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听雪有些憋不住了,看着沙发上镇定自若的男人。
“秦少爷,好玩吗?”
男人他走到她面前,撑着桌子俯下身,宽肩厚背的轮廓罩住她。
“梁听雪,倒打一耙还是你厉害。”
梁听雪抬头,视线对上的瞬间,她看见男人神色坦荡。
他说,“我怕过什么?从我娶你那刻起就没想过要瞒着谁。”
梁听雪,“谁倒打一耙了?”
这句话刚说完,梁听雪脑子里乍现一年前,他俩刚从民政局出来时的场景。
她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抬头,却只见男人伸手合上她的笔记本电脑,拿到手上,另一手拎起她的包。
“行了。”
“不急的工作明天再做,跟我去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梁听雪刚想问,却见男人已经拎着她的东西大步走了出去。
半小时后,车开进了华城高奢的私人地段。
再往里走,进了一个山庄,有一些会员制的奢侈品牌就聚集在此。
察觉到季骁停车时,梁听雪下意识朝窗外看,却见车门外已经有人毕恭毕敬迎着,等车停好后,服务周到地拉开车门。
“秦先生,梁小姐,请。”
进一个别墅,入门,华丽橱窗里婚纱目不暇接。
她微愣,没想到秦崇带她来的地方是婚纱馆。
秦崇从后面靠近过来,大掌扶在她后腰,自然而然揽住她,进了间贵宾包房。
婚纱顾问拿着册子过来,询问她,“梁小姐,您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顾问的笑容得体大方。
可暗戳戳打量她,又跟其他顾问眉来眼去的神色,却逃不过梁听雪同为女人敏感的察觉。
她不由在想,上回秦崇带黎岁试婚纱的地方,也是这吧?
等她走后,她们该议论什么?
会不会在数这是秦公子带来的第几个女人?
她脑子里瞬间弹出了她们笑着聊八卦的画面,凝着眉,几乎是脱口而出,“中式礼服有吗。”
她不会当众抹了秦公子的面子,可她真的不想穿婚纱。
顾问接过话茬,微笑道,“中式主题可以做一个。”
“但主纱也是必不可少的。”
“梁小姐心里有中意的风格吗?没有的话,我先跟您介绍,或者直接去挑一挑都行的。”
她瞥了秦崇一眼,低着嗓音回,“我不喜欢婚纱,就不挑了。”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但声音再低,男人都听见了。
从进门开始就绷着个脸,这一脸不情愿给谁看?
秦崇眼眸沉色,“是不喜欢婚纱,还是不想为了我穿?”
梁听雪唇角抿了抿,没应。
婚礼顾问像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连忙道,“梁小姐,您别这么说,没有女人不喜欢婚纱的,肯定只是没看对眼。这样,我先去给您挑一些款式和材质,您先稍作休息。”
梁听雪自然感觉到了秦崇的低气压,也不想激化矛盾,直接对着顾问说。
“我直接跟你去挑吧。”
说罢就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梁小姐,其实您身材这么好,就连缎面紧身婚纱都能驾驭,不穿婚纱真的可惜了。”
即使裹着一件到脚踝的长款黑色呢大衣,眼尖的顾问仍是一眼看得出她的好身材。
梁听雪笑了笑,没说话,跟着进婚纱展馆。
不得不说,确实没有女人招架得住婚纱的魅力。
蕾丝的,镶钻的,丝绸的,刺绣的。
宫廷风,现代风,酷飒风,公主风。
都是出自顶级大师的手笔,很容易让人产生全试一遍的欲望。
她抿了抿唇,“有中式馆吗?”
顾问明明都看见了她眼中的光亮,此刻有几分死鸭子嘴硬的意味在。
她保持着礼貌,“有中式馆。不急梁小姐,我们一个个逛过去,只要您看中的,都试试。”
......
半个小时后,贵宾室的门被重新打开。
梁听雪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员工,手捧着一件婚纱,一件中式秀禾。
秦崇朝那件婚纱睨了一眼,瞬间气笑。
粉不拉几的,这叫什么婚纱?!
男人这一笑,脸色一点都没有缓,反而比面无表情比起来,更是迫人的低气压,让顾问完全慌了神。
“秦先生,这件粉纱……是我们的镇店款。不少客户想穿,都没能穿出它的韵味。我们看梁小姐气质身材绝佳,所以才想推荐她试一试。”
秦崇一句话都没说,梁听雪就径自入了试衣间。
走出来时,男人仍旧垂着眼看他的平板,拉开帘幕的声音那么大,他像是故意的,不抬头看她。
“秦崇。”
她喊了句。
毕竟是头一回穿婚纱。
几缕不安从她发红的脸颊跑出来,娇艳艳,明晃晃。
顾问惊叹,“梁小姐真的太适合这件裙子了,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秦崇漠然的姿势定格了几秒,这才勉强地抬眼。
看过不少婚礼现场新郎两眼放光的场景,此前秦崇觉得都是放屁。
但此时,他承认视线触及她身披婚纱的模样,有那么几秒钟他大脑一片空白,浑然移不开眼。
纱裙仿佛从她的白嫩透粉的肌肤里长出来,他说不出这一眼有多惊艳。
配上她今天随性的白开水妆,整个人如一朵重瓣尤金妮玫瑰。
娇柔而高贵。
缓缓朝他走来,一步一绽放。
秦崇喉间滚动,声音低低的,裹着热度的哑沉。
“怎么就不愿意穿白纱 ”
梁听雪走到他跟前,层层叠叠的纱裙漫到他的皮鞋上,她问,“这件不好看吗?”
他胸腔里的怒火,被她轻言细语这一问,几乎全散了。
任谁,都穿不出这样脱俗如玉,又轻曼如脂的味道。
他乌灼的瞳仁映着那道白皙娇粉,眸色又深又沉。
“再多挑几件。”
“白的。”
他强调。
梁听雪眉头一蹙,他都陪别人试过白纱了,也有人为他穿了,为什么还要强迫她?
她怎么会不知道白纱意义特殊,没有女人会不期待自己披上圣洁的白纱。
可他跟别人做过的事,梁听雪就是不想再跟他做一次。
“白色太普通了。”她撇开眼。
顾问适时地插话,“梁小姐,白色的风格很多种,如果觉得常规款式的太普通,我们新到很多走秀款,就您的身材气质,没有驾驭不了的。”
她还没回话,秦崇比她先开口,“拿过来看看。”
但她明白在外人面前,她是没任何资格驳秦少爷面子的。
不久,贵宾室推进来了满屋华丽,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她抿唇,只能硬着头皮挑。
选了简约法式缎面,还选了重工刺绣的宫廷风,没选浪漫的公主风。
堪比模特的优越的骨架和身材很好地消化了所有,大气风格的婚纱不断往这边送。
都是尖货,梁听雪慢慢开始挑花了眼,几乎拒绝不了任何一款。
渐渐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
试得尽兴了,也没再管沙发上办公的秦先生。
左转转右转转,臭美都写在了脸上。
在加上顾问在一旁是不是赞美惊叹,完全上了头。
“梁小姐,再试试这件吧?法国瑟希设计师独家新款。全球独一件。”
无意间,透过巨大的试衣镜看向沙发上当背景的男人。
秦崇唇角勾着,就那样在镜子里与她四目相对。
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戏谑,男人肯定在心里笑她,笑她明明就很喜欢,一开始还要装。
“不试了。”她皱眉,又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试够多了。”
她有些恼地拉上了试衣帘。
没出息,怎么又这样。
自愿的,雀跃地走进他的荆棘地。
可她又想,摆脱不掉的话,能在其中有几分享受,也要比每天苦大仇深的好。
做小秦太太,总该有点福利才对。
拉开帘子的时候,换回了她自己的牛仔印花裙和黑色大衣。
“梁小姐,您最中意哪一件?”
她盯着秦崇,眸光里划过一丝挑衅,“我试过的,想都要。”
笃定秦崇在外挥金如土的人设不会崩。
她就这么大胆地开了口。
随便一件都是收藏级的婚纱,神不知鬼不觉卖掉两件,就算打个八折便宜出,都够她赚个几百万了。
秦家替梁听白还的债,其实没有人让她还。
但如果是秦崇送给她的东西,那她拿来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
虽说拿秦崇的钱,还给秦家,逻辑上有些奇奇怪怪。
但秦公子乐得给女人挥金如土,今天花的钱明天转头忘,她作为他的合法妻子,更应该要得心安理得。
沙发上的秦先生挑了挑眉,“胃口这么好?”
秦崇伸手捏住那张送过来的小脸,抬起她的下巴。
低声在她耳鬓说,“这婚纱店,我是隐名股东。换句话说,这些婚纱,都是你的。你想要,可以随时让人送。”
她眉头一蹙,换句话说,一件都不让她带走?
之前有离婚心思时,她听律师给她分析过,秦崇名下没有任何资产,大概是用了暗股的方式进行操控,譬如这家婚纱馆,就是妥妥的一座资产库。
“不过......”他声音仍然压低着,眸色骤然玩味又犀利,“如果有人藏着偷偷转卖的心思……那就另当别论。”
“另当别论”四个字一边说,一边戳她的脑袋,她愣愣被她一下下点着头后仰,表情逐渐转为羞愤。
秦崇抻腿站起来,和风细雨第对顾问说,“她试过的都要了。不过要寄放在贵馆做养护,打理费用一并结算。”
结什么结?还不是自己给自己打钱。
梁听雪咬牙切齿。
真不知道是这男人是太了解她,还是眼光太过毒辣,她的小心思是一点瞒不过他。
既然是暗中持股,顾问自然不清楚秦崇在婚纱馆的身份。
只对秦先生这大金主两眼发亮,冷静接过卡,“没问题,秦先生。”
上车时,梁听雪心里的气恼还没消停。
脸上仍带着被一眼看穿的羞怒。
继而思绪又飘到离婚律师跟她说,秦公子防她像防贼,以至于名下不放任何财产的话。
明明对谁都慷慨大方,就对她吝啬得不行。
知道这男人不会对她真心好,可是豪门所有不圆满的婚姻里,最起码,不被爱的女人不都占着“财”的一头吗?
她这样也没爱,也没财的,傻子一样两头空。
一想到黎岁那什么自创品牌,用飘逸字体写的LoGo“山与山”,她整个人更不好了。
她头朝外扭,坐得靠边,气炸毛的小猫样。
男人笑意含含混混,硬朝她身边挤过来。
伸手扯她的发尾绕圈,气息覆盖下来,梁听雪没好气地挤开他。
“走开。”
男人笑了,眼底满是睥睨,“脾气越来越大了,我惯的你?”
人前也好,私下也好,她确实没有任何能够对秦崇看脸色的底气。
但她就是收不住对秦崇的小性子,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
“我没有。”
秦崇冷嗤了声,自然是知道她这通无厘头的火从哪来。
“缺钱花?”
她抿抿嘴,不作声了。
工作室的运营成本不高,但也不低的。加上自己和梁慕清的日常开支,她要花的钱真不少。
况且跟秦家的债务关系没两清之前,她心里始终有块石头压着。
赚的每分钱都不可能随心所欲。
进入华城资产最雄厚的秦家,日子却过得紧巴巴。
可她能说什么呢。
晚风吹进车窗里,刚刚在婚纱店的荒唐念头也一下廓清了。
欠秦家的债务,还是要靠她自己赚的钱来还才踏实。
男人懒懒换了条腿架着。
“把工作室搬过来。金融中心,国际大厦,空着的场地随你挑,水电房租帮你免。”
梁听雪猛一扭头,两只大眼睛睁圆了看他。
华城的心脏位置,cbd最核心的,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国际大厦,随她挑?
秦崇坦荡荡地迎视她,“怎么。不是缺钱?”
这是敞亮告诉她,除了方洲大厦,华城最贵两个写字楼也是他的地盘。
梁听雪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他的资产量。
兴许他随口透露的,只是冰山一角。
但她那小小工作室......哪用得上那么高档的办公室。
“不用了,我们住不起那么好的。”
秦崇冷冷睨她,视线带着压迫感,“你是住不起,还是舍不得你的江律师啊?”
她一时没转过弯,“跟江书晚又有什么关系?”
即便她和江书晚办公地点近,抬头不见低头见,梁听雪也把界限划得一清二楚。
哪像某些人,自己浪荡成什么样。
她绷了绷唇角,“我又不是秦少爷你。没精力在心里同时放两个人。”
秦崇促狭的神色一瞬间化开,风流散漫在他的眉眼间漫开。
“两个?”
他浪笑着凑近她,在她耳旁低低地问,“我心里哪两个?”
梁听雪肩膀一僵,又想抽自己了。
这话说得,像是把她自己也算进去了似的。
秦少爷心里就黎岁一个人。
往后排,莺莺燕燕还有那么多。
哪来她的位置?
比纸薄的脸皮腾地透出粉红,“有一千个也不关我的事!”
看她整个人像气鼓鼓的河豚,男人的笑容更加肆意,眼神很野。
梁听雪简直要难堪到钻洞,身子下意识往一旁躲,却被男人直接捞得更近了。
他食指将她耳后的碎发一勾,盈盈发丝缓缓飘落到两颊,凌乱,妩媚,更是好看。
“整理一下,这周把场地定下来,下个月我找人给你搬工作室。”
梁听雪:......
车子走到一半,秦崇接了个电话,临时调头,又去了郊区的酒庄。
随着调转车头偏离的重力,梁听雪眉心轻蹙。
“那你放我下车吧,自己打车回家。”
秦崇没有让司机靠边停车的意思,只是道,“急着回家做什么。酒庄的菜品不错,你去尝尝。”
那酒庄,梁听雪是知道的,一帮贵公子消遣娱乐的地方。
可她现在完全不想再跟那些秦崇的朋友有任何交集。
她听够了冷嘲热讽。
秦崇不过瞥过来一个眼风,就看透她心思似的,闲散开口,“你自己在餐厅吃,没人会去打扰你。”
梁听雪蓦地侧目。
心头恍然。
秦崇眼不瞎耳不聋,怎么会不知道那些人对她的奚落。
知道,却一直放任他们对她鄙夷。
她突然不知道该不该为他一时兴起的关怀觉得开心。
半小时后,酒庄二楼,酒廊包间的门虚掩着。
秦崇到的时候,周令已经醒了一瓶红酒,坐在包厢里朝外观景。
他刚进门,甚至都还没有开口,周令就腾地站了起来,“卧槽,你眼光够毒辣,希达医药真的有问题。”
秦崇神色如常地瞥了他一眼,脚步停在长桌前,拿起桌上的文件,打开翻了翻。
“我亲自去试点看过,临床数据是批量生产的,专人专职在做伪造这事。”
周令啧啧两声,“简直了,他们是怎么过审的?还有,你是怎么看出这家药企有问题的?”
秦崇看了两眼后撇下材料,迈腿走过去。
坐到黑色真皮沙发上,神色很淡薄。“从籍籍无名到无数人向我推荐这个项目,中间只经历了半年的时间。”
“你觉得一家药企,能在半年内沉淀出这么大的成绩么。”
周令闻言一顿,“就因为这?”
秦崇面无表情看向他,“不然?”
周令在一旁挑了挑眉,幽幽道,“负责这项目的尽调律师,是你老婆那姘头吧?”
“姘头”两个字从周令嘴里蹦出来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秦崇眼底闪过一抹阴冷杀气。
周令一激灵,“我说错了吗,不是姘头,你赶尽杀绝干嘛?”
秦崇皮笑肉不笑,“曝光无良药企,我是在积德行善。”
周令嚯了一声,感觉自己眼瞎了。
“您不光积德行善,还普度众生呢。”
周令,“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不把梁听雪放生?”
秦崇一眼剜过去,“你最近挺闲?”
周令身子朝后仰,意味深长,“希达医药股份改制都进行一半了,这件事要是爆出来,保荐机构要遭大殃。”
......
梁听雪和法国大厨聊得火热。
秦崇没有骗他,这里的菜肴确实无与伦比的好吃。
明明食材还是那些食材,可是都有一股别样的风味,把食材的鲜度最大程度地提了起来。
“合胃口吗?”法国厨师笑着问她。
在华城,要遇见漂亮的客人不难,但要遇见长得漂亮,法语又好的客人可真不容易。
梁听雪竖起大拇指,“特别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