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她,你能被贬官?你要是不被贬官,我能被人拒婚?我和娘是为了你好,不然你以为她愿意叫林家人在府上住这么久。”
原来说过来说过去,还是因为褚家的事。
纪景和无奈放下笔,抬头瞧着自己妹妹红着脸的样子,一言难尽。
纪姝又道:“哥,你之前不是分明喜欢徐姐姐吗?娘叫你休妻另娶,你为何不应?褚家女到底有什么好?”
纪景和皱起眉:“我从未喜欢过徐静书,于她,我只是顾念老师恩情,从未想过男女之情。”
“不会。”纪姝立即否决,“徐姐姐上次府上,对我说了,她说她喜欢你。”
话语落下,纪姝眼见着纪景和的眸色变深,连带着脸色,也变成另外一番颜色。
今日听了纪姝的话,纪景和也算是明白了。
自他成婚以来,徐家总是凭着各种各样的由头请他帮忙,或是生病,或是因为旁的小事,因着徐云的情谊,他从未有过半分推辞,没成想人家是有着旁的算计。
徐静书说喜欢他,那她与九畹山是什么关系?
一次次打着不便的名头叫他帮忙传信,如今看来,真是笑话。
何时,不慕权贵,淡泊名利的京城第一才女,也成了这副模样。
纪景和放下手中笔,正色道:“害徐家的不是褚家,与褚家无关,你的婚事,我的官职更与褚家无半分关系,至于我与徐静书,方才我也已经回答了,我只说一遍。”
与纪姝说定那门婚事,纪景和本就不看好,如今一瞧,若只是因为他降了官职便毫无信誉悔婚,那便说明不是什么良人,早点断了也是好事,他们纪家的女儿不缺人要。
事情道理就这么简单,但是唯独深陷其中的纪姝不懂,仍然就这件事怨在旁人身上。
纪景和瞧得明白,便也不想与她多废话。
“纪姝,你记住,在纪府,见到她就如见到我,你对我如何,就该如何对她。”纪景和沉声道,“切勿道听途说,无端猜想,这个嫂子你不想认也得认,明日,就去半亩院道歉。”
“哥,你疯了?要去你去!我才不去。”
纪景和不再言语,自顾自开始处理公务,即使面对亲妹妹的哭闹和撒娇,也充耳不闻。
纪姝瘪着嘴,换上一双汪汪泪眼,扯着纪景和的袖子死死不撒手。
“哥,我怎么能给她道歉?我死也不去,不去……那褚氏就是凶手,不是他们,圣上怎么还会处罚他们?”
“不去,那就别要例银了,什么时候道了歉,什么时候发。”纪景和看向她,一字一顿道:“我的令,就算去求母亲也无用,不要想着旁门左道,与其在乎那门黄掉的亲事,倒不如好好向你嫂子请教,多学些东西。”
求告了好一番,见不到纪景和有半点松动,仿佛铁定了心,纪姝恼羞成怒,“我看那褚氏是给你灌了迷魂汤,叫你疯了……”
甩下一句话后,夺门而出。
纪景和也落得清净。
之前空有误会,他从不知,她的处境是这般艰难。
婆母不慈,兄妹不淑,下人不忠,今日之事就似管中窥豹,将事实摆在他面前,叫他不得不认。
再回看自己如今结果,又何尝不算是自作自受。
今日他被叫去荣寿堂,其中也是为的是他夫妻二人,思及此,纪景和又差青雀找出了他珍藏多时的水纹纸,去了半亩院。
她自嫁过来之后,半亩院倒也不热闹折腾,却多了几分从前从未有过的烟火气息,安宁惬意,不过踏进院门,就叫人生出舒适之意。
院如其人,就像她本身的性格一样。
昏黄灯火,虚虚黑影映在窗上。
她该是坐着的,肩线平展,手指在绣棚上上下翻飞,静谧得像一幅画般和谐。
瑜安错愕他深夜到访,见他来了之后,立马便下了榻迎接。
纪景和看了眼宝珠正在铺的床,并未又留意,而是照常坐在喜欢做的位置上,“这是我早些年收藏下的水纹纸,念着你喜欢,就又想着给你送过来些。”
说罢,端起瑜安倒下的茶饮了一口。
眼前的纸图案雕刻细腻,纸质光滑,一眼瞧过去便是上好佳品……昨日之语犹在耳边,瑜安只能勉强扯出笑容。
她抬手摸上去,“确实是好纸,我都舍不得用……”
这般好的纸,不知得破费多少钱财,与之相比起来,她的用度当真算不得数,真不知,当时怎么就被纪景和扣上了奢侈无度的罪名。
褚家出事他见死不救,而如今他两次示好又是为了什么。
她参不透。
兴许是因为白日里的事情,叫他觉得伤了她的体面和尊严,觉得错怪她后的补偿?
若是如此,她配合就好。
纪景和提着嘴角,嘴边的笑意淡淡,“这有什么舍不得用的,就按着照常的宣纸用,若是完了,那便再买。”
见惯了纪景和对她的严厉,此时这一句最像夫妻间说的话,反倒听起来刺耳至极。
瑜安笑了一下,吩咐宝珠将东西放了起来。
纪景和:“已经叫人将林氏母女送了回去,以后不会再登门了,母亲这次糊涂,叫你受了委屈。”
瑜安借着给自己倒水,有意背对过他,“这有什么,误会解开不就好了,要怪也要怪林氏花言巧语蒙蔽了婆母。”
她语气温顺,神色却是雷打不动的冷色,仿若体谅旁人的不是她,此事更与她无丝毫关系。
纪景和自是不知,满意妻子的妥帖和大方,心头添上几分畅快,“没有心结便好,往后若是在管家时遇上麻烦,找我或是找母亲,都是好的。”
他将盏中的茶水喝完之后,站起身,恰好与转过身的瑜安面对面。
不过一步之遥,但又像隔着一层摸不见的纱,彼此衣香悄无声息纠缠在一起,在方寸之地团成了一团。
纪景和喉结轻轻滚了滚,视线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涌入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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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纪姝:[害怕]他干嘛?
羽甜:没事,你也迟早反水[抱抱]
瑜安瞧着纪景和脸上的神色, 开口道:“大爷快些回去吧,夜深了。”
突兀的话语落下,纪景和当即回了神, 竟自觉有些手忙脚乱, 将视线迅速收了回去, 清嗓道:“你也早些休息。”
清楚他不会留下过夜,瑜安便也懒于应付, 早些离开才好。
宝珠趁着接热水的功夫离开, 待纪景和走后又回来,“姑爷真是死心眼,除了送这些纸,就没别的招儿了。”
不光是瑜安,宝珠也瞧出来了。
整个纪家除了荣寿堂的老太太, 个个皆是将人打后给颗甜枣的作风, 只是相较于旁人来说, 出手大不大方之说了。
宝珠:“姑娘不是要攒钱么, 以后拿出去卖了也行。”
原来的褚家被抄,仅剩瑜安嫁过来时的嫁妆。
褚琢安在江陵读书需钱, 往后若想为褚行简翻案,更是众多花钱的路子,必须想办法攒多些才好。
瑜安摇头:“我自有我的法子赚钱,再说, 他送的东西也不好卖。”
那些纸不是宫中赏赐,就是民间孤品, 就算有人高价买,她也不敢卖,唯恐出些乱子, 惹出祸事。
她如今掌了中馈,日子渐渐好过,以后生钱的路子必然会寻得,不急于一时。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瑜安与纪景和除了在荣寿堂会碰面,一起用饭,便是纪景和主动到半亩院来瞧她。
每次过来都给她带些东西,坐不到半盏茶就离开,像是奉命行事般。
大概也清楚瑜安要守孝,便从不提圆房之事。
叫瑜安觉着怪异的,倒是纪姝,连着几日差人给她送东西过来。
因为摸不准情况,瑜安便叫宝珠借口婉拒,直至霜降那日,竟惹得这位大小姐亲自到访。
自从出了林氏那等丑事之后,沈秋兰被气得不轻,恰好管不得府中事,整日闭门不出,谁也不见,纪姝的事情也不管了。纪姝求告无门,最后纠结了半个多月,还是硬着头皮,带着侍女亲自去了半亩院。
往半亩院走的路上还尽是怨言,“不识好歹的家伙,非得亲自叫我去了才好,这褚氏,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她就是因为低不下头,才叫彩琦拿着东西送过去,结果连着送了几日,连瑜安人都没见过一次。
若不是为了买自己看中的头面,她才不来这破地方。
彩琦:“小姐,你就忍一忍吧,谁叫少爷就认准了少夫人。”
纪姝“哼”了一声:“我哥就是疯了,说什么徐家的事儿,褚家是无辜的,凶手另有其人,我倒想看看,那凶手能是谁啊……”
气话归气话,待瞧见半亩院牌匾时,纪姝乖乖闭上了嘴巴,收敛起性格。刚走进院子,就被眼尖的宝珠瞧见了,快步迎上去,也为阻拦。
“你家少夫人呢?”纪姝率先道,照旧抬着下巴,即使有求于人也改不掉高高在上的姿态。
宝珠暗里嫌弃,“我家夫人今日算账算得有些迟,刚刚睡下。”
还是老借口。
之前几次凭着这种话术,叫她的侍女白等半个时辰,今日她就挑着午休过后的时辰过来,竟还是老样子,这不是故意是什么。
纪姝蓦地生起一团火,眼见就要发作了,但是被身后的彩琦拉了拉,才咬着牙忍下。
“行,叫你们少夫人好好睡着,我就在这儿等着。”
纪姝的性子与沈秋兰如出一辙,对宝珠来讲,见她吃瘪是有趣,但到底是主子,不敢玩得太过,估摸着过了半柱香后,就进去找了瑜安。
几次三番不厌其烦登门,也坐实了瑜安的猜想,纪家这位小姑奶奶从小娇生惯养,出手阔绰惯了,月例怕是月月干净。
这次被停了钱,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无奈低下头来此。
她也不愿刁难人,叫宝珠将人叫了进来。
纪姝瞧见瑜安刚穿好衣裳,将要溢出的怒气稍稍消了些,“前几日受了林家的挑唆,害我误会了你,挑了些好看的首饰给你送过来,就当是歉礼了。”
许是见瑜安不为所动,面上神色也是冷淡,纪姝只好伸手接过彩琦手中的雕花匣子,然后再递给瑜安。
瑜安滞了一下,瞧见她眼中外露的傲气,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抬手接过之后,递给了宝珠处理。
“大爷叫你来的?”瑜安和声道。
“若仅仅是为了应付你哥,其实你大可不必亲自来,听府中下人说,因为我的事,搅黄了你的婚事,我本就对你不起,当是两方扯平就好。”
此话说出,还是叫纪姝意外了一下。
那日纪景和对她说的话,她深思熟虑过,虽难以置信,但她还是愿意相信她哥,再上下端详瑜安的模样,心中的别扭说不出口。
她张了张嘴,坐在椅上无心环视了圈屋内陈设,“你……你知道就好,下次我若再来,可别再耍架子,别以为祖母喜欢你,你掌了中馈就万事大吉了,哪日如出了问题,我哥照样儿下你的权。”
瑜安不应,叫宝珠将那些水纹纸找来,给了彩琦。
就当是回礼,纸本就是纪景和送的,还给纪家人刚好。
纪姝瞧了眼,上手摸道:“你竟然有这么好的纸……真是没少……”
最后那个“贪”字脱口而出,好在她机敏,赶在出声前收了回去。
瑜安不想计较,看见被水纹纸吸住视线的人,便也不说话了。
纪姝清了清嗓,压着心底的满意站起身,一本正经嘱咐:“那咱俩得事儿就当是完事儿了,我哥要是问起,你可不能睁眼说瞎话告状。”
傲如孔雀,稚如孩童,这般人站在面前,瑜安当真有了应付的心思,同样站起身,“那是自然。”
或是瑜安第一次给的甜头太足,叫鱼儿惦记着,不过两日,纪姝又跑了过来。
瑜安:“例银我已经叫人给你送过去了,没收到?”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瑜安只能想到这个。
纪姝摇头,脸上带了些异于平常的娇羞,扭捏了几下才开口:“昨日出去,我才知你的女工被贵妃赏识过,我想让你帮帮我,帮我绣个香囊好不好?就照着这个花样儿。”
瑜安停下算盘上的手,正欲想着如何婉拒,可惜纪姝是最识眼色,赶在她开口之前就又先开了口。
“这个花样儿只能你绣得出来,这是酬劳,你就别拒绝了,哪怕时日长一点都没关系。”
京城内流行的,通常都是宫内流传出的,经由贵妃特殊点名过的绣品,自然而然也就为权贵所瞩。
瑜安绣品内的一株野花,不知怎么就成了京城贵女最喜欢的。
纪姝素来爱攀比这些,自然是不放过,来前还特意带了几支簪子作为报酬,话说完便忙忙离开,生怕叫瑜安当面说了拒绝。
送走纪姝后,晚上得了消息的纪景和就来了。
听了瑜安的转述,纪景和心中疑惑,纪姝性子高傲,什么事情都没闹出来,还主动凑上前叫人帮忙,不像是她吃瘪后的反应,但是瞧见瑜安安安静静坐在桌前核账的样子,倒也说不出什么了。
翌日下值后,纪景和去了趟蒹葭阁。
见妹妹坐在窗前书桌前写画,他便没进去,站在窗外就搭起了话。
“哥?你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了?”纪姝道,“我已经去给半亩院道过歉了。”
纪景和一愣,那句“知道”还没说出口,视线就被桌上的那几张纸吸引住了。
“这纸哪儿来的?”
纪姝笑得理所当然,“她给我的,说是还礼。”
“还真别说,褚家之前确实挺阔的,这么贵的纸,有那么厚一沓,说送人就送人了,难怪她刚嫁过来,腰杆子挺得那么直,原来是嫁妆丰厚啊。”
她自顾自说着,半分没注意到纪景和脸上的神色,在纸上跃跃欲试写着大字,自喜道:“她还挺大方的,我送的连这东西零头都没有,但她送我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纪景和额角直跳,越是瞧着她笔下被糟蹋的纸,心中就越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那日收下的那般爽快,结果每隔几天就被送了人?
他沉了沉心,方才专属兄长的和善没得一干二净,又换上了在朝为官的那副口吻:“素不喜笔砚的人,这般好纸落在你手,未免可惜了。”
纪姝抬起头,嗅到一丝不满的气息,不解道:“谁又惹你了?莫名其妙……”
纪景和不动声色,“你嫂子对你这般好,你却糊弄她,我瞧着你也不是真心致歉,叫我说,例银……”
“哥。”
纪姝知道自己兄长,大概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便趁早打算打断。“哥,你到底要干嘛,我才是你的亲人。”
见纪景和作势要走,她又急忙软下姿态,“哥,我错了,我错了……”
“到了年纪,就该把心思用在正路上,你嫂子还要管家,若非过去请教,就不要随意过去打扰她。”
“哥……”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纪景和拂袖离开,不论纪姝怎么唤都无丝毫反应。
没了法子的纪姝只好再想办法在瑜安那里讨些好感,总不至于把府中管家的两人都得罪了,叫她以后再花钱的时候无路可走。
本想再送些首饰,可瞧见她头发间首饰始终单调,纪姝便只好强硬拉着这位嫂子出门,叫她看上哪个,送给她哪个。
毕竟与自己的例钱相比,与她同出也是可忍受的。
起初也是不应,可是当她搬出纪景和后,就见到瑜安动摇了,就如官员听命上属般,不反抗,亦无怨言。
马车刚到了首饰铺,好巧不巧碰见了徐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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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老师们,以后咱们是九点更,还是凌晨?还是其它时间?这次定了,就再也不变了[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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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 两人相对而坐,纪姝还是会忍不住在暗处打量起自己这位不得不认的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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