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他爹说,他宁肯一辈子养着晚娘让她成老姑娘,也绝不可能让她去给人做妾,被人磋磨。”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对晚娘动了心,两人也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那枚平安扣,便是他送给晚娘的定情信物。
只是那时他身上没什么钱,只能在一众首饰里挑一个最便宜的,还不小心给磕坏了一个角,但晚娘却不嫌弃,拿着那平安扣欢喜了好久。
后来,他们在村里人的见证下成了婚。农忙时,他就下地干活,农闲时,便去镇上卖苦力。晚娘手巧,会绣帕子,会打络子。小两口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日子也是一天天的好起来了。就连晚娘他爹的身体都渐渐硬朗了起来。
只是好景不长,西北动乱,朝廷大规模征兵,他赫然就在其中。
那时冲锋上阵的皆是沈家军,他们这些临时入伍的杂牌军,只能在后勤做做杂活。直到后来沈家军死伤无数,他们才被调去前线。
在一次作战中,他碰巧救了个小将军的性命,对方看他机灵,便将他留在了身边,又在看到他的战略才能后,让他做了军师。
整整一年鏖战,北蛮退兵了。朝廷论功行赏,要他进京受赏。
他给晚娘去了信,并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让她乖乖等他回来,带她去过好日子。
然后,他到了京城,恢复了记忆,从一个小小的,隐于人后的军师,成了战功赫赫的沈将军。
而那段与晚娘的记忆,也被他视为耻辱。
“我没想到晚娘会来京城找我。”沈檐说。
在他失去消息后没多久,梁老爹就因为下雨路滑摔了一跤而病倒了。外面都在传,他去了京城看惯了繁华,已然抛弃了晚娘。
梁老爹担忧晚娘,积郁成疾,竟就这么去了。而他走后,族里的那些人也不装了,她们以晚娘是嫁出去的女儿为由,霸占了家里的田产与房屋,并将她从家里赶了出来。
晚娘无处可去,也不信村里人说的他会变心,觉得其中定是有什么苦衷,这才毅然踏上了上京寻夫之路。
那时的晚娘或许没有想过,来到京城后,她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至于后来的事儿,傅云修从阿满的话里也能拼凑个大概。
恢复记忆的沈将军风光霁月,早已不是晚娘一个农家女能够肖想的。他不承认与晚娘的婚姻,又怕晚娘纠缠不休坏了他的名声,所以他买了个院子,将晚娘锁了起来,让她成了他见不得光的外室。
其实现在想来,当时他不让晚娘离开,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放不下她。
但无论是什么,逝者已矣,他说什么都晚了。
沈檐的声音戛然而止,四周寂静一片,只能听见他低低的啜泣声。
傅云修知道他喝多了,正想起身叫他回房去,却忽然听见外头有声音。
“谁?”
傅云修站起身,沈檐也在察觉到有人后抬起了头。
门口处,一个小小的人影出现,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
“小铃铛,你怎么来这儿了?”傅云修过去抱她进来。
“找不到娘。”小丫头身子凉凉的,眼睛更是被她揉的发红,一副可怜样儿。
傅云修以为她是睡起来没看见人害怕,将她抱在怀里哄着,“没事没事儿,爹在呢。娘去店里还没回来,今晚爹陪你。”
小丫头小小的身子缩在傅云修怀里,很快便闭上了眼睛,沈檐看着小铃铛自进来后从始至终没看自己一眼,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可自己种下的恶因,又能怪得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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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快完结了,挂个预收。 专栏求收
《穿越漆娘日常》
打工人明昭一朝穿越,成了大奉朝明家最小的女儿九娘。
明家乃漆器世家,可奈何子嗣单薄,这一脉更是连出三个女儿,眼瞅着后继无人,祖父明德最终含恨而终。
穿越而来的明昭得祖父恩惠,为了报答,继承她的遗愿,和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周元青翻遍典籍,苦心钻研,终于打造出一套精美的古法漆器,用来参加万国商会。
周元青说,等这次回来,两人便成婚。
明昭闺中待嫁,等来的不是未婚夫的喜讯,而是他在半路被人截杀,漆器不知所踪的消息。
新任县令沈听肆负责调查此事,最终发现,凶手,是东瀛人。
明昭说,一开始,我只是想完成爷爷的遗愿,让他泉下瞑目,后来,我想为这项技艺,寻一个出路与传承。
沈听肆:最初认识明昭,我以为她只是生活在父辈光环下的闺中小姐,后来,我发现她就像她的名字一般,明理睿智,耀眼夺目。
[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
大概是励志大小姐和她的忠犬县令的故事
很快, 一月之期翩然而至。
沈檐都不用问,就知道小铃铛会选谁。而这一个月,他也确实看出来了, 阿满是真心把小铃铛当亲女儿疼, 就连傅云修, 都越来越有做爹的样子了。
若是晚娘在, 估计也更希望小铃铛有一个完美的家庭, 而不是跟着他这个孤家寡人吧!
“你们走吧。”沈檐站在厅里,身后的一家三口,衬得他越发形单影只。
“那你呢?”傅云修问。
“我打算回京城了, 出来这么久, 也该回去了。”至少告诉他娘一声, 她有孙女了。
自沈皎死后,他娘便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她恨他当时的不作为, 害死了沈皎。
如今女儿也要离开了,他还真就成孤家寡人了。
沈檐苦笑一声,却在面对小铃铛时,有笑容满面,“小铃铛,临走前,给沈叔叔一个抱抱好不好。”
小铃铛没有回话,而是用实际动作代替了回答。
两只短短的胳膊搂着沈檐的脖子, 搂的很紧,很紧, 紧的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但沈檐却笑了。
至少他知道,小铃铛其实心里也是舍不得他的,这就够了。
“乖。”在小铃铛额上落下一个吻, 又将她交给了阿满。
“好好照顾她,若是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
“多谢。”傅云修说。
沈檐没再搭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傅云修明白他的意思,原本还扬着的笑容瞬间就没了。
是啊,从这个小院走出去,他跟阿满,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虽然这些时日他努力在让小铃铛依赖他,但他看得出来,小铃铛其实更依赖阿满,但凡阿满在,她的眼睛就始终不曾从她身上移开过。
所以,即便他有小铃铛父亲的身份,似乎也没法儿真的靠近她们母女。
“阿满。”两人从沈檐那儿出来,傅云修犹豫了许久,终是开了口。
阿满原本还在问小铃铛想去吃什么,听见他说话后,停住了脚步,“怎么了?”
傅云修说:“前些日子,我给程老去了一封信。”
“师父……”听到这两个字,阿满心里涌上一股愧疚,“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一切都还好,只是到底上了年纪,身体大不如前了。”傅云修说:“这两年,程老就待着雍州,自己盖了个草庐,没事儿就帮附近村子里的人看看病。阿满……”
傅云修看向阿满,“程老他……很想你,这两年,他总提起你。”
“是我不孝。”阿满羞愧的低下了头。作为徒弟,她该留在身边,替他养老才对。
“我这次去信,一方面是告诉程老你还活着的消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小铃铛的喘症。程老说,小铃铛这症状,是胎里带出来的弱症,若是能好好调养,或许会有痊愈的可能。”
阿满没有搭话。
她确实想小铃铛能够好起来,她原本就打算着,等小铃铛再大些,就亲自带她去找师父谢罪。
可是去雍州,那就意味着要见到很多熟悉的人和事。
阿满着实有些情怯。
但小铃铛的病……还有师父……
阿满一时拿不定主意。
“让我再想想吧!”
“回雍州给小铃铛治病,你的意思是,小铃铛的喘病还有得治?”听到阿满的话,陈白荀高兴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想当年,为了治好小铃铛的喘病,他可是将有名的大夫请了个遍。结果无论哪个大夫,诊治一番后的结果都是治不了,说这病要拖累小铃铛一辈子。
这几年来,小铃铛性子虽然活泼,但到底活的不如其他孩子洒脱,热不得,冷不得,稍微刺激点的游戏也玩不了。
好几次,他都看见小铃铛在一边羡慕的看着其他小女孩踢毽子,尘土飞扬,她只能远远的看着。
“那还等什么吗,还不赶紧动身?”
“义兄,”阿满有些为难的看他一眼,“这件事儿,不是这么简单的。”
看她那纠结的模样,陈白荀立马就想明白了原因,“哦,我明白了,你是怕回雍州,见到故人是吧。”
“哎要我说啊,你干脆就重新跟傅云修在一起得了。虽说当年是他不仁在先,但你不是也和那个姓冯的差点结婚了吗,一人一次,也算扯平了。而且你看当时,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他都能舍命护在你身前,可见他是真悔改了,也是真心喜欢你的。而且这半年里,他的态度你也看在眼里。”
“义兄,”阿满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我和傅云修之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我想的简单,是你想的太复杂,反正你之前跟那个姓冯的结婚也是因为小铃铛喜欢他,现在小铃铛都对傅云修一口一个爹的叫着了,你还……唉唉好好好我不说了。”
在阿满刀人的眼神中,陈白荀终于闭了嘴。
但临走前,他还是多说了一句,“反正你自己想清楚,究竟是小铃铛的身体重要,还是其他事情重要。月初,当年错的人不是你,你又何必惧怕与故人相见。”
陈白荀走后,阿满又寻思了很久。
或许他说得对,当年的事儿,错不在她。充其量,她只是胆小罢了。
阿满看着院子里跟何妈玩得正欢的小丫头。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天真无邪,而何妈时不时提醒她跑慢点的声音,也着实刺耳。
她的小铃铛,不该是这样的。她要带着她娘的那一份,活得更加恣意潇洒才对。
“小铃铛。”阿满招了招手。
小丫头听到母亲叫她,忙转了脚步朝这边跑来。
“慢点。”阿满蹲下身,让小丫头撞了个满怀。拿出帕子,擦着她额上的细汗,“瞧瞧,热得一身汗。”
“小铃铛,”阿满坐回椅子上,正色看着她,“娘想带你去雍州,那里有位太公,可以治好你的喘病,你想去吗?”
“是娘常说的那位太公吗?”小丫头仰着脸问。
“是。”阿满点点头。
“那小铃铛愿意去。”小丫头环着她的腰。她不想让娘经常因为她的病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而且娘说了,那位太公是娘的师父,他医术可好了。
得知阿满同意回雍州,傅云修喜不自胜。
至少在路上的这段时间,他可以一直和她们母女在一块儿。
并州到雍州路途遥远,阿满又怜惜小铃铛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都走得很慢。一行人游山玩水,等到了雍州,已经是一个半月后了。
雍州,依旧如阿满印象中的那样富庶繁华。
如今天色已晚,程老又住在城西的郊外,过去肯定是不赶趟了,傅云修的意思是,让她们母女先在城里住一晚,等明日再去看程老。
“要不,回梧桐苑……”傅云修忐忑不安的说。
阿满看了看四周依旧灯火通明的客栈,“还是随便找个客栈将就一晚吧,不必麻烦。”
傅云修想说不麻烦,但终究是没有立场,只能点点头,“也好,那你们母女先安顿,明日我再来接你们。”
阿满选了间上房,又差店小二要了热水,一路舟车劳顿,现下总算能好好歇息一会儿了。
傅云修安顿好一切,终是不放心母女二人住客栈,也选了旁边的客房住下,顺便着馒头到侯府去了一趟,告知自己回来的消息。
翌日,馒头驾着马车前来接人。
程老的房子在西郊,四面竹树环绕,少有人家,很是安静。
一行人到了地方,阿满一下车,就隔着篱笆墙看到了正在院子里洒扫的程老,登时鼻子一酸,眼泪涌了上来。
阿满推开门进去,“咚”得一声跪在地上,“阿公。”
程老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着地上跪着的阿满,整个人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才反应过来,“阿满,真的是你?”
虽说前些日子傅云修已经给他来过信了,可真见了人,程老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是我,”阿满对着程老,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是阿满不孝,让您担心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了,快起来。”程老扶着阿满起来,浑浊的眼睛里尽是泪水,他打量阿满,好半晌才终于点点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傅云修适时抱着小铃铛进来,看到此情此景,也不免有些动容。
阿满一直担心程老会怪罪她不辞而别,杳无音讯,可作为长辈,程老是实实在在把阿满当孙女看的,如今知道她还活着,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舍得怪罪她。
“听那臭小子说找到你了,我还不敢相信,如今,真好,真好啊!”程老看得出来,阿满这些年过得极好,很是欣慰。
“对了阿公,这是我女儿小铃铛,小铃铛,过来。”阿满招招手,小铃铛挣开傅云修的手,“哒哒哒”的跑到阿满身边。
“娘。”小铃铛仰头看她,阿满说:“小铃铛,这就是娘跟你提过的太公,块,给太公磕头。”
“太公。”小铃铛学着她娘的样子,也结结实实的给程老磕了头。
“哎好孩子好孩子。”程老扶小铃铛起来,手顺势搭上了她的脉搏,微微一顿后,瞬间心里便有了底。
“确实是胎里带出来的弱症,虽然难治,但也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
“那么说,小铃铛以后也能和其他孩子一样了。”阿满惊喜的说。
“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走,我们屋里说,我在好好给他看看。”
祖孙三人一块儿欢欢喜喜进了屋,院子里,就只剩傅云修一个人干站着,好似是个透明人。
不过他也早就习惯了。
自三年前程老回来得知他弄丢了阿满,他便再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即便是他卧病在床的那阵子,他对他依旧是不假辞色。
可说来说去,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他自找的吗?
傅云修苦笑一声,拿起一旁被程老丢下的扫把,任劳任怨地打扫起庭院来。
她们祖孙二人许久没见,自己就别去给她添堵了。
屋里,阿满将这些年的遭遇,细细地说给程老听。当听到阿满当年被人追杀险些丧命,程老再也坐不住了。
“天杀的,都是那臭小子招蜂引蝶,才让你遭了无妄之灾,我去把他赶走。”程老说着,就要起身赶人,却被阿满一把拉住,“算了阿公,我这不也没事儿吗。”
一路上,阿满也听馒头说了程老因为自己的缘故,和傅云修闹得很僵。想想曾经程老对傅云修的重视程度,阿满并不愿做让他们祖孙阋墙的恶人,就阻止了。
也不想,程老却误会了。
“丫头,你这是,原谅他了?”
阿满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才说:“跟这没关系,我就是不想看到你明明关心他,还假装不想看见他的模样。”
程老被戳中了心事,不好意思的埋过头,嘴里嘟嘟囔囔,“谁关心他了。”
由于阿满没有住的地方,程老索性让她们母女都住到他这儿来,也正好方便给小铃铛治病。
小铃铛倒是很喜欢这儿,每天跟在程老屁股后面,指着一堆药材问东问西的。程老倒是挺愿意为她答疑解惑的,还说若是小铃铛喜欢,以后可以教她医术,让她成为雍州最厉害的女医师。
对此,阿满倒是乐见其成,若是小铃铛真愿意,倒也不是不行。
其他人都挺开心,可唯独苦了傅云修了。
这几个月他一直陪在阿满母女身边,如今骤然回梧桐苑,整个院子空旷安静的竟不像是人能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