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前几日彭城已经送了消息回来,大人归期在即,不若我们再多等两日,等大人回来再一道去?”
马车的帐幔已经落下,看不见里面的人,只能听见传来女子的声音:
“阿衡,我们不是都说好了,我去去就回,就去看看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这样我也好安心不是?”
这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明明软软的,却偏偏透着种固执又不容拒绝的意味,阿衡没忍住耸了耸肩,心道,难不成是两人相处日久的缘故,竟连脾性也愈发相近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再想据理力争一下,可还没开口,车里面的人就又说: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你告诉我的,你也知道那花田对你家大人来说意义重大,可他如今在彭城脱不开身,你也不想他回来后看到的是一堆半死不活的花木吧?”
大抵是这话戳到了阿衡的软肋,他鼓了鼓腮帮,终究还是没在说什么,只最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提了一句:
“那夫人可能允我一道同去吗?”
“不能。”车里的声音比方才还要坚决。
“我走了,但你要留在府里,这会正是叶姨娘需要人手的时候,你在,她能省下很多心。”
话落,就见一只细白的手,从车里伸出来,细腻的手心上,安静的躺着一枚玉佩。
“这是…”阿衡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夏琳琅却说:“这是夫君给我的东西,你且先收好,倘若府里真有什么意外发生,你就将这东西给拿出来。”
夏琳琅此行都已经安排妥帖,眼下这会来拜会的人是越来越少,她将阿衡留下,自己暂时的离开两三天去京郊,应当问题不大。
毕竟,她这会实在是担心向禾的花田出什么岔子,又不想让顾筠知道和担心,只要瞒着他,在他回京之前将事情做好再赶回来就行。
所以,和阿衡这会的配合就显得弥足重要。
车外的人没有应下她方才的话,甚至迟迟没有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她急了,唤了两声他的名字,手里的玉佩这才交付出去。
车夫一个扬鞭,马车一骑绝的就往京郊的方向而去,阿衡站在府门前,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的影子时,忽觉得手里的这个东西烫手起来。
似乎是在故意同夏琳琅作对一般,分明就已经停了两日的雪,竟在她离开的那天夜里又开始下了起来。
好在去往京郊的官道昨晚就清理了一部分出来,她一路尚算顺利的抵达了田庄。
和阿衡话里说的差不离,前几日的那场大雪将花田里的海棠花压到了不少,这会还混合着油布横七竖八的倒在一起,乱七八糟的。
好在大雪停了那么两晚,夏琳琅到的时候,正好就看到那两个花农在地里收拾残局。
她下车,又让车夫将车停在马厩,和两位花农表明来意过后,也挽起袖子准备加入他们。
二人见此大惊,连连走过来阻止,说她这是折煞他们了,让夏琳琅赶紧回屋去休息,这里交给他们便好。
夏琳琅只是笑了笑,没理会他们的话,继续手里的活计,边将花木扶起来边说:
“我这可是瞒着你们大人出来的,你们要是动作快些我明日就能回,要是回不去,便只能和你们再多留两日了。”
两人连称惶恐,再也不敢多说多问,匆匆点头过后就随她一道忙碌起来。
再次下雪就是当日夜里的事,夏琳琅也是没想到,才停了不到一日的雪又下起来了不说,甚至隐隐还有下大的趋势。
鹅毛一般的雪花,扑簌簌的落下,不间断的似的,压的夏琳琅都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她今天忙了大半日,终于是将花田里倒下的那些海棠花树都扶了起来,本以为明日就可以安然回去,却哪里晓得,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就又将她困在了这田庄里。
素日里,这庄子不常有人过来,两个花农也都是每月来一次这里,修剪修剪花枝,亦或是给花木松土施肥,是以屋子的条件极其简单,除却简单的一些物件之外,便没有旁的东西。
“夫人请用水。”一声略带沙哑的嗓音,拉回了夏琳琅正在神游的思绪。
她回头,含笑着接过那花农手里的杯盏,倒了句谢谢,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入身体,让她有些僵硬的身体瞬间回暖了一些。
“我本想着今日就回,哪成想那官道又被阻了,眼下便只好继续叨扰你们了。”
那人摆手,连连说没有:“夫人哪里话,这本就是大人的庄子,夫人愿意住多久,我们便自当好好照顾夫人,只是这里条件简陋一些,倒是要委屈夫人了。”
夏琳琅想起之前阿衡说过的话,不由的问:
“我听阿衡说,这处庄子,夫君一年也是会来上那么几次?”
那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忖了片刻后才点说:
“大人每年的清明和年节前后都会来这里待半日,也不做什么事情,大多时候都是站在田坎上去看那些花木。”
“就他一个人?”夏琳琅问。
“偶尔李大人会同行,除此之外,就是夫人你了,”说完,他顿了顿,又问夏琳琅“大人这次可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没能亲自来?”
夏琳琅闷了一会,没立即回答,末了才小声的回了句:
“他应当…快回了吧。”
今晚夜色已深,夏琳琅离不开这里,只能先将就对付一晚,等明日天亮后再来看情况如何。
庄子里的屋子有些简陋,床榻都旧旧的,被子也硬硬的,就连四面墙的窗户上都有破洞,风一吹,又冷又凉。
陌生的环境下她还是不习惯,第一晚就寝时都是和衣睡,凉凉的被窝,冰冷的屋子,没半点的温度可言,和在顾家屋子里的感受截然不。
被子上还散发着潮潮的味道,她睡不着,脑子里就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想的也自然不是别人,就是她那已经离京十数日新婚丈夫,顾筠。
也不知彭城的事情这会处理的如何了,他会不会如他所承诺的那般,按时回来,还是说他在彭城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会不会给他此行造成些许的困难,要是得知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还会不会生气…
来这之前,阿衡说他归期在即,眼下年节也快了,那他是不是真的快回了?
诸如此类的种种,反正一晚上都如梦似幻的,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醒着,脑子里和心里想的都是他。
她倒是在京郊睡的昏天暗地,可急坏了独自留在京城里的阿衡。
大雪突至,所有去京郊的官道都阻了,他无从得知京郊那处花田的情况,消息出不来
,他也进不去,本以为今日雪会停,却不想等天亮后一看,地面已经累了厚厚的一层,而雪花还在若隐若现的飘时,他这才开始急了。
顾筠离京之前可是千万叮嘱过他,让他一定看顾好夫人,不能让人出意外和受委屈,他当初立过‘军令状’说这事包在他身上,保证不会出岔子,又哪里晓得…
眼下所有耳目俱都闭塞,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了,看了眼手里夏琳琅留给他的东西,闭了闭眼,暗道一句‘死就死吧’后,就往城中的驿站去了。
彭城的衙署内。
顾筠和李循正在清点这次案子的所有卷宗和折子,百姓的,衙署的,以及所有证人的证词。
临近年节,衙署里人来人往的忙碌,大家早就归心似箭,李循听着外面的动静,也是心痒难耐,没忍住就发了句牢骚:
“你说,这都白纸黑字的证据,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他就是不认,死活说自己无辜,非要折腾我们来这一遭才行,真真是晦气!”
实则,这个案子已经处理的差不离了,只是主犯出于畏惧的缘由,一直不肯认罪伏法,口口声声喊着自己是冤枉的,不肯在认罪书上画押,才导致迟迟都结不了案。
彭城的衙署也是没了办法,这才将事情上报至三司,让大理寺来给那位主犯施压,这才将事情解决不少,只既然这事已经到了京城,人自然也要由他们带走才行。
顾筠头也都没抬,埋头一直在收拾自己手里的东西听见李循的话,语气里多少透着些无奈:
“好在事情已经解决,那人已经答应签字画押,等明日最后一审过了,就能将人带走回京城了。”
李循碎了一口:“我看这彭城的衙署都是白吃朝廷俸禄的,就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也值得让我们亲自走一遭,又是这么个节骨眼儿上,真是不要脸。”
各方的推诿,皆是不想多管闲事,这才将事情一直赖到了京城,到了他们的手里。
顾筠大抵心里也是着急回,这会没有回李循的话,只是催促他赶紧收拾:
“明日画押过后就能启程回了,你这会再慢点,明儿我就不等你了。”
说完,就看见李循不再多嘴,默默地收拾起手中的东西来,间隙,还是不忘眯着眼看着顾筠,猜测他是为何这样归心似箭。
屋子的门在这时候开合了一瞬,外面进来一个小吏,手里捏着个东西,看了屋里一眼,没说话,径直就往顾筠的方向走去。
他正聚精会神的在收拾手里的东西,没注意有人进门,直到有人递了个东西到眼前,这后知后觉的抬头。
“顾大人,这是门房送来的,说是从京城来,要给你的东西。”
京城?除了宫里的那位,还有谁会给自己突来信儿?想了一会,有什么东西迭然划过,他伸手一把就抽过那小吏手里的东西。
伴随着薄薄的黄纸一道映入眼帘的,是那枚他留夏琳琅的东西。
猜到大抵是出了什么事情,皱着眉把东西收入掌中后,这才着急的拆开来看。
信是阿衡托驿站的人送来的,上面清楚的阐述了京城近些日子的天气状况,以及夏琳琅被困在京郊花田的事。
“眼下,京城至京郊官道阻塞,前后难行,夫人听闻京郊花田突现意外,只身前往,这会杳无音信…”
后面还说了什么他没继续看,只看到杳无音信这几个字后,心情是难在平复,烦躁的合上手里的那张纸,一把就拍在桌案上。
对面的李循听到动静,也没忍住抬头,问了句:
“你作何?”
顾筠没回答他,只是皱着眉偏了偏头,看向窗户外面,彭城的气候比京城暖和,这里冬日也不会下雪,今日阳光和煦,晒得人都暖融融的。
而夏琳琅此刻却独自在京郊的花田,冷冰冰的看着外面的扑簌簌的落雪,又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讨厌下雪天,被父母抛弃不好的记忆都是在下雪天发生…
信里说了,京城这会大雪不断,也不知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花田的农庄,会不会觉得难受和孤独。
坐在对面的李循见他好久都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出言无状说错了话,声音有些小声的说:
“你…究竟怎么了?”
半晌,顾筠从窗外收回了视线,看了他一眼,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
“我今日就要回去了,明日结案和画押,就要麻烦你了。”
没头没尾的话,李循没大听明白,只拧着眉问:
“等会,都这个时候了,你把话说清楚…”
顾筠这会已经起身,有条不紊的先将东西收入怀中,再说话,情绪已经平复不少:
“我说,我今日要先一步回京。”
“为什么?”李循问。
顾筠一句轻飘飘的话,却是分量十足:
“琳琅这会一个人在京郊回不去,我要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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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要一直上班到初四才能休息,而且没有所谓的三倍加班工资,临近过年这个时候,单位还减人,真的想哭都哭不出来,今日的更新,明晚跨年,不一定能更,大家别等,安安信心看春晚,不过,可以来评论区和我玩玩~我等大家哦!
第66章 回来
就是一句简单的话,明明一听就懂,但李循就像是喝了孟婆的迷魂汤似的,愣了足足好一会。
大约半晌过去,他才逐渐回过神来,先是轻嘶了一声,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正在忙碌的顾筠,一只手抬起要止住他的动作:
“先别急,你的意思是说,眼下这会你就要出发,先一步回京了?”
顾筠手上的动作没停,只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字后,别的再没回答,李循听的也是半明不白,没再打断他的动作,而是眯着眼睛接着又问:
“你方才是说谁来着?”
“我夫人。”
“你夫人?”
“嗯,没错。”
就像是在审讯犯人一样,李循问一句,顾筠便答一句,无比的配合,回答的干脆利落,半点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偏偏就是这样太过容易得到的答案,才会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得到答案的李循沉默了一会,没再说话,就这样大喇喇的坐在凳子上拿眼睛睨着顾筠,直到这会,他还是有些没闹明白,忙碌了快十数日的事情,眼看着明日主犯就要签字画押,认罪伏法,也就是多等一晚上,几个时辰的事情,他顾筠至于就这么等不及,即刻就要出发?
“这事儿眼看着明日就要落定了,都这个节骨眼上你说你要走?那些人特意将你从京城拉到这里来,你不在,这事情它能成?”
旁的不提,李循这话是真的没有夸大其词,那些彭城的地方官,要不就是明哲保身,要不就是作壁上观,就这个案子也是各处拖拖拉拉,推推诿诿,不然,怎还轮得上顾筠和李循这两个京官亲自来这走一遭?
顾筠倒没有李循这般的急躁,虽说已经决定要走,但这会依旧是有条不紊的在整理手里的东西:
“主犯已经认罪,案子已经了结,既定事实,我在不在亦是不能改变,为何就不能成?”
“但这事儿是你亲口向圣上求来,我当初出来以前就说过,既然不急,便不用上赶着这时候来,你又不信邪的偏要,结果这会说要提前回的还是你。”
循没好气的说,但他知道顾筠的性子,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眼下也不想再劝,只是总归有些气不顺,忍不要发两句牢骚,毕竟不管怎么说,这次出来是他顾筠一意孤行的要拉上他,偏生这会临到末了回去的时候他又丢下自己独自一人回去。
顾筠这会已经收拾好了的东西,李循的话到底让他过意不去,但谁让对方是夏琳琅,他看了李循两眼,语气也终于软了下来:
“我提前擅离的这件事,回京之后自会禀明圣上,这会是不得不离开了,彭城的事情你便多担待些。”
他说完,就准备要转身离开,人才刚刚偏了个头,还没彻底转过去,就听身后的李循‘欸’了一声。
回头,就见他一脸道不明的神色在看着自己,这会他才开始心急起来:
“可还有事?”
“就多说一句,又能耽误你多少时辰?”
他看着人,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寡淡:
“那就快些说。”
李循闻言,啧啧了两声,调侃道:
“之前就觉得你陷的不浅,且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提起你夫人的事来就情绪稳定,我不就多说了两句话就要瞪着我,要知道,这彭城可是你让我来…”
别看两人来这彭城都好些日子了,但每日里都在忙公务,没工夫说别的,眼看着好不容易彭城的事情就快结束了,谁知顾筠又要提前离开。
他本意也就是想问问顾筠,现如今和夏琳琅的关系是不是有了新的紧张,却哪知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筠的眼神瞪的收回了后面的话。
顾筠见他又要开始没完没了的说,耐心就要被耗尽,紧皱的眉头已经预示着他心情的不佳,李循见好就收,话头也终于落在了他想问的事上:
“那看来你这次是真的当真了?”
见等了那么久,人最后就问了这么一句无聊的话,顾筠是满腔的火气也无处可发,最后什么也没说就只看了李循两眼后就离开了。
“瞧那样子,真真是老铁树开花,万年大冰山融化了…”
一炷香后,就见从衙署的马厩里飞奔出一匹快马,哒哒哒的声音,速度快到不行,过往的街坊都还能没看清那马背上坐的人是谁,只看见一骑绝尘的一个背影,城中的主街上站着一名衙署里的小吏,盯着那背影看了良久,最后有些不确定的自言自语:“这怎么有些像是京城来的顾大人…”
今年京城的雪着实有些奇怪,下两日又停两日,大两日又小两日,夏琳琅去京郊之前的两晚,雪便停了,等她到了京郊田庄过后就又开始下,大雪两日,又变小雪。
京郊的路被大雪阻断,等雪变小过后,又要等待道路通畅,她就被困在京郊的庄子,回也回不去,哪儿也去不成,一来二去,今日已经是她在这庄子的第五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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