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兰见她不语,更气了,狠狠拍了两下桌子:“说话。”
瑜安无奈:“儿媳觉得,我若忙着准备下东西,未必会合大爷胃口,倒不如叫底下人照常伺候着。”
“所以说,你嫁进纪府几个月了,连自己丈夫用得着什么都不明白吗?”沈秋兰眉头紧皱,“当初你送走你弟弟,临行前送的那些东西,可曾想过他能否用得上,究其底,不过是用不用心罢了。”
她在这头噼里啪啦说着,瑜安却像一针都扎不出响儿来般,左耳进,右耳出,听得心不在焉。
年轻时,她也是率直性子,哪怕是上了年龄瘦了磋磨,性子平和起来,也忍不了这样的故作出的木讷,想再出口训她两句,
可见到她任打任骂的样子,就又说不出口了。
这么大的人了,难道是叫她动手去打?传出去还说她打儿媳妇。
沈秋兰长长呼出口气,和缓了好一会儿,将心底翻涌的怒气消得差不多了,才道:“你和景和的事情我从一开始就不清楚,如今也想不清楚,反正……当初也算是各取所需,我们家也不欠你的,但是,你既然为人妇,就得有个为人妇的样子。”
哪怕是装出来的。
“景和处处维护你,我无话可说,这是他自己作孽,活该!可是你,你能否也上点心,叫我做母亲的安些心。”
沈秋兰单手搭在椅子扶手,“他不听我的话,那就是听你的话,你是他媳妇儿,等他这个月回来,你去给他说纳妾的事情。”
这本就是她这个做妻子的事情,她不愿意侍奉,那就挑个人替她来。
瑜安:“不知是哪家小姐。”
闻声,沈秋兰又是一声冷笑。
回答这般快,就盼着有人来替她伺候。
沈秋兰没好气说:“不是旁人,你姑母家的侄女,等景和回来他自然知道,你这个月,就好好准备着,下个月人家要暂住在府上,各式各样儿准备好,记住了吗?”
她的意思是连着纳妾准备的东西,也一道准备好。
瑜安清楚,也顺带应下。
待沈秋兰放她离开后,瑜安在晚芳院的院门口瞧见了宝珠。
她就没舍得走。
宝珠看见她脸色还行,心稍微放在了肚子里,“夫人没说什么吧?”
瑜安轻笑:“能说些什么?”
看似无事,瑜安回去睡了个回笼觉之后,不知是没睡好,还是怎得,总觉着全身不得劲儿。
坐在书桌前,翻开账簿,摆起算盘,半个时辰才看了一页。
午后有纪姝来了,她精神头才稍稍好了些。
纪姝在她屋内转悠,随手拿起瑜安放在榻上小几的竹筐,端详了好一会儿,“你这个竹筐小巧玲珑,自己编的?”
京城铺子里所卖的用来装针线的小竹筐都是一个样子,看一眼便觉着了无生趣,倒不似她这个精怪。
相处几次,宝珠也摸清楚这位姑奶奶的本性,紧接着提醒道:“那是姑娘母亲留下的,只有江陵才有。”
纪姝悻悻放下,清嗓道:“我这不就是随便问问,瞧你着急的样子,我又不什么都要。”
宝珠噘嘴:“奴婢这不是怕嘛。”
她家姑娘脸皮薄,只要纪姝开口,就怕多半不会拒绝。
纪姝喝完手中茶,便开始专心致志欣赏起自己的香囊,色彩鲜艳的丝线紧紧缠绕,枝叶花瓣栩栩如生,世上难得的佳品,甚得她心。
趁着瑜安坐在一旁算账时,从袖中掏出一支金簪放于她面前。
瑜安抬头,只见她不自觉别过脸,即使嘴角仰着笑,语气也听起来依旧硬着:“这是送你的,你就拿着吧,就当是报酬,可别嫌弃……”
为她做香囊,本就不图钱财,此时收了,倒觉得她意图不良,正要开口拒绝,一旁的宝珠却抢先收下了:“多谢小姐,这么大方,我家姑娘戴着一定好看。”
纪姝仰着头笑,一脸满意。
瑜安蹙眉,宝珠趁着纪姝背过身时,连忙冲她摆手。
说了需要钱,身处纪府这种大富大贵之家,这些钱财算什么,这钱干干净净,是她一针一线换来的。
纪姝甩着手里的香囊,半开玩笑道:“京城内我可是唯二拿到你的绣品,第一是贵妃,你若是不嫌辛苦,大可以做好拿出去买,一个少说也得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
宝珠瞠目:“小姐所言为真?”
纪姝:“自然。”
“你们若是想卖,我可以帮你们做这个途径,收益你八,我二如何?若是从我手中卖出去,这东西就不止二十两了。”
瑜安陷入沉思,心头攀起了买卖的心思,为了攒钱,也未尝不可。
宝珠见瑜安不说话,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顺带要出去忙些事情,便暂时出去了,屋内就剩下了纪姝和瑜安两个人。
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纪姝鬼鬼祟祟凑在瑜安身边,看她打算盘的样子,想起了之前刚嫁过来的样子,同样也是核账,但二者天壤之别。
“诶,我哥吃醋了,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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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未来的——
纪姝/宝珠/青雀:这家没我得散……[无奈]
渐入深秋, 长途跋涉更是艰难,紧连着七日的脚程,才到了豫州地界。
知州早早派人相迎, 纪景和在驿站整顿了一日后, 正式履职。
三元及第的本事叫纪景和早早便名声远扬, 乃至于许多人未见过他,也早就清楚他的事迹, 虽经降官, 但仍旧有着寻常人可遥不可及的地位。
正是听闻纪景和雷厉风行,公正清廉的做事风格,不待他到时,底下人就早早开始准备各项接待事务。
知州:“大人,您要检查的文书全在这里了, 若还有什么需要的, 尽管告知下官。”
纪景和随手翻看着, 并未应话。
知州心下一顿, 可奈何摸不清纪景和的性格,只好按习常道:“驿站简陋, 下官已为大人备下了上等房,不若待会儿便叫来大人的近侍,将您的衣物搬过去。”
“也好让您这一个月住得舒服。”
纪景和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看来知州经常这么做。”
知州一滞, 语无伦次:“下官……下官……”
纪景和冷斥:“但凡将歪心思多用在政务上,豫州也不至于叫几千户百姓饿肚子。”
今年夏季豫州大旱, 除了靠近黄河的地方还能保住收成,其余地方几乎是颗粒无收,若不是朝廷几番派来官员赈灾, 豫州早就大乱。
不若因此,纪景和怎得会好端端被派来巡察。
随便一句便叫知州彻底汗颜,尤其堂内还有各地下属官,未尝不是叫知州的面子丢得一干二净。
知州急忙行礼:“下官失言,大人恕罪。”
堂内瞬间风声鹤唳,气氛陡然降至了低点。
纪景和懒得对付这些人情世故,随后叫各个官员开始述职,忙了整整一日,才彻底弄完。
待晚上回了驿站,不过刚休憩了半刻,卫戟便来了。
“查得如何?”
卫戟摇头:“戒备森严,我们哪怕早到了三日,也毫无收获。”
纪景和轻抿茶水,细细品着“戒备森严”四个字……
区区地方豪绅,也能叫人用上戒备森严来形容,当真是反了天。
“可曾打听到什么?”
卫戟:“府内下人嘴巴极严,也问不出什么,我们蹲守在郑府附近,那郑万山除了外出去过一趟茶楼外,哪里也没去过。”
“倒是有的弟兄串访了乡下,说郑家长期欺诈百姓,利用贷款侵占田地,叫许多百姓无地可种。”
地方豪绅惯会使用的手法,不过也不用急于一时,尚有一月时间,总会有漏洞,只要有一种迹象便是好的。
纪景和:“先叫人照常盯着,仔细郑万山的行踪,若有异常及时上报,宅院既然闯不进去,那便也先不管,以免打草惊蛇。”
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了青雀的敲门声。
青雀:“大爷,有一郑家的管家前来拜访,说是他家老爷明日宴请,特意为您接风洗尘。”
敌人比他还沉不住气。
纪景和垂眸低笑,摩挲着茶杯,笑意氤氲在雾气之中,“回他,要务在身,不便赴宴。”
卫戟不解,正欲出言劝阻,脑中想法一瞬闪过,叫他安稳闭上了嘴。
纪景和最擅洞悉人心,所做决定必有原因,绝不会平白无故,他在手底下干的这些年,无一例外,最大的失算大抵就是两个多月之前了。
卫戟和青雀领命出去,不消一刻钟,消息便传到了郑万山耳中。
郑万山狠拍桌子,杯中茶水撒出去一滩:“你说什么?不便见客?”
管家点头:“小的连纪景和的面都没见到,刚到了驿站门口就被拦了下来,不过半晌,下人就传来不见客的消息。”
郑万山嗤道:“他连我都不见,还能见你?废话!”
他摸着自己的鼓起的肚子,眼睛细细眯起,透着点浑浊的光,长呼出口气后道:“这京城来的,还是不好对付,装什么清高,随便塞两个女人和银票,不还是那副嘴脸。”
英雄难过美人关,凡人难逃利禄缠。
他就不信这纪景和是游离三界之外,不贪美色,不贪钱财的谪仙。
管家:“底下人打听的,说是这纪景和跟家中妻子关系并不好,那妻子就是前段时间被砍头的褚行简的女儿。”
“褚行简不就是因为害了徐云才被杀的嘛,夫妻俩一旦隔着这种事情,小的就不相信他们关系能好,指不定有多差呢,老爷随便挑几个美人送过去,那纪景和还不乖乖笑纳。”
郑万山轻轻笑起来,倚在榻上点起烟来,“那就多去请几次,不管用什么办法,把人给我套住,若不能为我所用,就直接下手,决不能叫他活着离开,王爷交代的事情,不能出了差错。”
管事作揖:“小的明白。”
一道关门声隔住了屋内弥漫的香味,描金的帐幔垂落,里面缓缓飘出了细哼出的曲儿……
眨眼间,纪景和已在豫州待了七日,期间,郑家的家仆不知到访驿站多少次,请帖不知下了多少次,还次次送礼,前脚被青雀赶走,后脚就来了新的人,就连知州都替郑万山开了口。
这日,郑家的管家又来了,带来了些豫州特产,大都是吃的,比不得金银贵重。
管家偏是个花言巧语的,青雀怕耽误正事,便又上前报了纪景和。
纪景和:“细算算,这段时间郑家人一共来了几趟?”
青雀:“少说也有十次了吧。”
纪景和轻笑,并不言语。
这郑家是郑贵妃母家的连襟,仗着楚王的势,捞了多少好处,如今能将他放在眼里,那便意味着是有求于他罢了。
纪景和:“帖子收下吧,至于那些吃的,你们拿下去分了。”
青雀连连应下,当即下去传达。
翌日,郑家。
纪景和乘车而去,郑万山早早就站在了门口相迎,“纪大人,久仰啊,郑某早就听闻您三元及第的佳事,如今可算是见到本尊了。”
“郑老板言重了。”纪景和抱拳,“纪某近来忙于公务,今日才来赴宴,失礼了,郑老板海涵。”
郑万山:“这是什么话,纪大人来了才是给我郑某面子。”
今日不止宴请了纪景和,还有知州,三人共坐在酒桌前,面上各自有理,心里各怀鬼胎。
郑万山面上大大咧咧,暗地里不知将纪景和观察了多少眼:“纪大人,郑某连番下帖,就是为了圆当初落榜的遗憾,我自小就不是读书的料子,就只能做些小生意过活。”
知州捧场:“郑老板这还叫小生意,不比我们在朝为官的强?”
此话一出,知州立即意识到错误,赶紧扇了两下嘴,“下官失言,失言。”
瞧见纪景和嘴角抹上笑意,郑万山刚有的不爽,只好暂时压制在心底。
纪景和意外跟着附和:“郑老板真是谦虚,如今豫州城中,有多少铺子是在您的名下,早就不是小生意了。”
郑万山跟着笑了一声,举起酒杯:“都是为了生活,来,走一个。”
桌上菜肴丰盛,但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几乎没人动筷,倒是桌上的酒壶换了一个又一个。
纪景和喝了一些,随后以不胜酒力躲过几盅。
他有意迎合,几轮话说完,郑万山便暴露了几分本性,调侃起来。
"没想到纪大人也穿缝补过的衣裳,郑某以为,只有我们这些小门小户才这样干呢。"
纪景和随着视线瞧过去,才发现了自己袖口有针脚,密集且整齐,那般隐蔽的位置,竟叫郑万山瞧了出来。
就连他出门换衣时,都没能发现。
知州瞧见纪景和脸上微僵的神色,误以为是被点破生气,打圆场道:“大人为官节俭,自然与其它官员不一样。”
郑万山出声笑着,纪景和久久不接话,此话就心照不宣掀了过去。
知州提出要玩骰子助兴,谁知自己输得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就喝醉直接爬在桌上睡了。
郑万山酒量大,跟纪景和僵持了一个时辰后,仍旧迷迷糊糊的。
管家清楚自家老爷喝得上了头,便主动提出散了这场酒局,出门前,郑万山还伸手拉着纪景和的袖子不放手,说着醉话:“纪大人,你输了,下次还要再来……”
瞧他醉酒的样子,纪景和已懒于搭话,“送你们老爷回去休息。”
说罢,纪景和随手掸了掸衣袖,然后稳扎着步子离开,早已无心理会身后有何人相送。
平日里,他鲜少饮酒,今日突然多喝,还是会不舒服。
青雀在外驾马,趁路上寂静,就提起了衣裳的事情。
“那日听了大爷的话,去半亩院找衣裳,直至第二天一早,宝珠才送过来,那时小的没时间检查好坏,到了豫州,就将此事彻底忘在脑后了。”
青雀胆怯,“待会儿回去,小的立马给大爷换了。”
不用他说,纪景和也知道。
那般缜密的针脚,只能是她绣的,怪不得那日她说晚上睡得晚。
昔日窗边倒映的倩影浮现脑海,仿佛那人就在自己面前,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格外鲜活。
“家中可有寄来书信?”他问。
手中的笔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 纪姝真后悔,自己多问的那句话。
她哥也是,给家中每个人都写了家书, 唯独丢下嫂子, 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纪姝偷偷观察着坐在一旁的瑜安, 解释道:“兴许是路上出了意外,路途遥远, 家中仆人最容易误事了, 上次,我哥送给家中的书信就丢了一封……”
瑜安倒不在乎,他不给自己写,她也不用给他写,叫她省事儿了。
纪姝冲宝珠挤眉弄眼, 宝珠瞧见后, 只是讪讪放下茶盏后移步忙去了, 似乎也是毫不在乎。
主仆二人的举动叫纪姝纳闷, 也替纪景和寒了心,她不清楚这夫妻二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但她能感受到很深很深的隔阂,乃至叫他们成了被迫有点头之交的陌生人。
怪不得沈秋兰一直张罗着给纪景和纳妾,瑜安也毫无反应,十分听话。
“嫂子……”
瑜安抬手指向她写的字, “这笔要落得轻才行……”
她有意掀过话题,纪姝也不好追问, 想起前几日卖出去的香囊,她才记起来:“嫂子,有几位尚书家的小姐, 她们想叫你按照她们指定的图案绣,每个多加价五两银子。”
瑜安:“行啊。”
纪姝:“可她们七日后就要。”
不过时间挤一些,有何妨,趁着现在还有人稀罕,等过段时间,她手中的花样儿过时了,这钱就不好赚了。
瑜安:“七日后我叫宝珠给你送过去。”
纪姝瞅她脸上气色沾上几分憔悴,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她记着,瑜安的嫁妆并不少,怎得如此不管不顾着急起钱来了。
可有些话不能当面问出来,她只能憋在心里,练习完最后一张小楷后,纪姝就回去了。
瑜安收拾好桌上纸笔,宝珠随后进来。
“姑娘,咱们派出去江陵接小郎君的车,被夫人拦下来了。”
瑜安纳闷:“不是早上就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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