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操之过急,她要借着天子之手来解决此事,就要从后宫入手。
要再耐心一点。
离三十越来越近,薛姈每日忙着准备过年事宜,虽是头一次经手,有赵徽暗中给她提点,哪怕没有王皇后帮忙,她也办得井井有条。
如今宫中谁都知道,贤妃不过是个摆设,瑜妃手里却握着实权。
这日清晨,薛姈亲自送了大皇子出门读书,正在殿中逗弄小儿子时,忽然有宫人进来通传,“娘娘,坤仪宫的素华姑姑来了。”
薛姈轻摇着的拨浪鼓的动作一顿,唇边浮起浅淡的微笑:“让她进来。”
不多时,锦帘掀起,素华提着个礼盒走了进来。
“奴婢给娘娘请安。”
素华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在宫妃面前都有些体面,薛姈也客气地叫起。
“娘娘,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一来给您送些上好的补品,跟您如今吃着的补药正相宜。”素华恭敬地道:“二来皇后娘娘如今身子好多了,吩咐奴婢接大皇子回去,就不再叨扰您。”
薛姈心中明镜似的,王皇后这是来敲打自己了。
特意告诉自己,她知道那并未示人的补药方子,说明后宫还在她的掌握之中。又要接走大皇子,证明自己病愈,可以重新掌管后宫。
见后宫没出乱子,向来做壁上观的王皇后,这口气也快沉不住。
“多谢娘娘费心惦记,你回去转达娘娘,说本宫感激不尽,就收下了。”薛姈笑容更深了些,柔声道:“可巧大皇子去读书,一个时辰后即可去学堂接人。”
当初大皇子来琢玉宫,亦是得了皇上首肯,若要送人回去,也断没有她直接点头的道理。
王皇后的算计都快摆到明面上了。
果然素华脸色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语调却平稳如昔:“娘娘放心,奴婢回去就禀告皇后娘娘。”
待她离开后,薛姈让奶娘抱走了儿子,自己则是进了内殿。
正凝神想事时,绣棠却快步走了进来。
“娘娘,奴婢从内务司回来的路上,可巧遇上了韩吏目。”绣棠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他说是在整理脉案记录时无意中发现的,觉得您会有用,就交给了奴婢。”
薛姈拆开信封,只见里面是薄薄一张泛黄的脉案,甚至还缺了角,看得出重压的痕迹,仿佛是被人遗忘在故纸堆里。
上面字迹潦草,匆匆几笔又被划掉,难以辨认。
绣棠在旁看了正觉得奇怪时,却见自家主子举起纸张,快步走到了窗边。不消片刻,主子的手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娘娘,上面写了什么?”
这声问话让薛姈从突如其来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她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纸叠起来收好,稳了稳心神,方才道:“这是薛顺仪的脉案。”
“薛顺仪被诊出身子亏损,难以有孕,时间却是在她和吴选侍落水之前!”
绣棠怔了下,“难道薛顺仪不是因为救人而伤了身子?”
“恰恰相反,她大抵是知道自己不能有孕,自知晋位无望,才想出博个救人的功劳,这样身体损伤不能有孕就有了出处,皇上还要嘉许她——”
“只是她没料到吴选侍有了身孕,否则她断不会让吴选侍活着上来。”
“娘娘,那咱们就有证据了吧?”绣棠满脸激动道。
然而薛姈此刻却冷静下来。
“这只是帮我们推测出薛顺仪的动机,却算不得最终证据。”她轻声道:“最终还要落在薛顺仪谋划吴选侍落水一事上。”
薛姈定了定神,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念头。
“咱们去一趟清和宫。”
待到薛姈出门时,已经过了晌午。
到了清和宫,她没急着去见吴选侍,先是到了苏容华房中。
“苏姐姐,我有事来找你和吴选侍。”薛姈开门见山道:“姐姐这就派人请她过来罢。”
苏容华没有多问,当即派人去传话。
不多时,吴选侍就带着宫女盈香赶了过来。
“妾身见过娘娘。”自从薛姈不计前嫌派人给她找大夫看病,吴选侍心中已经对她多了几分敬服。
薛姈含笑扶起了她,关切的问:“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吴选侍点点头,恭声道:“韩吏目给抓的药很管用,近来妾身一直在喝,不止头疼症状缓解,噩梦也少了。”
说话间她在苏容华下首的椅子上坐了,等待薛姈问她话。
“今日我来,是要问你一桩旧事。”薛姈示意宫人们退下,才轻声道:“去年春日游湖你落水前,可能有什么异常?”
吴选侍心头猛地一颤。
自从孩子夭折后,这是她最不愿想起的一段经历。
“我,妾身——”吴选侍捏紧了拳头,沉默良久,喃喃道:“那日不知怎地,妾身感觉头发昏还有些疼,不知不觉往游船的边缘走去,脚下一滑就栽了进去。”
苏容华也在那条船上,她对着薛姈点了点头,证明吴选侍的话基本没错。
薛姈追问:“你觉得头疼,是在上船前还是之后?”
“上船之后罢。”吴选侍苦笑一声:“若是不舒服,我就不会上船了。”
这些话曾经有人问过数次,可怎么都没个结果。
薛姈点点头,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递到了吴选侍面前。
“这个香味你可觉得熟悉?”
吴选侍轻嗅了两下,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头似乎也隐隐作疼。
“我闻到过……”她身子猛地一抖,面露惊惧之色。“就是那日,在落水前我闻到过这个味道!”
薛姈将纸包重新叠起来,却被吴选侍攥住了手。
“瑜妃娘娘,是谁,这哪里来的?”她变得激动,咬牙切齿道:“是不是薛顺仪——”
薛姈神色从容,轻轻一笑。
“吴选侍,想不想为当年的事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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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回答宝子们提过的问题:关于是否独宠,是的。虽然没有明确点出来,但狗子只去女鹅宫里啦,独宠的糖会放在番外,目前已经在收尾中。
第114章 诱饵
三人商议过后, 薛姈带人回了琢玉宫。以前她从外面回来,大皇子都会小跑着出来迎接她,今日却是静悄悄的。
她正疑惑时, 绮霞迎了上来。
“娘娘, 皇后娘娘的人来接走了大皇子。”见主子轻蹙起眉, 绮霞补充道:“娘娘放心,有御前的人跟着。”
薛姈问:“珂儿走时可有不情愿?”
“大殿下懂事,他先去跟小皇子道别,有让奴婢向您代为告别,还说有空就来看弟弟,让您别记挂他。”绮霞温声解释。
薛姈叹了口气, 她简直能想象到大皇子不舍却故作坚强的模样, 终是有些不忍。
“娘娘, 大殿下身边有御前的人, 不会有事的。”绣棠在旁瞧着自家主子尖尖的下颌, 心疼道:“倒是您, 这两日又瘦了一圈。”
薛姈弯了下唇角,岔开话题:“瑄儿可醒了?”
绮霞点点头, 笑道:“奶娘喂过了小殿下, 这会儿精神正好, 等着娘娘回来呢。”
说话间奶娘已经把小皇子抱了过来,他到了自己母妃怀中安安静静,睁着一双黑玛瑙似的大眼睛, 眼角还有晶莹的泪滴。小家伙扁着小嘴,看上去似乎有些委屈。
“小殿下这是心疼娘娘呢。”奶娘在一旁凑趣:“方才还哭来着,您抱着就格外乖巧。”
孩子饿了自然会哭,喂饱了正是舒适的时候。
她看到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 心里却隐隐有点发酸。
近来她忙着接管宫务,还要分心去查薛顺仪的事,倒是忽略了孩子,陪着他的时候极少,多是在他睡着时才去看。
“瑄儿乖。”薛姈低头轻声哄着儿子,未曾示人的眼神却愈发坚决。
若母亲立不住,孩子就要受罪遭难。她既是生了瑄儿,就一定会护得他周全。
她手中拿着布偶老虎逗弄着儿子,语气平常的道:“绮霞,把请安穿的衣裳和首饰提前准备出来。”
明天就是按照惯例该请安的日子,王皇后病时曾免了众人请安。如今王皇后接回了大皇子,无疑是给阖宫放出了病愈的信号。
绮霞才答应着要去,门口锦帘掀起,身着玄色常服的赵徽走了进来。
“瑄儿今日可有闹你?”
薛姈怀里抱着孩子没有起身,抬眸笑盈盈道:“小家伙乖着呢。”
宫人们照例给天子递上手炉,待驱散了寒气,赵徽才到了母子二人身边。
看到自己父皇来,小皇子明显活泼了些,挥舞着白嫩嫩的小手。
“可是要父皇抱?”赵徽不自觉露出笑容,语气也愈发柔和。
婴儿哪里听得懂这些,薛姈腹诽。下一刻,小皇子竟发出了“咿呀”声,像是在回应。
哪怕是巧合,也引得天子龙心大悦。
赵徽把幼子抱在怀中,引以为傲道:“看咱们儿子多聪明。”
“您就宠着他罢,难怪小家伙总愿意跟着您。”薛姈无奈的弯了弯唇角,轻轻捏了捏儿子的小手。
赵徽挑了下眉,“朝朝深得朕心,这不算什么。”
天子已经许久未提这个小名儿,想起他上回的“招妹”言论,薛姈双颊隐隐发烫,连忙又拿起布偶塞到儿子手上。
两人陪着儿子玩了一刻钟,见他有些了困意,方让奶娘送了回去。
“你每日经手的事务多,瑄儿又小,再带珂儿实在有些为难你。”赵徽跟她解释送走大皇子的事,温声道:“若皇后不提,朕也考虑令择照顾他的人。”
如今后宫的高位不多,贤妃和柳昭媛膝下都没有孩子,可见在某些方面,王皇后有着敏锐的嗅觉。
“妾身的确有些自顾不暇,倒是珂儿陪着瑄儿的时候多些。”薛姈柔声道:“只是珂儿在外面久了,皇后娘娘也少不了思念他。”
赵徽勾了下唇角,目光落到薛姈命人摆出来的宫装上。
“皇后娘娘病愈,明日自是要过去请安的。”薛姈解释了一句,又半是试探道:“妾身也好将近来的宫务向娘娘禀告。”
赵徽唇畔的笑意淡了些,只是道:“你看着办。”
皇后既是已经大安,管理后宫的权力自然该交回去,皇上却只字未提。
看起来皇上似乎在考验她,可薛姈总觉得皇上对王皇后的态度透着些捉摸不透的微妙。
“是。”薛姈识趣地没有再提,她亲自端了一盏热茶奉到天子手边。“外头冷,只怕这两日还要落雪,妾身让人备上热锅子?”
赵徽微微颔首,眉目似乎舒展了些。
因两人说话,服侍的人习惯性地去了外面候着,薛姈起身去叫人叮嘱了几句。
赵徽听着她亲自安排食材,有些好笑的抬眸看过去。
她知不知道这些东西还有旁的功效,今夜他可是要留宿的。
等床帐放下的那一刻,看到她粉白面颊上染着的红晕和眼底的错愕,赵徽确信她当时只是一片好心。
薛姈傻眼了,今日的皇上似乎比往日每一次都情动更早。
“皇上,您来之前可是哪位娘娘去给您送过汤水?”她的腰肢被男子紧紧束缚住,仍在勉强保持头脑清醒的分析。“汤水里怕是放了什么东西——”
赵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岁岁,朕对着你还需要那些东西?”他语气愈发低缓,炙热的气息就在她耳边拂过。“正常男子都会有欲望,更何况朕忍了这么久?”
薛姈努力回忆着,近来似乎并未听到哪宫接驾,也未有哪个宫妃去福宁殿伴驾。
她惊愕的睁圆了眸子。
“岁岁如何补偿朕?”赵徽趁她没回过神来,开始提要求。
薛姈涨红了脸,她又从未要求过——可如此一来,似乎会伤了他的心。
“妾身,妾身可以侍寝……”她小声道。
她当然可以,只是赵徽问过太医,薛姈的身子还要再养一段时日才好。
“朕像是趁火打劫的人吗?”他说得一脸正气,粗粝的手指缓缓划过她腰侧最不经事的软肉。
不是像,就是。
薛姈抽空在心里腹诽一句,红着脸摇头。
他富有四海,自己还能给他什么?
薛姈绞尽脑汁细想,蓦地闪过一道灵光。
“小公主?”
她本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却听赵徽飞快的道:“朕也不愿让岁岁为难,就小公主罢。”
好像是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可眼前的棘手的问题还没解决。
她鼓起勇气,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皇上,我帮您……”
翌日一早,赵徽早起上朝,薛姈听到动静也揉着眼睛起来。
“皇上,妾身服侍您。”她睡眼朦胧,伸手抓过外袍就要往自己身上套。
殿中地龙烧地极好,女子一头如瀑青丝披散在肩头,质地轻软的寝衣贴在她身上,尤其睡觉时散开了一小半的领口,露出些许腻白的肌肤……
偏生她还不自知地往自己跟前凑,昨夜本就半饥半饱最是折磨人,清早他可不想再来一回。
赵徽移开了视线,嗓音暗哑道:“不必了。”
他抬手按住她回到温暖的被子里,自己掀开被子起身。
听到帐中的动静,绣棠和绮霞赶了回来,只听天子吩咐道:“卯时末刻再叫你们主子起身。”
二人恭声应下,赵徽去外间更衣后,回到了福宁殿不提。
薛姈踏入坤仪宫时,外面甬路上停了不少暖轿。
这后宫里本就聪明人多,不会轻易错过机会。
听到通传“瑜妃娘娘到”,本来还在各自说话的人,目光都投到她身上。
如今天子到琢玉宫已是常事,后宫中有酸溜溜的传言,瑜妃自己不能侍寝也偏霸着皇上不放;也有人说五皇子得宠,才引得皇上常常看望。
极少数明眼人看出,如今瑜妃不止有恩宠,皇子,更有实权,如今不少人仰望的妃位,于她也不够看了。
“见过瑜妃娘娘。”殿中的人除了贤妃都起身问好,薛顺仪也成了不得不站起来的人,她垂着眸子,掩去心中的妒恨。
爹爹不肯帮自己,只能她自己想办法斗倒薛姈。
若薛姈在后宫里丢了性命,侯府就只能支持自己。
薛姈唇畔噙着得体的浅笑,神色温和,无论何时都让人如沐春风。
余光瞥见薛顺仪几乎写在脸上的不甘,薛姈在心里轻哂,这才到哪里,她就受不住了。
薛顺仪光顾着看薛姈,没留意到站在末尾的吴选侍,目光正一遍遍的往她身上扫过。
如今在薛姈前面的高位只剩下贤妃,且她一同协理宫务,薛姈的位置也正式挪到了王皇后的下首。
“贤妃娘娘。”薛姈客客气气跟她打了招呼,旋即在对面落座。
今日人到齐得很快,王皇后扶着宫人的人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在场行礼的人,眼底透着一丝满意。
“娘娘,您生病那些日子,妾身们日夜心悬,常在佛前祈祷您平安。”众人重新归坐后,急着献殷勤的人成了慧修仪。“如今您大安了,妾身们也就有了主心骨。”
“你有心了。”王皇后温和地笑笑,“后宫有贤妃和瑜妃、舒妃暂管,本宫很放心。”
名义上虽是以贤妃为首的共管,可实际上却是以瑜妃为主。
“瑜妃娘娘。”慧修仪得了灵感,隔着柳昭媛就迫不及待的对薛姈道:“皇后娘娘凤体安康,您从此可以安心休息。”
言下之意,她幸灾乐涡薛姈要交出短暂握在手中的掌宫之权。
卫修容眼底闪过一抹冷嘲,目光落在薛姈身上。
自己当年经历过的,她少不得也要一一尝过。
“妾身们向来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但凭娘娘吩咐。”薛姈起身,大大方方的道。
只要王皇后顺势应了慧修仪的话,她绝不会有半分犹豫就交出来。
慧修仪就是看不清,最终决定这一切的人是皇上,她无论抱谁的大腿,站队那一边,到底要看皇上的心意。
薛顺仪听在耳中,恨不得跳起来替王皇后答应,不想再让薛姈继续威风下去。
“过年事宜她们三个已经忙得差不多,本宫就不插手了。”出乎众人意料,王皇后脸上带着笑,话也透着亲切:“尤其是瑜妃,办事妥帖,哪怕皇上不提议,本宫也是要用她的。”
慧修仪的笑容僵在脸上,薛顺仪亦是满脸错愕。
王皇后竟如此大度?
还真的把薛姈当成了亲信?
被点到名的三人起身谢恩,薛姈看着一派贤德风范的王皇后,不得不佩服她到底是沉住气了。
王皇后关心过在场的众人后,吩咐道:“本宫没什么事,早些散了吧。”
薛顺仪满脸的不甘心,正准备留下来好生跟王皇后说道一番,这机会却被人捷足先登。
吴选侍先一步到了王皇后面前,轻声道:“皇后娘娘,妾身有事想单独跟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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