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被陈家退婚后,他为了面子,不得已娶了五娘进门。谁承想平日里总对他温顺有加的人,成婚后竟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但事事管着他不说,还一个心中不顺就拿他撒气,就连他娘在她手里都拜下阵来,带着他爹到木料坊去住了,徒留他一个人在这受苦。
冯言出了门,冷风一吹,才发现那泼妇竟连件厚实些的衣服都没给他就把他赶出来了。
拢了拢袖子,冯言从里头掏出几个大钱,想着找个酒馆打碗酒暖暖身子,却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被人套了麻袋,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毒打。
“哎哟别打了,别打了,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就在冯言觉得自己快要被打死的时候,那些人终于停了手。
麻袋被人取下,冯言终于重见了天日。
一只大脚踩在他胸膛上,陈白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冯言,不想死的话,趁早将小铃铛交出来。”
冯言看打他的人是陈白荀,咒骂的话还未出口,就被他踩得喘不过气。如今听他这问话,更是一头雾水。
“什,什么小铃铛,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陈白荀脚下的动作加重,“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继续给我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陈白荀挪开脚,得到命令的打手们伺机而动,冯言已然被吓破了胆,忙配上笑脸,“别别别,我说,我说。”
“我先前,确实有这个想法,想要抓了小铃铛讹一笔钱,然后带着去京城赶考,可我还没来得及实行。现在小铃铛不见了,真不是我干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陈白荀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全然没有丝毫文人的风骨,也料定他不敢撒谎,“当真不是你干的?”
“不是,我要是干了,我天打五雷轰,我不得好死。”冯言发誓赌咒。
见自己冤枉了人,陈白荀给了旁边打手一个眼神,对方会意,丢出一包银子。
“此事是我对不起你,这些银子,可能相抵?”
“能,能能。”冯言连连点头。这些银子少说也有五十两,够他从这儿逃到京城了,只要能远离这泼妇,挨顿打算什么。
看着陈白荀远去的背影,冯言竟还笑着说了声谢谢。
另一边,阿满和何妈已经找遍了书院附近的所有街巷,都没有看见小铃铛的影子。
而且,问街上的人,都说没见过有卖糖葫芦的货郎,着实可疑。
眼瞧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小铃铛还没有踪迹,阿满腿一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心,”虚空中伸出一双手适时扶住他,阿满定睛一看,是傅云修。
这是相逢之后第一次,阿满在他面前露出无助的神色,“公子,小铃铛她”
“别担心,我知道小铃铛在那儿。”傅云修说。
方才他在街上碰到了六神无主,四处找人的何妈,一问才知道,小铃铛不见了。
几乎是瞬间,他就笃定小铃铛一定是被沈檐的人带走了。
难怪那镖局的几个打手昨日下午忽然来向他请辞,说是有一趟重要的镖需要他们押运。当时他也没起疑,还想着今日重新找人,结果人还没找到,小铃铛就丢了。
这让人不得不起疑。
如傅云修所料,小铃铛确实是被沈檐的人带走了。
云志抱着她带来给沈檐看,小丫头挣扎的厉害,扭动着身子,险些让功夫在身的云志都有点招架不住。
“倒是个泼辣的丫头。”沈檐捏着小铃铛的下颌仔细打量,“只是可惜了,摊上那样一个爹,也怪不得我了。”
“我没有爹,我爹死了。”小铃铛被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大着胆子回嘴。
在她很小的时候娘就告诉过她,她不可以叫陈舅舅爹爹,她的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永远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沈檐听得好笑。这个阿满竟然这么咒傅云修,可见是真的恨极了他,傅云修居然也没有反驳吗!
他轻笑一声,忽然恶意丛生,“谁说你没有爹,那个常常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傅叔叔便是你亲爹,怎么,你娘竟然没告诉你吗?”
听了这话,小铃铛惊得挣扎的动作都停下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沈檐才看清小丫头的长相。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丫头的眉眼他似乎在那儿见过,尤其是这嘴巴和下巴,竟和那人像了个十成十。
沈檐一时失神,手上的动作下意识收紧,小铃铛被捏疼了,挣扎间狠狠的在他虎口处咬了一口。
“放肆。”沈檐回过神来一把甩开她的脸,看着虎口处圆润的,隐隐渗着血痕的牙印,恼怒道:“云志,将她丢到柴房去,没我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总要好好挫挫着小丫头的锐气和戾气。
云志抱着小铃铛离开,沈檐看着因为充血越发红肿的虎口处,正准备回房处理一下,云隐忽然从外间进来。
“主子,傅公子来了。”
“来得到挺快,”沈檐勾唇轻笑,“就说我不在,让他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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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娘明昭》
打工人明昭一朝穿越,成了大奉朝明家最小的女儿九娘。
明家乃漆器世家,可奈何子嗣单薄,这一脉更是连出三个女儿,眼瞅着后继无人,祖父明德最终含恨而终。
穿越而来的明昭得祖父恩惠,为了报答,继承她的遗愿,和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周元青翻遍典籍,苦心钻研,终于打造出一套精美的古法漆器,用来参加万国商会。
周元青说,等这次回来,两人便成婚。
明昭闺中待嫁,等来的不是未婚夫的喜讯,而是他在半路被人截杀,漆器不知所踪的消息。
新任县令沈听肆负责调查此事,最终发现,凶手,是东瀛人。
明昭说,一开始,我只是想完成爷爷的遗愿,让他泉下瞑目,后来,我想为这项技艺,寻一个出路与传承。
沈听肆:最初认识明昭,我以为她只是生活在父辈光环下的闺中小姐,后来,我发现她就像她的名字一般,明理睿智,耀眼夺目。
[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
大概是励志大小姐和她的忠犬县令的故事
院外, 傅云修听着云隐的搪塞之词,越发笃定小铃铛就在这里。
沈檐想要的,无非就是想让他把命亲自送到他手上罢了, 小铃铛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走”傅云修拉紧阿满的手, 不顾云隐的阻拦, 长驱直入。
云隐晓得自家主子的心思, 所以对傅云修并没有过多阻拦。很快, 傅云修便在正厅找到了悠闲地坐着品茶的沈檐。
“哟,稀客啊!”沈檐懒懒的抬眼瞧了傅云修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怎么, 带着这位林姑娘同来, 是来跟我炫耀的?”
傅云修才没时间跟他啰嗦,“沈檐, 废话少说,我问你,小铃铛是不是在你这里?”
“铃铛?我这宅子里金子有,银子也有,铃铛,倒还真没见过。”沈檐说。
“你少装傻,镖局的人前脚请辞,后脚小铃铛就丢了, 你敢说不是你的手笔?”
“沈将军,你想要什么, 可以冲着我来,我求求你,放了小铃铛, 她还是个孩子。”阿满声音嘶哑,话语里满是对女儿的担忧,听得傅云修忍不住鼻头一酸。
是他连累了她们母女。
沈檐还是第一次见阿满。在他的想象中,能将傅云修迷的这般不顾一切的人,定是个十分美艳之人,再不济,也是那种明媚大方的模样。却不想,竟是这样温婉清丽的一位女子。
做妇人打扮挽起的发髻,与她言语间对女儿的担忧,又给她增添了一丝母性的光辉。
沈檐原本的目的便是引傅云修前来,故而也没再卖关子,承认道:“是,你女儿是在我这儿。至于我想要什么,想必傅大公子最是清楚。”
沈檐使了个眼色给云隐,云隐会意,掏出自己随手揣着的匕首扔给傅云修。
“你捅自己一刀,我就让你见你的女儿,如何?”沈檐说。
“不行。”
“好。”
傅云修和阿满同时出声,却是不同的回答。
“公子?”
阿满看向傅云修,傅云修却笑着冲她摇摇头,“没事的阿满,他本就是冲着我来的,是我连累了你们母女。”
“可是……”阿满终究担心,见傅云修捡起匕首,下意识便去抢夺,却被傅云修躲过。
“能看见你担心我,真好。”傅云修粲然一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只听“噗呲”一声,匕首没入他的腹部,鲜血汩汩流出。
傅云修顿时泄了力,靠着阿满倒在了地上。
“公子,公子。”阿满手忙脚乱的想替他捂住伤口,可那鲜血却依旧顺着手指缝流出,染红了她的手,“公子,你怎么这么傻。”
“没事儿,死不了。”傅云修笑着抬手抹去阿满眼角的泪水,转头看向沈檐,“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让她们母女离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沈檐看着这一对苦命鸳鸯上演生死别离的大戏,心中并没有多少快意。
听见傅云修的话,他嗤笑一声,“我只说你给自己一刀我便让你见那丫头,可没说你可以带她离开。”
“你……卑鄙。”傅云修咬牙切齿地说。
“卑鄙也是被你们逼的,不过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他大手一挥,“来人啊,将那丫头带出来。”
云隐领命前往后院柴房,就见柴房门大开着,小丫头躺在地上,而云志正在里面,背对着门,不知道做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云隐大吼一声。
“主子,不好了。”云隐抱着小铃铛急匆匆从后院赶来,而身后,云志更是一脸心虚。
“小铃铛,”待阿满看清在云隐怀里一抽一抽的小铃铛时,再也顾不上怀里的傅云修。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云隐跟前接过小铃铛。
“小铃铛,小铃铛,你睁开眼睛,是娘,娘在这儿呢。”阿满查看着小铃铛的情况,一把将挡在跟前的云隐退出去好远。
“小铃铛,小铃铛,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有娘在。”阿满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火盆旁比较温暖的地方,将小铃铛放在地上,抚着她的胸口,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道出一个小药丸喂进她嘴里。
“没事儿了,别怕,别怕,有娘在。”
沈檐也被眼前的情况吓到了。只见那小丫头脸色青紫,像是被什么东西呛住了一样,喘息都困难。
他一个眼刀子扫向云志,云志连忙摇头。
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按照主子的命令将这小丫头扔进了柴房,顶多为了吓唬她,告诉她这柴房有老鼠会啃她的脚丫子。
他把门关上不久,就听见里头有异响,然后就看见小丫头成这样了。
小铃铛吃了药,呼吸总算是渐渐平稳了下来,阿满这才得空,说:“快,请大夫,请寿安堂的朱大夫来。”
说着,她还扯开了小铃铛的领口,让她呼吸的能更轻松些。
沈檐微微颔首,让云隐按阿满说的办,随即眼神不经意一扫,却被小铃铛脖子里的平安扣吸引了目光。
“这是什么?”沈檐快步上前,下意识伸手去拿那块平安扣,被阿满推倒在地。
“你要干什么?”阿满死死护着小铃铛,生怕他伤害她。
傅云修也挪动受伤的身体护在她们母女面前,恨恨地瞪着他。
沈檐全然不搭理,只是痴痴地看着那块平安扣,“那块,那块平安扣,是从哪儿来的?”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阿满有一瞬间的心虚,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那平安扣”沈檐印证了心里的猜想,想将那平安扣看得更仔细些,“把那,把那平安扣给我看一眼,就一眼。”
他神情略显激动,匍匐着上前就要去抢那平安扣,被傅云修狠狠推开,“你究竟发什么疯!”
“我,我就想看看那枚平安扣。”沈檐被推了个倒仰,却丝毫不生气,只是一味的重复想看看平安扣,整个人跟疯魔了似的。
刚好,云隐也连拖带拽的拉着朱大夫来了。
“朱大夫你来了,快,快看看小铃铛。”阿满急忙让开位置。
这么些年,小铃铛的喘病都是朱大夫在照料,就连那急救的措施和药丸,也是朱大夫给的。
来的路上,云隐已经跟朱大夫说过小铃铛的情况了。
“你们也都别围着了,都挤在这儿,孩子容易呼吸不畅。”朱大夫一句话,让一直对沈檐严防死守的二人终于挪开了位置。
而沈檐也终于窥见了那平安扣的真容,红绳旁的那处小瑕疵,更是验证了他心中所想。
这块平安扣,就是当年,他送给晚娘的那一块。那时他手里没什么钱,只能买得起这种成色的。他欢欢喜喜的带回去想给晚娘一个惊喜,却不想那平安扣不知什么时候磕坏了一处。
但晚娘还是很开心,还说只要将红绳系在缺口处,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就连那绳头上的花纹,都是晚娘亲自编的。
晚娘究竟去了那里,这平安扣为何会出现在这小丫头的脖子上。
有了这个疑问,沈檐再看小铃铛,赫然发现,这小丫头的眉眼,简直与他一般无二。而她的嘴唇,下巴和脸型,则是像极了晚娘。
沈檐拧着眉,心中若有所思。
小铃铛究竟是谁的孩子,为何与他和晚娘这么像?若是他的孩子,为何又是林月初在抚养,晚娘去了哪里?
他有太多的疑问要问,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好在朱大夫妙手回春,很快,小铃铛便无事了。
“这丫头就是吸了些灰尘引发了喘病,好在发现的早,你又提前按我说的方法帮她缓解,我给她施了针,回去煎两副药一吃,就没事儿了。”
“多谢朱大夫。”闻言,阿满总算是松了口气。
“如此,那我就先去煎药了。”
说着,朱大夫就要往外走,却被阿满一把拉住,“等一下。”
阿满指着还在血流不止的傅云修,“这儿还有人,需要你看看。”
朱大夫:“……”
傅云修伤得并不是很严重,只是这次的伤口与上次的伤口重合,伤处撕裂,估计以后会留下一个极丑的疤。
而且他连续受伤流血,身体虚弱的紧,怕是要卧床静养好久。
“云志,将东厢房收拾出来,给傅大公子养伤,再把暖阁收拾一下,给林姑娘和小铃铛住。”
“你要囚禁我们?”阿满说。
“我只是有些疑问,需要林姑娘帮我答疑解惑。”沈檐说。
小铃铛现下舒服了睡得正沉,阿满怕她着凉,也无意与沈檐争执,就照着他的安排,将小铃铛安顿在了暖阁里。
安顿好了小铃铛,阿满去东厢房看傅云修,就见沈檐也在。
阿满没有理他,见傅云修正昏睡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好在温度正常,没有发热。
东厢房比暖阁那边要冷得多,阿满帮傅云修盖好被子,沈檐忽然开口,“小铃铛,不是你亲生的吧!”
阿满盖被子的动作一滞,随即恢复正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刚才问过主朱大夫了,他说他给小铃铛治喘病已有三年之久,而小铃铛,如今已有四岁了。”沈檐说。
“是又如何?”阿满反问。
闻言,沈檐洋洋得意道:“小铃铛脖子上挂的那枚平安扣,是当年我亲手买来送于她娘的,那上头红绳,也是她娘亲自编的。”
听到这里这里,阿满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恨恨的看着沈檐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负了晚娘的阿郎。”
再次听到阿郎这个称呼,沈檐只觉得鼻头发酸,眼眶发热。
这是独属于晚娘的称呼!他竟然真的找到晚娘了,而且她还给他生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儿!
沈檐喜上眉梢,“真的是晚娘,她在哪里,你叫她出来好不好。当年的事儿是我不对,我向她道歉。你告诉她,什么家世地位统统不重要了,只要能与她在一起,即便不当这个将军,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