,有空回家吃饭,爸妈那儿,永远是你的家。”
浓浓的歉疚与不配得感爬上心脏, 尽管已经过去许多年,这感觉还如骨附蛆,叫人挥之不去。
李福全小碎步跑进殿内,见此情形,心中一阵哀嚎。
他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
但事关天牢里那位,他不得不禀告。
不等他说话,帝王一双猩红的眼看过来:“他死了?”
“没。”李福全一怔,连忙道:“他在江宁城救的女子……想要去牢里见他一面。”
听到是件毫无关联的事,帝王不近人情道:“砍了。”
李福全一抖,心道陛下往日还讲究一些,要打要杀也只冷冷撂一句拖下去。
现在动不动就是砍了。
他正要退下,下首的官员却惶遽地五体投地:“陛下,冤枉啊陛下!”
“臣冤枉啊!”
带刀侍卫上前将其中一人拖下去,哀嚎声传出大殿很远很远。
其余人表情或迷茫或恐慌,还没弄清事情缘由。
陛下近日的脾气也太差了些,便是往常头疾发作,也不会如此暴虐,随便把大臣拖下去砍头的啊……
偏偏都如此不愤了,也没有一人敢诘责燕凌帝。
谁叫人家实力摆在那里,若以为他们这位陛下是会碍于名声而被掣肘的,那可错了。
鸿和五年,众世家大臣在与新帝的拉锯战中大败,为了讨好新帝,他们一致上书为帝王加尊号。
后经过文武百官近十个月的商议,呈上尊号——
复盛大德文昌神武贤德回元皇帝。
便是如此长一串马屁,也无人敢称他一个‘仁’字,便知这位陛下心硬如石,有铁血手腕。
李福全纠结地守在一边。
这砍谁啊?
那女子是砍还是不砍?
往日他当然不会如此看不清眼色,只是那女子与陆姑娘容貌实在太相似了,他不敢擅自做主。
正踌躇间,侧门进来一个小太监,李福全定眼看去,竟然是常守在乾清宫外面那一个。
那宫里现在住着的人,不就只有那位祖宗么?
陆瑾画又醒了。
燕凌帝撂下事务,急急从太和殿赶去。
还未进寝殿,便听到短促而清晰的咳嗽声连绵不绝。
“奈奈!”燕凌帝大步流星进去,与那双澄澈而脆弱的眸子对上。
炎炎夏日,她的身体却没什么温度。
燕凌帝接过碧春的位置,撑住她的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喝水?”
说罢,转头冷脸道:“太医呢?”
“已经去叫了。”
一群饭桶,燕凌帝肃声:“即日起,叫他们就在殿内候着,哪也不许去。”
说完,垂眸看向怀里的小姑娘。
自她上次说过一句话后,又睡了五日。
长达半个月的不知名病症,那些太医虽然明面上不说,可私下里,皆道她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症,怕是不行了。
短短半个月时间,叫她耗得形销骨立,脸上无一丝肉,莹净而温软的眸子此刻一片迷茫,脸上因咳嗽浮起薄红。
燕凌帝紧紧抱住她,瘦弱的触感并不能叫人有安全感,反而让无限的恐慌爬上心头。
迦尼说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难道她真的生病了吗?
燕凌帝不敢去赌,也无法全然相信迦尼的话。
陆瑾画若是再不醒,他已经打算广招天下名医了。
“陛下。”陆瑾画只觉得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她使尽全力去说话,却连嗓子都震动不了。她揪住燕凌帝的袖口:“饿。”
如果不是发现自己没换过地方,陆瑾画会认为她在逃荒。
太饿了,再不吃饭她感觉自己要死了。
幸好燕凌帝早早叫御膳房准备好了吃食,没等多久,一碗鲜香的鱼汤便端到她面前来了。
“先喝点汤垫垫肚子。”燕凌帝一手扶住她,一手端过鱼汤,哄道:“你刚醒,得缓一缓才能吃东西。”
见他一副要喂自己的样子,陆瑾画眼珠动了动。
完全提不上力气。
她微微眨眼。
这一回醒来,她总算能吃东西了。
整整半天,太医号过脉,用了药,又吃了东西,才再次睡过去。
李福全见皇帝脸色终于好了许多,这才松了口气。在这节骨眼上,他不敢不要命地凑过去。
至于那位想见容相的女子,且叫她先等着吧。
陆瑾画这一回睡去,又整整睡了三日。
梦境一转,面前出现另外一对夫妻,仔细看去,眉眼间与慕容慧有几分相似。
“陆医生,慧慧的身体耽搁不得了,您能今晚就给她手术吗?”
夫妻俩心急如焚,他们听到陆奈奈在临床这方面很擅长,特意从上海转过来的。
陆瑾画皱起眉:“两位家属,我已经说过了,她的身体,开胸手术至少得做两次,期间至少间隔一年。”
其实她无法明说,这样的情况,等死患者还能少受点痛苦。
“她撑不住了。”夫妻俩抹着眼泪,凄然道:“陆医生,不管结果如何,您帮帮她吧。”
在陆瑾画看来,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情况,已经没必要坚持下去了。
就算坚持,最后除了倾家荡产之外,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手术费用很贵,需要请隔壁的医生与我一同完成……”
夫妻俩连忙道:“钱的问题您不用担心,我们都准备好了。”
这世界上,有好的父母,也有不好的父母。
无论等多久,手术风险都一样大。
手术室灯亮起。
陆瑾画做好消毒工作,穿好全套手术衣,面无表情看着手术台上骨瘦如柴的小丫头。
她头发被剃光了,脸上骨头只挂了一层皮,眼睛却很亮,盯着她,声音有进气没出气。
“陆医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不会死。”陆瑾画戴好手套,检查血氧血压的情况,眼神却坚定而柔和:“我会治好你。”
见她如此镇定,慕容慧一阵安心:“治不好也没关系。”
她早就活够了,也不想连累爸爸妈妈。
陆瑾画清楚地记得,就是这一遭手术后,她就猝死了。
没来得及第二个疗程的手术,是慕容慧死去的最大原因。
不等燕凌帝再次焦躁起来,陆瑾画便醒了。
这一次总算慢慢好起来了,清醒的时间比之前还好。
燕凌帝将所有政务都搬来乾清宫,日夜不离地守着她。
一次睡醒是半夜,寝殿里还亮着微光。
陆瑾画看到床边放着小榻,那小榻上,躺着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也瘦了许多,下巴一片青色。
不知看了多久,男人似有所觉醒来,四目相对。
“奈奈。”燕凌帝连忙起身。
他一直和衣躺着,以便有什么突发情况。
他将陆瑾画抱起,半靠在他身上,询问:“是不是饿了?”
实在是这一觉睡得太久,都一整天了,她滴水未进。
燕凌帝以为她这回又要睡好几天,整日便心绪不宁,没想到半夜人醒了。
幸好他时时刻刻都守在这里。
听到里面的动静,灯很快被点亮,太医再次进来。
乾清宫中围绕着低迷且压抑的气氛,只有在她醒来时,才能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
陆瑾画一口一口喝着药,见他浓浓的担忧都要从眼里溢出来了,哑着嗓子安慰:“别怕。”
“我感觉自己已经好起来了。”
见她如此模样还要安慰自己,燕凌帝呼吸一窒,肝肠瞬间被催断般,痛楚剧烈爬满心脏。
为何,为何总是这样。
他没有能力时,护不住她。
有能力时,还是不能好好保护她。
燕凌帝紧紧搂住她,声音又沉又稳:“朕会为你请天下最好的医师。”
第二日,燕凌帝果然广招天下善岐黄之术者,谕旨贴满了蓟州。
所有人都不清楚是什么情况,甚至有怀疑帝王病重的。
只有少数知情人明白,是陛下宠爱的那位女子危在旦夕了。
孙宏胆心急如焚,只道这药果然不能乱吃。
陆小友一生痴迷治病救人,却毁于自己的道上。
虽然她保持容颜不老,可违逆了天道,果然活不长久啊。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陆瑾画第二天醒了个大早,见着皇帝发了那道谕旨。
能自己吃东西了,自然要好好喝药。
她将苦兮兮的药汁一口闷了:“陛下,如今我已经好了,你还发这谕旨,岂不是白费功夫?”
“不是。”燕凌帝吩咐完,便走向她身边,“你病未好全,朕需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因为这道谕旨,许多牛鬼蛇神都想来试一试。其中有一位令陆瑾画注意到了,是一个叫萧采盈的女子。
她说自己从小跟着父亲学医,虽是农女,却十分擅岐黄之术。
看着那呈上来的名单,陆瑾画陷入沉思。
是了,作为这本书的女主角,除了聪明的才智,坚毅的品格,还得有强大的金手指。
“陛下,这女子就是容相救回来的那一个。”李福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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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陆瑾画:一觉睡醒感觉自己快饿死了,有没有人啊,给孩子吊瓶葡萄糖吧……
“她说手中有一张药方, 保准能药到病除,但有一个要求……”
说着,看了眼陆瑾画才道:“就上次那件事。”
燕凌帝在脑子里想了许久, 才想起这回事。
想见容逸臣?
帝王神色淡淡:“答应她。”
宝物失而复得, 帝王大喜,恨不得大赦天下。
燕凌帝龙颜大悦,所有太医都获得了赏赐,其中辛太医和竺太医的赏赐最为丰厚, 比得上前半辈子所有的积蓄了。
辛太医竺太医一改常态, 在外更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这工作他们还能再干几十年!
陆瑾画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她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
但想到那部电视剧, 心却微微一沉:“陛下,我想见临安公主。”
两个时辰后,慕容慧被带到乾清宫外。
燕凌帝不苟言笑, 积威甚重。每一次与他见面, 对慕容慧来说,都是一次巨大的折磨。
静谧的气氛笼罩在乾清宫,令人不自觉放慢了呼吸。
前些日子她想见陆瑾画, 来这等了好几日, 都被人打发了回去, 今日却突然有人传召她。
她皇兄将人藏得紧, 慕容慧没有多想。
可今日与上次比起来, 这乾清宫的氛围是全然不同了。
处理杂务的宫女太监和之前一样轻手轻脚,面无表情。
慕容慧也不知她是怎么从那一张张陌生面孔上看出喜悦和安心的。
经过几道宫门,走过长长的走廊,又进了几扇门。
太监将她带到屏风面前, 便走了。
慕容慧咬牙,她皇兄该不会也在那屏风后头吧?
“是公主来了么?”熟悉的声音流入耳朵,听起来有些微弱。
慕容慧心乱如麻,思绪不由地放开了。
皇兄不让她见阿瑾,却自己将阿瑾藏于寝宫,实在可恶。
阿瑾声音如此微弱,难不成……皇兄已经下手了?
慕容慧咬牙,皇兄也太不是人了!
“阿瑾,我来了。”
陆瑾画被人扶着半坐起来,轻轻咳嗽了两声:“你进来吧。”
燕凌帝整日将她当做易碎的瓷娃娃,她感觉自己真的成个病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