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梅青涩(弦芒)

语毕，默契十足的两人对视，通过眀透的眼睛像是能看进对方心里。
桑平见状心里陡升一股不好的预感，一旁的王代曼倒是笑意盈盈。
同一个屋檐下的四人神色各异。

第84章 你守护国家，我保护你
晴空万里，蓝色的天空看不到大片雪白的云朵，温暖的阳光普照大地，照亮烈士陵园的一角。
烈士陵园庄严肃穆，一座座矗立的墓碑下面埋葬着保家卫国的英雄，英魂并没有随着生命的消失而被遗忘。
“敬礼！”
桑平一声令下，排成列队笔直站立默哀的警察整齐划一地举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两排警察前方跪着一位身形瘦弱的小男孩，个子不太高，还没有到发育的年纪，看着极为可怜弱小。
他脊背挺直，直愣愣跪在地上，脸上的泪痕都已经变干，眼神空洞，对于外界一切都没有知觉。
桑平见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上前走了一步，宽厚的手掌拍了拍方俊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俊俊，你和你爸爸说会儿话，叔叔们去车子那边等你。”
他知道方俊需要和父亲独处的时间。
方俊依旧默不作声，直勾勾盯着一座没有名字，没有照片的墓碑，墓碑上的红色五角星如挥洒的热血一样鲜红夺目，像是没有听见桑平的声音。
桑平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对着身后的警察挥了挥手，众人安静撤离，留给方俊和方之人独处的空间。
等到众人撤离，一直没有说话的方俊肩膀不停地耸动，却仍旧没有哭出声音，怕惊扰地下的亡魂。
桑平回头望了一眼，没有上前打扰，一回头却看见桑烟和江禁瘾两人站在不远处，深深凝望着方俊。
“烟烟你们怎么来了？”桑平快步走上前问道。
桑烟收回视线，眼底的泪花却没有消失，“我们申请了来烈士陵园描金。”
说着，晃了晃手中的漆桶，里面盛着清漆勾兑的金粉，在光影的照射下分外亮。
她也是上周得知牺牲了两名缉毒警察，产生来烈士陵园描金的想法，想不到撞见他们在墓园举行祭扫活动。
为烈士的墓碑描金，是对牺牲英烈的一种缅怀和致敬。
从她得知这一世明明计划周全的情况下，还是牺牲了两名缉毒警察，她颇感无力。
历史的车轮仍旧向前滚动，并没有因为她的改变，而发生太大的变化。
她多希望没有缉毒警察在这场抓捕行动中牺牲，可她无法掌控这个世界的运行，高危的职业，牺牲在所难免。
桑平见状眼底闪过一抹欣慰，还有不易察觉的惋惜和悲痛。
“那你们去描金吧。”桑平对着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去干活。
桑烟闻言没有动弹，再度望了一眼远处的方俊，紧了紧掌心的笔刷，“爸爸你和你叔叔他们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带俊俊回家。”
自从上次桑平找她谈过多一个弟弟的第二天，方俊就住进了桑家，和江禁瘾挤在一间房。
也为难一个阴郁不喜说话和一个忧伤不愿说话地待在同一间房间，睡在同一张床上。
方俊的悲伤和痛苦不会因为一场哭泣而消散，他需要时间。
桑平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扭头深深看了一眼仍旧在耸肩的他，点头同意桑烟的提议。
“行，那你们注意安全，早点回家。”自从上次桑烟被绑架后，桑平对于她的安全问题有了明显的重视。
话是对桑烟讲的，眼睛却看向了一旁一直未开口的江禁瘾。
江禁瘾面色淡淡，说出的话无端让人安心，每个字都敲在桑平心上，“桑叔叔你放心，我会安全把他们两个带回家。”
桑平听到承诺，才点头离开。
等公路上的几辆警车消失在视野中，桑烟才低声道：“江禁瘾，你知道这座烈士陵园躺着多少英魂吗？”
少女的声音很轻，坚毅的眼神环视墓园的每一寸，像是要刻入脑中一般。
江禁瘾垂眸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薄唇轻启，“两千三百五二位烈士，其中八百四十三座无名墓碑，一百六十三座是空碑。”
无名墓碑不全是缉毒警察，但大部分都是缉毒警察，保卫国家和人民的安全，失去宝贵的生命。
有一些下面还是空碑，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这不是云市唯一一座烈士陵园，只是其中之一。
墓碑的数值准确无误，却不代表牺牲的缉毒警察数量准确，只多不少。
“尸骨无存。”桑烟望着整整齐齐的墓碑，心里涌现出一股热血，热泪盈眶，眼角滑落一颗豆大的眼泪。
短短两周，缉毒警察的意义烙印在她心底，她好像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见方俊踉跄的站起身，桑烟和江禁瘾匆忙的走到他身边。
重新挂上眼泪的方俊视线一片模糊，抬起胳膊，随意用手臂擦了两下眼睛，才看清眼前站着的两人。
视线在挪到江禁瘾脸上时，闪过明显的无措。
他和已经同居一周的大哥哥不是很熟悉，还是有点害怕。
江禁瘾见状眼睛微眯，抿紧的唇彻底成为一条直线，疏离且阴沉，不明白方俊为什么会害怕他。
桑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情绪变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柔地擦了擦方俊脸上的泪痕。
“俊俊，要不要和姐姐一起给这些牺牲的烈士描金？”桑烟觉得带着方俊描金，可以让他暂时走出痛苦，至少转移注意力。
方俊闻言点了点头，垂着眸子看桑烟手中的漆桶，又轻声道：“好。”
他记得爸爸说要做有礼貌的好孩子，对于别人的问题一定要认真回答。
三人走到墓碑的尽头，按照墓碑的顺序进行描金，分工明确。
方俊进行墓碑表面的清洗工作，江禁瘾和桑烟则是用笔刷蘸取描金液，稳准地在凹槽处填充，一笔一划顺着笔画流畅而下，每一次描摹都是对烈士的缅怀和敬意。
墓碑上原本暗淡的金色字体重新变得熠熠生辉，金色的阳光与金色的字体交相辉映，闪烁着无穷无尽的光芒。
桑烟完成一座墓碑的描金后，停下手中的动作，揉了揉酸胀的手腕。
江禁瘾就在她身旁的那一座墓碑上描摹，见状停下手中的笔刷，偏头看过来，眼里盛着担忧，“你休息一会儿，剩下的我来吧。”
他们只有三个人，并没有逞能地要在一天内描摹完所有墓碑，而是申请了五十座墓碑的描金任务。
四个多小时也就才完成三十七座墓碑的描金，描金极其神圣，仔细和耐心一样都不可缺少，自然进度有些慢。
“没关系，我还可以描。”桑烟摇了摇头拒绝江禁瘾的好意，重新拿起笔刷，走向下一座已经被方俊清理好的墓碑。
看见上面的名字，照片，还有生平事迹时，桑烟愣在原地，迟迟没有蹲下描金的动作。
这块墓碑有些特殊，是一位已经去世十三年的缉毒警察，能明显看出他生平事迹字体凹陷的地方有些年头，经历过风霜的侵袭。
但是上面的名字和照片十分崭新，是近期雕刻在上面。
“江禁瘾，他的家人都没了。”桑烟语气轻柔，好似一阵风就能吹散，带着明显的哭腔和鼻音。
一座缉毒警察的墓碑上出现名字和照片，只有一种结果。
他的直系亲属全部去世。
江禁瘾闻言站起身，看向墓碑上的信息，没等他说安慰的话。
正在一旁清理墓碑落叶和灰尘的方俊开口：“姐姐，这两座墓碑的烈士和他是同一个姓氏，都多了照片和名字。”
桑烟循声望过去，发现在他旁边连着的两座墓碑皆是姓周，全部都是缉毒警察，照片和名字崭新如初，最后一座更是连墓碑都是新的。
按照上面的出生年月，大概能推算出是子孙三代。
三人站着沉默良久，一阵清风拂过，桑烟虚无的声音传入江禁瘾耳朵，“我想成为一名缉毒警察。”
少女的声音轻，却十分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胆怯。
江禁瘾深深凝望着她，薄唇微动，没有开口。
成为缉毒警察意味着生命进入未知的倒计时，未来的生死不再由她自己掌控。
江禁瘾握着笔刷的手掌在无声无息间握成难以打开的拳头，深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好，你守护国家，我保护你。”
少年的承诺飘落在风中，随风而去。

“赶紧坐下啊！”
上课铃声像是一道催命符准时响起，教室内一片手忙脚乱，生怕慢了一步就被准时进入教室的老李头批一顿。
江禁瘾和桑烟在周一就回到了学校，除了时不时有人会瞟两人一眼，满脸好奇打量江禁瘾的后腰，倒是没有其他异样的目光。
反而江禁瘾为桑烟挡子弹的视频在网络上疯传后，学校里的学生对于他的偏见少了许久，没有了以往恶意的打量。
他决绝凄美的背影在网友心里留下来深刻的印象，一度导致他那张俊美却疏离的面孔被网友挖出，在网上掀起一阵浪潮。
甚至有星探联系到他，想把他打造成爱豆，要不是住在家属大院，保不齐有记者会堵在家门口。
老李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如往常一般准时进入教室，桑烟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视线幽幽转向身旁垂着头看手机的少年。
他是一点都不怕老李头突然出现没收他的手机。
“你看什么呢？”见他面色不佳，桑烟好奇心上头。
江禁瘾摁灭手机屏幕，甚至关机，眉头深深皱起，“我都说不想做明星，还有人联系我，下午放学我们去换个手机号。”
他已经明确对联系他的星探做出过拒绝，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联系他。
都不知道哪里找到他的号码，还换着不同号码给他发短信。
桑烟闻言眉梢带上喜意，澄澈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调戏的话张口就来，“小哥哥宽肩窄腰，长得这么好看，自然大家都喜欢你。”
江禁瘾没少听人说他这张脸好看，却还是第一次听见桑烟直白的讲出，耳尖瞬间通红，目光游离，愣是不敢瞥向旁边。
桑烟见状还想开口接着调戏，老李头却风风火火抱着一堆练习册进教室门，她只能偃旗息鼓，眼底划过一丝遗憾。
一旁的江禁瘾则是松了一口气，深黑色的眸子越发浓郁，像是能将人吸入眼里。
老李头动作麻利干练，将怀中的练习册丢给班长进行分发，象征性地咳嗽两声，切入正题，“从今晚开始我们实行晚自习，等会儿下课用公用电话和各自的家长传个信，我也会在家长群里发通知。”
话音刚落，班级里一片哀嚎声。
“啊——”
“这么快啊！明晚不行吗？”
“我还约好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呢。”
桑烟周围一圈的人倒是反应不大，最有可能抱怨的木浛和杨星河两人一点都不在意，毕竟他们两个晚上都要准备艺考，至少艺考前的晚自习都不用参加。
“安静。”老李头没给大家太多抱怨的时间，布满掌纹的手掌重重拍在讲台桌面，一脸严肃。
“现在都十一月底了，张口抱怨有晚自习，还不如多看两眼书本，万一高考就考到了呢。”
班级里的学生大多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计划，难免有些烦躁，倒也没有对晚自习有太多抵触。
见老李头有发火的趋势，瞬间像是个鹌鹑似的垂下脑袋假装看书，期盼老李头不会注意到他们。
老李头环视班级一圈，见教室内安静下来，面色才缓和一些。
“中午午休的时候，大家可以把自己理想的院校和专业写在便签纸上，到时候贴到梦想墙上，希望大家在明年能如愿撕下它。”
这次老李头宣布的消息没有激起多少水花，这个是云市一中每年的传统活动，目的是为了激励学生朝着目标前进。
在教学楼前面就有一块梦想墙，上面贴满了每一届高三学生的理想院校和专业。
在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如果结果和理想一致，就可以亲手撕掉那张曾经留下的便签纸，算是一个青春告别仪式。
大家低着头不说话，倒不是对这项活动兴致不高，而是在心底思索他们各自的梦想。
老李头不清楚大家的心理活动，见练习册分发完毕，直接进入上课模式，众人也纷纷收回心。
中午吃饭时间一到，许多人都早已写好便签纸，乌央乌央地堵在梦想墙前方，企图找个好位置。
桑烟等人没有凑热闹，打算等吃完饭再去贴，直奔食堂。
“你们想好写哪个专业和学校了吗？”管思然边剥水煮虾的外壳，边问道。
她和他们都不在一个班级，的确不太知道他们各自的理想。
“我打算报京北美术学院的动漫设计与制作专业。”木浛响应最积极，丝毫没有犹豫。
一直低头扒饭的杨星河闻言筷子停住，头脑风暴几秒，快速给出答案，“我报”
“可以啊杨灿烂，竟然和我同一个学校，是不是觉得我眼光好，所以跟我选同一个学校？”木浛笑的臭屁，嘴里开着玩笑。
京北美术学院是全国最好的专业美术院校，几乎是每一位学习美术学生的向往。
杨星河眼眸微闪，嘴上不饶人，“谁跟你了，少自作多情，我选这个学校完全是因为体育专业刚开一年，分数肯定比较低。”
京北美术学院是今年新开设的专业，分数线一般比较低。
众人没有纠结体育成绩优异的杨星河为何没有选择更加专业的体育院校，而是以分数低的理由选择美术院校新开设的专业。
少年的遮遮掩掩，口是心非在场的人并没有听出来，只有江禁瘾别有深意的看了杨星河一眼，随后移开视线。
“管思然你呢？”木浛话锋一转。
上次大家其实在班级里讨论过未来的职业规划，当时管思然并不在场，所以大家不太清楚她的规划。
管思然眨巴两下眼睛，瞥了一眼蒋子绍，坚定地开口：“我打算去英国读金融。”
“啊？”在场的人一惊，尤其是坐在她身边的蒋子绍，筷子都掉了一只。
蒋子绍慌乱地拾餐盘上的筷子，手明显有点抖，眼睛死死盯着管思然，斟酌问道：“你，你——”
少年半天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面色到是憋得通红。
管思然流畅的眉微扬，笑的灿烂，“你什么呀？不就是出国几年吗？又不是不回来了。”
蒋子绍眼底的慌乱在听见这段话后肉眼可见的消散一点，说话仍旧磕磕巴巴，“你真的，真的会回国？”
“难不成是假的？我家可就我一个孩子，我可是深造完要回家继承家业的人。”管思然笑得肆意，眼底还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这段时间的成绩进步有目共睹，她爸妈十分欣慰，但是她的进步还是不能达到在国内上顶尖名校的资格，只能去国外镀层金，回国继承家产。
蒋子绍彻底松了一口气，低声嘀咕，“还好有家产。”

“你说什么？”管思然见他嘴巴捻动，没有听见声音。
蒋子绍眼神躲闪，“没什么，我是说我要考京北大学的计算机专业。”
话音刚落，所有人被雷得外焦里嫩。
上次他和江禁瘾已经填报了保送的单子，他选的京北大学的金融专业。
现在他改变主意，意味着失去保送的资格，进行高考。
蒋子绍扫视一圈众人，直白道：“其实保送和不保送我都可以考上，不用担心。”
他当初选择保送京北大学的金融专业，完全是因为他没有想好未来的职业规划，反正家里有公司，干脆就报了金融。
可是这段时间他不断了解金融后，却发现他并不是很喜欢，貌似对计算机的兴趣更大。
木浛万万没想到学霸也会在专业上面摇摆不定，她还以为他们都和江禁瘾一样十分很早就规划好目标。
“你读计算机，那不是和江禁瘾一个学校和专业？”
蒋子绍笑得腼腆，“老大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不是很好，我以后还要进老大的公司给他干活。”
江禁瘾和祁姜合伙开科技公司
桑烟闻言噗嗤笑出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笑盈盈地看向江禁瘾，眼底满是调侃，就差说蒋子绍是江禁瘾完全的小迷弟。
连打工都要给江禁瘾打工。
江禁瘾睫毛轻颤，眼底划过一道说不清的情绪，喉咙有些哽咽，最终化为一句话，“寒假有兴趣和我一起去公司看看吗？”
公司的地址在京北市，通过这几个月祁姜的规划，已经有了雏形，至少在稳步进行软件开发。
“好啊！我们什么时候去？”蒋子绍眼睛刷的亮起，要不是中间隔着杨星河，高低扒着江禁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