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有晴还是坐了回去,她接过丫鬟手中的药,动作格外轻柔地给他清洗上药,几乎不曾弄痛他分毫。
伤口真的疼得发颤,崔君集却一瞬不瞬地凝视她专注眉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别生气,我会查出是谁做的的。”
“好了。”文有晴系好绷带,正要抽身,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
文有晴没有挣脱,只低头看他:“松手。”
“你先原谅我。”
“那咱俩就在这耗着!”文有晴也是个倔脾气,一分不肯退让。
还是崔君集的肩膀又开始渗血,文有晴才叹了口气,道:“若真是你家人,我受伤就是你的无能和你的不作为,你自己去反思吧!”
“嗯,阿晴教训的是。”
“松开,老娘炉子上炖着汤。”
宛如一个望妻石,一直目送文有晴离开的背影,即使早见不到人了,他还望着最后消失的那个方向。
只是他不知道,文有晴转身离去时,唇角勾起一抹冷嘲。好一场苦肉计,连美人计都一并上演了,就为了逼她回崔府。
只可惜,她早已不是怀春少女,不会为这点伎俩动心。
第63章 母子
正堂里檀香氤氲,崔王氏端坐上位,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还是那副菩萨相。她年过四旬,鬓发偶有花白,目光锐利,姿态却慵懒,如同当年去文家退婚时一样,一身暗紫绣金线的锦缎褙子,衬得她贵气非常。
“你要纳她入我崔家门,你自己不觉得打脸吗?”崔王氏声音平稳,却字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脸面?世家若是在乎脸面,怎么可以爬到如今的位置。背信弃义、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哪个官场的人没做过。
“崔家是世家之首,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门风家声,不可有半分差池。”自从王家几近覆灭,崔王氏对这个本就不亲近的孩子更只剩公事公办。
于私,他覆灭了几乎整个王家,让她没有娘家,没有后盾,她怎么可以让他顺心。于公,她所倚仗的崔家不能出本点差池,娶一个寡妇,还是当年不要的,这样有辱门楣的事情,根本不可能!
堂内几位站着的嬷嬷收到了崔王氏的眼神,立刻快速且无声地退下,给母子俩留出独处的空间。
人一走,崔君集便撩袍坐在侧首,慢条斯理道:“母亲,孩儿很少求你,也不用求。整个崔家,只有你我荣辱一体,孩儿所想的,便是母亲所做的。”
“你如今在外面呼风唤雨惯了,看来都不习惯在家中说话行事了。”崔王氏满不在意,顺便指桑骂槐,“你做的那些事,我觉得恶心,真是一点不想沾。”
崔君集浅笑,“母亲,这件事我第一个来与你说,是因为你我最亲近,我最信得过你,你也只能信我。我这边欢喜,舅舅的那些儿子们才能在岭南过得舒服点不是吗?”
“你!”崔王氏怒而拍案,几步上前,用尖细的护甲指着崔君集的鼻子,仿佛要把他戳瞎一样,“那是你的舅舅!你简直丧心病狂!”
闻言,崔君集彻底冷了脸,他迎着那尖细的护甲,慢慢站起来,慢慢俯视着这个名义上的母亲。
“母亲,你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姓什么呀。你当年为了王家掣肘父亲,拖得他在朝廷上一直不得志,他宁可常年流连在外室那,也不归家。甚至推出来个比我大那么多的‘堂哥’——崔于兰,一个私生子,这名字他也配!还想去旬阳与我抢功劳!”
“我一出生,你就时常把我送到王家,让我认舅舅当老师。他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不让我太出色,也不让我太无能。我第一次不顺他意时,就是我去旬阳那次,几千里的路,光杀手就十八波,他要置我于死地。母亲,那个时候,他不是我亲舅舅吗?我的生身母亲!你!你可曾为我周旋过?你可曾担心过我的安危,哪怕有一句关心?”
一字一句,都是他二十几年来的血与汗,他眼中尽是汹涌的怒火和极难察觉的失望和心痛。
他一步一步,把崔王氏逼到了上位。
崔王氏跌坐在椅子上,不敢再看崔君集的眼睛。
崔君集俯视着浑身颤抖的生母,他不懂,也不想探究,她的颤抖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只有最后一句话留给母亲,剩下的,只有对崔家主母的话。
“母亲,我以为,我们都有自知之明。”
旋即,他后撤一步,又恢复成那个谦卑有礼的贵公子模样,他深深一作揖,“只是一件纳妾的小事,低调些就好。叨扰母亲许久,孩儿告辞了。”
不知过了多久,崔王氏终于回神,起身时微微晃了一下,腿已经麻木。她甩开一众嬷嬷穿过重重回廊,廊外梅花正盛,一树树开得如火如荼,与她一身素净形成鲜明对比。
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春花,误入了时节。
马上就被料峭的春寒吹散。
崔王氏一路狂奔,可她囿于宅院的身体,怎么可能赶得上崔君集。她跑不动了,嘶哑地唤着“子和!”祈求她的孩子还能回头再看她一眼。
路上的侍卫急忙回避,纷纷散开。
最后,她只能扶着一个廊柱,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关闭,慢慢滑坐在地,不知不觉中,她早已泪流满面。
今日的崔君集格外地黏人,没有之前的花言巧语,一跨进门,就一脚踢上门,把文有晴压在门上抱着。
只是抱着,然后把头枕在文有晴颈窝中,耳边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怎么了?”文有晴浑身一僵,为了不让崔君集察觉自己的僵硬,她用手顺顺他的头发,轻声道,“不开心飞走喽。”
“我又不是小孩子。”崔君集闷声道,但显然很享受。
就这样抱了许久,灯花炸了几遍,崔君集才动了动,只不过不是松开文有晴,而是和狗一样顺着文有晴纤长的脖子往上嗅闻。
文有晴毫不客气,一巴掌就按着崔君集的脸把他推开,“站直,离我远点。”
崔君集箍住文有晴的手腕,深嗅着文有晴的手掌,嬉皮笑脸道:“站直了。”
抽了两次,手才抽出来,文有晴坐回圆桌前,道:“你少在这给我犯浑,你真的要我跟着你,就八抬大轿把我娶回去。我可在你身上栽过一回,可不信别的。”
“我已经和母亲说了,马上就……”
“当妾?”文有晴直击重点。
崔君集真诚地看着文有晴。“先进了门,之后我自会扶你……”
话又被打断,“男人一张嘴啊,是真的会吹啊。”说着她上手拂过崔君集的脸,目光缱绻挑逗,但心里在想,那样俊美的脸,怎么内里就全是污浊呢?
崔君集被她的眼神勾得上前,文有晴前倾的身体往后轻轻一仰,他再上前,她在后仰,直到退无可退,两人呼吸相闻。
又往前,文有晴直接用手捂住崔君集的嘴,挑眉笑道:“崔君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少拿这些实现不了的东西来糊弄我,什么时候做到了,再来找我。”
崔君集被推了回去,只能讪讪一笑,坐在离她身边最近的小圆凳上,帮她揉着连日画木工图的手腕,柔声道:“这是自然,只不过我日日与你这样往来,传到外人嘴里,恐污了你的名声,叫你不开心。”
手腕的酸痛缓解了许多,文有晴心下稍舒,空着的纤纤玉指无意识地摸着崔君集袖口处的缂丝暗纹,“我如今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都不知道崔大人在外面是个什么职位了。”
说着说着,她的手又不老实了起来,从袖口一路摸到手臂,再到锁骨与胸腹,慢慢地,似漫不经心,边摸边道:“先帝怎么死的,我们外面可没有一点消息。那我这么个小人物的一举一动,谁又会知道呢?不都是凭崔大人的一句话嘛~”
明知是利用,崔君集还是深陷在这样无意识的挑逗里,那只手如同夏日凉爽的微风,若有若无,勾得他往前贴,勾得他袒露自己,与那一缕凉爽纠缠。
一个揽腰,文有晴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崔君集水灵灵地抱坐在身上。
姿势暧昧,眼神也极其不清白,崔君集桃花眼里只有小小的文有晴,他轻笑,嘴唇若有若无擦着文有晴的前胸的衣料扬起,
“好,那你总要给我点甜头尝尝。”
放在21世纪,张子涵还是蛮喜欢狗的,小时候养过一只金毛。
在她上高三,父母秘密离婚那年,消失了。
张子涵不是没有去找过,只是她在常去的几个地方转了一圈,找不着就作罢了。父母也三缄其口,仿佛这是个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病了?丢了?还是老死了?
张子涵只想要个结果而已,她不可能把狗带到学校去养,也不可能为了条狗和父母闹休学。
只是条狗。
可她茫然了一段时间,后来想想,大概是觉得愧疚吧,原来自己和父母一样,都是利益为先的人,比起自己,任何东西都可以舍弃,夫妻、子女、宠物……
所以沈自节于她也不算什么,就像是丢了一只养了许多年的
狗,心疼了一段时间,但现在又有了其他的狗,不过这次的狗很不听话而已。
文有晴看着灯光下实在美得惊心的崔君集,还是不想养这条狗。
不过训狗嘛,简单。做错了给一巴掌,做对了给个肉干。
“啪”一声清亮的巴掌声,伴着灯花炸开。
崔君集都没反应过来,脸就到了一边,可他转回头重新仰视文有晴的时候,嘴角已经不自觉上扬。
“知道错了吗?”文有晴先发制人,平静地看着满眼兴奋的崔君集。
“不知道。”崔君集说完轻咬下嘴唇,似乎期待着第二个巴掌。
“想知道吗?”文有晴轻抚着被扇红的那半边脸颊,轻声道,“你没给我甜头,就要奖励,不是错吗?”
崔君集轻笑出声,抱起文有晴就往床榻那边走。
文有晴知道他不会,便放心地揽住他脖颈,等着他,等着他的虚张声势。
果不其然,崔君集只是把文有晴压在柔软的床榻上,胳膊撑在她身侧,红烛高烧,暖光流淌,却化不开锦帐内凝滞而紧绷的空气。
崔君集的手指,带着惯有的凉意和不容置疑的力道,正试图探入文有晴微敞的领口。他的呼吸灼热,交织成一种危险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
就在那冰凉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更敏感肌肤的刹那,她猛地抬手,并非推开,而是精准地、用力地攥住了崔君集的手腕。指甲不经意地陷入他微烫的皮肤,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崔君集动作一顿,深邃的眼底掠过更浓的兴味。他喜欢她的反抗,这让他骨子里狩猎的本能更加兴奋。
“姐姐,我在给你甜头嘛~”他嗓音低哑宛若撒娇,可另一只手仍固着她的腰肢,力道大到让她动弹不得。
文有晴笑了,那笑甚至带着几分轻蔑的笑。她借着被他半压的姿势,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仰起头,主动将唇凑近他的唇,气息如兰:
“崔君集,”她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你要是想这样,我们就一辈子这样,正好我也不想进崔家的门。”
崔君集止了动作。他又见到了这样的文有晴,不再是那朵需要依附他人生存的菟丝花,而像一柄出了鞘的寒刃,锐利、冰冷,且目的明确。
他本以为她囿于宅院,慢慢就会学会温驯喝依附,他真是大错特错,这更激发了内里更偏执、更疯狂的占有欲。
他垂眸看着文有晴的樱唇,眼神变得更深:“是我求你进我崔家的门,我想与你光明正大在一起。”
文有晴见他情绪被调动,便不再一味强硬,她缓缓松开攥着他手腕的手,但那姿态并非屈服,而是如同主人暂时放松了链绳。她的指尖转而抚上他的衣襟,慢条斯理地替他整理那并不存在的褶皱,动作轻柔,却带着绝对的掌控感。
“想要我,对吗?”她直言不讳,看着他的瞳孔因这句话骤然炽热,“不是想要一个暖床的玩意儿,而是想要我文有晴这个人,这颗心,全部的忠诚和归属,对吗?”
崔君集喉结滚动,没有否认。他贪婪地盯着她,像是濒死之人盯着唯一的甘泉。
她的指尖停在他的心口,感受着其下急促而有力的心跳,语气却越发刻薄,“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像一个得不到糖吃就撒泼耍横的孩童。凭这样,就想要我?”
她微微支起身子,几乎与他鼻尖相抵,红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如鞭子般抽打在他的自尊上:“你要我臣服,可以。但你得证明,你配得上我的臣服。沈自节的事情也算是了了,旬阳大火后一直不如从前,你也要搭把手啊。”
她的手缓缓下滑,最终按在他紧绷的腹部,感受到那里蓄势待发的力量,却毫不畏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懂得凭借体力,将我压在榻上,行些强迫之举,徒惹我厌烦。”
手顺着他的衣领,已经滑倒了小腹处,崔君集没料到文有晴这么大胆,一时不备,被她翻身反压在了床上。
文有晴轻握这崔君集最脆弱的地方,眼神睥睨,如同女王在训诫她最不驯的猛犬,“只要你有心,甜头这不就来了嘛。”
崔君集的呼吸粗重起来。他被这番言论彻底震撼,也被牵着鼻子走的事态激得,羞辱感与极致的兴奋感交织攀升,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他从未被人如此直白地评价,甚至“训诫”,尤其对方还是他势在必得的女人。
他猛地抓住那双让他欲仙欲死的手,力道大得吓人,眼神疯狂而炽热:“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文有晴吃痛,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笑容却越发艳丽张扬:“知道。”
她凑近他,几乎是吻上他的唇瓣的距离,却偏偏差之毫厘,只有气息交融:“还是说,你怕了?”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崔君集。他按住文有晴的后脑勺,把她压向自己,猛地抬头吻住那张不断吐出挑衅言辞的红唇。
文有晴轻笑出声,带着得逞的意味,手继续在他坚实的身体上作乱,忽然,她挣脱开他。
因着刚刚的亲吻,文有晴嘴唇嫣红,双颊微粉,美眸含着水光,崔君集一刻也忍不了,刚想拉她继续,就被文有晴撑在胸膛处抵开。
崔君集动作停住,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烛光下,他眼底翻涌着狂热、不甘,最终全部化为最原始的情欲。
似乎从情欲中脱离,文有晴歪头道:“忘了,我不喜欢脏男人。”
“文有晴!”崔君集咬牙切齿道,“自你回京,我没碰过她们。”
“哦,那你好骄傲啊。”文有晴阴阳怪气,“别和我扯什么男人三妻四妾的歪理,就光说你心悦我,还能对除我之外的女人动情,那你的心悦就一文不值,以后少拿这些话哄我。我自然也会去取外面找我喜欢的小郎君春风一度……”
“文有晴!”天旋地转间,崔君集压了下来,他像只幼犬,啃咬着文有晴说出“大逆不道”的嘴,和纤细的脖颈。但终不肯真的咬伤她,“你真的……要气死我。”
“你应不应?”
“应!放心,我定为你守身如玉,定长命百岁,让你没时间去找其余的小郎君。”咬牙切齿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可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文有晴纠正道,也终于放松了力道,任由他重新压下来,在她身上作乱,像一头暂时被套上缰绳的凶兽,虽未被完全驯服,却已初步学会了在主人面前收敛爪牙。
文有晴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私隐处,绕指柔此刻成了她最有用的武器,她看着他从清醒到沉沦,最后在她手中失控。
而她的衣衫几近完整,他埋在她半露的香肩里,急促平复着极乐。
文有晴知道,她赢了这一局。她成功地将他的欲望从单纯的肉体占有,扭曲成了更复杂、更利于她掌控的博弈。
床笫之欢是末节,权力和控制才是根本。
今夜,她没让他越雷池一步,却在他心里,烙下了更深的印记。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然掌握了先手。
崔府外宅的下人们近来愈发困惑。
少爷院里的那位表小姐,与其说是笼中雀,不如说是……另一位主子。且这位“主子”与少爷之间的气氛,诡谲得令人屏息。
那不是单方面的占有与掌控,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势均力敌的拉锯战。空气里时常绷紧着一根弦,颤巍巍地维系在某种危险的平衡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却又奇异地持续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张力。
上次少爷不知道怎么惹了表小姐生气,半夜只着中衣被表小姐扔出了房门外。下人们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替少爷说话,反而还会被少爷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