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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侧侧轻寒)


“圣上致祭时,曾对众位大臣嘱咐道,昌化王及世子为社稷捐躯,勿使车马惊扰。因此圣上在神道前段下了御驾,率百官步行至陵园,亲自上香祝祷,摒绝熙攘。”崔扶风说着,朝着陵园所在拱手肃然道,“昌化王及世子渊岳其风、麟凤其采,天子与百官尚且步行拜谒,不知谁敢逾越天子,冒此大不韪在陵园神道纵马?”
“你……你血口喷人!”萧浮玉虽然嚣张跋扈,此时也不由脸色煞白,疾步退离了神道。
郜国公主与身后众人也立即拨马退开,几个机灵点的人已跳下了马背,将自己的马牵得离神道越远越好。
唯有公主身后一个男人上前,向着千灯他们拱手赔罪道:“多谢县主与崔少卿指教,当日祭奠时我等无缘至此,未曾聆听陛下褒奖之言,如今得崔少卿点拨,也算为时不晚。今日便不打扰陵园安宁了,改日我等定备祭奠之礼,到此致祭,以表我等对昌化王的敬慕之心。”
千灯觉得此人有点眼熟,看气度言谈也并非公主府家奴模样,正在思忖之际,崔扶风已贴近她,低声提示道:“太子詹事,李高升。”
李高升倒也坦荡,只是千灯回过味来却觉尴尬——
他虽是太子詹事,与未来太子妃母亲却不该有交集,如今一起相携狩猎,想必是这位守寡公主的入幕之宾。
“不知者不罪,何况大长公主只是无心之失,昌邑郡主想必也是因一时无法控制住自己马匹,才冲撞了。”崔扶风缓声道,“也幸有凌司阶及时阻止,才避免郡主铸成大错,日后追悔。”
萧浮玉瞪着凌天水,尚在愤恨,但在郜国公主与李高升的施压下,只能勉强朝着昌化王陵寝施了一礼,口中干巴巴说了声:“昌邑有扰王爷、王妃、世子清净,还望恕罪。”
说完,她看了地上喑喑哀叫的白马一眼,也不管这注定活不成的爱马了,一脸不忿地扯过一匹马就走。
等公主府一群人离去,守陵的老兵们拿了绳子过来,将伤马捆缚好,好几个人才将它拖下山。
千灯目光不由在凌天水的身上顿了顿,心道这人的力量也未免太过可怕,在那般情景下,能准确发出如此狠辣凶猛一击的,祖父麾下怕是找不出这样的人来。
想到他适才坚定的怀抱,与那夜所触一样的胸膛,千灯嗓音不由低哑了些:“多谢了,幸好有你。”
凌天水侧头示意道:“要谢就谢孟兰溪吧,是他在山间看到县主来了,才拉我一起过来的。”
话音未落,孟兰溪已从陵园中走来。他身着素衣,怀中抱着那只受伤的白兔,清冷素净中有一两点斑斑血迹沾染于他的衣襟,如寒梅点缀于孤山雪峰,更显脱俗出尘。
他望着千灯,唇角微抿,那对令人迷醉的酒涡也随之显现在双颊,似喜似嗔。
只有他的声音依旧温柔清越,在她的耳边响起:“县主,我找到这只兔子了,要送去给昌邑郡主吗?”
千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用,其实我们二府的争端,不是因为这只兔子。”
而是因为,当年郜国大长公主丧夫后,看上了昌化王世子,意图逼他休妻再娶,结果遭严词拒绝,世子表示,自己与妻子生生世世永不相离。
因此,她的父母成了京中美谈,而郜国公主则怀恨至今。
她叹了口气,见兔子温顺地伏在孟兰溪臂弯中,便抬手抚了抚兔子柔软的背部,说:“它能跑到我父祖陵寝寻求庇护,也算是一种缘分,放生了吧。”
孟兰溪点头,又看了看它的腿部,说道:“它受伤不轻,就这么一扔怕是生存堪忧,不如我先带它回去治治伤吧。”
千灯无可无不可,点了一下头,随即吩咐下山。

璇玑姑姑正等候在山下,此时抚足坐在树底,探头看着山涧处。
见千灯下来,她忙道:“适才琉璃到山涧取水去了,不知怎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千灯便走到山涧边,朝下看了看。
崖上树木杂乱,遮住了下方,她看不到琉璃身影,只在枯枝间隙中看见下方的水流,以及依稀晃动的人影,透出一片宝蓝衣角。
自母亲逝世,府中众人都与她一样身着缟素,琉璃自然也不例外。千灯见那身影似是个男人,皱眉对下面喊了一声:“琉璃,回来吧!”
下方没有回应,只有山涧水声潺潺,回荡嘈杂中掺着一声尖叫,似乎是琉璃的声音。
她心下一惊,回头见侍卫们尚在后方山道拖拽马匹,便冲他们指了指山涧,顺着斜坡先跑了下去。
越过树丛,便见琉璃裙角满是污泥,正步步往水中退去。冬日严寒,她鞋袜全湿,可惊慌之下,已顾不上了。
她的面前正是个穿宝蓝衣服的年轻男人,嬉笑着向她逼近:“小娘子怕什么?在下不过见你摔倒了,想扶你一把,你看你,鞋袜都打湿了……”
琉璃怒骂:“滚开!这里是昌化王陵所在,我是昌化王府的侍女,你敢欺辱我,等府中人到了,定不会饶你!”
她疾言厉色,那人听了一愣,却与旁边一个长随模样的男人相视哈哈大笑。
“好啊,昌化王府的侍女,那岂非我囊中之物?日后本公子必定好好关照你!”
眼看他们步步逼近,琉璃惊慌失措中一脚踩空,扑倒在水里,顿时全身湿透。
那男人叫身边长随:“快将她从水中拉起来,啧啧,这不得帮她脱掉衣服烤烤干……”
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响,他眼前鞭影闪过,脸颊上顿时火辣辣一阵剧痛。
正是千灯赶上来,一鞭子抽向这男人面门。
啪一声脆响,那人左脸颊顿时绽开一条血痕,沁出血珠。
他捂着脸颊蹦跳起来,狠狠瞪着面前千灯。
千灯拉起琉璃,将她护在身后,冷冷盯着他:“哪里来的东西,竟敢妄图染指昌化王府的人?”
男人捂着火辣辣的脸,本在恼怒之中,待看清她一身缟素白衣,在枯草荒野中如皓月明珠,不由呆了一呆,朝长随一努嘴,示意他将人抓住。
千灯心下正烦闷,对这种龌龊小人自然不留余地。她迎着那长随不进反退,趁对方猝不及防,飞起一脚将他绊倒,滚进了山涧。
严冬冰寒,长随落水后惨呼不已,而千灯不加理会,刷的一鞭,再度冲那恶少抽去。
冬日衣服厚重,千灯就专朝他露在外边的面门狠抽,随着惨叫声,他脸颊上又添了一道血痕,与左脸正相衬。
他恼羞成怒,目露凶光扑了上来:“臭娘们,下手够狠啊!”
他状若疯狂,千灯却面色沉冷,趁他冲上来之际,拉起琉璃迅速避开,啪的一声,又是重重一鞭抽向他。
他吓得赶紧后退避开,长随已从水中爬起,手中刀光一亮,竟已抽出了靴筒中的一柄尖刀。
恶少抢过刀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怒骂着追了上来。
千灯哪会与持刀的疯子对抗,拉过琉璃便向上方狂奔。
但琉璃刚才落水,身体冻得僵木,坡上荒草纠杂,她一个不防被绊倒,顿时栽了下去。
千灯眼疾手快拉住她,要将她拖上来,而后方那恶少已经赶上来,一把攥住琉璃的脚腕,狠狠将她拽下去。
在琉璃的尖叫声中,嗤一下破空声传来,一颗石子飞来,重重撞向恶少额间。
他猝不及防,被飞来的尖石打得头破血流,顿时哀号一声,捂住额头便向后栽去,咕噜噜顺着山坡滚进了溪涧。
水花四溅中,那个长随哪还顾得上追赶千灯她们,赶紧扑下去,一边喊着郎君一边摸人去了。
千灯抬头一看,凌天水正站在崖上,见那男人已经落水,足尖微收,将旁边石子拨到了足跟后。
只是,他那冰冷的神情中,弥漫的戾气难掩,令千灯心底咯噔一下,只觉他这神情,并不像是在救人,反倒像是在发泄深埋在心底的陈年旧恨。
难道说……他认识这恶少,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想到适才那恶少说起昌化王府时有恃无恐的模样,千灯心下疑窦顿生,但见琉璃已冻得脸色发青,四肢僵直,也顾不上其他了,先将她赶紧拉上来。
凌天水在崖边俯身,结实有力的手掌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们二人提拉了上去。
崔扶风听到动静,赶到崖边一看,见她们形容狼狈,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千灯取过车上斗篷给琉璃披上,搪塞道:“没什么,她替璇玑姑姑打水时不小心滑了一跤,掉进溪中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说着,她回头瞥了凌天水一眼,见他只淡淡扯了扯嘴角,识趣地闭口不提,便朝他微一点头,带着琉璃上了马,吩咐回府。
与千灯背道而驰的另一条官道上,是面罩乌云的郜国大长公主,和愤愤挥鞭乱打路旁草木的萧浮玉。
见她一直气愤难平,郜国公主终于开口道:“行了,不就是一匹马吗?改天叫人去大宛再寻一匹就是。”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雪云是我最心爱的马,结果人家说打死就打死,别说那个零陵县主了,连她身边的男人,一个个都不把咱们公主府放在眼里,简直欺人太甚!”萧浮玉气愤道,“凭什么我的马被他们弄死了,还要我向她道歉?凭什么她一个小小县主,敢骑到我这个郡主头上?”
郜国公主冷冷道:“就凭她救过皇后与太子,她家满门忠烈死得只剩她一个,你以后就得敬她三分——尤其是你以后还会是太子妃,更要谨慎小心。”
“什么救过太子!不就是换个衣服,趁乱跑一阵吗?要是当时我在宫里,难道我不会替太子引开乱军?还轮得到她救驾?”
“行了,闭嘴。”郜国公主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没看到那个崔扶风吗?小心点,惹上他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你以后看见他们,尽量躲远些。”
萧浮玉咬紧下唇恨恨踹马,意气难平。
李高升催促马蹄,陪她们走快点,将其他人落在后面。
他低声劝慰道:“郡主且放宽心,零陵县主不过仗着帝后念旧有点面子,可他们整个昌化王府都快没了,还能风光多久?郡主您可是先帝亲指给太子的,日后玉册金宝母仪天下,天下谁人不得匍匐您脚下?您拿自己和她相比,岂非辱没了身份?”
“娘,我就说你身边啊,所有人都比不上李詹事!”萧浮玉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揪揪马缰又转头对郜国公主道,“不过这位零陵县主长得不错,娘你说呢?”
“长得再漂亮,没爹没娘又破了相,看那简陋衣饰,着实寡淡晦气。”郜国公主沉着张脸,抬手替萧浮玉理了理头上的玉树金花,“你和娘当年相像,明艳适合盛妆,不像有些人啊,一辈子也没资格戴满头金花。”
李高升一听到金花,忽然想起一事,忙恭维笑道:“说起来,太子殿下前段时间还为郡主特地定制了一副九树金花步摇呢!”
萧浮玉眼睛一亮,顿时撇开了千灯的事:“什么九树金花步摇,我怎么不知道?”
李高升压低声音笑道:“月前东宫查点账目,我看其中有太子亲自吩咐内宫局打制的一套九树金花,库房送了最好的赤金和内赐的珍珠送去——您想想,这形制,还有太子上心的程度,天底下除了太子妃您,可有人配用么?”
萧浮玉唇角上扬,轻轻“哼”了一声,眉梢眼角的喜色难掩。
郜国公主也不由笑道:“阿兖真是长大了,都懂得给浮玉准备惊喜了。”
萧浮玉撅起嘴:“他准备了惊喜,怎么还没送到?”
“再等两日,你生辰时不就知道了?”郜国公主朝她一笑。
与零陵县主冲突带来的坏心情一扫而空,萧浮玉催促胯下马,兴冲冲地回城。

第三章 那是零陵的血
萧浮玉是个急性子,哪等得到生辰那天,连公主府都不回,一入城便直接去了东宫。
太子理政去了,萧浮玉自小便被定为太子妃,母亲又是郜国大长公主,在东宫常来常往,众人看见她无不笑脸相迎。
她与太子身边主事的绿绮姑姑喝了盏茶,探了探口风,问起九树金花的事情。
绿绮姑姑浑然不知地给她斟茶,笑道:“九树金花?奴婢倒没听说过。”
“就是殿下特地让内宫局打造的那套啊!”萧浮玉说着,又转向侍立在旁的东宫侍女,“不是说,太子特地让你们挑选了赤金和珍珠送去的吗?”
侍女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绿绮姑姑向她扫了一眼,示意她闭口,转而对萧浮玉笑道:“此事奴婢们可真不知道了。毕竟我等只是伺候殿下起居的,挑选金银珠宝那是库房的事,太子殿下如何会对我们提起呢?”
萧浮玉一看她那眼色,便知道自己在这边不可能有收获。她一扯嘴角搁下杯子,说:“这倒也是,那我便不叨扰姑姑了。”
她对府内十分熟悉,出门后径自便到了库房处,看到主管库藏的内侍正在里面盘点珍藏。
因为是昌邑郡主,库房守卫们也不敢阻拦,萧浮玉施施然走到门口,一脚便跨了进去。
内侍回头看见她,忙过来行礼,笑问:“郡主大驾光临,可有吩咐?”
她对东宫的人自然客气些,带着点笑模样道:“数月前,我曾给殿下送过一幅亲笔写的手卷,但近日忽然想起来,其中有个字貌似写错了,烦请公公帮我找出来瞧瞧,确定一下。”
内侍赶紧应道:“好,奴婢这就替郡主去找一找。”
他转身进入库房寻找,萧浮玉站在门边,一抬眼看到旁边一架柜子上搁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服。
她心下诧异,这件衣衫金线团龙,应该是太子的衣物,可上面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灼烧破洞,甚至还残留着黑灰与血迹,看来颇为脏乱,未经清洗,只悉心叠好了放在这里。
她皱眉嫌弃地看着这件破衣服,心道东宫库房内珍宝古玩无数,怎么会把这种东西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
不过她现在心情不好,也懒得多想,眼见内侍寻了一圈毫无所获地回来,表示没有找到她说的手卷,她皱起了眉:“找不到吗?你看看入库账册,就在这几个月。”
内侍赶紧取过桌上的账册,往前翻看记录。
萧浮玉站在他的身旁,盯着账册看,只见他一页页翻过,页面上果然出现了“九树金花步摇”的字样。
她眼疾手快,劈手抓过账册,脱口而出:“找不到吗?我来看看。”
内侍不明所以,下意识想要将账册拿回来,萧浮玉身后侍女已经将他的手隔开,笑道:“公公别急,让我们郡主看一看有什么打紧的?”
内侍一想也是,昌邑郡主由先帝亲为太子指婚,明年初她就是这东宫的女主人了,要看一眼出入库账册又有什么关系?
萧浮玉仔细看上面条目,原来这套花树是上半年就吩咐内宫局打制,花费诸多赤金,又用了宫中赐下的南海珍珠,于三个半月前制作完成入库,然后——
乱军入侵长安那一日,也就是零陵县主择婿之日,已由太子携至昌化王府,作为择婿贺礼,送给了零陵县主。
零陵县主,白千灯。
萧浮玉紧紧捏着手中账册,眼前又出现了前日在陵墓前见到的人。
她一身缟素,脂粉不施,清冷面容素白如霜雪,却莫名有种直击人心的瑰丽感,映在所有人的眼中,难以忘却。
就连一贯在美人堆中长大、长相颇足以自傲的她,也想起自己那一瞬间被震慑心神的感觉。
萧浮玉只觉急怒攻心,下意识攥紧了账目,从牙缝间狠狠挤出一句:“一个小小县主,她也配用九树金花?”
见她失态,内侍忙指着那条账目旁边的小字,提醒道:“郡主慎言,这些珠宝是宫中所赐。”
萧浮玉愤愤抬眼看去,果然见太子送材料去内宫局之前,有宫中特地赏赐一匣南海珍珠的记录。
所以,镶嵌这花树步摇的珍珠是宫中赐下的,定是帝后格外开恩,交托太子用以打制九树金花,赠予零陵县主。
萧浮玉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气怒之中身形不稳,转身时重重撞在了身后架子上。
木质的架子剧烈摇晃,差点倒下。
内侍慌忙抬手,将架子扶住,但放在上面那件破旧衣服却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蒙在了萧浮玉的头上。
她此时正在无名怒火之中,见这件又脏又破的衣服竟然扑面蒙住自己,心下愤恨,胡乱将它从头上扯下来。
衣服抓在她手中,又是灰又是血,近看更加污秽。
萧浮玉抓起这件破衣服,用力撕扯,仿佛要借这件莫名触犯了她的破衣服,发泄心头无名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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