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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侧侧轻寒)


他慌了手脚,倒退了一步,看看被烧成炭灰的药渣又看看千灯,眼圈一红,眼泪忍不住又涌了出来:“是……是兰溪哥前日给我写的药方,我去抓了药,交给了景宁哥……”
凌天水不耐烦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直接道:“从头开始,你详详细细把前日的事情说一遍,不得隐瞒遗漏任何事!”
商洛被他一喝,又急又怕,反倒竹筒子倒豆般,一股脑儿就冲口而出了:“就是、就是杨槐江进入县主夫婿候选那一日,我从琉璃姐姐那儿得知,杨槐江他欺负县主又欺负府中侍女,甚至还……还混迹勾栏瓦肆,是个十足坏人!”
这些事,千灯三人自然都清楚,孟兰溪虽然不知,但在后院的郎君,又有哪个对杨槐江有好感?
“我当时很生气,还很难过……县主姐姐这么好,可是杨槐江那个混蛋,一进府就耀武扬威,还说要把我们都赶出去!我不要回家,我、我真的想留在县主的身边……”
见他一边抽泣一边招认,崔扶风看了看孟兰溪,缓声问:“然后你就找孟兰溪,想要害杨槐江?”
商洛抹泪道:“我讨厌杨槐江,可他是县主亲戚,他娘还是县主的姨母,说不定县主看在亲戚情分上,真的选了杨槐江呢?我……我就想,他不是被县主抽得脸上带伤嘛,可县主匆忙择婿是因为,夫人马上要出殡,就算他胜算再大,县主应该也不会放着后院这么多郎君,让一个满脸是伤的人替夫人执魂帛发引丧仪吧?”
崔扶风心下了然:“这么说,这些药渣,是不利伤口的药物?”
孟兰溪点头,说道:“那日商洛来找我,确是这般说的。”
“兰溪哥,我知道你通晓药理,我有个朋友啊,他……他最近受伤了,不过疤痕不深也不大,应该过几天就会结痂恢复了,我就想帮他问问,有什么东西会让伤口溃烂啊?”
听商洛提出这奇怪的问题,正在给兔子添食水的孟兰溪有些诧异:“伤口溃烂的东西?”
“对,就是……我的意思是,我朋友身上要是留下了横七竖八的伤疤,那该多难看啊,尤其是一年半载好不起来的,皮肤都烂了的那种,谁家姑娘也不愿嫁给他对不对?”
孟兰溪略一思忖,微微一笑:“那确实。所以商洛你的意思是?”
商洛做贼心虚,吞吞吐吐道:“就是,我想请兰溪哥你帮我开个药方,写上我朋友不宜碰触的、会引发伤疤溃烂的东西,我好让他小心注意,免得将来毁容了,没人喜欢!”
“喔……既然是你的朋友,我肯定得尽心。”孟兰溪悠悠然喂完兔子,净手之后,取过案桌上的笔墨,略一思忖,提笔列了一张单子,交给了他。
“我这方子上列的药物,寻常人服用或者碰触,对身体并无影响,但你朋友要是身上有伤,可千万记得提防,否则少则十天半月,长则一年半载,伤口都将肿胀溃烂,无法见人。”
说完,他挥手将商洛送到门外,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明净笑意:“希望你朋友处处小心,切莫碰这些药物哦。”
“而如今看来,这药包内所有的药物,都与我当日写的药方一一验证,所有药物都对得上。”孟兰溪将当日情形跟千灯详细说了,又道,“还望县主见谅,这药虽然对伤口有碍,但绝不会伤害身体。”
他是心思灵透的人,哪会不知道商洛想玩什么鬼花样。
千灯也知道,他是乐于假装一无所知,配合商洛小演一场,给杨槐江这个碍眼的新人添点麻烦。
但如今王府失火,出了人命,这种私底下的小心机小算计俨然已经是无足轻重的事了,千灯微抿双唇,并未说什么。
崔扶风又问商洛:“随后,你拿着药方去配了药,交给了时景宁?”
商洛嗫嚅道:“是……因为他才有机会进厨房,我、我没机会给别人下药……”
药配到了手,可攥着药包时,商洛又感觉像拿着烫手山芋。
在厨房前鬼鬼祟祟徘徊了一阵,他实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既没法将药混进汤水里,又根本不知道哪份食物会送到古藤斋。
眼看厨房忙活完了,厨娘们锁了门各自休息了,商洛万般无奈下,一咬牙一跺脚,直奔榴花山房。
“景宁哥!你在不在啊?”
时景宁的弟妹常跟商洛一起写字,看到他来了,拥上来叫着商洛哥哥,顿时叽叽喳喳一片热闹。
“别闹别闹,我找你们哥哥有事,你们先出去玩!”
商洛翻出几块糖打发走他们,看见时景宁正在内屋,拿着刻刀在雕什么东西,便扑上去攀着他的肩,露出谄媚的笑容:“景宁哥,跟你商量件事儿……”
时景宁没留神,手一颤,刻刀的刀尖在左手食指上划出一道伤痕,血珠顿时沁了出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景宁哥你没事吧?”
“没事,小伤口而已。”时景宁搁下刻刀,按住流血的手指。
手中小玉块已半成型,兔子圆润可爱的轮廓显露,憨态可掬。只是他指尖沁出的血珠染在了莹润雪白的兔子上,看着触目惊心。

第二十七章 药渣
时景宁扯过布巾,小心地将自己的血拭去,不让白兔有任何被玷污的痕迹,然后将小玉兔塞到随身的荷包囊中,问他:“怎么啦?”
商洛犹犹豫豫地将药包取出来,递到他的面前。
时景宁有些诧异:“这是什么?”
商洛硬着头皮把借口又说了一遍:“这个……是我朋友胸口受伤了,他说男人要有伤疤看起来比较雄壮,所以在药店里配了这些药!听说这药无论外敷内服,都会让伤口溃烂肿胀,无法见人,我不想让朋友变难看嘛,所以我把药偷出来了,景宁哥,我那地方没法藏药,你帮我收一下吧?”
时景宁错愕地接过他硬塞来的药包,迟疑问:“会让伤口溃烂肿胀的药?”
“是啊,效果特别可怕,比如说谁脸上有疤的话,用了这个药就会毁容啦,肿胀溃烂,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见人的那种!”
他这话,怎能不让时景宁想到杨槐江。
他下意识推开商洛的手,一口拒绝:“县主收留我们在后院,是无上恩慈。可要是咱们在她后院党同伐异,搅得王府不宁,岂不是平白给县主增添烦恼吗?”
“哎呀,景宁哥你在说什么啊?真的就是我朋友的药嘛!”都到这步了,商洛只能一口咬定,“什么王府不宁啦,这个药又吃不死人,就是让人的脸烂个几天而已……那你要是不肯帮我收着,那我扔掉好了。”
毕竟心怀鬼胎,商洛说着,就把药包往窗外一丢,随便它落在草丛中,然后站起身,蹬蹬几步跑到了门口。
迈出门槛时,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时景宁一眼。
他按着自己流血的食指,默然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商洛忍了又忍,还是愤愤道:“景宁哥,那个杨槐江真不是好人!我早就打听过了,他刚到府中,就当面说县主是毁容破相的孤女,还嘲笑昌化王府破落,县主当场命人赏了他两个大嘴巴!你说,他一来就欺负县主,能是什么好人?”
时景宁听他讲述当时情形,不由抿紧双唇,一向平和安静的面容上也涌起愤怒的微红。
一看他脸色变了,商洛乘胜追击:“景宁哥,你从小就认识县主,你和她感情最好,一定舍不得县主受委屈,一定会帮助她的对不对?”
感情最好……
时景宁怔怔出了一会儿神,默然摇头:“没有,县主对我们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那,不管你帮不帮县主,反正,我一定要和那个杨槐江斗到底!”商洛气愤难平,嚷道,“我绝不会让他欺负县主,顶多……顶多闹大了我跑冀州找我爹去,看那个花猫脸能拿我怎么样!”
时景宁听若不闻,只深深吸气平息情绪,然后拿起刻刀,继续雕着那只小玉兔,再没看他一眼。
商洛郁闷气愤地跺了一脚,转身就跑出了榴花山房。
“可我没想到,景宁哥真的……真的拿了这包药,到厨房来煎了,还……”
还在熬药时出了意外,导致整座厨房付之一炬。
商洛痛苦悔恨,嚎啕大哭问:“是不是因为……景宁哥当时心慌意乱,所以才会烧着了厨房啊?否则他怎么会……怎么会……”
千灯没有回答,只紧盯着地上那包药渣,似乎想看穿时景宁所做的这一切背后的缘由。
而凌天水则将目光移向地上破碎的药罐:“应该不是意外烧起来的。这药罐不是被坍塌下来的梁柱打破,根据药渣和瓦罐碎片飞溅的样子,应该是被人蹬倒了或者摔破了,才会造成这般模样。”
商洛抹着泪问:“难道是……是景宁哥把药熬到一半,又觉得不能这样做,所以把药炉踢倒了,所以……”
凌天水捡起药罐碎片查看,摇了摇头,示意千灯与崔扶风过来观看:“这是另一罐药,里面的药渣是散的。”
在瓦罐的内部,附着不少已经烧成碳灰的药渣,显然不是那个药包中的。
崔扶风随着药罐破碎飞散的角度看去,在灰烬之中,果然还有些许药渣形状的碳末存在。
他问孟兰溪:“这些药渣,你可看得出是什么药吗?”
“我看看,似乎与我所开的药方中的不一样。”散落后又被烧成碳灰的药更难分辨,孟兰溪细细捡拾查看,仔细审视。
崔扶风昨夜已经粗略查了一下后院的情况,他对千灯道:“据我所知,时景宁与弟妹们最近没有人患病。”
“这么说,除了商洛交予他的药包之外,当时厨房中还有一个人在熬另外一罐药。”千灯仔细查看着药渣分布情况,又分析道,“看这个炉中药渣飞溅的程度,当时药炉是被人蹬倒的,力道很大很猛。”
崔扶风皱眉问:“难道说,时景宁在这厨房中,曾与人起过争执?”
“而与他争执之人,定然是在煮另一份药的人了。”
只是,时景宁一贯好人缘,又是在厨房这种注重火种的地方,他如何会与对方起争执,又如何会导致失火丧生呢?
一众目光都落在孟兰溪手中的焦黑药渣上,看这药能否提供线索。
而孟兰溪检查了几样后,便脸色难看,将其中几种闻嗅并捻成灰在掌心查看后,他迟疑地抬头望着千灯,欲言又止。
千灯问:“这是什么药?”
孟兰溪看向商洛,道:“商洛,你去旁边替我打点水,我要洗洗手。”
商洛看了看他手上的黑灰,有些茫然地擦着眼泪,转身离开了。
孟兰溪才压低了声音,对千灯三人开了口:“时间仓促,我虽未能找全整贴药方,但这罐药中,有曼陀罗、天南星、淫羊藿……这是迷药无疑。”
迷药二字一出,众人都不由心惊,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
千灯紧咬牙关,眼前出现杨槐江那张涎笑的脸、那副定要塞到她手中的银首饰,以及他被薛昔阳戳穿去平康坊求迷药的事情,不由面色沉冷。
“这样也好。”崔扶风低声安慰她,“所幸这贼人未曾得逞,便已行迹败露,咱们寻迹将其揪出,县主可断然将其逐出,不需有任何顾虑了。”

千灯闭上眼,点了点头,强令自己压下激怒情绪,才重新查看现场。
在坍塌的砖墙下,是时景宁尸身的痕迹。义庄的人收取尸骨时,将周围的砖地已清扫干净,但因为地面隐热,雪下了又很快融化了,水渍在地上积成湿漉漉的脏污。
但这些水渍,在砖面上分布并不均匀,毕竟,厨房陈旧的油渍和新鲜人体焚烧留下的,是有区别的。
喉口哽住,千灯只觉呼吸滞涩。她慢慢走到时景宁殒命之处,强迫自己仔细查看他的尸身痕迹。
“他的右手上举过肩,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可查清楚了?”
“看这油脂渗在地上的痕迹,应当是肉类,我记得当时还有骨头渣子,是完整的一只小兽类。”凌天水说着,回身问外面厨房的人,“听说庄子上新送来了一批野味,就养在旁边兽栏中,你们可查得清这只是什么?”
厨娘阿玉、阿柳过来看了半晌,面带难色:“这回送来的野味中,这般小型的不在少数,而且因为火势太大,兽栏也被波及了,里面养着的全都烧死了,还没清点出来……”
厨房的人看不出来,千灯他们不懂庖厨,更是没有头绪。
正在大家对着焦黑炭灰余烬辨认时,千灯抬头却见阿玉没看那个兽骨痕迹,反倒捡起了一根细棍子,伸长了脑袋盯着灶膛看,一脸急切。
千灯定了定神,看向灶膛,问她:“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听她发问,阿玉眼圈有点泛红:“启禀县主,定襄夫人带来的仆从,那个叫吕……吕乌林的,把我的金指环捡走了!”
吕乌林。千灯想起来,定襄夫人曾对她提过,就是一直跟在杨槐江身边的那位。
他看似长随,其实是定襄夫人的娘家侄子。给亲戚在夫家谋个差事,是大户人家提携子侄的常见操作,吕乌林应当是从小陪杨槐江一起长大的,关系非比寻常。
“他如何会拿走你的指环?”
阿玉急道:“奴婢前两日丢了指环,厨房的人都知道的,可一直都找不到。刚刚阿柳跟我说,早上那个吕乌林在灶膛这边掏东西,手中好像有金光一闪,立马就揣怀里了!我寻思着,不会是当时我的指环掉灶灰里,结果便宜了他吧?”
千灯微皱眉头,又问:“吕乌林怎会在这里掏灶膛?”
这个金堂倒是知道,赶紧回答道:“因府中着急修复厨房,所以一应人手都叫过来帮忙清理,杨家那边也来了人帮工,想来其中就有他吧。”
“既然如此,他在这边捡到了东西,就该上交到咱们府中啊,哪有自己偷偷揣走的道理!”阿玉气愤道。
璇玑姑姑叹气道:“这怎么说……先不讲阿柳看见那金光是不是金子,吕乌林毕竟不是王府下人,论起来咱们是主、他是客,如何凭空开口,向他索要东西呢?”
阿玉抹泪问:“难道说,我的指环就这么眼睁睁没了?”
身后阿柳怯怯拉了拉她的衣袖,说:“其实我也看得不真,毕竟我离得挺远的,也就是被他手中的金光闪了一下而已,回头时他手早就揣在怀里了……但是不是指环,我真的不知道。”
璇玑姑姑便道:“真金不怕火炼,何况埋在灰里呢?你再在炉膛里掏掏吧,不定丢在哪儿了。”
阿玉悻悻擦干眼泪,无奈操起撮箕:“天天在灶膛前转悠,东西丢了还被外人捡去了,我这是什么命啊!”
千灯走出现场,毫不迟疑便向着后院走去,一边沉声问与她同行的崔扶风:“郎君们昨日的行踪,你都查清了?”
“查过了,这是按照他们的口供与他人指认,我所做的记录。”
千灯接过来,在边走边迅速浏览了一遍。
昨日未时初,薛昔阳听说杨槐江在首饰中下迷药,当众戳穿了他的丑事。纪麟游听闻此事怒不可遏,揪住杨槐江来找县主,商洛当即跟过来看热闹,而时景宁正要给县主送点心,于是五人与县主在库房外碰面,搅了一场小风波。
其后千灯回绝时景宁所送的粉鱼,他将其带给弟妹食用,随后带着空碗回厨房,不久厨房出事,时景宁葬身火海。
后院众郎君中,金堂的人证最为充足,昨日出事时,他与千灯同在库房清理,绝无可能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跑到厨房去。
晏蓬莱说自己一直在照影轩清修,未曾离开,但没有人证。
凌天水因要保护孟兰溪,二人互为佐证,昨日一直呆在猗兰馆,发现前院起火才一起过来。
至于薛昔阳和纪麟游……
千灯看见上面的“二人同在菊园叙话”的记录,有些迟疑:“薛昔阳和纪麟游,怎么会在一起?”
“这个我知道!”商洛听到这话,红着眼睛怯怯回答,“因为他们都讨厌杨槐江!”
千灯的目光从卷宗上抬起,示意他说下去。
“我们从库房那边回去,景宁哥拿了粉鱼回榴花山房,我就跟着昔阳哥和麟游哥一起走。麟游哥很生气,说那个杨槐江真不是好人,得给他点颜色瞧瞧才行。昔阳哥笑了笑,问他说,你猜杨槐江那种人,会不会很容易吃瘪?”
当时纪麟游和商洛都不解其意,而薛昔阳微眯着那双桃花眼,冷笑道:“依我看,他这种个性就是容易得罪一些浑汉——比如莫名其妙被套上麻袋拖进巷子口打一顿,是常有的事情,打了也白打吧?”
一听说年轻人闹事,纪麟游的眼睛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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