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中岩听笑了,他同时在心里精密计算着,孩子说的小姨,他跟着抬头又看了一眼,这是小姨?……”我今年三十岁,你几岁了?“他非常会和孩子交流,先说自己,再提问。
“我今年3岁!“夸夸一笑,露出小乳牙。笑起来脸上纹路和他自己真的一模一样。是种奇妙的感觉,像穿越时空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三岁!没错,时间也对。
“中岩!“退思被他突然又出现,打乱了思绪,这时心里还是乱的,想说什么,并没想好。
中岩心里却越来越想好,他站直看了退思一眼,犀利又敏锐,转向“小姨“,仔细打量她,”你是……丁周?“
说的人毛骨悚然,惊骇一跳,“你别胡说,空口白牙的,你你你!“joy伸出手指,色厉内荏地指着他。
他看到她指尖上新做的美甲,闪着细碎的微光。
这间书法教室的灯又亮了很久,直到要关门了,管理员走来提醒他们。几人不得不起身。和庭打电话来,中岩说:“你们先走,我和朋友有重要的事,要再聊一会儿。“
退思家离这里不远,走路回去。夸夸走出去两步不想走了,小姨习惯地把他抱起来。中岩走在外侧,伸头越过退思,问孩子:“我来抱你,好么?“他同时伸出两手。
“No!”退思转头,正说着,夸夸已经朝中岩倾身过去,他有力地接过来,又迅速朝退思瞥了一眼,眼神仿佛在说,你看,血浓于水。
Joy朝孩子的小脑袋翻了个白眼儿,养不熟!
没法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他们三个大人客气有礼地吃好晚饭,言不由衷心怀鬼胎地谈笑风生了一会儿。端餐盘时,joy忍不住和退思窃窃私语,“你从哪儿把他召唤来的?每天对着星星许愿的时候么!”退思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无言以对。
终于到了孩子睡觉的时间,小姨坐在床边讲故事,关了大灯、合上房门,昏昏欲睡起来。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中岩压低了声音,还没等走回客厅,就忍不住对退思说。
“我怎么了,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她转头来。
他担心吵到孩子,拉她到窗边去,“孩子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究竟是知道有孩子了才走的,还是走了才知道的有孩子?”
他关心细节,说着绕口令。
她早已不关心细节了,都过去了的事,“孩子是你的!”她明确答复。
“我知道!”他毫不客气,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愤怒,“我是孩子的爸爸,我有知情权,你为什么不……”他纠结着要答案。
“我到了奥克兰才知道的!“她诚实地打断他。
他马上想说,知道了为什么不联系不告知,要开口的一刻提醒自己,不是来吵架和争取权力的,所以克制着,缓了一缓,“知道了,也还是要走么?”他最后问,是三年来一直想亲口问她的话。
退思抬头看他眼睛,其实没太大变化,三年前他已经沉稳持重,这时眉眼更显开阔有力,人越活越圆融就是进步。她在他等答案的目光里,点了点头。没什么能挡住脚步,爱情和孩子都不能。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已然用行动给出了答案。就不必为过往纠缠了,中岩一颗心被四面八方袭来的情感堵的满满的,阻塞不通,“一走了之,你把我……”他突然说这句,是看到她这样生机勃勃熠熠生光地站在自己面前,当初一夜之间决绝离去的愤恨涌上心头。
“把你一人留在荣华富贵里了!”她大眼睛盛满了光,戏谑语调一笔带过,别追问、别解释,讲什么当初,当初她的难处明显多过他,不过现在好了,讲讲现在吧。人们追忆似水年华,没人追忆苦大仇深。
他们这么咫尺面对着,他无数次想象有这么一个时刻,最开始想要牢牢抓住她、抓紧她,质问她;后来想抓住她、抱紧她;不久前,想,只要抱紧她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时间真能消解所有不真情实感的东西,留下你最想要的。中岩这时想伸手,被她明晃晃的目光照着,没能抬起来,说我好想你依然爱你比从前更爱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别再分开,你跟我回去我们和孩子一起幸福生活!这些话都不是能无缘无故无凭无据张口就来的,需要深思熟虑机缘合适水到渠成。
硬说,像个疯子!
里间小卧室轻轻打开,joy走出来捶着后背,讲绘本讲的口干舌燥,要去倒杯水喝。
中岩转头看向她,她刻意转过脸去不敢和他对视。
“所以你是和她一起,两个人照顾孩子生活的?”他问,其实是想向自己说明,她没走结婚生子那条寻常路。
退思听来,成了另一种意思,她退开半步,声明:“怎么?我看起来不像个既兼顾学业,学业有成,又生养了一个可爱健康小男孩儿的超级妈妈吗?”
Joy在水吧咕咚咚倒水,不大不小的“切”了一声。
“你再嘁一个!”退思扬声呵斥。
周周丝毫不受影响地转脸来,大大地“嘁”了回去,一仰头喝尽一杯水。
中岩看她俩剑拔弩张,暂时放下了自己一肚子的情深义重,“哎,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劝和,抬手把退思的右手按下去,两人顺势在沙发上坐下来。“你俩,你们老这么吵啊?”
“对啊,天天待在一起,可不是天天吵架么?”退思对亲密关系真谛理解的透彻无虞,“换了谁都一样,大家不都是对自家人凶神恶煞,对邻居朋友又亲切又nice!”
“也不全是,我就不是,好好说话是基本素质!”中岩表示不同意,人得取舍平衡,他想说爱家人就是要随时随地好好说话。
这话刚落地,听到J字姐妹花同时“嘁”了一声。
“就你情商高,就你会!会个屁!”joy没走过来,远远坐在餐桌边,背身。
“显着你了!”退思也毫不客气地评价,“你和谁一块儿天天待着,还带个调皮捣蛋的小魔怪生活了么!没有实践就别说风凉话。”
这会儿她俩同仇敌忾了!中岩抬头申辩:“我倒是想啊,你不是没给我机会嘛!我……”,被joy起身打断,“哎,明天你带娃,我要去参加美人鱼小组的穿搭派对,全天的!”
“明天我回学校,上周就给你说了!”退思“忽”地站起来,“别搞工作室好不好,咱别瞎折腾,一折腾把钱都整没了!”
“什么话!准你没完没了地上学,不准我创个业!我这177的九头身,天生就应该穿漂亮衣服做模特!”周周带孩子带烦了,谁带谁没耐心!“谁像你,小矮人短腿矬子,我都担心夸夸遗传你的身高怎么办!”
退思正气得要呲牙,中岩起身给她们看:“我183,夸夸不会有身高问题的!”
这侧面助攻,简直,插了把刀在joy头上,她一甩脸子走了:“行,傻大个儿!”
“哎她,说谁呢!”中岩朝着她背影,不满指着。
“谁!说你呢!”退思坐下来,“你不是刚刚说,最会好好说话的么!”
周周一走,连着把走廊的灯也关了。剩下他们两人对坐在沙发上,对着窗外一框静寂夜色。
“她……我妹这是送客的意思!”退思指关灯的动作,解释:“我们不留男人在家里过夜的。”
中岩点头认可:“很好的习惯!不过我们,得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他坚持现在谈,一秒钟也不能等。
她表示理解,去倒了杯热茶来,像从前在厦门,有坐下泡茶说活的习惯。
“她是做了手术还是单纯喜欢穿女装?”他问。
她知道他问joy,“做了,是我妹妹没错!别问为什么,因为很多原因,包括他原先在泰国的生意,只能说到这儿!”
他点头,不问了。“我每月都去看外婆,她身体挺好的!”
退思垂眸盯着茶几上杯子冒出的一缕蒸汽,“谢谢!”
“我想,从你怀孕、生产、养育孩子,三年多的时间,我都没能……”他还是想从孩子说起。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她马上打断他,“我是说,如果不是你刚来旅行,刚好女友在上我的书法课,我们应该各自过着互不干扰的生活,别觉得抱歉,也别被这孩子惊讶到,打乱你自己原有的生活计划。因为不只你需要保持生活秩序,我也需要。”
他目光停在她从容不迫地脸上,她对自己生活的完全掌控力,他听出来了。忽然不那么激动,他逐条解释:“我友女?我没有女友,你走后我再也没法有女友了!tina是我堂弟的未婚妻。我不是来旅行的,是专程来找你的,在和和庭的视频电话里偶然看到你,所以立刻申请了签证来找你。”
有理有据地缓缓说,比多么激动的强调都更有说服力。退思缓缓听,没想好怎么回应,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响着。
他此刻完全明白,为了孩子他们应该要在一起的陈旧想法是不配在她面前提起的,“你从没想过,为了我留下来么?”这是他另一句,一直最想追问的话,此时很想加上,即便是有了孩子。
“想过,那时想过很多次,不过那时我弱小、无助、没有力量为自己做决定,想过要围着你转,仰望和追随你的脚步,从今后依靠你和你给的爱过上幸福生活……”她回忆了一下彼时彼刻,诚挚地说。
她这么说,清晰透彻,一针见血。他几乎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可我,如果不是自己满意的样子,即便是和最爱的人在一起,也还是觉得遗憾;接受他的馈赠成为他的附庸,也还是找不到满意的自己!但你,会在越来越成功的道路上遇见更好的你,可能很爱吧、一直忠诚吧、始终有责任感吧,但终究我会变得面目全非,跑丢在荒郊野岭。”深夜窗外起了寒风,叫人清醒,她语速适中,长长一段话。
不过忽然说起这么一本正经的话,退思自己有点儿不习惯,“听起来会觉得难以理解么?”
“能理解。”他点头。
是啊,她这么现身说法,好理解很多;如果是当时,说出这番话难保不被当做空口白牙的痴人说梦。
为当年的自己就解释这么多吧,退思长舒了口气,再看他时,心情轻松很多,跳跃有光的眼神。
“那现在呢?”他逼近来问。
“什么?”
“别装糊涂,我千里迢迢来找你,和三年前一样!”
“哇,那我可是,和三年前不一样了!”
“多不一样?”他问。
退思坐直了腰,谦恭有礼久了,突然张狂不羁要两秒适应:“你看,我现在是国际著名高校商科优秀硕士毕业生,马上要进四大、年薪百万;我还有一个聪明可爱马上要入读优质幼儿园的三岁儿子;我还有一个马上要蜚声国际的著名女装设计师鬼才妹妹;还有一套漂亮的大house。我不仅是前程似锦未来可期,我简直是繁花烂漫花团锦簇!”
他坐着,端然听她口出狂言。
她说完了,等着他出招。
他只说一句话:“我有个跨国集团创始人的老妈!”
“好嘞,你赢了!”退思满面红光和春风都像卸了妆,冷脸站起来就走。
“哎!”中岩笑了,伸手拉住她手腕。
Joy早起出来时看到靠在沙发上睡着的陈中岩,嗬!找上门来的孩子爹,赖这儿,要打持久战啊……
她兀自准备早餐,像每个清晨一样,不过故意弄出“乒乒邦邦”的声响,硬把人吵醒。
退思穿着睡衣没事儿人似的趿拉出来。
“说好不留男人过夜的!”joy举着大汤勺,瞪眼睛兴师问罪。
“他是夸夸的生父诶!”退思看了眼正揉脖子的孩子爹。
“怎么?他不算男的?”来自joy的敏感。
“我留着他有用!”退思低声。
“白天用还是晚上用?”
退思抬手给她额头一记。
早餐桌上,一直是一家三口,这时多了个人。长桌两边,自孩子出生起就和小姨挨着坐,这会被退思调换了位置。
导致joy大清早的,坐着像个生气的李逵,“有你这么当妈的么?哼!”
“人家是、是生……那什么!”退思再次强调,当着夸夸的面,没明说。
“什么生不生的,他俩昨天第一次见面!”周周坐得像中岩一样直,义正言辞,“你就把孩子托给他照顾,你心大的都没边儿了!天下就没你这么粗糙的妈妈!”
这完全撼动不了退思,“那你今天别去派对!”
Joy气得闭嘴了,想想还是忍不住:“你就不能请假不去学校!”
“不能!”
当然不能,今天的研讨会不是见见面而已,导师会在会后给大家写推荐信,进入四大的直通车。退思做好了准备,换衣服,听见joy在事无巨细地交代孩子的生父:“我们夸夸吃什么都不过敏,胃口很好,但不能给他喝太多甜饮料,他要喝也不行。要提醒他上厕所,不然会尿裤子,上午十点多钟,问他要不要拉臭臭,他自己还擦不干净,你要帮他……下午带他出门散步,带上小外套,如果玩水要带换一套衣服。喏,这套衣服装在妈妈包的右侧……”
中岩怕记不住,拿出手机来做备忘,正写着有电话打进来,他按掉,又打来,只好接了,是公司的事。
Joy妖娆地瞪了他一眼,“屁事不懂,还屁事儿贼多,这些人!”
退思临走前和夸夸抱抱,小姨也打扮好了,转头要亲夸夸的小额头,又停住,涂了口红不能亲,“乖乖的哦,小姨晚上回来。”
“拜拜妈咪,拜拜小姨,我今天和leo在一起,会很愉快的。”小家伙坐在餐椅里,摇了摇小胖手。
Leo站在儿子身边,望着她们出门的背影,听见退思边走边埋怨,“你是不是又用我口红了!”“怎么了!反正你也用不完!”
这天到了傍晚忽然刮寒风,下起了冷雨。退思回来时,光线阴翳,提早天黑。
她放下东西去看孩子,赶上正掩上夸夸房门退出来的“生父”。
她刚要开口,中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别出声。
“你怎么让他这会儿睡午觉,这么迟,晚上还怎么睡?”
“他不肯睡啊,一直在玩玩具!”
“你不哄他,他当然不会按时睡,他是小孩儿,你是大人!”退思忙了一整天,语速越来越快,“你把joy的厨房搞成这样,她回来会朝你尖叫!”
“实在没空整理,孩子一刻不停地围着我!”他解释。
“脏衣服也没洗,房间也没打扫,满地的玩具……”
“好吧,我还不熟练!”他承认。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去?你昨天说两三天的,是后天回去么?”她边走回自己房间,边脱外套。
他亦步亦趋跟着,这么直白逐客的话,如果不是下午夸夸带他参观妈咪的房间,他听来会伤心,不过此刻他不会了,跟进房间去,回手关上了房门。夸夸说:“这里有我妈咪的宝贝,我和小姨半夜偷偷看她在这上面写字,很多很多字!”孩子熟练地从台灯下面摸出钥匙,开了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有好几本叠在一起的记事簿,日记本。有两本是从国内带来的,封面上有中文,另两本的是奥克兰本地书店里买的。
他知道这种时候该慎独,不过提醒自己,看一两页无伤大雅;接着又多看了两页,反正谁的德行是毫无瑕疵的,又不做道德模范,他所以再看了两页。
“你们跟我一起回去,我们可以明天就走”他伸手接过她外套放在沙发椅上。
“什么?”她转头,同时看到房门后多了一只行李箱,书桌上还放着他的电脑,“你的?”
他点头。
“我们不留宿男人!”她再次强调。
“我有用,白天、晚上都可以!” 他一本正经的脸,说完连打两个喷嚏。
“看,老天提醒你,别胡说八道!”
他其实从下午开始后脑一阵阵钝痛,这时觉出点胸闷,喉咙也痛的厉害。手机又响起来,公司有要紧的合同等着他签批。“我借用一下你的地方!”他不得不放弃了有用无用的话题,打开了电脑。
“思思,帮我倒杯热水!”他实在嗓子哑了,但有种反客为主的架势。
退思在准备晚饭,顺手倒了端给他,走到他身边,才发现,正开视频会议,镜头里的人齐刷刷盯着她,她转头狠狠剜了中岩一眼。
他只顾“吭吭”地咳嗽,恍若未觉。
晚饭时候,joy回来火急火燎地饿了,要吃饭,发现夸夸还在睡觉,叉着腰正要骂街的时候,中岩非常准时的发起了高烧,耳后升起一团异样的红晕,退思有点内疚,昨晚和他怄气,其实想过要给他拿条毯子的,不该让他生生冻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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