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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侧侧轻寒)



“这么说,殿下不相信?”
“前世今生虚无缥缈,都是编出来欺骗凡夫愚子的,说这些有何意义?”太子避而不答,只道,“如今龟兹度过了难关,此间大事已了,你拜祭完王族后,我们该收拾行装,回长安复命了——零陵,我们同来同归,一起回去吧。”
“不,我还有事未完成,怕是不能随殿下一同回去。”千灯摇头道,“大败西番军后,我虽洗清冤屈,但偷盗三圣器诬陷我的幕后真凶至今尚未查明。更何况……”
千灯将佛前的两封信件拾起,展示在他的面前:“我已经拿到了二王叔这封信件,已经确证了,我娘死亡的真相与真凶。”
她陡然变冷的目光与声音,让太子心下陡然波动过混合着恐慌的血潮。
但他毕竟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声音压得沉沉问:“零陵,你在说什么胡话?杞国夫人之死不是早已结案了,凶手苏云中也已身死伏法,还需要确证什么?”
“殿下当日也在庄子上,难道忘记了,苏云中误伤了我娘后,福伯诊断认为,她的心肺要害并未受到重创,只要寻到良医,尚有生机。所以我才立即离开庄子,前去寻找廖医姑。可等我回来的时候,廖医姑却判定我娘已经无力回天,就连她临终时交代我的信件,我也没有找到。”
太子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信件上:“对,我太过忙碌,竟忘了问你,你是如何寻到这封信的?”
见他开口询问,千灯的脸上显出一丝荒诞讥嘲的神情:“原来殿下不知道吗?这是在柜子夹缝中发现的,正在抽屉的下方。”
太子略一思忖:“这么说,是你当时拉抽屉的时候,它刚好从后方的缝隙中掉落了,卡在夹缝之中,因此阴差阳错,你许久后才发现了它?”
“我想,凶手是希望我这样想的,所以精心设下了这个局,来解释一切。”
她毫不留情的话,让面前的局面一时陷入僵冷。
太子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千灯仿佛未曾察觉,依旧说了下去:“找到这封信后,其实我也曾经以为,我一直梦寐难安想要寻求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毕竟这封信出现得太完美了,从它消失的原因、到我娘为何不尽早拿出来与我商量、甚至到阻止我与回纥结亲都顾及到了,解释了我所有不解之处。”
“既然如此,为何你会怀疑它?”
“因为,伪造这封信的人,很了解龟兹北王,也很了解我和我娘,却不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者说,不了解民间人家的亲戚关系。”
千灯握紧了手中的信,缓缓地逼近了他:“这世上可以伪造这封完美解释一切的信件的,只有那个真凶。可这个凶手,他只懂君臣与从属,却不懂得,在我的父祖去世之后,我家与北王政治上的关系已中断,剩下的是叔侄关系。叔叔要靠情分劝侄女为家族付出婚姻时,落款不应该用王印,更不可能用那种口吻。”
太子嗫嚅片刻,终于道:“可……北王的身份,习惯用王印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你已在北王的遗物中发现了书信的底稿,此信应该是确凿无疑的。”
“不,这封信件底稿的出现,只是让我确定了凶手的身份。太子殿下,自从拿到这封信后,我便将其妥善锁藏,从未让任何人看过它的内容。这世上,唯一知晓我要去寻找这封信底稿的人,只有你。”千灯扬起手中两封信,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然后,与这封信内容相差无几的底稿,就真的出现在了北王的遗物中。”
太子面色铁青,才知晓自己弄巧成拙,踏进了她设计的陷阱。
“太子殿下,我白家满门忠烈,父祖皆为大唐浴血沙场,不惜殒命。昌化王府只剩我与我娘两个女子,我们谨慎处世,从不曾涉入朝政争斗,更无任何权势企图。可为何……为何你们要这样对待我们母女?”
遮掩住污浊黑暗的帷幕,已经被撕开,于是她也不再畏惧迟疑,甚至逼上两步,仿佛要将他看得彻底清除,不遗漏半分毫。
明明她身体纤薄,只是个柔弱少女,可因为她脸上仿佛燃烧般的悲怆与愤怒,太子只觉心口悲凉畏惧,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声音也显出些微颤抖来:“零陵……你为何要胡思乱想?为何你一意认为那封信是伪造的,为何你要将这般可怖的指控安到我的头上?我……我一向与你亲厚,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你怎么能怀疑我做出这般事情?”
“因为福伯——殿下还记得他吗?白家庄子上的老管家。在他死后,我们在他的怀中,发现了染血的烧焦纸片。”
既然选择在今日撕开真相,她自然早已将一切准备好。
她从袖中取出小小的银妆盒打开,里面盛放的不是胭脂,却是三片边缘焦黑的薄脆旧纸片。
因为焚烧时中心重叠,纸片周围是被火舌舔舐的棕褐色,但中心并未被彻底烧朽,那中间破开的刀痕尚且残存。
“这是我娘去世后,福伯在庄子上某一个房间的香灰内发现的。我们当日因为乱兵而到我家庄子上避难,所有人的屋内都是刚清理过的,自然不会留下陈旧香灰,所以这些纸片,是我娘去世那一夜,有人在庄子上焚烧的——对方仓促烧掉的,会是什么呢?”千灯直视着他,目光中彷如跳动着冰冷的火焰,“相信太子殿下也和他一样,会立即想到,那封我娘临终前要交给我,我却始终未曾找到的信件吧。”
太子定定看着纸片,终于像是抓住了什么,问:“如果是那封信的话,为什么这纸上会有刀痕?”
“因为这并不是那封信的残片,而是当时抽屉内,与信件放在一起、包裹着差不多封皮的另一个纸封。当晚时间紧急,对方在仓促之间来不及拆开分辨我娘指的是哪一封,只能将两封一起带走,等回房后再查看,也因此一同焚烧了。
“而因为那封信比较重要,焚烧时自然会谨慎地彻底打碎灰烬,这封却是层层包裹刻刀的,因此太子殿下未曾注意到,里面重叠的地方太厚实而没有被烧透,残留下了碎片。”
“当日庄子上这么多人,谁都有可能潜入其中偷盗信件将其焚烧。无凭无据,零陵你为何一意要指向我?”
“是,当日有十位郎君,还有崔少卿和太子殿下一同下榻我家庄子。”千灯冷冷道,“可除了南禺守山廊之外,郎君们都是三人一屋,无论谁要焚烧信件,都逃不过同屋人的眼目,自然不可能在房间内的熏炉中进行,更不会在屋内留下碎片让庄子上的人在清理时发现。更何况,福伯身为庄子管家,又在最忙乱之时,会亲自去清理的,自然只有太子殿下你的房间!”
太子张了张口,终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福伯发现了这些碎片后,想到我娘临终要交给我的信,因此偷偷将其藏起。但他尚未来得及交给我,就被你遣人杀害了,所用的凶器,就是那纸包中所包裹的刻刀——毕竟福伯怎么可能继续活下去呢?在我娘受伤之时,他检查过伤势认为并不致死。可等到廖医姑诊断时,我娘已经无力回天。若是福伯有疑问,与廖医姑对照起前后不一致的伤口,那么你在其中动的手脚便无法遁形,立即要被戳穿。”
说到此处,她心口的悲愤已无法遏制,声音虽有颤抖,却不减凌厉:“为什么?太子殿下,告诉我为什么?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值得你杀害我娘,又杀害我二王叔?”
“我没有杀北王!”太子面色惨白,矢口否认。
“那为何会如此凑巧,在我与他相约见面,必定会询问信件之时,他便不明不白死于我的面前?”
“纵然我要杀他,也绝不会将嫌疑引到你的身上!更何况,我一路跋涉巡视是为了西北的安定,将他杀了对我、对大唐有什么好处?我明明可以向他施压、可以与龟兹商榷,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他说得如此肯定,千灯却哪会放过他:“好,北王并非你所杀,毕竟杀他的手法,你并做不到。但你杀害我娘和福伯、伪造信件,并且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杀害了时景宁和纪麟游,却是无可抵赖的事实!”
“零陵,你弃我们往日情分于不顾,这般揣测我,着实令我失望。”一旦承认罪行,便是万劫不复,太子怎会松口。他咬紧牙关,决然道:“杞国夫人、福伯之死,甚至时景宁之死,都是你私底下的推断,无凭无据,你怎可如此不信任我?至于那封信……那确实是我派去的书吏寻到的,这倒也是一条线索。能伪造书信动手脚的,不过就这么几个人,待我回去好好调查,定能抓住动手脚之人,给你一个交代。”
见他犹自负隅顽抗,非但不肯承认罪责,还企图抓个书吏当替罪羊,千灯更为悲愤,紧盯着他,又问了一遍:“太子殿下真的不肯承认吗?”
“不是我!非我所为,我为何要承认?”虽然只是两个人所在的洞窟,但太子此生何曾被人逼到如此境地,声音中带着近乎咆哮的恼怒,“你的推论确有道理,这些事,似乎都围绕着我而发生。所以定是我身边有人在动手脚!零陵,你相信我!”
他如此坚决否认,千灯却毫不为所动,她狠狠将那两封信拍在神案上,厉声道:“太子殿下,不必再费尽心机掩饰了!你别忘了时景宁在临死之前,留在我掌心的那两个字!”

第三十四章 报应
他们相识多年,太子从未见过她如此暴怒的模样,纵然他身份尊贵,可心中竟升起莫名畏惧,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时景宁濒死之际,不顾杀他的人,反而在我掌心中写下了夫人二字,他是想写出杀害我娘的凶手。可最终,他只写了一横,便放弃了,反而写了弟妹二字。等我答应照顾他们之后。他才放下了心,最终,在我的掌心写下了兔子二字,并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对我吐出了‘井栏’二字。
“兔字的起笔并不是一横,他想写的不是这个,可为何,他要中途改变,就算死,也不透露真凶?那是因为,凶手就在荐福寺内,就在旁边盯着他!若是他敢公开吐露对方的身份,那么他的弟妹必将死于非命,没有人能对抗那么强大的力量,我、昌化王府、甚至所有人都不行。”
太子面色阴沉可怖,紧抿双唇一言不发。
“因为时景宁曾在我手中画下的那一横,我曾一再思量,那会是哪个人。我的夫婿候选人中,以一横开头的,有南禺、苏云中、于广陵、孟兰溪、薛昔阳。他们或陆续死去,或还存活,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所以我一直想不通那人究竟是谁。直到孟兰溪临死之前,他提醒我,时景宁最后对我说的,不是‘井栏’,而是孟兰溪的兰,我才猛然惊醒,一直以来,我找错了方向。”
“井栏……”太子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显然他也还记得那一刻。
“那不是井栏,而是‘简’、‘兰’二字。或许太子殿下不知道,我后院曾经发生过一个案件,当时于广陵死于非命,另一个死者在临死前留下了真凶的姓为‘简’,但这讯息却被凶手简安亭涂改了两笔,使得简安亭的‘简’字变成了孟兰溪的‘兰’字。所以,时景宁在写完兔子之后,竭尽全力吐出‘简’、‘兰’二字,是想要告诉我,他想写的,并不是兔子。那应该是可以被兔子盖住的另外两个字——以一横开头,以子字结束,在他身旁而他不敢开口吐出的两个字。太子殿下,你觉得,那会是什么?”
这呼之欲出的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
太子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而千灯望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太子殿下,我不知道时景宁是如何发觉你嫌疑的。反正对你而言,他只是那般微不足道、动动手指就能抹杀的一只蝼蚁。你不知道他年幼失怙,作为大哥扛起了家庭的重负,如何艰难才能养活祖母与四个弟妹;你不知道他一路走来如何辛苦,才能在光禄寺中崭露头角,担任珍馐署丞这样一个对你而言微不足道的职位;你不知道他因为我自己都已经淡忘的要求,在背后给我雕过多少白兔……可你为了隐瞒自己的罪恶,所以他这半生的艰辛全部化为飞灰,他一家人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定幸福,瞬间分崩离析!”
听着她愤怒的控诉,看着她通红的眼眶与颤抖的身躯,太子终于没有再抵赖,只缓声道:“我会补偿他家人的,等回到长安后,定会派人安顿好他一家人。此事,确实是我的错——”
千灯死死盯着他,以为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却听他话锋一转,道:“但是零陵,我命人处决他,是因为他在你的后院兴风作浪,更与定襄夫人一起谋害其他人、为坊间关于你的流言推波助澜。而我知晓你与他有幼年情分,担心你亲自动手会过不去这个坎,因此才帮你收拾了。谁知他竟死不悔改,反倒含沙射影诬陷我,挑拨你我关系,实属罪大恶极!”
见事到如今,他依旧咬紧牙关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千灯心下更觉悲愤,声音也不由失控:“太子殿下,死不悔改的人,是你!你难道未曾发觉,自从郜国公主与昌邑郡主去世后,你越来越暴躁易怒,已经大失本性了!”
随着她厉声的呵斥,那穿射入洞的日光陡然扭曲起来。
围绕在他们周身的袅袅香烟诡异聚散,太子只觉阴暗的洞内越显阴森诡谲,眼前一片怪诞白茫。
他只觉窒息,忍不住捂住胸口,蜷缩起身体大口喘息,只觉气都透不过来。
他看见千灯俯身看他,背后是那片灿烂刺眼的白光。她的面容仿佛散发出淡淡辉光,眼中有恨意,有嫌恶,似乎还有一丝怜悯。
“太子殿下,别再苦苦遮掩了。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未曾察觉的异样?你难道忘记了,当初我在公主府的书房中搜出来的小红鱼吗?”
小红鱼……
依稀模糊的记忆中,渐显出他本来已经淡忘的小事,那被下令焚烧于宫殿之前的巫蛊之物,如今再度从她口中吐出,带着令他颤栗的意味。
“那不是……已经被销毁了么?”
“太子殿下难道忘记了,郜国公主在信中曾教导过昌邑郡主,让她将小红鱼的卵伺机放于皇后殿下食水中,那鱼卵寄生孵化,渐渐分泌毒素,自能影响情绪,最终疯癫失控,不可自制?”
太子呆呆听着,猛然间如梦初醒,疯一般抬手入口,似是要从自己的喉咙口掐出异物,将其吐出。
然而他口中什么也没有,洞中只回荡着他绝望的喘息与干呕声。
“没用的,太子殿下。距离你杀害昌邑郡主已经那么久,恐怕此时小红鱼早已孵化入脑,你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他脸色煞白,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喃喃道:“不可能,她怎么敢……怎么敢?”
“本来,我想也应该不可能。”千灯缓缓道,“毕竟昌邑郡主原本一心要当太子妃,在被我揭发之后,又立刻在荒郊野外死于匪徒手中,就算她要害殿下,也应该找不到下手时机才对。”
“那个贱人……”太子呼吸粗重,方寸大乱之际,一贯温雅尊贵的气质荡然无存,“父皇念着当年她娘扶持上位的情义,想要放她一条活路,他还想要放他一条生路。母后知晓后,便让我前去拦截……送她上路。”
“是吗?真的是皇后殿下授意你去杀人的吗?”千灯看着他面无人色的痛苦模样,声音却略显冰冷,“可我忽然想起来,昌邑郡主临死之前,曾有人听到她说了一句:‘是你!荐福寺杀人的也是……’所以殿下,在荐福寺杀时景宁的人是你,杀掉昌邑郡主的人也是你。昌邑郡主发现了你在荐福寺杀时景宁的事实,所以也知晓了时景宁所知晓的秘密。而你不可能容许罪行泄露,两相权衡之下,你从帝后的命令中选取了后者,亲自去送青梅竹马的准太子妃上路。”
太子没有回答,只扼着自己的喉咙,下意识地越收越紧。
“然后,她发现了你的杀意,我不知道她怎么找到机会让你服下了鱼卵,但是殿下,你如今性情变成这样,我想,她应该是成功了。”
“她……她哭着说与我好歹有十几年情分,她离京后山高水长,我们今生无缘成夫妻了,希望我能亲一亲她……”
千灯听着他嘶哑绝望的话语,只觉脊背微凉。
萧浮玉在绝望中这般哀求,自然是想要借此唤起他对自己的感情,希望他能放过自己。
然而,他亲吻过她之后,她依旧被毫不留情地下令斩杀,惨死于马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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