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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侧侧轻寒)


“就是啊,要是再撑一撑,我的王妃不就有着落了吗?兄弟们不是还能趁此机会多捞点油水吗?”对西番军的不争气,鸣鹫充满怒气,“我在长安谈了那么久,始终没能把边镇搞到手,要是这回不能搞点好处回去,肯定要被十五部所有人嘲笑死!”
“确实,咱们就这样回去,未免太没面子。”梅禄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循循善诱道,“不过依我看,昨夜西番军是没料到朔方军会忽然加入战局,因此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等到下次卷土重来,可就没这么好对付了……”
鸣鹫赞成他的看法:“我也觉得,西番军肯定会整顿兵马再来的。”
“希望这回西番能做好准备,强悍一点吧。”梅禄意味深长地对他道,“人挂在悬崖边上的时候,只要有人肯施以援手,什么条件都能答应的。”
“有道理……”鸣鹫若有所思,“可是怎么才能让龟兹挂悬崖边呢?”
“这就要看西番行不行了。当然,要是实在不行,就需要别人帮一把了……”
鸣鹫一拍大腿,眼睛发亮:“做大事的人就得这样!不然我哪有机会替回纥抢到天命之女啊?”
再次回到谈判桌,鸣鹫显得散漫了很多,盘腿坐在千灯对面笑嘻嘻地打量她认真的模样,连价码都不开了。
“我汉话不够溜嘛,梅禄呆(代)我谈就行。”
但如今局势已经走到这一步,回纥梅禄又能谈出什么花来?
“我们回纥跟西番军斗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们的作战规律我们很熟悉。此次他们错估战局,必定会卷土重来,而且据我方估计,最大可能就是企图切断我方后路——届时,我方愿意负责此路。若是他们确是如此部署,那边的厮杀与收益就全交给我们回纥。若是没有安排,就算我们运气不好押错宝,战功全归你们,我们认栽。”
千灯看向崔扶风与大都尉丞,见他们都没有异议,心下也知道后路其实比前锋与中军更难有收益,更何况这是回纥发现并主动提出的,倒也没必要与他们争夺这方得失。
“放心吧仙珠,我们回纥兵小用上战(骁勇善战),都急着要上阵呢,一天不打都是狼肺(浪费)。再说我们和西番军也是苏堤(宿敌),杀起来妥妥儿的!”鸣鹫更是把胸脯拍得山响,“帮助你,我们绝不会多出价,和大唐向我们借兵时一样就行。咸鱼保真(信誉保证),万无一是(失)!”
望着鸣鹫离开的背影,千灯心下有些不安定,问崔扶风:“你觉得回纥此举,有没有问题?”
崔扶风道:“回纥与西番有多年仇怨纠葛,不至于勾结。但他们一贯仗着勇武凶悍,在军事中捞好处,若为了比军功更大的好处而动些手脚,也未必不可能……”
千灯尚在思索有什么好处会值得回纥动手脚,旁边纪麟游琢磨着崔扶风的话,又看看千灯,若有所悟:“他不会想趁机对县主下手吧?”
“有朔方军保护,他没有下手机会。”崔扶风心知没人能从李颍上手中抢人,略一思忖,又道,“不过暗动手脚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咱们得防备一二。”
“我来!”纪麟游主动请缨,“随我过来的老兵们已陆续归队了,我带领他们盯紧回纥人,保准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大唐如今与龟兹的关系、以及和回纥三方的谈判结果,自然尽快上报至太子,让他知晓。
千灯将一应情况详细汇报之后,太子颇感欣慰:“幸好零陵你坚毅聪慧,终于让龟兹解除了对你的误解,甚至委以重任。如今你肩负父祖之邦的期望,若有需要,可随时找我,大唐定会尽力相帮,为你和龟兹谋划最好的道路。”
听他的意思,其实还是基于前次的提议,想要帮助千灯入主龟兹。
她假装听不出弦外之音,只郑重向朝廷致谢,又道:“其实此番能扳转局势,全靠北庭出手相助。听说临淮王因为知悉西番军动向后,挂心太子殿下在安西受惊扰,因此连边关传檄都顾不上接便急着赶来了,才因此救了我与龟兹。”
太子自然知晓她的用意,说道:“确实,临淮王此次厥功至伟。之前他来见我,已将此事解释清楚,我也心知他未能及时接朝廷檄令是事出有因,表明朝廷绝不会听信小人谗言,误解他一片赤胆忠心。”
千灯暗自松了一口气,向太子俯头行礼,准备退出。
太子却忽然开了口,若有所思道:“说起来,临淮王不仅帮助过我,也曾救过你吧?”
“是,零陵曾多次蒙临淮王出手相救。从四年前那场宫变,到后来的泾原兵变,如今又是朔方军帮我和龟兹脱难……”至于他化名凌天水在长安时发生的一切,她自然不会吐露,“总之,他予我有大恩大德,若有机会,我定当竭力以报。”
太子缓缓点头,但看着她退下的身影,眼前又恍惚出现了那日在长安城外军营中,她从庄子中赶来,鼓励他入主大明宫、安定政局的那一刻。
那时她还与他一样,小心翼翼地提防着煊赫跋扈的临淮王,可现在她提起他时,已经完全是迥异的情绪。
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在那暗室之中,临淮王将她误认为是刺客而入内擒拿她时,她是因为什么,后来就一直躲在里面,再也没有露面呢?
当时里面曾短促传出的低呼与碰撞声,他因为心绪混乱而未曾深究,可如今想来,却十分不对劲……

但再转念一想,太子又觉得这想法未免荒诞。
平乱之后,临淮王便一直在追剿叛军,后来更是在朔方养病许久,只在元日时匆匆到长安献虏,很快便率军离开了。据他所知,当时零陵根本未曾与他碰过面。
就连这次西北之行,听说零陵三番两次求见临淮王要向他致谢救命之恩,他都没有与她碰面,何况什么私下交往呢?
他拂开心头这古怪的念头,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千灯的背影走出他的视野,就像一缕袅袅笛音,消失了,余韵却依旧迷离。
他目光微沉,转头看见侍立于身后的韦灃阳,他盯着千灯消失的地方,紧皱眉头,若有所思。
“怎么了?”太子沉声问。
“有件事……属下总觉得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来。”
“与零陵县主有关吗?”太子回身坐下,取过案上冰酥酪。
“是她的某个候选夫婿——不,如今已被逐出候选了。”韦灃阳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旁,低声道,“就是之前北衙禁军的那个司阶凌天水,殿下还记得吗?”
太子自然记得。
那是千灯主动求进府的夫婿,也是他原本要收拾、却在卷入谋杀案之后逃脱的那一个。
当然,韦灃阳向他禀告过,凌天水是挟持了零陵,所以在场的人束手无策,才让他逃脱的。但后来零陵毫发无伤地回来,告诉所有人凌天水已经不在人世,他自然知道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
但因为她的意愿,所以他让北衙禁军勾掉了凌天水的名号,将他处理成了意外身故。
“孤记得。难道说,他又在这里出现了?”
“属下不敢确定,不过之前临淮王过来时,属下曾瞥见有个人的背影与凌天水颇为相像。只是临淮王连同他们一起,都是一式的黑衣箭袖束身圆领袍,是以属下一晃眼间,并未分清他是哪一个。”韦灃阳面露疑惑之色,道,“在临淮王入内觐见殿下后,属下曾注意打量过外间所有侍卫们。那几个人吧,身上的感觉确实都有些类似于凌天水,但相貌却没有一个相像的,真是奇怪了……”
“这么说……”太子沉吟问,“你怀疑凌天水不但没死,而且还回到了朔方军中,他的真实身份,是临淮王身边的侍卫?”
“确有可能,只是他当时在长安变装了,所以我一时难以辨认。”韦灃阳皱眉道,“可惜刘安陆此次未能随殿下同来,我并不熟悉那个凌天水,而他则与其交往较多,或许能认出来。”
“算了,反正事情已走到这一步,就算零陵县主认出了凌天水,那又如何?”太子嗓音沉冷,道,“已经被扫除出她候选夫婿行列、并且她亲口对朝廷认定对方已死之人,难道还能重新再掀起风浪来?相比之下,更重要的,还是如今她身边剩下的那几个人。”
“最为棘手的,当属崔少卿……”
太子脸色有些难看,但最终还是道:“博陵崔氏虽是氏族之冠,但他们历代都在朝中立身,成也家世,败也家世,只要崔扶风有顾虑之事,就总有掣肘的机会。”
“是,殿下洞明。”韦灃阳自然点头附和,“此外回纥的鸣鹫王子,看着好像也不肯放弃让零陵县主和亲的打算……”
“回纥与龟兹虽有结亲可能,但零陵毕竟是大唐诰封的县主,没有大唐朝廷的允许,他们私底下怎可能达成和亲?”
“那太乐丞薛昔阳……”
“别人或许他能对付,但零陵是将门出身,她心中怎会怀着那些风花雪月,肯定不吃他那一套。”
“说到将门出身,还有一个纪麟游呢。”韦灃阳若有所思,“说起来,此番他与零陵县主也算是并肩作战,不但率领着她的父祖旧部,而且县主出事后,他动作也挺迅速的,连夜就召集了一支人马赶去救她了。”
“内有父祖旧部,外有北庭相助,就连龟兹也将大事托付于她,看来,零陵翅膀是真的硬了,可以试着自由翱翔,飞出长安、甚至大唐的区域了……”
太子手捧着冰凉的酥酪,虽竭力压抑语气,但一股莫名的灼热怒火忽然直冲顶门,让他脑子嗡的一声,忽然便不受控制,狠狠将手甩了出去。
砰的一声,冰酥酪连同茶盏摔在地上,溅成一滩不可收拾的污秽。
韦灃阳心下暗惊。自从昌邑郡主那场变故后,太子殿下心思日渐深沉,性情也变得古怪,有时候突发的暴躁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让他们这些身边人都觉天威难测。
侍女战战兢兢上前收拾,太子也觉自己这暴怒突如其来,起身深深吸气,转而走到陈设的冰山旁,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韦灃阳见他后背迅速沁出湿痕,示意侍女拿衣服来更换,一边小心询问太子:“殿下,零陵县主毕竟年纪尚小,还不懂以大局为重,是否要小小敲打暗示一下?”
“没必要。她自幼懂事,行事向有主见。既然孤前次的提议她未加考虑,说明她从未将孤和大唐朝廷放在心上。”
太子语调沉缓,抓紧了面前雕镂成仙山的冰块,宁可掌心被冻得青紫,也要让晶莹的冰融成污浊的水。
“又或许是,另有了倚仗就会不一样。如今她在龟兹天高任鸟飞,已经不需要大唐了。她这一番努力没有白费,孤亦为她感到高兴。”
话虽如此,但韦灃阳揣度他的语气,试探道:“县主一向与殿下亲善,从来不曾违逆殿下心意。何况县主各种举动,实属为故国龟兹谋划,只是我不明白,那纪麟游在这其中又搞什么鬼?”
太子淡淡瞥了他一眼:“之前你向孤保证过,已经设局让凌天水除掉纪麟游,并且万无一失。”
“是属下轻忽了,没想到被零陵县主寻出了破绽。但此次属下保证,绝不会再有任何意外。”韦灃阳显然对于之前的失败耿耿于怀,“这一路设计,从杞国夫人、苏云中、时景宁到昌邑郡主、金堂都借的是纪麟游这把刀,如今也该是销毁这把刀、用来敲打县主的时刻了。”
“是啊,这一路以来,零陵未婚夫候选人已剩不了几个了,是该收场了……尤其,这把刀还不太识大体。”太子收回了湿漉漉的手,在柔软的布巾上擦干,恢复成洁净白皙的一双手,“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怎的为了邀功,一心只想着与县主的私事,甚至因此而损害大唐利益,破坏安西在这边的布局呢?”
韦灃阳会意,立即道:“殿下所言甚是!既然如此,便该让他知晓轻重,以儆效尤。”
太子不置可否,只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从太子居处出来,千灯站在龟兹湛蓝无垠的天空下,长长出了一口气。
在来到故国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面临的会是这般局面。
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她就得担负起这个责任来,为故国、为父祖、为拥有共同血脉的龟兹人民,选择最好的道路。
如今西番已暂时被打退,己方的防线也在布设中,局势已经初步稳定。
只是,眼前还有无数迷雾在遮掩真相。要想彻底取得龟兹上下的信任,她还得洗清蒙在自己身上的冤屈才行。
略一思忖,她走向薛昔阳的住处,决定去看一看他那日在市集上买的鱼。
“连县主都知道我买了条漂亮的鱼?”
薛昔阳看见她过来,放下手中筚篥,朝她展露出惯常的笑容,那微扬的眉眼依旧妩媚动人:“县主随我来,我带你去看看。”
他们一起走到旁边檐下,只见一个彩漆鲜艳的木盆中盛满清水,里面养着一条约有一尺来长的鱼,背部呈深紫色,银灰的体侧长着许多鲜艳的红色斑点,果然十分漂亮。
“龟兹人都说这种鱼叫花翅子,因为它的背鳍宽大,上面有艳丽的纹带,如同彩色翅翼。”薛昔阳轻轻拨了拨那突出的鱼鳍,让她看那漂亮的花纹,又指指屋内,“县主你看,我用新技法画的鱼,颜色施得可还漂亮么?”
千灯抬起头,隔窗看见书案上一幅快要完成的画,上面的鱼栩栩如生,与水中这条鱼一模一样,便随口赞叹道:“薛乐丞的画,自然是当世第一流。”
薛昔阳欢喜地望着她,弹了弹那条鱼的脑壳,轻声说:“其实,我当时买这条鱼,也并不是为了作画,而是知道这鱼在这边河流中不多见,想要买来放生,为县主祈福的——知晓县主出事后,我哪还有心思弹琴画画啊?”
千灯习惯性地忽略他眼中格外动人的氤氲水汽,只道:“难怪我听说,你当时去佛寺借了水盆来盛鱼。”
“连细节都知道得这么详细,是崔少卿对县主说的吧?”薛昔阳脸上现出一丝委屈意味,又开始他最擅长的挑拨戏码:“可惜呀,我手无寸铁,知晓县主受冤枉后,虽立即就去找之前龟兹的朋友打探,可他们都是市井中的乐工,哪有办法帮我?我也问过崔少卿,想看看朝廷准备如何帮你,是否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可谁知崔少卿只询问我当日动向,只字不吐露县主的情况,竟是将我当成嫌疑人了!问纪麟游呢,他只说不知晓——结果转头他就带人救县主去了,只是瞒着我——无可奈何,我只能病急乱投医,在龟兹王宫旁边转转、在寺庙中烧烧香祈祈福……幸好上苍庇佑,县主安然回转,而且还洗脱了冤屈,得到了龟兹的信任,真是大喜!”
这一番话把他最近动向交代得清清楚楚,又吐露了心意又倾诉了委屈又不经意地告了其他郎君一状,内容详尽、含义丰富,不失狐狸精本色。
千灯淡淡一笑,宽慰他道:“多谢薛郎君为我担心了。当时局势危急,他们担心走漏风声,谨慎一些也是常理,还望你别怪罪。”
“这个自然,只要有助于县主,我受再大委屈也值得。”
看起来,薛昔阳这边委实没有什么异常,千灯如今肩头尚有重任,便向他告辞。
“看县主忧心思虑,要不,先暂留片刻,我给你吹首曲子散散心?”
“不了,等一切事了,我们再慢慢听不迟。”千灯说着,目光在那条花翅子上停了一瞬。
颜色鲜艳的花翅子在彩绘盆中游曳,身上的斑点与盆身上的彩漆相映成趣。
千灯的目光扫过木盆上所绘的图案,见画的是金秋猎鹿、纵乐群欢,下意识问:“这是你从寺庙中借的盆?”
寺庙清修寡欲,怎么可能会在盆上用狩猎欢聚的图案?
薛昔阳挑眉看了看盆上的图案,说:“借的盆自然已经还回去了,这是我刚买的,觉得这颜色花纹与这鱼十分相配。”
“确实,相映成趣。”千灯说着,又看了木盆一眼,告辞离去。

第二十九章 胁迫
正如所料,西番军在经历了溃败之后,前方斥候很快探知,他们退避了数十里后便重新纠集,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不仅如此,对方的增援也已赶到,虽可能忌惮北庭与安西的力量,暂时按兵不动,但其驱巡之势已露苗头。
“太子西巡毕竟有期限,如今对方虽然不敢妄动,但他总有回长安之日,北庭军也总得回驻地。届时西番人就不只是侵扰周边那么简单了。”崔扶风与千灯及龟兹商议,“与其到时候被动,不如趁着西番军尚未站稳脚跟之时,我军主动出击。若能重创敌方主力,及时收复边地并铺设防御,推进我方战略纵深,定能为龟兹打出一个坚实的基础,或可保西北接下来数年乃至十余年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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