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菟丝子(黄山山山山山)


还未等她走近,谢大人开口道。
“网罗到院中的侍女了?”
果真什么都瞒不过。
杜惜晴弯腰屈膝,将姿态放低,踱步到谢大人跟前,将食盒中的烤肉与糕点温酒一一摆至他身前的石桌上。
“大人许久未来,奴家只能出此下策。”
谢大人一顿,眉头一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杜惜晴见他如此表现,心中微沉。
“不知大人将奴家带去京城,是需要奴家做些甚么?”
谢大人一怔,随即笑了笑。
“夫人倒是主动。”
杜惜晴一层一层掀开食盒,食盒最下一层是温热的帕巾。
她跪坐在地上,将这层食盒递上前。
“为大人排忧解难自是第一要事。”
谢大人拿起帕巾,擦了擦手,笑了一声。
“若是需要,自会叫上夫人,夫人不需自作聪明。”
杜惜晴垂下脑袋,捏起竹筷,为他布菜,只是在夹肉时,手有些抖,多夹了几下。
像是笃定她会知道李遮是谁般,谢大人开口问道。
“李遮送去的鹿肉你没吃?”
杜惜晴垂眼。
“奴家不爱吃肉。”
谢大人哦了一声,似是不信,他用筷尖挑起一块肉,送至杜惜晴眼前。
“还有人不爱肉?”
甜味混杂着肉类的焦香气味扑面而来。
望着那红棕的肉,杜惜晴肚中再度翻滚。
这些贵人吃肉,追求肉的滋味鲜美,大多不会烤得太过。
如此,红通通又亮闪闪的。
杜惜晴知这是谢大人故意刺他。
他这人对她着实奇怪,似是纵着,却又像是带着一些恶意,时不时就要刺她一下。
他人虽是聪明,可大多时候又凭着性子行事。
杜惜晴都有些怀疑,谢大人带她去京城不过是一时兴起。
杜惜晴:“在灾荒之年,莫说肉,连杂草也是吃得,怎会有人不爱吃肉?”
她最擅说起往事惹人怜惜。
“猪肉纹理清晰,有肥有瘦,牛肉看着精瘦一些,羊肉稍有些味道,但都是红白相间,便是人被切成了块放在上面,又与这些肉有多大的不同呢?”
杜惜晴抬眼,眼中却已是蓄起了泪。
“大人,奴家不爱吃肉,那便是因为……”
“奴家也曾是砧板上的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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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黄土,一眼望去无一点绿,黄土之上,白骨点点。
一根麻绳系在脖颈上,便和咩咩叫的病羊并列,一同被牵往肉肆。
——哐当
白刃剁下,肉骨分离,那肉还冒着白气,红通通的。
仔细一看,人与畜牲又有何分别?
那哐当哐当的剁刀声响都令杜惜晴时常夜不能寐。
于是她便哭着同身旁人倾诉,想寻求片刻的安慰。
每逢此时,徐二也好,莲蓬也好,便是那胡搅蛮缠的公婆,也会为之动容。
便如此刻……
——啪嗒
那肉片从筷尖掉落,滚落在地,沾满了泥土。
“我听闻灵州失守,百姓逃离,又恰逢大旱,田间颗粒无收,肉肆里甚至卖起了人肉。”
谢大人收起笑意,眉头微蹙,长叹一口气。
“对不住。”
杜惜晴一愣,本只想着勾起他的怜惜之心,好讨要些好处,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反应。
“灵州失守时,大人年纪尚小,这与大人有甚么关系?”
“自是有关系的。”他缓缓说道,“家中长辈失守灵州,是失职,我这一辈亦未能夺回灵州,更是失职。”
这番话听得杜惜晴很是惊讶。
他寻常做事不将人命放在眼里,本就不是什么高尚之人。
这样的人,竟能说出这番话。
惊异之下,杜惜晴神情微变。
谢大人挑眉:“有话就说。”
杜惜晴垂目:“大人心系百姓,奴家佩服。”
谢大人笑了一声:“不必恭维我,身在其位,必谋其职。”
听着倒有些铁面无私的意思。
“那……大人会如何判罚我呢?”
杜惜晴问道。
他的态度实在模糊,她不得不一点一点试探。
谢大人笃定道:“这才是你找我的目的。”
人不是一层成不变的。
会有七情六欲,会偏心,会偏爱。
便如徐二,便如黄鹂。
杜惜晴感受到了谢大人态度的软化,她便想着更近一步。
杜惜晴:“……是。”
谢大人:“按律法来判,自是流放,可夫人确实能言善辩,我转念一想,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在外做生意,与人打交道的是你丈夫,即便这事有夫人的怂恿,可做得还是你的丈夫。”
杜惜晴怔住了。
寻常公婆嘴里说得最多的便是让她督促徐二读书,若是徐二惫懒一些,就是她的错,便是徐大好色动手动脚,也都是她勾引的。
谢大人又是一笑。
“如此一想,将夫人流放是否苛刻了一些。”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说到此处,他又是轻叹一口。
“带你上京,是我一时的突发奇想。”
杜惜晴心想。
谢大人:“看来夫人是猜到了。”
杜惜晴脑袋垂得更低了些。
“造反一事,夫人是生是死,并不重要。”
谢大人说道。
听到他语气平缓的吐出造反一词,杜惜晴惊了一下。
可仔细一想,他说的并没有错。
对于这些有钱有势的大人们来说,平民百姓的命,确实算不上什么。
杜惜晴想起徐二信中提到的安王。
她想要弄清谢大人在这场造反案子的态度。
究竟是支持,还是反对?
免得以后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杜惜晴抬头,轻声问道。
“大人,您的父亲是安王吗?”
谢大人:“夫人果然看了那些‘信’。”
他加重了信的咬字。
杜惜晴低头,不太走心地求饶道。
“大人饶命。”
“敷衍我的话就别说了。”
谢大人似是习惯了她的作态,并未过多纠缠信,而是说道。
“你在试探我的态度。”
杜惜晴愣住。
他又问了一句。
“夫人,你觉得我会造反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莫名,却也十分的可怕。
杜惜晴被吓了一跳,一时间摸不准他究竟意欲为何?竟这么直白的问她。
“大人!我……”
她双眸死死钉在谢大人脸上,想从他脸上探寻些许蛛丝马迹。
“你也觉得我会造反。”
谢大人忽道。
这不废话吗?
别说是杜惜晴,便是换作别人,见谢大人寻常这般无法无天的作态。
若说他对那皇位没点心思,谁信?
可杜惜晴见谢大人双眉微垂,眼中竟有些波光闪烁,脸上竟是透出了些许痛楚。
一时间,杜惜晴也有些不太确定他的心思了。
谢大人:“竟然连一外人也是如此觉得……”
杜惜晴被他这番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刚开口正准备说上几句,却见他挥了挥手,一脸倦色。
于是,她识趣地闭上嘴,安静地从花园里退了出去。
刚出花园,守在角落里的黄鹂立马上前。
“怎样?你说了什么?”
杜惜晴望向黄鹂。
人人都有软肋,区别在于这软肋好抓与否。
她隐约觉察到,谢大人的软肋就在眼前,可却因为不清楚他过往的故事,这软肋便抓不到手里。
机不可失啊!
杜惜晴决心更进一步。
杜惜晴:“我同大人说了我逃难的事,本想着求饶……”
从刚才与谢大人谈话中,她感觉他与圣上之间有些矛盾,但涉及造反之事是万万不可提及。
杜惜晴:“……但不知怎么的,似是戳中了大人的痛处,他与圣上?”
“哎呀!”黄鹂哀嚎一声,双手往腿上一拍,“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大人最是在意圣上。”
杜惜晴啊了一声,露出茫然的神态。
“可我并未提及圣上,只是提到了我逃难时被卖进肉肆一事。”
听到这里,黄鹂数落她的话也断在嘴里,化作一声叹气。
“都是可怜人啊。”
“你也是不知,怪不得你。”
黄鹂闭眼摇头。
“大人是被圣上亲自抚养长大的。”
听黄鹂叙述。
皇帝壮年时也有雄心壮志,恰逢蛮夷来犯,而朝中武将因皇帝夺位杀了大半,一时间有些青黄不接。
于是皇帝便干脆御驾亲征。
其中如何打仗,以黄鹂身份也不太了解详情。
只知节节败退,一路被打回京城,若不是皇帝的大儿子,也就是现今的端王绕路直冲蛮夷本营,逼蛮夷退兵,说不定如今的京城还得换个地方。
可就是这几场战役中,端王王妃一路拼杀护送皇帝,被人砍了脑袋剁碎了四肢,死得极为凄惨,留下一对可怜的儿女。
兴许是愧疚,这皇帝便留下了其中的儿子。
这个儿子便是谢大人,谢祈安。
杜惜晴也终于知道了谢大人的名字。
黄鹂:“大人的名字都是圣上亲自取得,也没用当时那一辈皇孙的字,总归而言,是不太一样的。”
祈安,祈安。
祈求安康。
人若有了偏爱,那便会毫不掩饰。
对此,杜惜晴深有体会。
听黄鹂说,别的皇子、皇孙,一天都不一定能见到皇帝一会。
可谢祈安却是被皇帝抱着,就这样坐在膝头,同皇帝一起上朝下朝。
其余更是事事无不应,怕是谢祈安想要水中的月亮,皇帝都会派人将它捞起来。
难怪养成了这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
杜惜晴心中感叹。
可孩子会总归是会长大的,皇帝也是会老去的。
在朝堂之上,亲缘又算得了什么?
黄鹂沉吟片刻。
她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于是只轻声含糊着说了一句。
“……大人,有时也太过了。”
杜惜晴一怔,从黄鹂模糊的态度中隐约窥探到了些别的意思。
她忽地就想到了先前谢祈安透露出的痛苦神色。
杜惜晴感到了些许唏嘘。
这位谢大人做人做的,不光是她这个外人,连身边的侍女都觉得,他会造反。
现在一看,圣上派他来调查安王造反一案,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我来龙去脉都与你说清了。”
黄鹂两手叉腰。
“以后同大人说话千万要小心。”
杜惜晴收起思绪,笑道。
“知道啦。”
自那次谈话不欢而散后,黄鹂惴惴不安了好几天,生怕惹怒了谢大人。
想来谢祈安也是气到了,连着几天下午都没吃糕点。
于是乎,厨房里叫黄鹂再去送糕点时。
她圆鼓鼓的脸都要皱成了一团。
杜惜晴一笑,在她耳畔轻声道。
“这次也让我去吧,祸是我惹出来的。”
黄鹂神色蔫蔫。
“这……”
杜惜晴笑着与她走到厨房外,拿过她手中的食盒。
“你帮了我这么多,总不能让你帮我顶吧。”
说完,杜惜晴捏了下她头上的小发团。
“没事的。”
还是如上次一般,杜惜晴再次来到了花园。
这次的花园与上次不同,池塘对面的树上多出了一面稻草做的箭靶。
杜惜晴随着小路绕过一棵参天大树。
随着一阵破空的风声,杜惜晴脸颊微微一痛,几缕发丝扬起,断成两截,缓缓落下。
杜惜晴愣住,箭羽嗡嗡晃动着在她脸上拍打,而箭头正插于她脑后的树干上。
杜惜晴心中一颤,将食盒轻轻放下,自己也跪了下来。
“大人,饶命。”
谢祈安正立于假山之前,手中的弓弦颤动。
“竟敢再来,想来夫人是从那侍女嘴里套到了话。”
他面上带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夫人有想好这次……”
说着,他视线落于杜惜晴的唇瓣之上。
“要同我说些什么好听的话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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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惜晴:“是奴家逾越了,但奴家也知与至亲之人心生芥蒂是何种滋味。”
她话刚说出口,便又是嗖的一声,第二支箭正中她膝前。
虽未射中她,可那箭头全没入土中,却是有几分吓人的。
谢祈安:“慎言,夫人。”
杜惜晴心中一颤,若是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可她也清楚能让谢大人心神不宁的时机并不多。
更何况。
杜惜晴抬眼望去,见他脸上虽笑,眼中却被那池塘水面反光衬得波光粼粼的。
有时并不需太多言语,也能感受到旁人的悲苦喜乐。
杜惜晴心中一动,虽说这般想十足的荒谬。
可她并未说谎,对于谢大人此刻的处境,她倒是有那么一分的感同身受。
杜惜晴:“大人,您要听一个故事吗?”
谈及他人的家事,总归是敏感,尤其是谢大人这样的人,她只能说自己的故事。
谢祈安并未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于是,杜惜晴继续说了下去。
“奴家生于灵州,家中有几亩良田和些铺子,虽比不上一些富商,却也是衣食无忧。”
说起幼时之事,她心中总是悲喜交加。
杜惜晴:“奴家是家中独女,也算是掌上明珠。”
被人偏爱的滋味可真是相当美妙。
“读书,习字……”杜惜晴板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数,说到这里,脸上都在笑,“奴家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杜惜晴:“寻常女子十三四岁便出了嫁,大人您应该也知道,我朝有律法,女子若是十五不出嫁,赋税是要翻倍的,我父怕奴家受了欺负,便也是纵着容着,那赋税更是几百文几百文的交。”
那时邻里街坊,连那上门说亲的媒婆都说,她杜惜晴生下来便是来享福的。
“可谁能想到,灵州失守。”
杜惜晴闭上了眼。
“只是一夜……全都化为乌有。”
她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饿肚子是那般痛苦的滋味。
肚子到嘴里火烧火燎的痛,土吃多了也是会回甜的。
杜惜晴:“奴家同父亲向南方逃难,有见过卖金银首饰的,也见过卖牛羊的,便是连儿女也是能卖的……”
说到此处,她眨了下眼,却觉眼中干涩。
因为眼泪早在那路上就淌干了。
“奴家晚上都不敢熟睡,因幼童和年轻女子的肉最受欢迎。”
杜惜晴怕极了,夜中总有人影在周遭晃悠,她怕一睁眼自己便被捆着送上了砧板。
直至她夜深人静之时,她看到了父亲转头看向她的视线。
应是饿极了,那眼中竟冒着幽幽绿光。
杜惜晴:“那天我父一反常态的给奴家盛了满满一碗米粥,奴家吃了一碗,他又乘了一碗,奴家不吃,我父却硬塞着让我吃。”
她干涸的眼中淌下一滴泪。
“然后……麻绳捆在了奴家的脖子上。”
杜惜晴到现在都记得,她的父亲同屠夫讨价还价的模样。
而她和一只病羊捆在一根绳子上。
杜惜晴凄惨一笑:“病羊一斤五百文,而奴家一斤……只有一百文。”
““奴家就站在称上,他将秤砣拨来拨去,把奴家推来推去……”杜惜晴望着谢祈安,“那真是我的父亲么?”
杜惜晴:“为何……人说变就变了呢?”
谢祈安回望着她,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可唇瓣却颤动了几下,一时哑然。
杜惜晴:“大人,您说……这世间还存在真情么?”
谢祈安眼皮一颤,似是被她视线刺到,踉跄似的后退了一步。
杜惜晴喘了几口气,即便说这一大长串话是为了动摇他的心神,可到底说的是自身的痛处,她也是会痛的。
可若是说的话连自己都打动不了,要如何打动别人?
而现今,她终是在他的心上敲出了一道裂口。
谢祈安怔怔地盯着她,双唇开合。
“我……”
虽还是那般面无表情的模样,可他的目光却没了落点,只是虚虚的点在她的脸上。
杜惜晴感受到了他的茫然。
便像是老话说得人无完人一般。
就是再不近人情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也需慰藉。
杜惜晴等着,等着他开口。
便如莲蓬,便如徐二,便如她过往拿捏过的那些人。
她最会的便是抚慰人心。
杜惜晴被这声音惊得一愣,往前望去,这才发现是谢祈安手中的弓弦勾到了一侧的石椅。
谢祈安也仿佛是被这响声惊醒般,往后又退了一步。
随即他笑了一下,提起手中的弓,拨弄了下弓弦。
“难怪徐二说夫人的话他都爱听。”
杜惜晴:“那大人爱听吗?”
谢祈安手指一顿,接着回勾了下。
又是一声,他手中的弓弦嗡嗡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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