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开始变坏(走走停停啊)

退思心里也这么臆测，不过她没回头，拉着妹妹的手往前走了。可其实心里感叹，千古史实她连名字都没有，只是吴氏！
吴什么？吴春花、吴秋月，还是吴所谓、无足轻重。
退思晚上用joy的卸妆油和洗面奶，joy站在盥洗室门中间不错眼珠盯着，“少用点儿，我带的不多！”
“你那个什么面膜，也借我敷敷。”退思伸长脖子看他带来的瓶瓶罐罐。
“不借！你活该粗糙一辈子！”
“你刚还说咱俩是亲姐妹呢，哪有你这么小气的有钱人！”退思抱怨。
“越有钱越小气，你今天才知道！”joy走过去把自己的东西扒拉走了。
“哎，你在这儿多呆两天！”
“不，我明天去苏州，过两天去山西看寺庙，然后就登船。”joy一脸畅快，转而靠着洗手台发问：“你干嘛一副魂不守舍的鬼样子！”
退思洗了脸，在镜柜前站着也看了看自己，“嗯，可能鸡鸣狗盗的亏心事儿干多了，相由心生，挂在脸上了！”
说的是和陈中岩母亲的合作，joy眼神动了动，“你不是牢牢抓住她儿子了么？怕什么，大女王被你捏住了七寸，能把你怎么样！”
“大女王让我退居后宫，专心生孩子。”她脸上留着水珠，没擦。
“这已经够仁义的了，没把你当垃圾一样撮出去。”犀利又准确的评价。
“是，一般我这种工具人在事成之后都得杀之而后快。沙丘之变，沙丘宫一律处死；董卓之乱，尽驱入渭水，活人填河，不留活口。”退思拿手背抹了一把眼皮。
“啧啧啧，感谢钟女士留你这条狗命吧，还给你荣华富贵！”
“嗯嗯，简直，感恩戴德！”退思做了个奴颜婢膝的表情，引得joy翻她一眼，扭着细腰走了，心里腹诽：活该你忍着，让你贪图男色！
贪图一个人的爱，但永远不值得为此放弃自己。退思躺在枕上想这个，和妹妹睡一头，她喃喃地说给她听，“姐教你啊，无论何时……”
以为她睡着了，隔了几秒，她说：“用不着你废话，老娘懂！”
退思转天一早返厦，先回自己家看外婆，正好赶上敬柔回来，“请了一天假，我这家雇主人很好，我说一声就行。”她在厨房擦橱柜，嫌方菊花平常用的油腻，没她收拾的好。
午饭后，她们娘仨趁着太阳好，在后院晒被子，一床一床都搬出来，外婆对着退思说：“到你结婚，给你买蚕丝被，不要这些旧被子。”
“你听听，”敬柔脸上不及当年明亮了，但笑说：“你外婆一辈子偏心你，从前给我准备的就是老被子，蚕丝被的边儿都没提过。”
“那还长着呢，慢慢准备，不着急！”退思抬头说，日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晒好了被子，外婆去睡午觉。退思拉敬柔在客厅窗下泡茶说话。
方菊花转头看到她们娘俩阳光里相对的身影，觉出一点日影的无限悠长。
这晚是中岩安排的家宴，退思因为带敬柔和外婆去社区医院做艾灸，耽搁了一会儿时间，中岩打了好几通电话，她打车堵在高架上。
赶到酒店时，包间里陈家人和钟美瑛都坐下了，彭丽和前大嫂从前感情和睦，十年再见，忍不住拥抱了一会儿。“我当时不知道你们的情况，不然……”彭丽说，不然怎样！和公婆大伯子、老公反目成仇么？家务事就是这么难以处理和说清。
钟美瑛时过境迁的胸怀和乖觉，马上打断她，今日不为说当年的狠话来的，“我知道你在，有你在，中岩会得到照顾。这家里，只有你是最公正无私的人。”她这最后一句，真心话，小声说给妯娌一人听。
两人都相视一笑。
陈和庭没和父母坐，偏要和堂哥中岩坐在一起。彭丽朝他使眼色：“过来，你大哥的女朋友要来，你占了人家的位置。”
“我先坐会儿，一会儿我让给她！”他嘿嘿嬉笑着。
退思穿过酒店大堂，包间在二楼，想想不等电梯了，直接走旁边一段旋转楼梯上去更快，她“嗒嗒嗒”的高跟鞋声。
她一手扶着步梯的扶手栏杆，快要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脚步匆匆踏上走廊，气势汹汹、毫不犹豫地推开“浪屿时光”的包间门。
退思放缓了脚步，包间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她走上去绵软无声。老陈来了……
她走到包间门口，差一步，听到里面传出说话声，包间门缝里隐约看到，几个男人都站了起来，剑拔弩张，连不知情的陈和庭也跟着起身，和大伯对峙。
钟美瑛，泰然坐着，今晚她坐主位！
“你们，一家人吃上饭了！”老陈粗糙的嗓音，最近焦灼，更粗。
“爸！”“大哥！”两个同时的声音。
“你们都合起伙来坑我了，我还哪是你爸，是你大哥！”他高昂着头站着，一一拿眼神扫视他们，像个不能再饭的败将，“现在你们变成一家人了，真是谁有钱谁就是一家人啊！”
“大哥，你别这么说……”达木永远不忍，永远是做弟弟的一份真心。
中岩打断了二叔的话，严肃正道：“爸，是你先背叛家人的！”
一桌子的人都安静了，连着老陈也闭嘴了几秒。
“什么背叛？你说什么背叛？是我去坐牢保住公司不破产，有你们一口饭吃，让你在英国逍遥快活！是我搞转型公司才有今天，哪一个要死的难关不是我冲过去，你们躲在后面！现在，吃饱喝足了，说我背叛，你们这些喂不饱的白眼狼……”老陈捏起一只酒杯，“哐当”一声砸在墙面上。
“你何止背叛家庭，侵占公司资产、消极经营花天酒地没完没了地玩情妇养私生子。老陈，有功当赏，你偷的是我的技术，赶尽杀绝哪来的功；有过当罚，你挖空的是整个家族的利益，到了今天这里没有你的位置，就是你咎由自取自作自受，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还有什么好说的！”钟美瑛端坐着，靠着椅背。
“你是什么东西！臭娘们儿当年就不是什么好货。现在怎么，有两个臭钱回来想搞死我！没那么容易，我告诉你！玩女人怎么了！天下就是男人玩女人的天下，玩几个女人算个屁，跟吃饭喝酒没什么两样！你去问问，有钱有势的男人哪个不想自己女人越多越好！”老陈指天指地，指着在座的陈家男人，“你不想么？还是你不想？”
中岩摇摇头，“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我也不想！”陈和庭难得开口。
“我也不想，大哥！”达木放凉了脸，说的什么话，男人和畜生还是不同的，畜生也不随时随地交配，更何况托生做了人，更不应该！
包间里陡然安静，谁的愚蠢心，碎了。
“没出息！你们这些没出息的东西！”老陈抬手指着他们，“被个老娘们牵着鼻子走，没血性！”他怒嚎着，要嚎出一片男人天地来，自己气得要沁出血，凸着眼珠朝钟美瑛座位走去。
惊得彭丽也跟着站起身，中岩抢身上前挡在前面，钟美瑛抬头看了看儿子，看他和父亲针锋相对的脸，她仍旧坐着，面如镜湖。
老陈却狰狞得五官都变了形，身高上不及儿子，气势上他永远是老子，“很好很好，你们干的那些勾当别以为人不知道，你和你的女秘书合起伙来坑我，是吧！”他对着中岩，有偏头对着钟美瑛，“你、你们下三滥的手段，偷公司研发数据、泄露公司机密我都会一样一样查清楚，等着吧！谁也别想逃过！咱们走着瞧，看谁搞得死谁！”
退思在门外，没再打算进去，转身前门缝里传来老陈高声叫骂，他捶着桌面：“吃吧，好好吃够这一顿，牢饭你们没吃过吧，看看这桌上谁有机会去吃！”
退思站在楼梯台阶上，看到陈董包间门缝儿里，强弩之末穷途末路的一个背影。
她从容走下楼梯出了酒店，在附近找了间路边咖啡厅坐坐。想来今晚的家宴是很难吃的下去了，且得吵一场，她就不掺合了，省得神仙打架、她这个凡人受罪。老陈这种又臭又硬的石头当然不会轻易认输，毕竟这片土地养育的人儿，发大财、生儿子、娶小老婆是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文化宗旨，人生信条，精神指引，腌入了味儿的，臭袜子一样臭。
不过有钟美瑛坐镇，老陈只是被碾死还是被拍死的区别。
退思咖啡喝了一半，看着时间，打电话给中岩，“外婆的头晕病又犯了，我带她去医院看个急诊，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么？”她望着窗外终年常绿的几簇树丛，说。
“奥，那不用赶过来了，正好出了一点小问题，也没能好好吃饭……”中岩低沉语调，没提晚上的不速之客，不知还在酒店，或者已经散场，“外婆要紧么？我开车过去找你。”
“不要紧，已经回家了。这么晚你也别跑来跑去了，我再待一会儿就回春在城。”
“好，那我等你。”
他们有一周多的时间没见面，有种小别后再相见的欣喜，中岩只字不提今晚家宴上的突发情况，刚好退思也不想听，不必听，他们之间蓦然生出中年夫妻的默契。刚好退思进来时，中岩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处理文件，尤其他在安排公司的法务团队应对可能出现的诉讼，还在和钟美瑛的私人助理沟通防患于未然的办法……
“外婆还好么？”他把电脑放在边几上，伸出双手去抱她。
“不是大问题，按时吃药就会平稳。”退思低头亲在他唇边，能感受到他热切的鼻息，真是个特殊的癖好。她还喜欢一点一点亲他，像只馋嘴的小猫，但他喜欢抱着她用力亲吻，连绵不绝全力以赴地含着她、拥有她，和她交融在一起。
不过这时他由着她，一口口，含笑地、痒痒的，想躲不能躲，马上要撑不住，“.…..思思！”

第83章
他托着她后背，她倾身上来坐在他怀里，被他温柔和爱意包围着，人真容易沉沦在柔情蜜意里，像飞蛾扑火一样。
“嗯？”她忽然拉长身体去看他电脑屏幕上的协议内容，原来新增了补充协议，有限制条款，“干嘛要等经营数据指标？这样你怎么能做完全实控人？”
中岩其实已经答应了，他伸手把电脑屏幕合上了，“没关系，有数据指标也不要紧，不影响！”他忙着把她抱回身前来，抱回他炽热的爱里。
她同时看到他和法务的对话框，真好，他会无条件保护自己，无论自己做过什么！
她脱了衣服，该心怀感激感恩戴德，她提醒自己。灰姑娘都是这么感谢王子的，可是可惜了，这世上少了一段热泪盈眶的童话故事。
“去床上么？”他埋头在她胸口，不能自拔，知道她不喜欢在沙发。
她摇头，改了主意：“就在这儿，别停！”两手拢上他后脑，喃喃着：“别停，中岩……我们永远别停！”
“好！”他答应了。
第二天，天色阴沉着，一团厚重的灰云随时要下雨的样子。果然，退思出门时下起瓢泼大雨，她和钟美瑛约了见面。
赶到时雨势渐收，温柔朦胧的一片天。
“别设门槛了，不用防着我，我后天就走，不会和中岩结婚的，你放心！”她坐下来，开诚布公、开门见山。新增的补充协议是为了防范股权旁落，尤其是娶个一无所有又心思幽深的女人进来，让她白占一半，哪怕是儿子情愿，当妈的也不能坐视不理。
退思完全明白。
钟美瑛笑笑，没马上说话，等着咖啡送上来，才开口，“你舍得么？”
退思点了杯果汁，百香果和芒果的香味飘散在面前，怎么是舍不舍得的问题呢？其实不是啊，她抬头来回应她：“不舍得的，中岩这么好，应该有美满的爱情和婚姻；但是也真可惜，我还没有很好，我还没有对自己很满意，只他一个人好，他越好，好上加好，我们的距离越遥不可及。与其这样，也不必非在一起！”
钟美瑛脸上还是那一抹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恶，如果闫退思此时断然，表了决心、下了决断，梗着脖子摆出年轻人赌咒发誓的劲头来，她心里只会轻蔑和不屑，不会升起由衷的感佩。小闫没这么说，她说的是对自己的期望，简直清醒到老气横秋；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这么深刻长远的认识，实在小看了她。“想好去哪里了么？”钟美瑛再开口时，问。
“会是遥远的地方，我就不细说了。钟总，我留一封信给中岩，好让他不那么难过，但总的来说，他不是沉湎在感情里不能自救的人，他会好好的，投入新工作和新事业。”退思一整晚想好了所有安排。有时人在大事面前优柔寡断、迟迟下不了决心，拿出不解决方案，有可能只是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哪怕逆水行舟，也是行得过的。
钟美瑛微微点头，“祝你一切顺利，越来越好。”
“会的。”
退思起身离开时，窗外春雨彻底停了，是渐渐停的，不是一下子停的，天光炸裂从浓云中间漏下一道光亮。她脚步匆匆来不及欣赏。
这晚是周五，她照例回家吃饭，看望家里。中岩入夜打电话来，她躺在床上和他通话，两人像异地恋。
“我在看《女儿国》诶，电影那个。”她戴着耳机，眼神清亮。
其实已经很晚了，他白天出了趟短差，赶回来疲惫不堪，有点意识涣散，“怎么想起看这个了，新上映的片子有很多啊！”
“嗯，西游记里我最喜欢看女儿国这关，”他们之间常常在晚上说些没用的话，没用的话才是情话，“你看，他俩肯定相爱，国王放弃皇位都想跟御弟哥哥在一起。”
“可惜她出不了女儿国的地界。”
“不是，可惜的不是国王出不来，是唐僧不能留下。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能留下么？”她自问自答：“因为他一留下，就得面对一事无成的自己！毕竟他这一辈子要做的只有取经这一件事，做不成就是失败的一生。”她意味深长地说。人和恋人相处的时间远远短于和自己相处的时间，所以人得诚实面对自己。
他没留心，寻常附和：“嗯，也是，各有难处的两个人。”
说的真好！各有难处。
他会明白她的难处，“我们睡吧，明天会变得更好！”她说。
把他逗笑了，“你干嘛，喊口号还是撒鸡汤呢！”
“嗯，演偶像剧呢！加油，fighting！我是小太阳、给哥哥打call，围着哥哥转……”
她词儿真多，念叨没完，他笑着不得不打断她：“好了好了，好好睡觉，我后天下午去接你，最好还是床上fighting！”
“你可，真庸俗！”
“嗯，我就是这么俗，告诉过你的！”
他们互相挂断了电话，中岩关灯睡了，退思没睡，后天！后天下午她已经不在厦门了，他接不到她，再也接不到她……
退思心口紧缩着一阵生疼，呼吸也不敢用力，不是为自己，是为他！实在忍不住时，蒙着被子呜呜地哭，一哭就停不下来，一直哭到后半夜。真没出息，杀伐决断落子无悔，应该像个断情绝爱的钢铁女王一样才对！可是谁还管得着像什么，她就要大哭一场。
没关系，她不断劝自己，他有皇位，她去取经，仅此而已！
春光无限好，合家欢小区门口新开了一家很有名气的连锁冰激凌小店，夕阳里站着排队的人群，中岩也去买了一份，耐心地排队，选了退思喜欢的草莓芝士口味。不能久等，冰激凌会融化，他索性拿着走进小区，打退思电话，一直无法接通，他快走了两步。
开门的妇人他第一次见，泛着油光的脸上有一双和退思一模一样的眼睛，他马上意识到，这是退思妈妈，闫敬柔，从她嘴里，她一直这么叫她。
“阿姨，我是中岩，退思的男朋友！”他彬彬有礼，但对自己手上只有一客冰激凌感到局促几秒，“我来找退思，她电话一直打不通。”
敬柔木着脸，点点头，但没让他进来，自己回身在餐边柜上拿了一样东西，交给他，“这个是思思交代，给你的，以后别来找她了。”
什么？他一下子没听清，呆愣了一会儿，本能伸手接着，是一本《西游记》，生日礼物么？他生日上个月过过了呀！“以后别来”是什么意思。
退思在书里夹了一封信，用端正娟秀的小楷写给他，关于她厌倦了现在的自己和现在的生活，要去换个世界的想法和做法。“我去取经了，陛下！请你好好做国王，治理自己的国家。祝你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万世永昌！”她在最后说。
他坐在车里，把那封信狠狠皱成一团，攥在手心里；又一动不动，像一尊受了诅咒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