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掌被方向盘硌得发红发肿,却感觉不到疼,只有心口的位置,像被生生剜掉一块,空得发疼。刚才在沙滩上,他看着你扑过来时,心脏差点跳出胸腔——他多想顺着本能抱住你,把这五年的思念、委屈、煎熬全揉进拥抱里,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最伤人的利刃。尤其是扯出那抹笑时,他自己都觉得心脏在滴血,可偏偏要硬撑着,用最狠的话把你推远。他看到你哭红的眼睛,看到你手腕上被自己捏出的红痕,看到你嘴角的血和满脸的鼻涕眼泪,心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眼泪掉得更凶了,把方向盘都打湿了一片。
他抬手狠狠抹了把脸,指腹蹭到掌心的伤口,钝痛传来,才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后视镜里,还能看到远处沙滩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像被遗弃的贝壳,孤零零地缩在那里,被海浪一次次漫过。他的手指悬在车门把手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好几次想推开车门回去,可骄傲和委屈像两道枷锁,死死捆住他的脚步——他怕回去后,你会说出更让他崩溃的话,更怕自己一旦妥协,又会重蹈覆辙。
“我真的好恨你,也真的好爱你,Astra……”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海面,哑声念出那个名字,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我不该说那些话的……不该说恨你,不该说看你恶心……”
海浪拍打着礁石,声音沉闷得像他此刻的心跳。他蜷缩在驾驶座上,双手抱住头,哭得浑身发抖,明明是自己说了最狠的话,却比谁都疼——他怕你会走,怕你再也不回来,怕自己这五年的等待,最终还是一场空。
雨是骤然落下来的。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像谁不小心打翻了砚台里的墨滴,轻飘飘砸在李鹤川的挡风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伏在方向盘上,指节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掌心的伤口被汗水浸得发疼,可这点疼根本抵不过心口的绞痛。眼泪混着鼻涕糊满了整张脸,他像头受伤的困兽,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真皮方向盘上,喉咙里滚出压抑的呜咽,每一声都带着血腥味,震得方向盘微微发烫。
“混蛋……你就是个混蛋……”他一遍遍地骂自己,拳头却没力气再砸下去,只能死死攥着方向盘上的皮质纹路,指甲几乎要嵌进那些缝隙里。满脑子都是沙滩上那个身影——Astra跌坐在沙里,膝盖渗着血,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像只被遗弃的幼兽。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起她手腕上被自己捏出的红痕,想起她嘴角磕破的血珠,想起她抱着自己腰时,泪水浸透戏袍的温度。
可下一秒,那些画面又被另一幅景象撕碎——新闻里Astra靠在林河民怀里笑,穿着林河民买的裙子,戴着别人送的项链,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综艺后台,她崴了脚,林河民把她打横抱起,她笑得那么甜;颁奖礼上,她全程盯着林河民的方向,连一个余光都不肯分给台下的他。
“凭什么……凭什么你想回来就回来……”李鹤川哽咽着,牙齿咬得牙龈生疼,“你早就把我忘了,早就和他过得风生水起了……”
雨珠砸在玻璃上的声音越来越密,从“嘀嗒”变成“噼啪”,像无数根细针在敲打着车窗。可李鹤川完全没听见,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哭声,只有Astra的脸,只有那些爱与恨交织的碎片。直到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车内,他才猛地抬起头——挡风玻璃上已经爬满了雨水,像一道厚重的水幕,把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远处的海岸线、沙滩、礁石,全都模糊成一片灰蓝色的影子,连海浪声都被雨声盖得严严实实。
“下雨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可下一秒,心脏突然被揪紧,一种强烈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Astra还在沙滩上!她有没有带伞?有没有躲雨?她的膝盖还在流血,会不会被雨水泡得更疼?
这些念头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他想推开车门冲回去,可骄傲和委屈又像两只手,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活该!”他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在雨幕里显得格外凄厉,“Astra,你就活该被雨淋!让雨水把你那颗恶毒的心冲洗干净!”
他盯着模糊的挡风玻璃,眼神里布满了红血丝,像要把玻璃看穿:“我一点也不爱你……一点都不爱……”这句话他说了一遍又一遍,可声音却越来越虚,越来越颤抖,最后变成了一声绝望的嘶吼:“不爱……啊!”
嘶吼声被雨声吞没,可那股从骨髓里翻涌出来的恐慌,却再也压不住了。他猛地挂挡,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一声暴躁的轰鸣,车轮卷起地上的积水和细沙,朝着沙滩的方向冲了过去。雨水顺着车窗往下流,像一道道浑浊的泪,他看不清前路,只能死死盯着前方模糊的车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尖锐的疼——他怕,他怕去晚了,沙滩上已经空无一人;他怕Astra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他更怕,自己连最后一点赎罪的机会都没有。
车子在沙滩入口的碎石路上急刹,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被雨声盖过一半。李鹤川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戏袍,深灰色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紧绷的脊背。他甚至没顾上关车门,赤着脚踩进滚烫过的细沙里——雨水把沙子泡得冰凉,混着碎石子硌得脚底生疼,可他像没知觉一样,朝着记忆里Astra跌倒的方向疯跑。
“Astra!”他的声音被狂风撕碎,混着雨声散在海面上,“Astra!你在哪?”
沙滩上空空荡荡的,只有海浪漫过礁石的声音,带着吞噬一切的寒意。木质布景被雨水淋得发黑,道具木板歪歪扭扭地躺在沙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他沿着海岸线跑,裤脚沾满了沙子和海水,膝盖撞到礁石也浑然不觉,只知道一遍遍地喊那个名字,声音从嘶哑到破碎,最后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哀求。
“对不起……我骗你的……”他蹲在刚才Astra坐过的地方,指尖抚过还带着余温的细沙——那里留着一小片淡红色的痕迹,是她膝盖上的血被雨水冲淡后的印记。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眼泪混着雨水砸在沙里,瞬间被吞没。
“我不恨你……Astra,我从来都没恨过你……”他嘶吼着,拳头狠狠砸在沙里,掌心的伤口被磨得更疼,血珠渗出来,和沙子混在一起,“我只是……只是太疼了……我怕你再走……怕你再把我丢下……”
风吹掀他湿透的衣领,露出泛红的脖颈,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空旷的沙滩上漫无目的地走,每一步都踩得又深又重。“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这句话他在心里藏了五年,此刻终于喊了出来,却只有海浪和雨水回应他,“你回来好不好……别再躲着我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在雨幕里亮了一下,显示着“鹿松河”的名字。李鹤川手忙脚乱地接起,声音还带着未平的哭腔:“喂?”
“鹤川!你在哪?”鹿松河的声音里满是焦急,背景里能听到道具组收拾东西的嘈杂声,“Astra出车祸了!在海边公路的岔路口,和一辆货车撞了!”
李鹤川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中一样,瞬间一片空白。“车祸?”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她怎么样了?严重吗?”
“不清楚,赵雅婷刚接到她的电话,我们正在从剧组往那边赶,但道具都没收拾完,路又滑,至少要二十分钟才能到。”鹿松河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安抚,“你离得近的话先过去,别慌,我们马上到。”
电话挂断的瞬间,李鹤川猛地转身,朝着车子的方向狂奔。脚底的碎石子划破了皮肤,渗出血来,可他完全感觉不到疼,脑子里只有“车祸”两个字。他跌跌撞撞地钻进车里,双手因为紧张而不停发抖,好几次都没挂上挡。引擎再次发出暴躁的轰鸣,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公路的方向冲去,车轮卷起的雨水溅起一人多高。
而此时的我在沙滩上哭到崩溃,直到大雨彻底将我淋湿,冰冷的雨水砸在我脸上,混着眼泪一起往下淌,把头发泡得湿透,黏在脸颊和脖颈上,像无数根冰冷的线。我瘫坐在沙里,海浪还在一次次漫过脚踝,可雨水比海水更冷,顺着衣领灌进衣服里,冻得我浑身发抖。膝盖上的伤口被雨水和沙子混在一起,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血水流出来,很快就被雨水冲淡,在沙滩上晕开一片片淡红色的痕迹,又被海浪卷走,什么都没留下。
我想爬起来,可膝盖软得根本用不上力,每次撑着沙子站起来,都会踉跄着摔回去,掌心的伤口被磨得更疼了。李鹤川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像一把把带刺的刀子,反复扎着我的心口——“你除了说对不起还会说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后悔?”“每次看到你这张脸,我都觉得恶心!”“你这种自私冷血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得我连呼吸都带着疼。我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满嘴的血腥味,才勉强止住了呜咽。是我活该,是我亲手毁了一切,是我把那个最爱我的人推得那么远。我甚至开始恨自己,恨自己当初的懦弱,恨自己这五年的犹豫不决,更恨自己现在还有脸回来找他。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远处的海岸线已经看不清了,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沉闷得像心跳。我终于撑着旁边的一块礁石,慢慢站了起来。膝盖一弯,钻心的疼让我倒抽一口冷气,可我还是咬着牙,踉跄着朝着自己的车走去。每走一步,沙子都会灌进鞋子里,混着雨水和血,磨得脚底生疼,可我不敢停——我怕再待一秒,就会彻底崩溃,再也站不起来。
打开车门时,雨水顺着车顶流下来,浇了我一身。我狼狈地钻进车里,关上车门的瞬间,终于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哭了起来。车里弥漫着淡淡的海水味,还有我身上的血腥味,眼泪滴在方向盘上,很快就和雨水混在了一起。我颤抖着发动车子,挡风玻璃上全是雨水,雨刮器开到最大,也只能勉强看清前方的路。
我开得很快,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往前冲。脑子里乱成一团,全是混乱的画面——李鹤川红着眼眶嘶吼的样子,他攥着我手腕时指节泛白的样子,他转身时肩膀发抖的样子;还有社长昨天找我时说的话,“鹤川从来没放下过你,这五年,他每天都在问你的消息”;还有林河民……林河民抱着我时,无奈又心疼的眼神。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哽咽着,手指因为用力而死死攥着方向盘,指甲泛出青白。雨太大了,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甚至没看清前面的路口突然冲出来的一辆货车。
直到一道刺眼的灯光射过来,我才猛地回神,下意识地踩下刹车。可已经晚了——“砰”的一声巨响,我的车头狠狠撞在了货车的车尾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整个人往前扑去,额头重重磕在方向盘上,眼前瞬间一片漆黑。等我缓过神来,才感觉到额头传来一阵剧痛,伸手一摸,全是温热的血。
碎玻璃渣溅到了我的脸上和脖子上,划出一道道细小的伤口。我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看着手上的血,看着挡风玻璃上裂开的蛛网纹路,还有外面倾泻而下的大雨,突然就崩溃了,哭得更大声更绝望。货车司机已经下来了,是个中年男人,他用力拉着我的车门,嘴里骂骂咧咧的:“你怎么开车的!下雨天开这么快,眼睛瞎了吗!”
我看着他愤怒的脸,看着自己满手的血,听着外面的雨声和他的骂声,突然觉得无比无助。我想说话,可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我颤抖着拿起手机,屏幕已经被撞得裂开了缝,指纹解锁失败,我只能用沾着血的手指,笨拙地输入密码。
屏幕亮起来,第一个跳出来的聊天框是林河民。我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很久——脑子里全是李鹤川骂我的话,“你搂着林河民在酒店缠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在医院里咳着血喊你的名字?”“你身上还带着林河民的味道,也好意思来碰我?”
我猛地关掉了聊天框,手指继续往下滑,找到了赵雅婷的号码。电话拨出去的时候,我的手还在不停发抖,连声音都带着哭腔:“雅婷……我……我出车祸了……在海边公路的岔路口……”
赵雅婷的声音瞬间变得紧张:“Astra?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我马上过来!你别乱动!”她顿了顿,又带着一丝歉意,“我和鹿松河还在剧组收拾道具,离得有点远,可能要二十多分钟才能到……我已经给林河民打电话了,他离你更近,应该能先到!”
第47章 月光下的致歉
我挂了电话,我靠在椅背上,眼泪还在往下掉。那个货车司机还在拉我的车门,可看到我满脸是血、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他的骂声渐渐小了下去,眼神里也多了几分不忍。“算了算了,”他叹了口气,“你没事吧?要不要先去旁边躲躲雨?”
我摇了摇头,说不出话。就在这时,一道车灯照了过来,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我的旁边。车门打开,林河民从车上跑了下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可他根本没在意,径直冲到我的车旁。
当他看到我满脸是血、狼狈不堪的样子时,眼睛瞬间就红了,里面布满了心疼和愤怒。他一把拉开货车司机,用力打开我的车门,伸手把我抱了出来。“Astra!”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手臂紧紧地箍着我,生怕我会掉下去,“你怎么样?哪里疼?别怕,我来了,我带你去医院!”
我靠在他的怀里,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那是我以前总说安神的味道,他记了五年),所有的委屈和疼痛瞬间都爆发了出来。我抱着他的脖子,哭得浑身发抖,眼泪和血水混在一起,蹭在他的风衣上,留下一片片深色的痕迹。“鹤川……鹤川他恨我……他说我恶心……说我下贱……”我哽咽着,把所有的委屈都倒了出来,“是我错了……我不该回来……我不该再去打扰他……”
林河民拍着我的背,声音里带着哽咽:“没事了,没事了……他就是嘴硬,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另一辆车子就疾驰而来,轮胎在积水的路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猛地停在了我们旁边。车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李鹤川从车上冲了下来。
他的头发湿透了,贴在额头上,脸上还沾着未干的眼泪和雨水,眼眶红得像要滴血。身上那件深灰色戏袍沾满了沙粒和海水,散发出淡淡的冷杉混着海腥的味道——那是他五年前最喜欢的味道,我曾说过,像冬日里的森林,让人觉得安心。当他看到我被林河民抱在怀里,满脸是血,连站都站不稳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慌和心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掌心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我看到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几乎是从林河民的怀里爬出来的,踉跄着朝他扑过去。膝盖上的伤口被扯到,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可我还是不管不顾地朝着他走,嘴里一遍遍地念着:“鹤川……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别恨我……”
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额头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挡住了我的眼睛。在我快要扑到他怀里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我晕过去的前一秒,我感觉到一双带着冷杉气息的温暖手臂接住了我。那熟悉的味道裹着雨水的冰凉,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防线——是他,是李鹤川。
“Astra!”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慌,带着哭腔,“Astra!你醒醒!别吓我!”
可我已经听不清了,彻底陷入了黑暗里。
紧接着,就是一阵混乱的争吵声。
林河民猛地一拳砸在李鹤川的脸上,力道大得让李鹤川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嘴角瞬间流出了血。“李鹤川!”林河民嘶吼着,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你对她干了什么?你到底想干嘛!”
李鹤川擦了擦嘴角的血,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他也一拳砸了回去,打在林河民的脸上:“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一切难道不是因为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