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梅青涩(弦芒)

暗恋一个人就是和她做任何有关联的事，甘之如饴。
这让坐在一旁的蒋子绍开了眼，毕竟他们两个之前也是一起吃过几回饭的。
江禁瘾看着个子很高，体型匀称，其实他吃饭跟数米似的，每次都会剩下一大半。
不知道的以为他要修炼成仙，不食五谷。

第21章 好在，她来了
午餐过后，天空渐渐放晴，乌云悄然离开，残留的雨珠顺着屋檐滑落，在走廊前形成不连贯的雨幕。
常绿的清香木枝叶在微风中摇摇晃晃，窸窸窣窣的雨滴沿着叶子的经络滚到叶尖，随着重力掉落泥中。
午休的时间，高三的学生几乎不拿来睡觉，而是握着笔，垂着头，在本子或试卷挥洒笔墨。
但终归会在课桌上趴一会儿，整个教室极其安静，只剩轻微的打鼾声，和笔尖摩挲纸面的轻微响动。
桑烟应付其他功课得心应手，独独到了数学抓耳挠腮。
一道明明感觉有思路的题目，因为稍改形式，就很难找到突破口。
桑烟盯着试卷上的第三道大题已经足足十几分钟，手边的草稿纸不知写了多少页，仍旧找不对正确解题方式。
红唇抿的越发紧，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入党，清冷美艳的脸越发冷漠，有种今天不做出来，不罢休的架势。
突然，脚背受到一股微小的冲击力，紧接着响起纸团掉落地面细微的响声。
桑烟细挑的眉轻皱，视线从试卷挪到地上，赫然发现一团皱巴巴的纸。
深绿色间距均匀的条纹，一看就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
桑烟脑袋微偏，缀在后脑勺的马尾跟着动了一下，一眼便和少年的眼睛对视。
江禁瘾下巴微抬，深褐色的瞳孔落在少女脚边的纸团上，示意她捡起。
桑烟没有丝毫犹豫，拾起纸团，小心翼翼的摊开。
映入眼帘的字很少，与少年言简意赅的性格相符。
字迹已形成独有的风格，字体偏瘦匀称，笔锋苍劲有力，每一笔末尾都稍稍上扬，透着一丝少年人的青涩。
有始有终，即便是简单的两个字，也添上正式的标点符号。
【哪题？】
桑烟秒懂。
这是问她哪题不会做。
几乎没有犹豫，她皙白的手指扣紧笔，在少年字下面缀上几个字。
【大题的第三题找不到解题思路。】
写完，刚要放下笔，又犹犹豫豫地在回答后面画上一个笑脸。
等纸团回到江禁瘾手中，一摊开，入眼就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紧接着就是和他的字相比，更显清秀的字迹。
他干涩的唇角微抿，垂着眸子，像是没有注意到似的，提笔在后面写下解题思路。
好似这种小伎俩不能牵动他坚硬的心。
桑烟见他没有自己想要的反应，也不气馁。
这才是她认识的江禁瘾嘛！
这张A4大小的作业纸张在这个午休期间，两人相互传递不下十次。
每次传递两人不知为何，都是小心翼翼。
好似纸上的内容不能见光，这是独属于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直到午休结束铃打响，两人才结束这场无言交流。
一下午，桑烟心绪不宁，不是因为午休的纸团交流激动，而是因为纸团上最后的一行字。
【还需要我帮你补课吗？需要的话，周六市图书馆不见不散，不来，也没关系。】
少年询问的话语，不可察的透着一丝卑微，里面的渴求几乎被隐藏在角落。
这一行字的含量极其高。
不仅仅代表着她进入了他的世界，更代表着他主动对她敞开。
泥泞崎岖的路，终于接受阳光的笼罩。
少年勇敢了一次，想站在阳光下拥抱喜欢的女孩。
他所求不多，即便只是靠近一点点，也心满意足。
周六一早，桑烟早早起床开始挑选衣服。
在学校里，所有人都身着象征着学生身份的蓝白校服，几乎不需要打扮，青春靓丽的学生装便是最漂亮的服饰。
这次可是两人第一次休息时间单独在外面相处，她总想给喜欢的人留下美好的印象。
挑挑拣拣半小时，桑烟最终敲定衣柜中为数不多的一条天蓝色连衣裙。
柔软舒适的面料垂感极佳，天空蓝的色彩让人眼前一亮，美丽灵动，收腰的设计将少女纤细的腰肢掐出，白皙匀称的小腿晃得人心浮动。
出门前，在家休息的王代曼疑惑问道：“烟烟你这是要出去玩？”
桑烟换鞋的动作微不可见的顿住，敛去面上的异样，撒了个小谎，“打算和木浛一起去图书馆做作业。”
因为江禁瘾要为她补课，所以她没有和家里人说补课老师这件事。
但她目前不打算让江禁瘾出现在父母眼中，换成木浛最安全。
高中期间，家长最敏感紧张的事情，莫过于早恋。
男女生的关系但凡靠近一点，超过安全距离，就会被胡乱猜疑。
就算她和江禁瘾关系清清白白，但也免不了一顿猜忌。
她不想多生事端。
木浛没少来她们家，家里长辈都认识她。
跟她出去，她们十分放心。
果然，王代曼没有怀疑，而是点头贴心询问：“那你中午回家吃饭吗？不回来的话我和你奶奶就简单做点。”
桑烟继续换鞋，“不回来了，你们吃吧。”
说着，挎上白色书包，拉开门往外走。
没两秒，人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这孩子也真是，早餐还没有吃，着急忙慌，图书馆又不会长腿跑。”王代曼见她急匆匆的样子，嘀咕道，转身进入厨房。
市图书馆开门时间是八点钟，离桑烟家坐公交半个小时。
等她随着公交车晃晃悠悠抵达图书馆门口时，也才七点五十。
图书馆还没有开门，踏上层层阶梯，只见大门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一堆人。
打眼望去，各个阶层的年龄都有，灵动的孩童，青涩的少年，精神抖擞的年轻人，迟暮儒雅的老人。
桑烟目光扫视一圈，看见角落里站着的少年。
在这里的他看着并不孤独，形影单只是学习路上的常态，他一个人并不显眼。
少年静静倚靠在墙角，帽子前沿压到眉骨，背着一只黑色书包，一条腿微微曲着，身着黑色短袖，一条休闲长裤将腿拉得笔直。
静静站着就独自成为一道惹眼的风景。
少年垂着眸子，没有注意到桑烟靠近他。
“嘿！”桑烟最后一步并脚跳到少年视野里，想要吓他一跳。
如少女所愿，少年垂着的眼睑狠狠一颤，拎在手中的早餐袋子差点滑落。
桑烟双手背着身后，很满意少年惊慌的表情，笑意盈盈，“吓到你了吧！”
江禁瘾看着面前笑容明艳的少女，眼底划过一丝惊艳，清晨的光晕落在她明亮的眼眸里，滑落至精巧的鼻尖，最后落在殷红的唇瓣间。
“吓傻了你？”桑烟见他没有反应，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江禁瘾回神，踌躇半晌开口，“吃早餐吗？”
说着，晃了晃手中包装精致的早餐袋。
这一看价格不便宜，而且早餐袋子上的店名，貌似离这里很远。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餐？谢谢呀！”桑烟惊讶一问，并不在意得到少年的回复。
江禁瘾没有开口，沉默的将早餐递给她，等她吃完再一起进入图书馆。
他不知道她是否吃早餐，只是有备无患。
同样他也不确定她会不会来。
好在，她来了。

第22章 他的眼底皆是她
九月底的云市仍旧是高温天气，馆内早已经开好制冷空调，目之所及皆是专注于手头事务的人。
五楼自习室一角，青葱少年少女同坐一桌，金黄色光影恰好落在两人手边。
少年经络分明的手在笔记本上不停敲打，电脑屏幕上出现一个个字符，少女手握水性黑笔，在练习册上写写画画。
两人维持安静却不尴尬的学习时光已经一个多小时，都专注于他们自己的事情。
窗外攀升的温度被落地玻璃隔绝，少年对面低头写字的少女有了一丝细微动静。
桑烟从枯燥的数学题中抬起头，眨了眨略微酸涩的眼睛，视线挪向对面认真敲代码的少年。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他从高中开始就做黑客赚外快了，帮助一些公司寻找和修复安全漏洞。
怪不得他一成年就离开孤儿院，后续一应的费用都是他自己出钱。
更胜于上辈子选择计算机专业，大学期间合伙开办互联网公司，毕业后成为互联网新贵。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可能是感知到少女游离的目光，对面埋头敲代码的少年指尖顿住，缓缓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猝不及防连接上。
桑烟的眼睛是标准的狐狸眼，明明该风情万种，可她的眼神却无比透彻清明，一眼能让人猜中她心底所想，看起来清纯，毫无城府。
江禁瘾恰恰相反，多情的桃花眼看起来像是晕不开的墨，漆黑浓厚，漫不经心看人时，仍带有攻击性。
两人对望，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气氛，说不清是谁的心跳频率更加剧烈。
年少时的暗恋，便是对视一眼都无所适从。
两两相望，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好似怕开口，氛围就会被打破。
“是有题不会做吗？”江禁瘾率先打破沉默，薄薄的眼睑微垂，避免与少女对视。
少年的嗓音因太久没开口，一时间有些嘶哑，和平时相比算不上好听，却带有点说不明的意味。
桑烟不在意少年躲避的目光，回神将手边的练习册挪动了一点位置，横在桌面中间。
白里透红的指腹轻点在一道选择题上，刻意压低声音，“这个题目不太会。”
江禁瘾扫了一眼，几乎没有怎么思考，解题思路已经在脑海中，“这是考立体几何，题目明确告诉你，需要用空间向量计算，那向量计算公式有哪些？”
每每江禁瘾讲题，都不是直接告诉桑烟用哪个公式，而是将题目拆开分析，了解出题者的目的，再考她对这个知识点了解的程度。
桑烟显然跟得上少年的思路，抽出一旁的草稿纸，在上面默写空间向量的计算公式。
虽然她对数学解题的敏感度不够，但计算公式她背得滚瓜烂熟。
只不过不知其意，自然很难运用。
没一会儿工夫，字迹工整的数学公式跃然纸上。
江禁瘾并没有如同其他教学者那样，细细为桑烟讲解如何解这道题，反而一步步引导她推演公式。
桑烟并不排斥这种教学模式，沉下心努力跟上他的思路。
途中不是一帆风顺，大多时候桑烟会卡住，这时江禁瘾不会催促，而是耐心为她再讲解一遍前面的内容，让她领悟其中的内容。
等所有公式推演完，桑烟莫名有种顿悟的感觉，看题目的视角仿佛都发生了变化。
没等少年说出解题方向，便开始在草稿纸上下笔，灵感不断迸发，找到最佳突破口。
笔尖推算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没有停笔的迹象，胸有成竹。
这种教学模式深刻，效果显著，却也耗费时间。
一道题目往往需要耗费一个多小时。
当然并不是每道题都这么费时费力，江禁瘾往往会根据桑烟对这道题的理解程度，进行区别教学模式。
少女沉浸在题目验算的海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对面少年宠溺深情的目光。
从桑烟俯身开始计算，江禁瘾就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动作，挺拔的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搭在电脑两侧，静静的盯着少女的一举一动，眼底是说不清的缱绻。
狭长的桃花眼褪去往日蓄积的深沉，闪烁着微弱清透的光芒，深褐色的瞳仁有了一丝少年者爱慕的情愫。
那一刻，他的眼底皆是她。
她是唯一的那抹亮光。
“呼！”桑烟停下笔，长舒一口气，满意地盯着手里的计算题。
她看着半张纸的成果，心底满满的成就感。
“快帮我看看。”桑烟迫不及待的将结果递给对面的人。
江禁瘾早在她停笔的瞬间就收敛了外泄的情绪，平静地接过那张薄薄的演算纸。
在少女紧张的目光中，他点了点头，嘴角不动声色的扯出一抹微小的弧度，“答案是对的。”
少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很棒！”
说完，白皙的耳廓染上一层薄红。
夸人不是江禁瘾平日里的风格，但此时被喜悦冲昏头脑的桑烟没有察觉，沉浸在她解出这道题的喜悦中。
少女嘴角绽放的弧度是少年的好几倍。
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很久，江禁瘾为她找了好几道类似的题目，让她进行巩固练习。
但这是个良好的开端，接下来类似的题目中，她几乎没有卡顿。
时光匆匆，一上午的时间从指缝中流逝，悄然却充实。
桑烟揉了揉酸涩的脖颈，身体的不适感轻微缓解。
几乎在她放下笔的瞬间，对面敲代码的动作随之停了下来，江禁瘾瞟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十一点五十分。
图书馆依旧安安静静，只能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和敲键盘的声音，几乎察觉不出已经有部分人离开位置去吃午餐。
“我们去吃饭吧。”桑烟看了眼窗外，火红的太阳悬挂高空，不断发出炙热的光芒。
“好。”江禁瘾目光微顿，点头答应。
起身的同时，单肩斜跨上黑色背包。

中午的阳光极其刺眼，同样伴随着难以忍受的高温。
市图书馆位于繁华地带，楼下各色餐厅林立，中西餐皆有，旁边就是大型商场。
“你想吃什么？”两人从楼上并肩往下走，江禁瘾开口道。
桑烟轻微歪头，思考了一瞬，“我们去吃凉皮吧，这么热的天，没什么胃口。”
江禁瘾闻言，手指轻触手机屏幕的动作加快，在上面寻找附近口碑上佳的店。
“去商场那家可以吗？”江禁瘾将查询的结果反馈给桑烟。
桑烟没有犹豫，立马摇头，“就在楼下随便找一家吧，不想去太远的地方。”
其实她不是嫌弃商场太远，而是不想浪费这份钱。
商场餐厅的价格比外面餐馆至少贵上两倍，一碗凉皮不值得。
按照江禁瘾的性格，这顿饭百分之百是他请客。
桑烟很清楚她争不过他，可是直白告知，他肯定不同意，还不如直接换家店。
没有人挣钱容易，该省省该花花才是王道。
江禁瘾没有怀疑她的话，点头同意，紧接着从背包中掏出一把遮阳伞。
白色的主色调，一看就不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偏偏少年喜欢嘴硬，“新买的伞，撑着吧。”
伞轻轻悬挂在少女头顶，落下的阴影刚好遮住少女曼妙的身躯。
桑烟没有扭捏，轻声道谢。
她不想也不会拒绝少年的好意。
这何尝不是少年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
烈阳下，少年少女并肩而行，头顶的伞微微倾斜，少年站在光的一侧，为少女遮挡住部分光线，留下丝丝凉意。
步行四分钟，两人找到一家装修简单的凉皮店铺，各自点了一份凉皮。
等待的过程中，江禁瘾又从隔壁的冰淇淋店给桑烟买了一份香草冰淇淋，价格不菲。
桑烟扶额，省下来的钱以另一种方式花出去，而且更多了。
早知道不省了。
果然，该花的钱一分不能少，免得反噬。
少女的心理活动，江禁瘾不得而知，他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周六那次单独补课之后，两人的关系不再是若即若离，好似连接上了某处枢纽，命运交叠在一起。
两人之间的互动明显多了起来，不再是桑烟单方面输出，江禁瘾也开始主动接近她。
少年和少女之间的关系隔着一层薄纱，谁都没有轻易戳破，但谁都清楚纱的对面，风景如何。
两人之间的互动多起来，也导致桑烟稳固的三人小团体和江禁瘾临时的两人团体有了更多接触。
包括但不限于杨星河找江禁瘾请教问题，蒋子绍和杨星河勾肩搭背……
总之青春篇章里的记忆变得多起来，添加了各色各样绚烂的色彩。
下课铃一响，位置不相邻的三个男生有默契地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江禁瘾，杨星河，蒋子绍，他们三个不知怎么的被老李头抓去当苦力，一到下课，就要去办公室帮老李头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两天。
可见老李头堆积的文件多复杂，多庞大。
木浛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几乎等他们一走，就扯着桑烟的胳膊，撒娇让她陪着去厕所。
桑烟也想休息一会儿，同意了属于女孩之间友谊象征的邀请。
前脚他们刚走出教室门，身后窸窸窣窣地讨论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