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看上去贤德大度,关爱宫妃,疼爱大皇子,可她的心里并非没有怨气。
若大皇子殒命,薛姈也难逃罪责。到时候她所生的五皇子,多半是要抱给皇后养着——能得到一个健康的皇子,皇后才不会在乎真相,巴不得置薛姈于死地,以绝后患。
甚至不用找王皇后商议,此事简直浑然天成。
“能助主子成事倒也罢了,先拉下瑜妃是要紧事。”菱枝在一旁道。
两人正说着话,一时未察觉外面已经安静了下来。
待到夜幕降临,沈贵人终究是有些紧张,正要打发菱枝去探探消息,外面忽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进来的人竟是刘康顺。
“沈贵人,二殿下浑身起了红疹子,呼吸困难,已被太医判定为情况危急,需要对症下药。”他一改往日的稳重,面露急色。“您可知道二皇子有什么忌口的食物?”
听了刘康顺的话,沈贵人下意识觉得是皇上派人来诈她。
“珹儿向来身强体壮,从未有忌口的东西。”沈贵人稳了稳心神,皱着眉道:“此事倒该去问舒妃,给他吃了些什么。”
此言一出,刘康顺知道她并不相信二皇子真的病重。
好在来之前,皇上和瑜妃娘娘料到她可能会抵赖,另有吩咐。
刘康顺不再多言,神色凝重道:“既是您不信,就随奴才走一趟。”
薛姈为了推脱自己的责任,竟是要把她也拉下水吗?
若自己硬扛着不承认,她也没有办法。
沈贵人打定主意,镇定自若的应对:“如此正好。”
庆春宫。
当刘康顺把她带到舒妃宫中时,沈贵人心头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等踏入殿中,看到被柳昭媛带在身边喂水的大皇子,她脑子一空,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不对,大皇子吃了果干,又延误了治疗的时间,此时应该已经发病,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才是!
沈贵人茫然的抬眼。
殿中站了不少宫妃,连跟她向来不对头的卫修容脸上都有些许同情之色。
“沈姐姐,你快进去看看吧。”慧修仪跟她曾交好过,到底不忍。“二殿下他,情况不大好。”
这话如同惊雷在沈贵人耳边炸响。
她身子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拔腿就往内殿冲了进去。
殿中人影幢幢,她却什么都看不见了,眼中唯有自己的儿子。
二皇子正双目紧闭的躺在床上,身上扎满了金针。
“珹儿——”
眼前的一幕如同晴天霹雳落在头上,沈贵人双腿发软,没能迈开步子,直接摔到了地上。
疼痛让她暂时回过神来,她来不及多想,既是站不起来,她就爬到了赵徽面前,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摆。
“皇上,求您救救珹儿,救救他——”沈贵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他还不到五岁,皇上!”
忽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喃喃道:“是果干,是今日糕点里的果干,极有可能就是造成珹儿过敏的缘故!”
这话说完,她又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众人一时不防,竟没人拦着她。
只见沈贵人跑到大皇子面前,恨不得将他拽到自己面前,幸而柳昭媛护住了他。“珹儿是不是吃了点心,你说啊!珹儿是不是吃了有果干的点心!”
该死的人是赵珂,都怪他没有死,才害了她的珹儿——她怨毒的眼神落在大皇子身上,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她凶悍的模样吓得大皇子连连后退。
舒妃惊愕的抬眸看向了她。
薛姈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下手的人果然是沈贵人。她本来想害的人应该是大皇子,不知其中出了什么差错,竟让二皇子出了意外。
“弟弟,吃了——”大皇子小声重复另一遍。
沈贵人顾不得众人看她异样的目光,拉着胡太医吼道:“就是果干有问题,你快想办法救珹儿啊!”
胡太医手一抖,险些没握住金针。
此时她整个人状若疯癫,不仅毫无仪态可言,还耽误太医治疗。
赵徽皱了皱眉,冷声道:“将沈贵人待带到一边去。”
殿中宫人齐齐领命,将她辖制住带到了角落里。
薛姈冷淡瞥了一眼不断挣扎的人,她可怜二皇子,却不同情沈贵人。
自己的孩子是珍宝,别人的孩子就能随便毒害吗?
小半个时辰过去,胡太医满头大汗的将金针一根根取下,又换上了新的,看得人格外揪心。
又过了一刻钟,他观察着二皇子的脸色,又诊过脉,神色凝重的走到赵徽面前。
“皇上,二殿下耽误得太久,发病又急,怕是侥幸醒来,日后脑子也会受损。”他咬着牙说完,完全不敢看天子脸色。
他不比当初大皇子发病时救治及时,后果也就更严重些。
薛姈听在耳中,心里“咯噔”一声。
稚子无辜,要承担恶果的人该是沈贵人而不是小小的孩童!
“皇上,求求您救救珹儿,一切罪责都是妾身的,珹儿是无辜的啊!”沈贵人绝望的大喊,泪水早就模糊了视线。“珹儿,珹儿——”
“是娘亲害了你——”
她情绪已然崩溃,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竟挣开了控制她的人,跌跌撞撞的爬到了床边。
“珹儿,珹儿你醒醒!”沈贵人跪在床边撕心裂肺的大哭,可二皇子似乎如陷入沉睡一般,完全没有反应。“娘在这里!”
她心慌得厉害,双手下意识去推二皇子。
赵徽脸色难看得厉害,他走上前,毫不留情的抬腿,将她踢到了一旁。
“你不配当珹儿的娘亲。”他眸色如寒冰,只让人看一眼就心里发冷。“沈氏,你还是个人吗?”
沈贵人还想往床边爬,早有内侍上前拉住了她。
赵徽面无表情的开了口。“来人。”
早就等在殿外的羽林卫领命而来。
“将她带去宫正司,审问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
话音落下,在场人的心都颤了颤。去了宫正司的人很难全须全尾的出来。
沈贵人这次怕是难逃死罪。
翌日天色蒙蒙亮时,二皇子的情况堪堪稳定下来,缓缓睁开了眼。
赵徽和薛姈都还未离开,立刻赶了过来。
“皇上,珹儿他,似乎不认得人了。”舒妃本就因高度紧张和劳累熬红了眼,她嗓子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
两人心中俱是一惊,赵徽试探着问了句:“珹儿?”
二皇子只是循声转过头,乌黑的眼珠里没有丝毫神采。
恰在此时,有内侍来通禀说是宫正司的审问已经到了尾声。
“皇上,您先去帮罢,妾身在这里帮着舒妃姐姐。”薛姈轻声劝道。
赵徽颔首,面色沉冷地走了出去。
经过这一夜,宫正司的审讯已经结束,沈贵人受不住酷刑,很快就招了。
她是如何知道大皇子对果干过敏,又是如何安排的一切,全部和盘托出,连谁帮她坐着这件事等等,落到了白纸黑字上。
看到这个结果,轻易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子,将手边的茶盏狠狠摔到了地上。
“沈氏心思歹毒,意图谋害皇嗣,嫁祸宫妃,又致使亲子病危,罪无可恕。”赵徽几乎是在当时就宣布了旨意。
“即日起夺去沈氏的贵人之位,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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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宝子们久等辣!上一章给宝子们掉落了小红包~
庆春宫。
自从二皇子醒来后, 还未说过一句话,除了听到声音眼睛会跟着转,神色却是呆愣着给不出反应, 仿佛听不懂话。
太医们会诊的结果是他伤到了脑子, 而且不止是失去记忆这么简单, 极有可能智力倒退,人也会变得痴傻。
他们虽没直说,薛姈和舒妃都听出了言外之意。
“珹儿还不到五岁!”舒妃艰难的开口,眼泪“唰”的一下子流了下来。“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太医们俱是面露难色,胡太医只得硬着头皮道:“回娘娘的话,臣等会给二皇子持续针灸治疗, 加之悉心照料, 假以时日兴许会有好转。”
话音落下, 薛姈跟着心中一紧。
胡太医连能好转都只用了“兴许”二字, 完全康复怕是难上加难!
她转过头, 舒妃眼底隐隐透着绝望。
“姐姐别沮丧, 在场的诸位太医俱是杏林圣手,且太医院中珍藏的典籍汗梁充栋, 总会找到法子的。”薛姈温声在旁开解着。
被她劝着, 舒妃神色稍霁, “如此就有劳诸位太医了。”
胡太医等人松了口气,“二皇子身体虚弱,臣先为二皇子开安神的房子, 待殿下养好了身子再进行下一步治疗。”
舒妃轻轻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太医们陆续走了出去,薛姈握住了舒妃的手腕,柔声道:“姐姐别累垮了身子, 若您忧思过度,又有谁能悉心照料二殿下?”
舒妃不想让她跟着担心,弯了下唇角,正要开口时,帘外忽然响起内侍的通传声。
“皇后娘娘到——”
昨日的事闹得动静不小,舒妃派人禀告王皇后时,听宫人说皇后数日都没睡好,才喝了安神药,正昏沉着怕是不能见人。
无论是寻找二皇子,还是揭发沈贵人,王皇后均未到场。
如今尘埃落定,皇后又为何拖着病体赶来?
薛姈按捺下心头泛起的些许别扭之感,扶着脚步发虚的舒妃,两人一同迎了出去。
行至廊庑下,见到身穿厚重氅衣的王皇后由宫人搀扶着走进来,薛姈和舒妃福身行礼。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
王皇后面色透着些苍白,哪怕涂了脂粉也掩不住憔悴。她抬了下手示意二人起身,旋即焦急的问道:“二皇子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薛姈不着痕迹地落后了一步,让舒妃跟在王皇后身旁,将前因后果告知。
“沈氏好生歹毒的心!珂儿何其无辜!”当听到沈贵人原本的目标是大皇子时,王皇后动了气,脸上浮出了不正常的潮红。“她为了害瑜妃,竟不惜搭上皇嗣的性命!”
乍听上去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大皇子记在王皇后名下,听到这话自然要愤怒。
薛姈跟在两人身后,神情上有一丝微妙的变化。
若王皇后没有病倒,她自己的五皇子还未过百日,大皇子自然不会住进琢玉宫,沈贵人也想不到这个恶毒的法子。
这一切似乎有些巧合。
纵然沈贵人早有恶念,可王皇后这一病,倒像给她创造了机会。
皇后会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念头,就再也挥之不去。
她们已经进了内殿,王皇后看着躺在床上神色呆滞的二皇子,眼底透着浓浓的遗憾,不似作伪。
“害人终害己。”王皇后恨恨的道:“可惜二皇子从前是个虎头虎脑的活泼孩子,竟落得这般下场!”
薛姈适时站了出来,轻声道:“娘娘别动气,您本就病着,该仔细保重凤体才是。”
听了她的话,王皇后叹了口气,道:“本宫听舒妃说完心有余悸,幸而你对珂儿管得严,才没出纰漏。”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这话听起来是在夸她,可细想来,岂不是说舒妃没照管好二皇子?
“是娘娘规矩教得好,妾身暂时照顾大皇子,自然不能乱了您的规矩。”薛姈不想舒妃担上无妄之灾,做了顺水人情推给皇后。
王皇后正要说话,忽然她拿起帕子捂住嘴,整个人剧烈的咳嗽起来。
怕吓到二皇子,王皇后快步走了出去,过了好一阵儿方才止歇。
舒妃命人送来了温水,亲自给王皇后送上。
润喉之后,王皇后觉得舒服了些,清了清嗓子:“本宫过来前,先去了一趟福宁殿。”
“罪人沈氏戕害皇子,诬陷宫妃,皇上已经决意将她赐死。”
听到沈氏的结局,薛姈和舒妃下意识往二皇子所在的内殿望去。
或许他此时无知无觉是一件好事吧!
“为了二皇子的以后,对外只宣称沈氏暴毙而亡,你们也切不可说漏。”王皇后特意叮嘱了一句。
两人齐齐应是。
二皇子已经够可怜了,若他知道娘亲因为一己私欲不仅害得他伤了神智,又自己丢了性命,如何能接受这一切,如何能面对兄长?
见王皇后神色疲惫,薛姈和舒妃劝着皇后回去休息,亲自送至宫门外的甬路上。
薛姈正要随舒妃进去时,却被她握住了手制止。
“你宫中还有两个皇子,五皇子尚在襁褓中,离不得你。”舒妃温声道:“你已经帮了我大忙,若没有你在——”
薛姈摇头,打断了她。“姐姐说这个就外道了。”
舒妃轻笑了下,一切尽在不言中。谁是真心谁是假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她自己再无进一步的可能,但薛姈前途无量。
假以时日,她定会让阿姈看到自己的回报。
沈氏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宫正司,对外宣称是突发恶疾,暴毙而亡,与她同住景和宫的沈才人做了人证。
沈才人才是沈家长房嫡女,庶人沈氏的爹娘没了当宫妃的女儿,还要仰仗着长房生存,自然不没敢提出异议。
临近新年,这些事都被有意淡化,无论如何,不能让晦气冲了过年的喜庆。
今年薛姈的生辰过得热闹,不止赵徽陪着她,大皇子和小皇子都在,尤其是大皇子,还特意亲手给她准备了礼物。
“瑜娘娘,这是我亲手做的。”他拿出一个用红绳编好的平安扣,双手捧着送到了薛姈面前。“算是我和瑄儿一起送给您的。”
薛姈接过来,绳结样式简单,还有些歪歪扭扭的,可对于五岁的孩子来说,已是极为难得。
“真漂亮,珂儿手真巧!”她拿在手中,先夸了一声,又好奇的问道:“这里面有瑄儿什么事?”
大皇子没有独揽功劳,扬起小脑袋道:“瑄儿有帮我拉住红绳,我才能编好了。”
薛姈不由莞尔一笑。
小小的婴儿手劲儿的确不小,若说帮忙却是不能,不给他捣乱已是谢天谢地。
不过大皇子有这份心,终究是好的。
薛姈抬眸,温柔的道谢。“多谢珂儿了,我很喜欢。”
大皇子有些害羞的晃了下小脑袋,转身扑进薛姈怀中。
赵徽在旁挑了下眉,合着这里面没有自己什么事了。他赏赐下来的珍奇异宝足足一整箱子,倒不如这些让她高兴。
不过这温馨的一幕,总算吹散了他连日来心中的阴霾。
父子三人热热闹闹给她过了生辰,赵徽当晚留宿在琢玉宫中。
薛姈身子恢复了大半,已经做好了侍寝的准备。
然而等她沐浴回来时,床榻上赫然摆着两床被子。
“朕自制力没那么好。”赵徽自她身后走来,淡定道:“早些睡罢。”
薛姈双颊悄然浮上绯色,她胡乱点点头,自己主动进了里侧的被子。
翌日一早。
当薛姈朦胧醒来时,感觉身边暖烘烘的舒服极了,一时舍不得起身。
她懒懒的伸了下胳膊,却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薛姈猛地睁开眼,看到赵徽正皱着眉,倒吸一口凉气,而她的拳头中抵在他的下巴。
“皇上?您怎么在这儿?”她脱口而出。
赵徽抬手将她的拳头打开,贴在自己下颌上,示意她帮着来揉,理直气壮道:“这话朕要问你才对。”
这时薛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是自己不知何时钻进了天子的被子中,甚至在将醒未醒时给了他一拳。
“实在对不住,您是大人有大量。”她自知理亏,笑盈盈的凑上前,轻轻替他揉着。
赵徽享受着她贴心的服侍,像是大度的原谅了她。
他不会告诉薛姈,是夜深时他觉得自己被子冷清,将睡得香甜的人捞了过来,搂在怀中接着睡。
两人温存了片刻,赵徽有些不舍,却也不得不起身。
“皇上,今日您不是没有早朝?”薛姈一时也有些贪恋男子温热的胸膛,比起暖炉来好用太多。
赵徽微微颔首。
“今日薛大都督抵京,朕在福宁殿中召见他。”
薛姈闻言,心中微动。
平日里皇上召见朝臣多在御书房,之所以在福宁殿,怕是还要见别人罢?
“薛景洲给朕上了折子,请旨想见薛顺仪一面,朕答应了。”
赵徽担心她会多想,特意解释了一句。
薛姈垂下眸子,弯起唇角:“大伯父和长姐父女团聚,自然是好事一桩。”
哪怕她竭力掩饰,赵徽还是察觉到她杏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还以为是她不满薛顺仪重新出来。
“皇上,我没事。”薛姈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只是我爹爹故去得早,有些歆羡长姐有父亲关心惦念。”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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