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算好事,她不知道。
“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她刚在秦崇的车上坐好,听见男人的话,侧目看他,没太懂秦崇又想做什么。
从海岛回来,直接就被老太太训斥了,婚礼的事情也再没提起过。
可她想起黎岁穿婚纱的模样,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堵。
她懒懒恹恹地回,“奶奶没再提办婚礼,我们就别折腾了。”
“折腾?”秦崇的脸又黑了起来。
梁听雪连忙改口,“我是说都行。”
话题戛然而止,车厢里安静到了极点。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触发秦崇黑脸开关的。
语料库的项目正式铺开,宋雅琪给梁听雪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办公室。
同一层楼的另一侧就是语料库的专用会议厅。
工作环境舒适又便利。
更重要的是,秦崇出面之后,商务和教学还真彻底分来开,黎岁没再到她眼前瞎晃过,让她心情舒畅了不少。
“女神,快休息一下,吃水果啦。“
敲门进来的人是技术助理小奈,端着洗好的果盘进来,笑吟吟叫人。
刚毕业的女大学生,眼睛往梁听雪身上看的时候,就挪不开了。
那场梁听雪将黎岁怼得哑口无言的会议,她作为技术老大的助理也参会了。
那一番从容不迫又有理有据的发言,让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的小助理对着梁听雪两眼放光。
从那之后少女就有了职场奋斗目标。
就要成为这样又美又飒又出色的人!
当然,梁听雪美得太出尘脱俗,要美到这个高度,似乎没那么容易。
早上刚来的时候,梁听雪还是一头青丝垂肩如瀑。
估计是工作时嫌碍事,这时用一只铅笔将头发盘到了脑后,露出线条完美的肩颈,真像天鹅一样优雅漂亮。
梁听雪发现她注视自己的眸光,停下手中的活,抬眸淡笑。
“小奈,跟你们老大说别再这样客气了,进项目两个礼拜,我感觉自己都长胖了不少。“
宋雅琪自从知道她会给项目兜底后,就把她供起来了。
每天水果,蛋糕,下午茶,一整天轮番没停地供应着。
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女神多吃点,不用担心,我们部门有经费,花不完!“
梁听雪笑容深了些。
“好好好,那你帮我一起端到会议室,我自己也吃不完,让大家都来吃。“
这一笑,好看的度弧下,两只饱满的卧蚕更明显了,如细腻笔触勾画的眼型,裹着两只水波澹澹的杏眸,好美。
颜奈这回见识了,什么美人如玉,柔情绰态,什么明眸善睐,夸赞大美人的词汇放在梁听雪身上,统统不过分。
“没问题!“
颜奈立刻捧起果盘,跟着一道出了门。
水果盘被水晶玻璃罩着,很精致,一看就是高端酒店的特供。
宋雅琪那样性格直爽的人,招进来的员工和她一样没什么心眼,好相处。
会议室的气氛融洽,跟技术交流了几句后,她自己回了办公室。
途经安全通道时,猝不及防,两道男人的声音,撞进了她的耳中,对她的议论肆无忌惮。
“那姓梁的翻译很懂攀高枝啊。“
“她长这样的脸,又是那样的身材,作为男人,不用勾引我也都要着了她的道!“
梁听雪蹙起眉,朝楼道的玻璃看进去,恰好看到商务男经理用手在自己前胸笔画出一个大波。
一阵浪笑从楼道传出来。
“明面上端着一副高冷端庄,背地里谁知道什么样。“
“我跟你说,那张脸一看就闷骚,暗地里,指不定怎么勾引人,说不定早就给我们王总送上门,床单都滚烂了!“
“要不然技术部那边怎么可能好生伺候着??肯定是王总的授意。“
“你还别说,我们王总,面上看着怕夫人,实际上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送上门的怎么可能不要。”
“那姓梁的要是没勾引人,我到直播跨银江裸泳!”
又一阵粗鄙的笑声戏谑。
梁听雪眸色沉沉,直接推开了楼道的门。
吱呀一声响,商务口的两个经理朝她看过来。
一瞬间夹烟的手有些僵,但是流里流气的态度一点没收敛,“梁经理抽烟不?要不要给您来一支 “
梁听雪面容沉静而冰冷,“关经理范经理,我听见你们在造我的黄谣了。“
被她这样赤裸裸拆穿,显然有些意外。
“在我印象中,没得罪过二位吧?“
关勒哼了声,“梁经理,你太敏感啦,我们说的又不是你,你激动什么?“
“再说了,就算我们说的是你,你有证据吗?”
被当场抓包,两人没有一丝一毫心虚,反而猖狂至极。
有些男人仗着自己两腿间多了根肋骨,还真以为自己是称霸天下的主。
梁听雪不想多说什么,直接拨通了乘风智能王胜的电话。
短暂的接通提示音后,梁听雪开口,“王总。”
冷静克制的声音漾在楼道中,“您有两名员工,造谣我勾引您,事关您的名誉,对话我已经录下了,希望您能妥善处理。”
关勒脸色微变,立刻要抢她的电话,被她敏锐地躲过了。
她利落地拉开门,“有这功夫抢手机,还不如想想一会道歉要用什么姿势。”
十分钟后,三个人都出现在了王胜的办公室里。
她临时录的音,恰好从那一句两人妄议王胜“换女人比衣服还勤”开始。
王胜的脸色难堪,腿朝关勒踹过来,“吃饱了闲得慌?工作量嫌少?”
关勒敛着笑,“就是工作压力太大,我们才聊个天解解压,王总您看,压力带来的负面情绪我们都自己消化了,算不算您的三好员工啊?”
王胜又一脚踹过去,“嘴上没个把门的玩意,你少在我老婆面前瞎说!”
梁听雪见事态不对劲,“王总。“
她厉声厉色,“贵司两位经理妄议女性,造谣诽谤,您是在纵容今天这件恶劣的事情吗 !”
王胜朝她看过来,态度随意,“那梁小姐想怎么处理啊?“
“我要诚心而郑重地道歉,否则,我将追究贵公司二位经理的刑事责任。”
王胜笑笑,“我们是合作方,平常开开玩笑无伤大雅,当然了,玩笑开太过了,是这俩混小子不对。道歉是应该的。”
“你们俩,快给人梁听经理道歉!“
关勒笑着,看笑话似的提起眉峰,轻浮浅薄道,“对不起啊~我的梁小姐。“
很明显,这道歉跟诚心和郑重都没有半毛钱关系。
王胜看似调解,实际上却是拍板似的语气“好了好了,梁小姐,关勒也道过歉了,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梁听雪气笑了,想就这么了结了?
诚然,梁听雪小看了男性之间,在骚扰和诽谤女性这件事上对彼此的包容度。
这王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梁听雪面色冷冰冰,“王总觉得,这道歉这叫做有诚意吗 “
关勒语气轻蔑,“行啦,别再做影响我们合作的事了好吗?梁听雪小姐?“
像再追究下去,就是梁听雪在大题小做,在破坏合作。
“人家女艺人长得更漂亮,天天被成千上万的人评头论足,人家有要求全国人民一个个排队去道歉?”
从王胜办公室出来时,关勒和范建走在她前头,这回说话声更加放肆。
“几斤几两不清楚,一个乙方,嚣张个什么劲儿?”
“当自己是黎小姐吗?她要是上头有秦总罩着,我还真得她跪下了道歉!”
梁听雪攥紧了拳头。
忍住了想冲过去打人的冲动。
从小到大,她受到的骚扰就没断过。
那两个经理现在更加知道惹她花不了什么代价,日后怕是更加猖獗。
如果是她个人的订单,她丢了也要追究到底。
可工作室不能缺了这个单。
沉气,息事宁人。
但始终有一股郁闷憋在心里。
上回从灵鹰寺回来后,秦崇就出差了。
整整两周,秦崇给她绑的红绳,她一刻都没有摘下来过。
两人的关系好像有变化,又好像不那么明显。
她摸不准秦崇对她的态度。
兴许只是一时兴起,就像他对外面的女人那样,今天喜欢清纯的,明天喜欢妩媚的,喜好一阵阵地换。
可能现在,觉得哄哄她也挺好玩。
平日里他们联系少,秦崇这一走大半个月,等他回来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又会怎样。
回到家时已经快八点了,林澜别院的独栋别墅仍是空荡荡的。
白天,被乘风商务经理的那一出搞得她整个人心绪很淡,晚饭也没胃口。
就在她打算早点洗澡时,接到了秦崇助理季骁的电话。
“少夫人,您准备一下出门,我大概半个小时后会到林澜别院。”
梁听雪迷糊,“什么事 ”
季骁从那边答,“秦总让我接您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呀?”
“您到了就知道。”
秦崇在洛杉矶,这会那头是凌晨,她没打电话过去问。
何况秦崇要卖关子,她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有些恼,但还是穿好了衣服在林澜别院等季骁。
一个钟头后,车辆停在了城西一家游泳馆的前面。
季骁下车给她开门,“少夫人请。”
梁听雪还不知道秦崇在卖什么关子,一走进去,只见有人往泳池里被人不断倒着冰块。
池边站着两个赤裸上身瑟瑟发抖的男人。
“关勒?”
她刚看清楚发抖男人的脸,迎面走过来了一个人。
魁梧高大,是跟在秦崇身边保镖余凡人,曾经是特警,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见梁听雪时,总会很刻意地笑一下。
可是他不知道,他笑起来比面无表情的时候更吓人。
余凡人毕恭毕敬道,“少夫人,下午冒犯了您的那两个人,如果直接扔到银江里,怕是到时候不好捞,您说是不是?”
他顿了顿,“不过秦少爷说了,既然他们开口想游银江,还是应该满足他们。”
“银江现在的水温在5摄氏度左右,这个泳池,水温偏高,我们倒点冰块下去,这样比较逼真。”
梁听雪一时间听得云里雾里,直到看到余凡人再次笑起来,她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她唇角一抽,这事做得……果然很秦崇。
听见这一句“少夫人”,关勒的心彻底凉了,“少……少夫人,是我们有眼无珠,我们不该……啊……”
话都不让说完,关勒直接她旁边的人被踹进了泳池里。
关勒矮矮胖胖的,被丢进去到时候,像一枚炸弹一样发出巨响。
很快,被丢进水里的两个人扑腾着将头露出水面,嗷嚎,大呼小叫着,游泳馆的照明灯直白没温度,把他们的脸照得更加惨白,“少夫人,饶命啊,这个水要冻死人了……求您……高抬贵手……”
说不痛快是假的,在看到关勒被吓得直哆嗦的样子时,她心里一直压着的郁结一下子消失了。
辱蔑女性满嘴喷粪的人,活该受点教训。
梁听雪没拦,冲余凡人一笑,“谢谢凡哥了。”
余凡人朝她颔首,又对着池子里的人发话,“秦少爷帮你们调查过了,银江江面最窄的一处,是1100米。”
“游够11个来回就能上来了,也不多,两位赶紧的吧!”
见到梁听雪是这态度,两个人没了办法,吭哧游了起来。
即便知道秦崇本性喜欢捉弄人,替她出头也不说明什么,但她仍然觉得心头有点暖。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掏出来一看,是秦崇。
她接起来,男人声音带一点鼻音,几分困倦,几分慵懒,“解气吗。”
磁性低沉的声音刻意带着蛊惑的哑。
从梁听雪的耳膜碾过去,像一股电流从她心间穿过。
她不自觉手指一蜷,一丝笑意从她脸上一晃而过。
“干嘛让人大冬天去游泳啊?”
她故意要把语气压得冷静,可她不知道,克制的欣喜早就从她明媚的嗓音流泻出来,传到了大洋的那一边。
秦崇低笑了声,“你嫁给我,不就是怕被欺负被占便宜?我总得发挥点作用,不是么。”
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以他和乘风智能的合作深度,他想知道她被欺负了并不难。
可是他连那关勒说一句“游银江”的调侃话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真不懂秦崇的眼线,到底布得有多密。
怎么知道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是说,“既然图我罩着你,以后遇到事情,能第一个告诉我吗。”
这话,比情话动听,也比恶语伤人。
她当然也这样想。
可失望积攒了那么深。
硬生生,将她想要求助他的欲望全都撕烂。
梁听雪没说话,走到游泳馆外,沉默的间隙里,听筒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没听到她回应,男人唤了她一声。
“梁听雪。”
他叫这一句,像呢喃呓语,尤其轻柔性感,月色揉在水波里,在她心坎蓄起一汪春池。
涟漪荡荡。
眼中晃着月色,她低低应了声嗯。
“有想我吗 ”
梁听雪耳边滚烫,下意识装聋作哑,“什么?”
秦崇的低笑声传过来,她抿了抿唇,指尖捻住两周之前他给她带上的红绳,心口发涨。
“我明天回家。”
梁听雪一愣,“回......回家吃吗?”
听到自己突然磕巴的声音,她心梗地发现,这句话被她说得像是多期待似的。
“我是说,我明天可能没空给你做饭,我要加班的......”
她找补了句,但是男人的笑已经在她耳边戏谑漾开,明明白白感受到了她的不自在。
“要吃你做的。多晚都等。”
梁听雪飞速地回应了一句知道了,心跳异常地挂断了电话。
想抽自己。
一次又一次被这男人操控心神。
不甘愿,却无能为力。
可她这样子,和记吃不记打的小孩有什么区别??
平复了一会思绪,梁听雪回到游泳池旁,两个经理已经被捞上来了,一个剧烈呛咳着,一个裹着单薄的浴巾瑟瑟发抖。
余凡人眼尾的余光看见梁听雪,立刻拎起两人扔到她面前,“跟少夫人道歉!”
关勒哆哆嗦嗦地抬头,目光触及梁听雪神色清雅的脸,立刻扇了自己一耳光,“秦少夫人,我的浑蛋,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
梁听雪眉头蹙了蹙,“以你的话说,如果我不是秦少夫人,就活该被你冒犯,是吗 ”
“不是不是,我......”
“关经理,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没道理成为你茶余饭后造黄谣,波脏水的对象。”
关勒连忙点头,刚又想说什么,被自己的连环喷嚏打断。
梁听雪也懒得再听。
她可不信一顿教训就能治好直男癌。
她看向余凡人,“凡哥,差不多就放他们走吧。冻感冒还要出医药费。不值得。”
余凡人看向两人,“今晚的事,和少夫人的身份,你们要是敢往外泄露一个字......”
“不敢不敢......”
梁听雪讷讷听见这句。
虽然帮她出了头,但还是交代了要隐瞒她的身份。
不打算公之于众,那跟她提婚礼又是为什么?
......
大洋另一边。
返程之前秦崇到顾林的学校时,她已经安排好了模拟诊疗室。
顾林的教授是秦峥的故友。
当年顾林意外在教授那里听到秦崇的病例,跟她的研究方向如初一撤,硬是磨着教授答应让他做自己的研究对象。
秦崇也算是在顾林这里“治疗”了两年,没人比她更明白秦崇的心理障碍。
顾林将钢笔帽扣上,询问。
“最近的噩梦频率,从每周三次增加到每晚两次了,对吗?”
秦崇半躺在治疗椅上,无意识摩挲着沙发躺椅扶手,嗯声。
他的领口板正地系到最上面一颗纽扣,喷张的筋脉却从侧颈隐隐浮现。
顾林眼神无意识触碰到他完美的下颌线和喉结,滞了一秒,立刻收回视线。
“每一次,都梦见妻子对着你捅刀子,然后你掐死了她,对吗?”
秦崇疲惫的阖目,瞳仁不安稳地颤动。
“是。”
梦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他尝试过无数方法,想改变后半段他掐死梁听雪的梦境,通通失败。
他越靠近她,噩梦就越真实。像什么预言,秦崇不敢多想。
顾林点头,递上两枚戒指。
“现在,用左手触摸这枚银戒的冰凉质感,回想你被刺伤的瞬间。再用右手触摸这枚木戒温润纹路,代入你掐住她脖子时的感觉。”
“我们现在做一个解离测试,试着将梦境的对象转移。”
秦崇跟着指令,缓缓坠入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