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开始变坏(走走停停啊)

世上怎么能有这么狠心绝情的人！捂不热的石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坐着，先时觉得凄凉和一落千丈的失望，进而生成怒火，直燃上头顶。这个坏女人、坏家伙，怎么能这么坏！坏到把人的真心踩在脚下，扔在风里，丝毫不珍惜。
中岩“霍”地推开车门，他原路返回，一定要再问问，她就这么一走了之了！究竟去哪了？谁允许她这样不负责任、不明不白消失的，他不允许，他不准！
夜色里，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像一道闪电穿过小区中庭的月桂树。
退思装修房子时依着外婆的习惯，装了格栅的防盗门，现代装修很少用了。但外婆老房子住久了的爱好，一定要这样一扇门，“里面打开，能通风！”她强调。
这时便是开着内门，从格栅里漏出一道道细光来。
中岩满肚子怒火，抬手要锤门，忽然停住，听见里面外婆声音：“.…..不是周周回来了嚒，我叫他来家里吃饭呢，那两个咸猪脚留着他来的时候吃。”
“别留了，咱们吃咱们的。”闫敬柔回她，蹲着整理冰箱呢，声气儿弱，又压低了声音嘟囔：“且不回来呢，赚了不该惹的人的钱，跑路了……”她跟着叹息，觉得女儿的命运和自己一样，东躲西藏的命，都是命！都说思思好，还是没好到哪儿去，终究招惹了不该招惹的男人！
“什么？”方菊花在外头餐厅坐着拿罐头瓶子腌咸菜，没听清：“思思跟你说什么了？”
中岩也没听清闫敬柔的感慨，只听到了丁周回来的消息，他怔住片刻，更怒不可遏，“乓乓乓”砸门，“外婆，开门，我有事儿要问！”他隔着防盗门，扬声叫着，怕外婆耳朵不好。
方菊花应声要起身，被闫敬柔冲出来眼疾手快按住，“妈，别去，不能开！”
“啊？”
敬柔自己走到门边去应付：“别来找思思了，她以后都不回来，她永远不会回来了！”这是退思说给她的意思，兼着敬柔自己对付追讨上门的那些麻烦人的经验。
“阿姨，退思去哪了？你肯定知道，告诉我！”中岩伸头扒着铁门。
“不知道，她走了就不会说，你以后别来了，再来我就报警！”敬柔这方面经验丰富，她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内门，再也不打开。
后来中岩又来过，外婆依照敬柔的交代，不开门，她那段时间养成了从后院门口进出的习惯。
退思轻装简行，只带了一只小巧玲珑的登机箱，装了一点她觉得这段人生不能丢掉的东西，其他都可以再买，反正有钱，只这些，有钱也买不到。换了电话号码，打给joy：“周周，等我啊，千万等我一天，我马上到。”
周周戴着墨镜，正对着日落时分万丈余晖，“不等，老娘从今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谁也别想拖我后腿。”
她果然不等，第二天早早去机场等着飞上海，坐在候机厅戴着耳机玩游戏，偶尔抬头看时间，还有一小时。
再抬头，还有四十五分钟。
再抬头，还有半小时，开始登机了！
周周毅然决然起身，戴着口罩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垂眸时漏出一点怨恨和失望的光。
不过，她脚步不停。

第84章
周周落地上海，等下午的航班飞布宜诺斯艾利斯，中途在阿姆斯特丹转机。实在饿了，找了家最显眼的门脸吃牛肉面！
“去哪儿啊？妹妹！”有人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找了双筷子伸进她面碗了，搅起半碗面。
她抬头，马上要笑，又止住，手上筷子迅雷不及掩耳地压住她的，把面条扒拉回自己碗里。朝退思瞪了瞪眼睛，两人乌眼鸡似的对视着。
“以后咱俩就是周游世界的姐妹花了，别小气！”退思半个身子趴到桌面上去，就着她的碗边吃了一口，嘿嘿。
她矫情劲儿马上犯了，“不吃了不吃了，我最讨厌别人的口水。”
“怎么是别人，我是你亲姐！”她瞪了瞪大眼睛，吓唬她，不客气地捞过面碗，吃了半碗面，才腾出嘴巴说话：“妹妹，一个女孩儿出远门，很危险的，姐陪你！”
周周白了她一眼。
“是啦，别不在乎。你这种刚出社会的小姑娘，最不知道世道险恶，到处是不怀好意居心叵测的男人，稍不注意就会吃了你！”她演上瘾了。
她抱着手臂，又横她一眼。
“别怕，以后姐护着你！有姐在……”她嘴巴还没停。
周周伸手过去拿纸巾捂着她嘴，打断她：“擦擦吧，油腻死了！”
退思像台亢奋的机器，呼呼呼转个不停。两人转到休息区，她还在絮叨，周周听着，侧目看她一眼，忽然摇头叹息：“可怜！”
退思戛然而止，“可怜什么？”
“可怜有的人，把心切了一半，现在舍不得、放不下的……”她扬着脸，振振有词。
被退思伸手来一把掐住脖子，“谁心碎了？你说谁？”
“你你你，就是你！”她毫不示弱，梗着脖子。
“不是我，不是我，你再胡说一句试试……”
她们俩纠缠着打成一团，旁边候机的人走过，都忍不住投去目光，两个美女打架呢。
姐妹俩面红耳赤，终于打累了，周周白皙脖颈上留下几道瞩目的红印，薄唇鲜血欲滴淬了毒，“怎么样？现在心痛得没法呼吸吧！”
退思揪紧了她衣袖，忽然松开了，垂头：“嗯，心痛，马上要嚎啕大哭。”她诚实，说到这儿，眼圈红了，努力忍着眼泪。
心痛这事儿是不能经人提醒的，一杯提醒，痛得翻倍。
“那你回去找他呀，扑到他怀里，大哭，鼻涕眼泪抹在他衣服上！”她锋利尖锐得像台不锈钢机床。
她呆着脸，没动。心里无比坚定着：谁也别想困住我，爱情也不能！
没嚎啕大哭也没伤心欲绝，奔向更好的自己，有什么好哭的。退思抬头挺胸地登机去了。
Joy转头居高临下，最后再给她个机会：“哎，现在撤还来得及！”
退思没答言，抬手做了个挖掉她眼珠的动作，再敢多嘴一句试试，小看人！她根本不是临时起意搞出的大逃亡，学电视剧剧情装浪漫自我感动呢，没那必要。其实提前做好了准备，申请好了学校。今时今日，还迷茫失措就是脑子有问题。她对自己眼前展开的长路，明确又清晰。再好的风花雪月、浓情蜜意，也撼动不了分毫！
周周靠在飞机座椅上闭目养神，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放着个深情款款的王子在那儿，居然真的不去投怀送抱！还有这样的傻瓜……
不愧是个姐！她最后想。
她们登船前，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酒店里，退思剪头发，“哎，我要剪短一点，比你这个长度更短！”她强调。
周周举着剪刀，撇嘴：“我要留长发呢，谁跟你一样，剪那么短，像个男的！”
这话说的，退思透过镜子，白她一眼。
邮轮上真的惬意又放松，特别，她正是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的时候。一上船就被丰富的各式各样餐食吸引，吸着口水围着餐台。
“你少吃点儿！”周周嫌弃地瞥她一眼，“一天八顿，饿死鬼上身了？”把悲痛化成食欲了么！
退思坐在窗边吃烤羊排，“你管不着，我要把票钱吃回来。”她嘴角流了油，欠身去够纸巾。
“瞧你这点出息，一辈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周周受不了，自己挪远点儿，假装和她不认识。
“就你见的世面多！”退思嘴上说着，抬头看着不远处餐台，“有龙虾诶，我去拿一份！”
等她端着餐盘回来时，joy已经换到另一桌去了，还故意偏着身体，不看她，同她划清界限。因为有个亚裔帅哥正和她搭讪，男人笑容满面小眼睛放着光。
“Hi，我是joy的姐姐judy！”退思转脚，硬挤过去，坐在周周身边。
对方马上把注意力转移过来，新加坡人，含羞带怯又热情，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别说，还挺真！
Joy拿眼神剜她，趁空：“滚一边儿去！”
“干嘛，人家明显喜欢我，你瞅瞅那眼神，小眼睛里全是爱意，被我的美貌吸引！”退思挺了挺胸脯，一副女妖精相。
“我姐姐是个大胃王，你看，她已经吃了两小时，满脸都是油！还没吃够呢，那边火鸡烤出来，她一个人能吃掉一整只。除了吃，她没有别的爱好！尤其爱吃猪大肠、猪肝、猪肺、猪肾！”joy突然健谈起来，两三分钟前她还保持着东方美人的贞静娴雅和端庄，羞怯寡言、温柔地微笑。
新加坡帅哥颇有些吃惊和恶心，眼前这精致细巧的小身板，竟有这样与众不同的特长和爱好，硬生生保持礼貌：“喔哦，非常特别！”
“哦，你有所不知，我妹妹的爱好更惊人，你想知道么？”退思吃着龙虾肉，什么都不耽误，凑到桌沿上去。
“什么？”
“可怜的joy以前被前男友伤害过，所以留了后遗症，最爱刮男人的体毛，她每个男友都被剃得像只无毛鸡似的！”
男人小眼睛里只剩惊骇了，刚才的彬彬有礼也忘了，起身没笑出来，飞快出了餐厅。
周周一手支在窗台上，寒着脸，看她转头来挑衅的眼神。
不多时，船上传开了，一对漂亮的姐妹花，但有怪癖，姐姐爱吃肉，妹妹爱剃毛；进而传出，姐姐爱吃人肉，妹妹帮剃毛的惊悚恐怖故事。
Joy百无聊赖坐在房间阳台上翘着脚，“我要成为万众瞩目的女王的，都怪你！”她抱怨，刚当上女人，醉心于成为万人迷被众星捧月的感觉，此刻化成泡影。
“也没差啦，你看咱俩一出门，谁不退避三舍，都自动给咱让出一条路。这不是就是女王的待遇嚒！”退思心宽似海，乐呵呵，在吃冰激凌，三色的，草莓芒果和抹茶。
Joy一声哀嚎：“那能一样么，那是吓出来的！”
“不然你想要什么？”
“要很多很多爱，男人们的爱！”joy天真地强调，日光洒在她脸上，她是明媚生光的少女。
“那东西有什么用！”退思不屑地“嘁”了一声。
“男人的爱越多，我越有价值！”joy惺惺作态地坚持。
“你价值可真低！”懒得再说，退思走了，想吃午餐时的奶油蘑菇汤。
Joy不听她的，跟从前一样。晚上照旧赶场子似的去看秀，参加派对、泡吧喝酒。退思坐在床沿上，耷拉着两条腿，“小心被那些男人骗了？”
“骗什么？”
“这条船上，主要是骗色！”
周周乐开了，露出后槽牙：“来呀，骗我呀！哈哈哈！”她仰天大笑着出门去。
“你确定不去？”周周驻足转头，念在都是“J”字辈亲姐妹，不吃独食，同时把细腰和肩膀头露出来。
退思摇摇头，“我看会儿星星。”她指指阳台外面，显得清心寡欲清汤寡水。
“嘁！”甜辣酷女郎头也不回。
她目光盯着她潇洒不羁的背影，忽然一阵恶心，奔到洗手间去吐了。

第85章
自那晚之后，退思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她突然开始晕船，没完没了躺着，闲着就去呕吐，抱着马桶，再也吃不了羊排、龙虾、大猪蹄子。
“真是没出息，一点儿福也享不了！”joy叉着腰，站在卫生间门口。
隔了一会儿，joy开始喷香水，“呲呲”两下，准备出去玩儿了。
退思瘦了一圈，弱柳扶风的样儿，塌着腰出来靠在床头，幽怨一眼：“周周，你不照顾一下你可怜的生病的姐姐，她连溜达的力气都没了！”
她正挎着亮晶晶的小方胖子包包走到房门口，退回来两步。
良心发现……周周乖巧地从果盘里挑了只柠檬递到姐姐手里，“给，剥点儿橘子皮闻闻吧。拜拜！”
这个没心肝的东西！退思抬手想把柠檬扔她头上，可她一闪身，已经不见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她起身经过梳妆台，发现镜子里自己的侧脸，吓了一跳，闫敬柔！她呆站在那儿，伸头过去仔细看了看，短发的模样，真像她！她摸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她也摸摸，她好像摸到了敬柔的脸。
她摸了摸手机，没打，没联系任何人。
还好没多久，她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一边咒骂着以后再也不坐邮轮，一边躺在阳台上看风景，风物长宜，天高海阔。一点儿病痛，不值什么！
没交到什么有意思的朋友，认识了几个高能量女生非常喜欢她们这对嗜血姐妹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约她们去喝酒，讲解放、讲挣脱，“要像男人玩女人一样玩男人，驾驭他们、经营他们、取乐他们；男人出轨，我们也出轨；男人不忠，我们也不忠，男人暴露欲望，我们也暴露欲望；谁也不吃亏，誓死打个平手！”
嗜血姐妹花显得很不合群，“干嘛要跟着畜生学，拿贱人的行为规范做准则，被狗咬了就去追着咬狗，抢着吃屎，这算裹小脑，算什么解放……”退思搞不懂她们的逻辑，不去，改去船上的小图书馆。看起来时髦又潮酷的妹妹joy也不去，她倒是挺爱喝酒，也不排斥男人，但就是不从众，独来独往很讨厌。
过了德雷克海峡，就得换装备了，船舷右侧，常有冰山悄然浮现，人看到壮观山海，心境自然开阔。另出钱可以坐皮划艇，登岛看企鹅，鬼斧神工，世界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退思的反应是连胃口也好起来了，“又能吃了？”周周见她坐在沙发上吃小蛋糕，毫无同情心地说。
“又觉出饿了，管他呢，不行再吐嘛！”她一挥手，小蛋糕已经吞下肚了。有点儿想喝家里炖的汤，红鲟汤、老鸭汤、鳗鱼汤、猪骨西洋菜……可惜没有！
穿越碎冰区时，冰川偶尔传出崩裂的闷响在峡湾回荡。退思总在joy出去找乐子的时候，走出去看星星，非常多的星星，斗转星移、今夕何夕。
她们是长航线，历时一个多月，看到了许多超出想象力的风光。开始返航了，退思找个午后的时间，周周睡醒起床最清醒的时候，和她商量，力图说服她。“跟我去这里吧，我申请了这所学校读商科，南半球最宜居的城市，好山好水好人家诶。”
Joy搓着眼睛凑过去斜了一眼，“不去，我最讨厌上学了，讨厌什么你提什么！”她趿拉着拖鞋，逼逼着走了。
“那你接下来去哪儿？”退思抬头追问。
“去非洲大草原，看狮子和长颈鹿；去沙特、去阿拉伯去土耳其，多着地方可以去呢！”
“你不会累么？”
“不会！”
“小姑娘家家一个人周游世界很危险诶！”她老气横秋，嘻着脸皮旧话重提。
“我不怕，大不了死！”她惊心动魄豪言壮语。
真是，好好的说什么死呢！把天儿也聊死了。退思看着她长到齐肩的头发，发丝柔软细密，越来越像个真女人！可惜，骨子里还是个硬朗的心。
这晚难得没出去寻欢作乐，颓在床上。
“退思！”她一直这么开口闭口的叫，差点连名带姓。
“干嘛！”退思已经在温习功课了，她在行李箱里藏了一本书。被她一叫，觉出一点自己扬声叫闫敬柔的错觉。
“怎么办？我觉得男人没什么意思！”joy困惑的脸，凑过来。
退思把她头推走，没答言。
“以前我只觉得女人没什么意思，原来男人也没什么意思，都不好玩！”周周抬着脸，孤寂到一声叹息。
“玩腻了吧，早晚的事儿啊，让你往死了吃，琼浆玉液珍馐佳肴也吃吐了。”她垂眸在书页上，一通说教，还强调：“纯器官的碰撞，是最不高级的乐子！”
周周堵了一口气，扯扯衣襟起身往门外走，“我再去挣扎挣扎，挖掘挖掘，我就喜欢低级趣味，哼！”
她坐着，想这世上为什么爱情可贵，因为和买春不同，是精神世界的协同和共振，轻易得不到……当然也因为轻易得不到，大多数人宁愿买春。
想这些没用的干嘛！她再抬头，找了碟坚果曲奇，吃起来。
返程的风光，退思常常趴在房间阳台上看。终于还是到了正式下船的时候，日光正好，退思收整小行李箱，转头盯着周周的背影，她干净利落、手起刀落。
“要不，我先跟你去非洲大草原，狮子长颈鹿老看也没什么好看的，它们都臭！看够了，你再跟我回新西兰上学。”退思退而求其次，先退一步。
“别，您别迁就我，因为我也不想迁就你！我就爱一个人旅行，再一个人死去！”她决绝道。
“先别死嘛，咱俩一块儿呆着，有意思！”
“我一个人也有意思！”她不肯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