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梅青涩(弦芒)

全是围绕着江禁瘾。

第8章 她招惹定了
讨论的阵营分为好几拨，有赞赏他成绩的，也有诋毁他身份的，还有持看戏态度的。
班级里的讨论声并不小，尤其是桑烟前方那一小块位置，里面最具代表的是一个矮胖男生。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成绩好点，就他爸爸那种货色，这个做儿子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看他平时装的这么清高，谁知道背地里干什么坏事。”
“也不能这么说，他好像也没做对不起我们的事情。”旁边一个男同学弱弱的反驳道。
“现在不做，不代表以后。”
那个男生越说，笑的越大声，好像已经看见他所说的场景似的。
听见这些诋毁少年的话，桑烟忍不住皱眉，直接站起来出言呛他：“他爸纵然不是好人，不代表他也是，你这么说，和那些坏人有什么区别？”
“张嘴造谣，你爸没有教过你凡事要讲证据吗？”
可能是少女的音量太高，或者情绪太激动，刚才还哈哈大笑的男生瞬间收了声。
“再说了，出身不是他能选择的。”
“你如果不喜欢，可以选择不靠近，但没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背后嚼舌根。”
男生不知道是被她的语气震慑到，还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班级出奇的安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和那个男生，目光中有震惊，有恍然，也有看笑话。
最后，男生可能是觉得被驳了面子，想要开口骂回去，话题的主人公却回来了，高大的身躯立在门口，几乎挡住整个门框。
矮胖男生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要不然也不会等江禁瘾走后才敢诋毁他。
见江禁瘾面色阴沉，帽子下的那双眼睛凶狠地盯着他，像是一匹荒漠中的恶狼，让人不寒而栗。
男生十分怂的缩了缩脑袋，扭过身子坐端正。
班级里的人都悄悄移动位置，端正坐好，不敢轻举妄动。
只不过视线或多或少注意着江禁瘾的举动。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收回骇人的目光，淡淡地看了眼站起身的桑烟。
帽檐下的神情依旧淡然，对少女出声维护他的行为并没有任何表示，视线很快挪开，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少年好似没有心，抬腿走进教室，与女孩在过道擦肩而过。
只是他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走路带过的一阵风掀起少女桌角试卷的一角，浅浅翻动的声音微不可闻。
江禁瘾坐回位置，僵硬的脊背靠在椅子上，装作不在意的偏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生机盎然的清香木在阳光下摇曳，滚烫的夏风掠过树叶表面，只留下丝丝暖意。
“烟烟，你看他。”木浛愤愤的扭头看了江禁瘾一眼，小声嘀咕，“他这不是白眼狼吗？”
刚才桑烟为了他怼别人，可是他别说谢谢，连个眼神都没有。
桑烟没有侧身看他，慢悠悠坐下来，脸上的怒意被笑意取代。
“烟烟你被鬼上身了？”木浛看着她的笑，觉得她很奇怪。
桑烟摇摇头，没多说什么，她知道他不是白眼狼。
别人只看到他的冷漠疏离，她却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亮光。
他没有道谢，只是不想让她卷入他腐败不堪的世界。
这对于她来讲，没有任何好处。
两人没有交集，她也不会被人议论。
他在承担骂名，保护她。
可是……
这辈子，江禁瘾，她招惹定了！
“烟烟，要不要一起去后街喝奶茶？”
下午一放学，木浛就招呼桑烟一起去学校的后街喝奶茶。
桑烟撇了眼后侧不紧不慢收拾书包的少年，拒绝了她的邀请。
“我不去了，你和杨星河去喝吧。”桑烟慢腾腾的将作业装进书包。
木浛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口早已跨上书包的杨星河已经等得不耐烦，催促着她，“木头，你磨蹭什么呢？快点，等会儿奶茶店人多起来，回家时间晚了，我妈又该念叨。”
说完，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妈就骂我，又不会骂你。”
杨星河和木浛两家是邻居，木父是医生，工作繁忙，所以木浛大部分时间都在杨星河家里吃饭。
木浛闻言回头瞪了他一眼，大声道：“催什么催，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说着，和桑烟挥手告别，走向门口。
杨星河睨了她一眼，抽着嘴角道：“对你这个母老虎要什么绅士风度？”
“啊！杨灿烂你找打。”木浛听见“母老虎”三个字，气急败坏的追着杨星河。
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渐渐远去，桑烟刚将注意放回江禁瘾身上，就发现他单肩挎着黑色书包，大步流星朝外走。
桑烟匆忙拉上书包链条，急哄哄跟在少年身后，不远不近保持着合适距离。
少年的背影略显单薄，形影单只，和周围三三两两一起出校门的学生不同，他只有一个人。
长相出众，即便部分容颜被掩盖在帽子下，也能让人第一时间看出他是个帅哥。
尤其是一米八八的高个，在人群中足够显眼，身材瘦削，仍旧是个衣架子，校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好看。
很多学生都会注意到他，眼神从一开始的惊艳到讶异，最后像是避瘟神一样，远离少年。
他的四周好像有隔离带，被动隔绝人群。
他的这张脸在学校很出名，基本上全校都认识他。
自从他父亲的身份被爆出，他在学校成了孤立无援的存在，连走在路上，大家都怕和他扯上关系。
不过少年没有一点反应，仍然不疾不徐的向校门口走，压低的帽檐遮住眼底锋芒。
桑烟看着他孤单自洽的样子，心脏抽疼。
她的少年，在无人的角落该有多伤心。
出了校门，桑烟没有任何犹豫跟着江禁瘾朝家的反方向走去。
她现在没找到任何靠近他的方法，他也不愿意她靠近。
只能先悄悄跟着他，找到他家，以后再作打算。
傍晚的太阳还未完全西落，橙红色的晚霞印染在天际，燥热的晚风徐徐吹在路人的脸上，并不是很舒服，却别有一番风味。
桑烟跟着少年拐入小巷子。
巷子两边林立着房屋，阻隔住外面的斜阳，燥热的空气凉下来几分。
这一片是老居民区，巷子里的路错综复杂，有很多藏在角落的拐角，她怕跟丢了江禁瘾，只能缩短两人的距离。
眼见江禁瘾拐入另一条小巷子，桑烟急忙加快步伐跟过去，想不到刚拐入巷子，眼前就站着一个人。

第9章 你跟着我
少年面无表情的盯着少女，深褐色瞳孔一动不动，深不见底，脸上的表情更是没有变化，平静的可怕。
两人的距离只隔半米，桑烟稍稍抬头，能看清少年帽檐下的脸。
恰巧他也看向了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你跟着我。”江禁瘾用的是肯定句。
音色介于少年青涩和成年男人稳重之间，略带磨砂感，让人忍不住侧耳倾听。
这是两人三年里的第一次对话。
桑烟紧张的扯着书包带子，视线挪开，喉咙不自觉吞咽，磕磕巴巴道：“我——回家。”
刚讲完，她就意识到不对。
她记得江禁瘾知道她家在哪里。
果不其然，面前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沉默和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
桑烟好歹是经受过大院长辈的训练，很快镇定下来，松开书包肩带，毫无破绽的注视着他的眼睛。
反正江禁瘾又不能承认她家不在这边。
只要她脸皮够厚，尴尬的就不是她。
不过她好像看见少年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不确定的她又仔细望进他的眼睛，却没看见任何情绪，一度让她以为刚才看错了。
两人没有僵持太久，江禁瘾收回视线，转过身朝前走，步子不动声色的慢了一拍。
少女没有察觉到。
桑烟见状破罐子破摔，也不躲躲藏藏，正大光明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谁也没有开口讲话，寂静的小巷里只有两人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几乎同步。
桑烟暗暗将路线记在心底，免得以后找不到他家的路。
据她所知，上辈子高中时期他就从孤儿院搬出来住了。
他没有骑车上学，可见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
果然，少年七拐八拐，在一个路口站定，头也没回道：“我到了，别再跟着我。”
说罢，也不等桑烟回答，人已经走出好几米外，消失在拐角。
桑烟见状识趣的没有跟上，反正知道了大概位置，以后想找到他不难。
站在原地定定的看了一会儿远处的拐角，转身离去。
她不知道的是刚转身，拐角处躲藏的江禁瘾就从暗处走了出来，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愣神。
傍晚的光线很强烈，即便被屋舍阻隔，还有一些钻进狭窄的小巷，铺洒在少女的后背，青春靓丽的校服很合身，身后那只白色书包多了几处金色的痕迹。
少女身材高挑纤细，后脑勺垂到颈部的马尾辫随着步伐一摇一晃，透着青春洋溢的气息。
江禁瘾站定片刻，抬手看了眼腕表，五点半，没有犹豫抬脚跟上去。
桑烟回家的一路很高兴，要不是公共场合不合适，恨不得一蹦一跳。
她和江禁瘾家一西一东，完全是两个方向，步行到学校的时间大致需要二十分钟，还不算太远。
天边的夕阳渐渐落下，桑烟抵达警察大院时，天已经沉了下来。
这里住的全都是警察和家属，江禁瘾站在离大院十米远的一棵槐树下，看着桑烟和邻居打招呼，进入院里。
直到少女的倩影消失，他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少年垂着眸子，回想起白日里少女维护他的情形，还有她尾随他回家。
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明明……没有交集。
颀长的影子被树荫挡住，少年整个人隐匿在黑暗中。
桑烟爬上三楼，还没掏出钥匙开家门，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
入眼是一只稳重的德牧，抬起狗脑袋巴巴的望着桑烟。
“闪电，你回来啦！”桑烟惊喜看着眼前的德牧，蹲下身子怜惜的摸了摸它的脑袋。
闪电颇为灵性地点点头，在回应她刚才的话。
一人一狗还没亲热两下，听到动静的王代曼从厨房走了出来。
“烟烟你怎么回来这么晚？”王代曼问道。
桑烟没敢抬头看王代曼的眼睛，强装镇定道：“老师拖了一会儿课。”
王代曼没察觉出女孩的心虚，到是坐在地板上的闪电盯着她，那双智慧的眼睛明晃晃写着她撒谎。
桑烟颇为无奈地揉了揉闪电的后背，示意它别出声。
闪电见状颇为无奈的将眼神撇到旁边，丝毫没有吭声，有种宠小孩无理取闹的视觉。
王代曼看见这一幕，疑惑道：“闪电眼巴巴趴在门口等了你一下午，怎么这会儿看起来有点不开心呢？”
桑烟没有说话，闪电很机灵的用脑袋蹭了两下女孩的裤腿。
王代曼看了它两眼，跟桑烟说道：“马上可以吃饭了，先去洗手吧。”
“好。”桑烟收回和闪电玩闹的手，将书包卸下。
闪电则是随身跟着她进入洗手间。
桑烟边洗手，边看蹲在一旁的闪电，思绪有些发散。
上辈子闪电的结局是光荣牺牲。
闪电是一条有功勋在身的缉毒犬，八岁那年在追击毒贩的过程当中后肢受伤，不能再进行高强度训练，被迫退役。
它是桑平曾经的最佳拍档，于是家里收养了它。
现在已经十岁，上辈子那场抓捕行动中，它察觉出桑平可能遇到了危险，拖着病腿，从家中偷溜出去。
找到它时，死死咬着一具毒贩尸体不松口，旁边是昏迷的桑平，同样它也牺牲了。
这辈子刚回来那天，闪电在医院进行康复训练，所以周末并不在家，直到今天才被接回家。
还没等桑烟多想，蹲着的闪电低吼了一下，示意她回神，别浪费水。
桑烟快速关掉水龙头，擦干手上的水珠。
“走吧闪电，我们去吃饭。”
晚饭只有王代曼，桑烟还有闪电一起吃，对于桑平不准时回家吃饭，他们都习以为常。
吃完饭桑烟勤快的收拾碗筷，王代曼突然觉得她长大了。
桑烟不知道王代曼的心理活动，她只是单纯觉得陪伴父母的时间很少，现在不孝顺，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
人们总觉得时间还长，可最后留下的都是遗憾。
桑烟将碗洗好，就去房间做了作业，洗完澡看了一会儿手机就上床睡觉。
一夜无梦。

第10章 我有什么资格，值得被爱
晨间的太阳露出地平线，橙黄色的光透过窗户洒入室内，凌乱的床铺上早已没有人影的存在。
桑烟换上舒适的运动装，打算下楼进行锻炼。
上一世她被轻易抓走，和她自身不会防御，体力差也有关系。
既然已经知道未来的走向，她要提前做准备，防患于未然。
看着镜子里面带困倦的脸，桑烟捧了一把水拍上去醒神。
刚走出房门，就看见王代曼穿着睡衣走出卫生间，有点呆滞的问：“烟烟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妈，我下楼跑步，早餐别做了，我等会儿买回家。”桑烟看了眼客厅钟表的时间，简单回复了一下，朝门外走，完全没管身后一脸懵的王代曼。
好半天，王代曼才回过神，“最近抽风了？”
想不明白的她也没站在原地继续纠结，而是转身进入卧室。
另一边，桑烟兴致勃勃在贴着大院墙边跑道上跑步。
昨晚她制订了详细的运动计划表，先从最简单的跑步开始，训练耐力。
晚上回家再进行俯卧撑，弹力带等，增强体力。
周末有空找爸爸学一招半式的防御招式，理由她都想好了，下学期要上晚自习，回家怕不安全。
大院里有专门锻炼的空地，平时住在这里的警察会过去练一会儿，尤其是夏天的早晨。
桑烟才跑了几分钟，就遇见好几个面孔熟悉的叔叔。
大家互相都认识，尤其是王队，也在小道上跑步，看见桑烟，还乐呵呵的上去打招呼。
“烟烟你怎么开始锻炼了？高三这么忙，不多睡会儿？”
他还是第一次见小女娃大清早在楼下跑步。
高三正值关键时刻，大部分学生睡觉都不够，很少有精力下来锻炼。
桑烟有节奏地调整呼吸，闻言道：“高三运动时间太少，多跑步，增强体魄，才不会生病。”
原谅她随便扯谎，因为找不出什么理由。
王队认同地点点头，一脸赞同的表情，嘴里嘀咕道：“明天让你王大哥也下来跑，自从上班之后，越来越懒。”
王大哥是王队的儿子，比桑烟大六岁，已经大学毕业工作，平时除了工作就是睡觉，现在因为桑烟这个插曲，多了一项跑步健身。
桑烟听闻，默默在心底为王队口中的王大哥默哀。
至于明天早上王队的儿子幽怨的跟着桑烟一起跑步，那是后话。
跑过步，桑烟感觉神清气爽，有效率的吃完早餐，按照平时的出门时间去上课。
临走时，还从柜子里拿了一盒未拆封的乌梅糖。
桑烟踏入教室时，只有江禁瘾一个人。
少年安静地趴在桌子上睡觉，双手枕着脑袋一侧，头顶的鸭舌帽被连帽卫衣上的帽子取代，只能看见一个消瘦的背影。
身上披着长款蓝白校服外套，里面是无袖连帽卫衣。
他好像很喜欢穿春秋长袖校服。
准确的说他喜欢被包裹着，像是幼兽缩在安全区域。
桑烟诧异了一瞬，她平时来学校不早，但班级里的学生更喜欢踩点，所以显得她很早。
让她奇怪的是平时也踩点进教室的江禁瘾也来的这么早，而且还趴在这里睡觉。
桑烟将书包放到椅子上，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那盒乌梅糖。
她没注意到江禁瘾在她进入教室的那一刻，全身绷紧，头朝向窗外，一动不动。
桑烟见他还趴着，知道他没有睡着，也没说什么，而是将乌梅糖搁置在他的桌角。
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糖送给你。”
说完，生怕江禁瘾出言拒绝，闪现回位置。
没过一会儿，教室里陆陆续续进来学生。
安静的室内很快被交谈声取代。
直到早自习铃声响起，江禁瘾才撑起胳膊，额前的发丝略显凌乱，耷拉在眼睛上方。
少年懒懒的抬起眸子，装作不经意的扫过占据课桌一角的糖果，透明盒子里的深紫色倒映在他的深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