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早两天商量好的,丁周这时撇嘴,“都开上宝马了,还让我睡沙发,没订个五星酒店让我住住。”
“都给你铺好被子了,你睡不睡?”她末尾威胁语调。
“睡睡睡。”他赶紧点头,她让怎么睡,他就怎么睡。
这还差不多,她打了转向灯,“滴答滴答”的声音,同时响起手机来电,居然是陈中岩,伸手摸出耳机接听。“喂,领导!”
“在哪里?过来接我一下。”他语气沉稳。
她错愕一秒,“我、不加班,周末呢现在。”
“你用了我的车!”他强调,“我在建发中心,离你不远吧?”
“远倒是不远,但是我刚接到我朋友诶!”她申辩。
“那就顺便拐过来。”他着重在顺便。
“奥。”她调转车头,朝建发中心开去,只消转过前面一个路口。
“送一下一个矫情鬼!”她向丁周解释,“因为我向他借的车。”
他点点头,知道她刚买了房子,没钱买车。
中岩等在大厅门口,中午升温,他脱了大衣拿在手上,单穿着浅灰色衬衫,扣着领扣。
又不上班,穿这么正经干嘛!退思把车子停在他面前时,在心里想。
中岩习惯性伸手拉开前面副驾的门,一愣!
他和丁周对视一眼,同时严肃的眼神。
“奥,你,坐后面吧!”退思摘下墨镜来调配。
他冷着脸,依言转到后座去,那一刻,不知为何,脑子里想起肖潇,想起那次肖潇拉开车门看到退思时的表情。
第49章
他还在看前面丁周的侧脸,想是哪里见过,脸熟!究竟在哪里,他脑海里迅速搜索着,一时没有结论。
丁周只坐着,眼神含着冷箭般横过退思侧脸,是他!他一直记得的:合影照片上的模样,在派出所时的匆匆一面,没错!这张脸刻在他记忆深处,风吹日晒、日月轮转,还是出现在她身边了。
座椅的牛皮厚实有弹性,丁周落下一只手来,搁在上面,觉出一点粘黏。
“吃饭时间,你们去哪里?”中岩放弃了搜索人脸,转而问退思。
“你去哪里?我先送你。”退思防范之心。
“我本来约了客商吃牛排,结果他们临时有事爽约,现在没想好去哪里?”他实话实说,接着说更诚实的话,“要不要一起去吃,已经预定好,取消不退定金。”
“是我昨天问的那家么?”退思忍不住心动。
中岩点点头。
退思已经在脑子里锁定那家餐厅的位置了,转头征求丁周意见:“非常好吃的牛排,咱们去吧!”
丁周看她眼睛,一团光圈映在她眼瞳。“好呀,去吧。”他笑笑,说。
车子换了路线,开上仙岳高架。
“领导,我可以出一半费用,我不占你便宜。”退思主动说、公私分明。
不占便宜!占了我很多便宜了,现在划清界限!中岩给她一眼,“商务用餐,不用你付费。”
“奥,哈哈,那多不好意思!”
“没关系,端正好态度,别和领导对着干就行了!”他提示她,既大方又大度。
“嗯嗯。”退思从谏如流,点头,又和旁边丁周说悄悄话,丁周凑过去听,听完笑了。
中岩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看到他们两颗头靠近,又分开。
上次来时是晚上,退思心里装这太多事,没注意,这家餐厅的位置,离从前弹琴的“野蔷薇”很近,站在弧形阳台上放眼,能看到全貌。
中岩选了靠窗的卡座,坐下的一刻就后悔,应该坐在阳台附近的四人位的。他眼看着,退思极自然地坐在丁周一侧,和他面对面。丁周拉她手腕,说不喝酒。
“我知道。”退思点头。
牛排端上来,没有佐餐的酒,确实寂寞,只好说话补充。
退思想说点大家都能参与上的话题,一时没选定,倒是丁周先开口,“听退思叫你领导,你们同一家公司?”他急着要确定,她电话里说起的那件事,是否就是他家的事。
中岩点头,他一向低调做事,不过这时他说:“确切的说,是我们家的公司。”
奥……那就,没错了!丁周脸上明显开阔一点,“我和退思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有时脾气执拗一点,领导多担待!”他客气起来。
“嗯,确实执拗,尤其和我吵架的时候。”中岩随口一说的语气,故意道。
“我哪有执拗,我出了名的好脾气!又懦弱、又逆来顺受!”退思插进话来,自己让他们俩说成什么了,必须反驳:“是吧丁周,我和人说话都低声下气的,从来不敢跟人发生冲突!”
她转头,看着丁周的脸。他想起当初从闫家地板上,把和妈妈扭打成一团的她救走的一幕,表情木了木。
哼!退思马上转换目标,“我每天上班唯唯诺诺,埋头苦干团结同事,以领导马首是瞻,不是么?”
她问着中岩,中岩抬眼翻了她一下,“没觉出来。”
“你们怎么这么不客观!”她气咻咻一拍桌子,“砰”一声。
两个男人同时投去一段目光,都在说:看看,事实胜于雄辩。
她顷刻睁圆了大眼睛,发着凶光。
还好服务生送新菜上来,给气氛打了岔,店里菜色贵,肯能一大多半贵在情绪价值上,新菜色有名有姓,连厨师的故事,服务生都给绘声绘色讲一遍。
听得三人都麻木着脸。
好容易等他说完、表演完,大家松了口气。
“这人,长得像某人的前男友!”丁周幽幽开口,他偏着头,眼神同时扫过另外两人,故意这么说。
“哪有,一点不像!”退思毫不介意,只瞥了一眼。
“不像!”中岩也跟着瞟一眼,否定。他说不像,退思一时没发现问题。
听见丁周接着:“正脸不像,侧面很像,又窄又细,弱不禁风。”
退思放下刀叉,没好脸色转头来。丁周还没停:“.…..一副假斯文的无辜样儿,其实满脑子男盗女娼,也只有你,眼瞎心盲的!”
“我当时带去给你看了,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倒回记忆里去,丁周当时不屑地哼了哼。但他一直是这样的态度,没人能进他的法眼,哼哼两声就算尚可。
丁周这时,又哼了两声。
中岩在心里想:那人确实不行,渣男一个;你也确实眼有点儿瞎!丁同学说的没错。
他这么想着,也做在脸上,毫不掩饰。
被退思捕捉到,逮着他问:“你什么表情?”
“没什么啊,觉得他评价的很中肯!”他直言,站队丁周。
“你们自己都不怎么样?怎么好意思说我!”她这时,颇有些一人难敌四手,先对着丁周:“你看你,我从没说过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友们!”又转过来对着中岩:“还有你,你那位大小姐女友,搞什么女性主题展,真是笑死人,她连女性群体究竟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代表女性,还到处宣扬!”
“她怎么了?先锋思想的代表,敢为天下先!”中岩想听她说下去,她对肖潇有意见,究竟是什么样的意见。
“她说女性朋友们要多出去走走,看不一样的世界、体会不一样的人生,多旅行、多游历,不要怕困难也不要怕辛苦。”退思看过大小姐的专访,记忆犹新。
“这有什么不对!本来就应该这样。”中岩赞成。
退思冷笑了一下,给了丁周一个眼神,丁周也冷笑。这话说的,仿佛女性朋友们不旅行、不周游世界,是因为怕辛苦!
“你们知道什么是辛苦和困难么?”退思不想讨论大小姐的思路了,转而问中岩。
“当然啊,谁没面对过困难?”
“浴缸里没有热水的困难?去机场没有专车接送的困难?还是生日没收到跑车,这样天大的困难?”
“别这么说,你怎么能这么随意轻视别人人生的难度。”中岩不同意她的说法,“大家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难题,不分高低贵贱。比如我们,十几岁就离开家去异国他乡求学,要适应环境、适应文化、学习新生活方式,都是很不容易的。”
确实不容易,受了大苦了!原本应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退思靠在桌沿上的身体,坐了回去,顷刻和中岩拉开了距离。她望着中岩的脸,又看了看。他说的没错,不随便评价别人,会被天打雷劈的,她提醒自己。
“你看我今天画的妆怎么样?手法娴熟技艺高超吧!”她放弃了前面的话题,话锋一转,扭身和丁周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丁周懂,他作势凑过去看,点头称赞:“好看,非常通透明亮,我见过最好的妆面。”
“是吧,我画的明艳大美女千金风!”她强调。
“难怪这么美!”
中岩盯着他们俩一来一回,知道他们不同意他的观点,用行动反对,他也反对他们的说法。
他还是觉得,苦难这事儿不分大小,人人面对自己那一份。
中岩搁在桌面上的右手,不耐烦敲敲桌面,提醒闫助理,这餐他是金主!“咱们吃的这么不愉快,要不你还是A一半费用吧!”
“啊,别呀,领导。”退思马上改口,“没有不愉快,挺愉快的。那个,行吧,祝你和大美女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您说的都对!”她端起手边玻璃杯,盛着柠檬水。
丁周也跟着举杯,捧个人场。
中岩眼神彻底放凉了,被迫和他们碰了一杯,喝了一肚子凉水。
他放下杯子,看到退思丝毫不受影响的抬着笑脸,他想,她怎么能这么轻巧说出这么锋利又绞杀人心的话!
退思余光里,衔着他眼神变化,她有一刻觉得解气,又马上失望,一去不复返、银河落九州的失望;进而心里某个角落,涌上无尽细碎尖利的疼痛,一阵又一阵!
她盯着左前方,阳台外那处地方看。
丁周顺着眼神望去,也跟着看了一会儿。
已经吃好了,该走了。退思起身,堆出笑容来请领导去结账。
“结过了!”中岩低沉音调,也起身。
丁周拉着退思手腕,“想去看看么?”他问。
“嗯?”
丁周没解释,转头朝阳台外扫去一眼。
退思犹豫,中岩问:“那是哪里?”
“我从前弹琴做兼职的地方。”她说,抬腿走在前面:“走吧,带你去看看。”同时又转头和丁周笑说:“因为这段工作经历,我在公司还被人说闲话,造了很多黄瑶出来。”
她大大方方说,两个男人跟在她身后,显得弱小。
万重山已过,不怕再提起。
从前的夜场十点钟才开门,现在换了门脸,是一家很有风格和态度的年轻人酒吧,下午两点营业。
他们走进去时,刚开门,服务员还在准备酒水和座位。
丁周熟练地塞了一张小费给迎上来的男主管,“我们看看就走。”
这里装潢变了,改天换地改头换面,但格局上没怎么大动,连小偏厅放着的钢琴,还在原地,现在没人弹,是个摆设。
退思走过去,落手按了两下,“还是那架琴!”真好笑,物是人非成这样,琴还是没挪窝。
“新老板直接把店盘过来,没动!”丁周猜测。
她忽然心里暗黑,转头邀中岩,“要不要试试?”
丁周抬眼看他,“你会?”本是惊讶,他心里猛然明白,原来是陈中岩会,退思才去学的。
中岩会错意,被丁周问出好胜心:“我会啊!”他坐过去,试试音,叮叮当当,流淌地弹出一小段。
他停了手,抬头自己说:“这琴不行,音质差。”
“能弹就行了,你也不是肖邦,当自己贝多芬呢!”被她抢白一句。
他无语地回瞪她一眼,利落起身,听见她换了语调,幽暗低沉像从隔壁世界说出来:“这就是在夜场弹琴的感觉!”
他站定想回答什么。
她已经先一步跨出去,指着吧台一侧,笑说:“那边是后门,我每次从那里走,走出去我就下班了!”
“下班后做什么?”中岩随口。
“下班后,回学校上自习!”她答。
他们从后门走出去,走当年退思下班的路。
“勤工俭学,确实会更辛苦一点。”中岩走出那条逼仄的后巷时,这样评价,有一点承认什么的意味,不强。
“她不是勤工俭学。”丁周朝巷子尽头的蓝天白云望着,轻描淡写地纠正他。
不是?中岩转头望向退思。
退思不屑一笑的神色,“确实不是,还要负担家里的房租和生活费。”
她极尽简短,转头来的目光,其实想对中岩说,没听说过这么糟糕的家吧,还以为放学后要去刷盘子就是世上最苦的事!原来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她低头自己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比苦干什么呢,又不是比赢了,能换个世界活!
暖融融的日光照着,他们重新坐回车里,退思毫不客气:“领导,送你回华悦么?我和丁周下午还有别的安排。”
她言下之意,让他自便,别再来插一脚。
中岩听得懂,眼神暗淡下来,有一刻在脑子里反思,也许今天不该来;但马上,他又抬眸,“先回酒店。”
退思车子开出去,听见他接着问:“你晚上把发小安排在哪儿住?”
退思摇头:“他跟我回公寓住。”
“你公寓不是一居室么?”他问。
“是啊,还有沙发!”
“让这么好的朋友远道而来,睡沙发?!”他反问语调
“嗯。”她不为所动,确定地点头,向丁周故意问:“睡沙发OK么?
“OK。”
中岩撼动不了什么,坐回座椅里,盯着窗外不说话。
车子开到酒店门口,中岩下车,退思没停留,一脚油门就开走了。他看着车尾,在心里叹了口气,进电梯时劝自己,他们是发小,一般青梅竹马都不会两情相悦;如果会,早就会了,不会等到今时今日!
可是到了晚上,二婶打电话叫他回去吃饭,他坐在饭桌边捏着手机,心不在焉。想知道他们去哪儿了?旧地重游还是追忆似水年华?有那么多话题可聊么?男女有别,还住一起!发小就能好到这种程度了么!
“和庭说,下个月想去南欧走走,你给他一些建议吧,不然他漫无目的的!”二婶盛汤给他,和他说话。
他没听见,还在凝神。
“中岩!”
“什么?和庭怎么了?”他猛地抬头。
二婶点头,“我说,你抽空给和庭打打电话,他现在有什么事都不跟我们说。你们兄弟之间,他愿意听你的。”
“好,我知道了。”中岩点头,闷声喝汤,喝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关于和庭,关于派出所……没错,那时坐在一边不说话的男生,不就是他嚒!
他吃了饭,陪二婶下楼遛狗,说起和肖潇的感情。彭丽一直不喜欢肖家父母,太势力、太精明,眼珠一转就在算计谁轻谁重,谁有用谁没用;达木说,生意场上全是这样的人,不然在这世道混不出来。她也认同,可还是不喜欢,人要是自私自利透了,自然而然的面目可憎。“你们俩感情归感情,别把公司的事裹在里面,好的时候锦上添花,没感觉,可这原本是两码事,关联太深了不好。”
她没说不好的时候,不好的时候反手给你一刀,猝不及防。
正说到中岩的难题上,他从没有妈妈开始,多亏有二婶一路关照着长大,刚到英国那年,有一次打电话给二叔,说起想吃面线糊,自己不会做,其实是想家。彭丽很快请了年假,赶到英国去陪他,天天做家乡菜给他,手把手教会他做,才回国。“我和肖潇确实有点问题,二婶,如果我们正式分手,你觉得她爸那边的贷款还能正常批么?我担心……”他边说,边深深皱眉。
彭丽初听中岩说和肖潇要分手的消息,也惊讶片刻,但很快表示理解,转而摇头:“你那位肖行长,可是个乖觉人,不为我所用的,他也绝不会有什么好处漏给人。“
和中岩预想的差不都,他沉默下来,视线凝在小白榆的尾巴上。
二婶拍拍他肩头,“别用商业思维考虑这里面的得失好坏!人就是人,感情是不能拿来用理性分析的。别让利益左右感情,否则只会陷在痛苦里。你得听自己心里的声音!“
奸诈的人她见多了,心生厌恶,不希望心爱的侄子变成那样的人。
中岩晚上走时,和二叔、二婶道别。达木望着侄子背影,叹气:“唉,就不能再等等,等贷款批下来再说,非在这时候闹分手!这孩子也是,跟他爸一样,不顾管大局。
听得彭丽抬手给他一拳,“你懂什么?脑子进水了?中岩没权衡这里面的先后顺序,才是跟他爸最大的不一样!”“你以为中岩不知道假装拖延几天的好处?他没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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