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就她啦,傅云修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61章
初二的这场雪, 断断续续下了两日。傅云修没什么亲戚要走动,就只是初三的时候去看了程老,此外, 三人便一直在家待着。
初五, 总算是云消雪霁, 阿满又踏上了她的赚钱之路。
倒不是说她多财迷, 主要是客人都追到家里来啦。
“林姑娘, 我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实在是我家姑娘催得紧。”来人是一富户家里的婆子,说是自家出嫁的姑娘回娘家来, 用了阿满的花露觉得不错, 临走前想多带着回去。
这年还没过完就催着人家上工, 虽说也给钱,但到底是不好意思。
阿满倒是没所谓, 有钱不赚是王八。而且经过这些天的修养,花房里确是有一批花需要采摘了,不然可就要凋谢了。
许是过年时回家省亲的人多了,年后这段时间,阿满的生意格外的好,甚至每日都是爆满的状态。
花朵从结苞到开花都需要一个过程,阿满就指着那一个花房做生意,自然是有些力不从心, 为此,她只能对购买数量进行限定, 每人每次都只能买十瓶。
可即便如此,阿满哪儿的客户都是只增不减,订单甚至都排到了下个月。
阿满忙得脚不沾地, 但也没落下傅云修的医治。
如今是第三阶段的养护,只要以泡药浴和蒸熏为主,辅以每日两刻钟的针灸,以达到刺激穴位,疏通经络。
泡药浴和熏蒸这两样馒头就能搞定,经过这段时间跟着阿满耳濡目染,他已经能很好的管控火候了。
至于针灸,两刻钟而已,对阿满来说不值一提。是以,阿满这段时间的重心都在赚钱上。这可就大大方便了傅云修。
自那日突然站起来后,傅云修的腿便时不时地会突然恢复正常。虽然很短暂,但傅云修却牢记程老的话,偷偷去找了他,询问他康复训练的方法。
虽说时断时续,可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傅云修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腿比以往有力多了,而且保持有力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
这可把他高兴坏了。
长此以往,他很快就能站起来,行走自如了。
为避免阿满担心,傅云修也时不时的会告诉阿满一些自己腿的状况。比如说忽然能使上劲儿啦,可以稍微活动一下啥的。
阿满本就希望傅云修能好起来,虽说他说得这些状况离站起来行走还很远,但聊胜于无,自然也是打心底里替他高兴。整个人也像是吃了大补丸似的,每日愈发的精神百倍。
如此又是半月,傅云修的腿恢复的越发好了。如今,他完全可以不用馒头的搀扶,自己走上一段路,而且还不打颤。
最重要的是,他的腿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失力的情况。
程老说这是好现象,照这个样子下去,只要坚持康复训练,他很快就能和常人一样行动自如。
“臭小子,你还不告诉满丫头你的腿好了啊。”程老有些愤愤不平瞪他。
这整个梧桐苑谁不知道,阿满是最希望他的腿能好的人。他倒好,好了还瞒着人家,叫人家干着急。
傅云修立在廊下,月白色的长袍在阳光里熠熠生辉。裤管下的双腿修长而有力,负着他洒脱的身姿,是那样的养眼好看。
他笑了笑,说“不着急,快了。”
“总说快了快了,你再拖下去,惊喜都要变成惊吓了。”程老甚是无语地瞪了他一眼,但馒头却明白公子的意思。
马上就是阿满的生辰了。
公子想在阿满生辰这天,给她一个惊喜。
公子昨儿个还让他叫了天香楼的人来,说是要订一桌席面,让给送过来。
“公子,你不请程老来给阿满庆生吗?”送走程老后,馒头人不知发问。
这可是天香楼的酒席,整个雍州最好的。而且人多些也热闹,阿满最喜欢热闹了。
然而傅云修却说:“不请。”
态度坚决,似乎一早就打算好了。
“为什么?”
傅云修没说话,只是笑了笑,一脸的神秘莫测。
看他三缄其口,馒头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只得作罢。
算了,且等到阿满的生辰,他倒要看看公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如此又是三天,时间到了二月初五。
一大早,馒头便起来打扫院子。吃过朝食后,傅云修送阿满出门。
“今日买完货,就早些回来。”傅云修叮嘱说。
“为什么?”阿满不解的问。
“反……反正你早些回来就是。”傅云修被她看得有些紧张,说话都不利索了。
见他这样,阿满也不逼问,只是点点头,应声说好。只是转过身后,嘴角都要咧到牙根处了。
她当然知道公子叫她回来是何意,今日是她的生辰,公子还订了天香楼的席面给她庆生。
这还是朱婶子告诉她的。
那日她从街上回来,朱婶子拦住她,问她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儿。阿满不明所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朱婶子看见天香楼的小二从梧桐苑出来。
朱婶子不认识那小二,却识得他身上的衣服,故而才有此猜测。
阿满没听公子提到什么喜事儿,只知道过几日是自己十九岁的生辰。但这几日公子和馒头确实总是神神叨叨的避着她说话,这让她不得不联想到一块儿去。
而今日傅云修的一番嘱托,让她愈发笃定。
阿满健步如飞,恨不得马上买完了东西回来过生辰。
梧桐院外,傅云修见阿满走远了,起身走进了院里。
馒头看着自己公子的背影,无奈的推着轮椅进门。
院子里馒头今早特意打扫过,干净得很,只是春意未浓,看上去稍稍有些荒芜。
若是有几株花,倒是更应景。
但傅云修也不强求,站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门。
馒头推着轮椅吃了个闭门羹,一口气梗在心头,差点喘不上来。
犹记得以前,他可是跟公子形影不离的啊,现在可好,公子腿好了,轮椅用不上了,他也成多余的了。
馒头看着手里的轮椅,越发觉得和它同病相怜。
馒头怨天尤人,可这怨气钻进屋里,却被傅云修眼中的温柔消散。他站在书桌前,桌上是他这几日绘制出来的一副画。
画上一男一女,还有一只兔子。四角凉亭里,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女子拿草逗兔子,笑容满面,风吹起她的发丝,牵动了男子的心弦。
男子自书卷间抬头,眉眼之间,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情丝。
也幸好这会子馒头不在场,不然估计又要暴走了。
合着他在这个家这么多余呢,哪哪都不要他。
傅云修看了一会儿,再次将画收回到盒子里。
这是他送给阿满的生辰礼。
阿满那么聪明,看了画,定能明白他的心意。
回想这些年的日子,哪怕现在傅云修能做到健步如飞,也觉得如梦幻泡影一般,让他不敢相信。
若是没有阿满,他现在,应该是在垂垂等死。以前总觉得老天对他不公平,可如今看来,所有的不公,都是为了等那一人出现。
得阿满如此,他这一生,再无他求。
将盒子放回书架上,傅云修开门出去,馒头正在院里,幽怨的朝傅宝诉苦。
“……咱们都是没人要的小白菜。”
傅云修:“……”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内心戏这么多呢!
“馒头。”傅云修唤了他一生。
馒头听见他的声音,面上一喜,三两步走到傅云修身边,“公子,何事?”
“烧水吧,我估摸着阿满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差不多可以做长寿面了。”
馒头:“……”合着还是干活呢。
我是小白菜,可怜没人爱。
生辰这一日吃面,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寓意着健康长寿。
如此美好的寓意,傅云修不愿意假手他人,想着亲自给阿满做一碗长寿面。
所以阿满这些时日吃的面片汤,全是他失败后的作品。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这长寿面,到底是让他做成了。
来到厨房,傅云修熟练的调面,加水,和面,揉面,几个步骤一气呵成,看上去还真有些唬人。
馒头热好了水,又起了另一个灶,在面醒发的间隙,傅云修熟练的煎了个蛋。
现在就等阿满回来下面了。
煎蛋煎得自己一身油烟味,傅云修有些嫌弃,就先回房间换了身衣裳。湖蓝色的宽袖长袍,袖口和胸口处都修着繁复的花纹,纹饰复杂的腰封上挂着阿满替他赎回来的玉佩,身姿挺拔如松,乌发用发冠束起,端的是君子如玉,贵气典雅。
就连馒头都看呆了。
公子这未免……有点儿太招摇了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要给他相看姑娘呢!
想到这儿,馒头似是想起了什么,惊得捂住了嘴。
不会吧,不会吧,公子今日不会要借着这个机会向阿满吐露心迹吧。
那这样的话,以后他不是要伺候两个人了?
他也太惨了吧!
然而不等他多问,天香楼送菜的来了。此时已快到未时,想来阿满也快回来了。
馒头接了菜,整整十九道,都是用空心的盘子装的,其下置热水,可以很好的起到保温的作用。
十九道菜,整整摆了一大桌子,而且各个色香味俱全,也不枉费公子偷偷画了那么多日的画卖钱。
这钱是真没白花。
如今万事俱备,就只等阿满这个寿星入席了。
馒头是个急性子,更何况眼前又有美食环绕,在屋里坐不住的他,直接去大门口等人。
傅云修原先还比较淡定,可渐渐的也没了看书的心思,索性跟馒头一块儿到门口等。
为了保证惊喜,他还特地退了轮椅出来坐着。
两人从太阳当空,一直等到日头西斜,阿满却连个影子都不见。
馒头实在有些等不住了,“公子,要不我去找找吧!”
傅云修也有些心急,按照平时,阿满早都回来了。眼下他心慌的厉害,哪里还等得住,“我跟你一块儿去。”
他站起身,将轮椅推回院里。
馒头锁上门,两人前往长庆街,却在巷子拐弯处,撞到了一个小孩儿。
小孩儿急匆匆的,似是有什么要紧事。
傅云修扶他起来,刚说要询问他有没有事儿,馒头却惊呼出声,“小六子?”
这人馒头认识,是在长庆街乞讨的小乞丐,先前阿满看他可怜,给过他吃食,他还帮着阿满到梧桐苑传过几回话,只是傅云修没怎么出过门,所以看着他脸生。
“馒头哥。”小六子看见馒头,像是看见了亲人,顿时热泪盈眶,抱着馒头的腿就开始哭,“馒头哥,你快去救救阿满姐姐,他们把阿满姐姐带走了。”
闻言,傅云修眸色一凛,一把将他扯到跟前,动作粗鲁,将小小的孩子吓了一跳。“你好好说,谁把阿满抓去了,抓到哪儿去了?”
这事儿,小六子其实也不甚清楚。
他跟别的小伙伴在别的街上玩儿,也是听人议论,说那个在长庆街卖花露的小娘子被人砸了摊子,说她的花露用坏了人,而且对方来势汹汹,砸了摊子后便直接将人也带走了。
有路过的人说,来人似乎是云阳伯府的家丁。
被坏了脸的,是云阳伯府的小夫人。
云阳伯?
傅云修一听这个名字,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云阳伯一直膝下无子(都是女儿),直到去年才老来得子,虽说这是妾室生的庶子,却被云阳伯宠到了心尖尖上,连带着那妾室都水涨船高,扶摇直上。
虽说他云阳伯的夫人还健在,可整个云阳伯府,却已经是那妾室在当家,故而被称为小夫人。
傅云修当然不会觉得阿满的花露会有问题,但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先救人。
“馒头,走,去侯府。”傅云修知道自己现在人微言轻,贸然闯进云阳伯府,救不出阿满不说,反而打草惊蛇,只能先到侯府去搬救兵。
馒头安抚好了小六子,便跟着傅云修一块儿去了侯府。
两人从后门进入,也不等通传,便直接去找了徐管家。
徐管家现下正在自己屋里喝茶唱曲儿,听到院里传来傅云修的声音,便忙不迭的跑了出来。
“大公子,你怎么亲自到我这儿来了,有什么事儿你让馒头知会一声就成……”说完这话,徐管家这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大公子竟然是……站着的?
大公子他……能站起来了?
“大公子……你……你……”徐管家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抓住傅云修的手臂反复确认。
然而傅云修却无暇和她话家常,直接下令,“徐叔,将府兵的令牌给我?”
“啊?”徐管家愣了一瞬,便直接从怀里掏出令牌递给了他。
拿到令牌,傅云修转身就往校场走,徐管家盯着他的双腿愣神,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忘记了问大公子要府兵做什么。
而且调动府兵,须得家主亲自批准才行。
不过也无所谓了,大公子身上的毒解了,腿也好了,以后这家主之位必然就是他的。既如此,他调动府兵,也就没什么不妥了。
更何况,如今二公子也不再府中,事急从权,想来他也能够理解。
第62章
傅云修带领两队府兵敲开云阳伯府的门, 不等开门的下人通传,便带着人长驱直入。呼呼啦啦的府兵气势威严,吓得前院的下人急忙跑去禀告云阳伯。
云阳伯此时正为了爱妾的脸, 在主院斥责前来医治的大夫, 听闻有人直闯府邸, 更是怒火中烧。
“岂有此理, 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
待两队府兵全部进入, 傅云修下令,“搜。”
“我看谁敢。”威严的声音自里头传来,众人循声望去, 来者是个中年男人。
四十多岁的年纪, 肥头大耳, 大腹便便,一看便知是这宅子的主人——云阳伯。
云阳伯在廊下站定, 气势汹汹地质问傅云修,“你是何人,竟敢带兵擅闯我云阳伯府。”
“我家公子是侯府大公子傅云修。”馒头带为回话。
傅云修?
云阳伯拧眉,面露疑惑。
这侯府的大公子他倒是听说过,传闻他病病歪歪,活不过二十五岁。但眼前这人,剑眉星目,通身贵气, 站在哪儿的气势不容小觑,怎么看都不是一副快死了的模样。
但眼下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云阳伯冷笑一声,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傅大公子?如此大张旗鼓的带兵闯我云阳伯府,不知所为何事啊?”
“贵府今日在长庆街抓走了一女子,还请伯爷归还于我。”傅云修说。
长庆街?云阳伯微惊, 居然是为那女子而来。但那女子眼瞅着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出身,竟与这侯府大公子有关系。
也不知道夫人将那女子怎么样了,还活着没有。
云阳伯拧眉,但很快又镇了镇心神,准备先试探一番。
或许这傅公子只是受人所托,过来走个过场罢了。
要说这云阳伯也是没脑子。若只是受人所托,用得着傅云修这般兴师动众,又是府兵,又是亲自前来的。
云阳伯开口道:“确有其事,不知这女子是傅大公子什么人?”
“我的人。”傅云修言简意赅。
云阳伯一愣:“……”他好似在说什么废话。
不过从他的语气,云阳伯能判断出来傅云修与这女子关系匪浅。
这倒是难办了。
虽说如今的云阳伯府并不惧他侯府,但总归不好撕破了脸。
他嘻笑一声,说:“内子先前用了那女子的花露,致使面部溃烂,所以才请她过来问话,现下已将人送走了,傅大公子来时没见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