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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色可堪折(晓岚山)


三人在码头汇合。码头平日里也是繁华热闹之地,但从来没有像今日人这么多。
杨敏之料想的不错,因为河运码头漕船失火,锦衣卫下了一道提前宵禁令,反过来又影响到码头的船只停泊与离港。从昨晚宵禁令起,一天还不到,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找了个茶肆坐下,茶博士忙得无暇顾及。
等候良久,一个粗使婆子提了一壶茶上来放到杨源面前,笑眯眯的说,她家窈娘请小郎君和两位郎君吃茶。
三人不知所以,杨源更是一头雾水。三人齐齐冲粗使婆子回头的方向望去。
茶肆下方有一处石阶,沿着石阶往下是一圈河堤,近处搭了三五处棚子,是茶肆摆在外头的摊子。不少客人坐在棚子里乘凉,喝茶,眺望远方河运码头的出入口港湾。
其间坐一个满头珠翠的年轻女子,手里抓着一把炒瓜子,边吃边朝杨源坐着的方向笑得肆意,挑高声音娇声问道:“小郎君,这几日怎么不来找姐姐呢?”
除了杨源,她也看到另两个俊逸倜傥的郎君。虽着常服,但一看坐立行止的风范就不寻常。她有心攀附,却不敢随意招惹。
杨源大窘。他忆起来,这是那日他跟踪秦韬到码头时,秦韬留宿的花船上的那个船妓。
别说郑璧看他的眼神变了,刚才船妓恣意调笑的声音太大,台阶上下喝茶的客人都听见了。
“公子,不是这样的……”杨源急道,面红得仿佛要滴下血来。
郑璧从怀里掏出几文钱,笑嘻嘻递给婆子,道了一声谢。婆子欢喜的接过,福了一礼,转身离开。
在郑璧的刨根问底下,杨源尽管很不好意思,还是压低声音把上次跟杨敏之讲的暗中跟踪秦韬的情况跟他又说了一遍。
杨敏之自然一口不会碰窈娘送的茶,等他们二人说完,起身离开,准备去泊船港湾打探消息。
郑璧跟杨敏之约半个时辰后在码头总管衙门见面,和他二人别过,提起茶壶下石阶往河堤走去,看那情形竟然是去找那窈娘去了。
杨源愕然张开嘴合不拢来。
挨着摩肩接踵的人群和就地摆摊卖货的货摊,杨敏之和杨源一路行至出入港口,也就是码头上下货物和船客的地方,不远处就是宽阔浩瀚的运河。
刑部的人在此盘查,恰碰到刑部主簿老范。
老范朝杨敏之快步走来,眉开眼笑:“大公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
漕船失火一案,死了两个船工,刑部着仵作已验过尸首,两人身上均有火烧和刀斧砍伤的痕迹。
据漕船的管事和其他船工说,这二人经常私自赌钱酗酒。这回两人也是偷摸在舱底赌钱,起了龃龉,械斗起来,打翻了灯油和酒缸。船上恰好存着桐油还未卸货,于是就火烧连城一般,燎了左邻右舍几条船。
刑部官差查完,大致是这个样子,若再没有新的线索便可结案。
老范说完,不待杨敏之问,又附耳主动说道,刑部已派人去南边找寻卢梦麟的下落,是生是死,约莫不过十日就有回话。
生,大家都好说,该继续去漳州服流刑的继续去。
若是死……杨敏之的眉头蹙起。他本不介意卢梦麟去死。但,在眉州他与父亲的争执因此而起。父亲朝他叹责道:“当年你入京时,不过一十三岁,卢温亦曾教导过你!”
卢温是帝师,与万岁的情谊随着万岁年龄渐长直至成年亲政,这十数年来,渐生隔阂与疏远,最终被迫告老致仕。但万岁不曾迫卢温去死。
卢梦麟若死在父亲新任首辅之际,朝廷和天下士林会如何看待父亲?
杨敏之瞥他一眼,道:“刑部没人了么?”找寻卢梦麟有他,漕船走水查案也有他。
老范讪讪的,他在刑部原本只是负责文书往来与签发的。从年初卢梦麟获罪,因结党一事牵连了不少朝廷官员,刑部大牢里关押的不止其余五部的罪官,还有刑部自己的人。
听说杨敏之此行是来接人的,老范忙说,千帆陆续抵达,他等的商船也约莫快到了。
杨源不解,要出港的船若一直不能正常出发,从南面过来的船又在源源不断的往这边发,码头岂不乱了套?
老范乐呵呵道,现下,码头总管衙门、锦衣卫和刑部三方都查验过的船只,这几日陆续均可放行。只要有靠谱的文书,还可以更快离港。
退一步说,从码头往西北拐一个弯,就是运河的支流,可容纳上百船只周转,现已专门用来作为船只南下出港的港口。
杨敏之和杨源朝老范所指的方位望去。大河宽阔,烟波浩渺。水面上帆樯林立,遮蔽了大半河道,实看不出运河主干和支流的分际在哪里。
极目远眺,白茫茫处,有沙洲,有连绵成片的芦苇。芦苇和天际、水面呈青绿一色。想必沙洲那边就是支流了。
时而有几只停在桅杆上的褐色水鸟,发出婉转的叫声,极快的扇动着翅膀,向远方的水泊和沙洲飞去。
若视线可以如飞鸟一般翱翔,往老范所说的西北方向的水弯再延展开去,那边就是与陆家等一些京中勋贵的马场相接的平原。
昨日,听那张家女娘与陆五娘说,似又改变了主意,此时应正在陆家马场。
杨敏之收回视线。

“姝姝,我又赶上你了。”耳边是陆蓁清脆的声音。熟络了,便连姐姐也不唤了。
张姝两鬓已有微汗浸出,其实不是陆蓁跑得快,而是她和她的小红马,压根就没有走出去多远。
丹娘帮她牵引缰绳,仰头朝她道:“娘子腰背挺直,放轻松些,尽管往前看。”
张姝却担心若放松了缰绳,就不晓得被它带哪去了。今日方知骑马和骑驴天差地别。
其实大可不必担忧,小红马温顺又稳当,丹娘也已教过她腰胯如何使力,她慢慢领悟已渐入佳境。只是,有人在旁边保护,就总有依赖心。
陆蓁抬眼望天空中的飞鸟,让丹娘回马场边的护院去取她的小弓箭过来。
丹娘一走,张姝握住缰绳便停在原处。
陆蓁狡黠一笑:“坐稳了,我带你去跑马。”举起手中鞭子,对着小红马的后腚轻而有力的抽了一记。
张姝惊呼出声,只觉身子不由自主往后仰去,小红马欢快的向前撒腿小跑。
周遭景物如波浪般起伏,第一次打高秋千时的晕眩感袭来。张姝深吸了一口气,让心静下来。心中越静,眼前就越澄明。身下小红马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起伏,都感同身受。
她夹紧马腹,手中收紧缰绳。扭头朝陆蓁抿唇微笑。
齐头并驱的陆蓁咯咯笑:“我以为你会恼我呢!”
为了照顾张姝和她的小矮马,她特意放慢了胯下骏马的脚力。
她们渐渐靠近了马场边界的围墙。远处围绕着一圈残垣断壁,从围墙的缺口和倒塌处能看到外面茂密的芦苇丛和静谧的水岸。
围绕马场的一大圈围墙还是完好的。只有靠近河流的这小半边,墙体长年伫立在潮湿的河岸,水流侵袭,加之岸边的芦苇和菖蒲生长旺盛,根茎插入围墙中,久而久之,墙体分崩离析。
张姝怯怯的,收拢缰绳不敢再往前靠。
陆蓁满不在乎。在马上翘首望向更远的地方,指着同样紧靠河岸的一处几近荒芜的马场对张姝说:“武安侯家的还不如我家呢!”
武安侯徐季庸,敬妃的弟弟。敬妃是皇长子的生母。
张姝靠近断墙,从巨大的缺口望过去。果然,那边的马场几乎已经完全沦为野草的领地。半人高的野草疯长,越过围墙,掠夺地盘,和芦苇菖蒲交错在一起。
陆蓁叹道:“徐侯爷自己不使,也不教人来打理,把这大好的马场都荒废了。”
徐家是将门,徐侯爷和敬妃的父兄几年前在远征漠北对鞑子的作战中不幸阵亡。万岁感念徐将军父子皆为国捐躯,将徐季庸封为武安侯。但是徐侯爷为人如同他的名字一样,论文章,无功名在身,论武功,不会领兵打仗。每日不是赏花玩鸟,就是听戏饮宴,哪懂得纵马的乐趣。
当真是可惜了,这片大好马场……陆蓁深觉惋惜。
丹娘取来弓箭,陆蓁仰头朝飞鸟放了几箭,都没命中。悻悻的打马往回走。
丹娘笑赞:“张娘子学得不错。”
陆蓁朝张姝眨眨眼:“若丹娘还在你身边护着,可没有这么快。”
说罢,俯身靠拢马头,一手挥鞭,喝道:“姐姐,与我比比看!”
话语间,倩影已冲向前方。
丹娘鼓励张姝:“莫怕,我就在后面跟着。”
张姝实没有陆蓁那么强的好胜心。只是,丹娘极有耐心又敦厚可靠,陆蓁也总在旁提点她,不好辜负了她们对自己的一番心意。遂鼓起勇气,学陆蓁策马扬鞭。小红马虽没有高头大马那般跑得快,但胜在跑得稳,速度也不弱。
只是跑了一阵后,张姝突然身影僵滞,越跑越慢。
丹娘抽鞭赶上前。
陆蓁时而回头,也见她不知何故,一手挡到胸口处,一手紧紧牵引缰绳,小红马渐渐停止了奔跑。
陆蓁和丹娘都靠近来,关切问她。
“跑快了心悸得很,还是慢慢走罢。”张姝两颊如染了胭脂一般,容色绯红。
曼妙的山峦本藏于衣襟之内,剧烈的颠簸后就有些跳脱,让她羞于言表。
陆蓁一双明眸在她掩饰般拿手遮住的胸口转了一圈。
掩唇笑道:“我送姐姐一个好东西……”说罢,朝张姝眨眨眼。张姝的脸色更红了。
三人不再策马狂奔,不紧不慢的朝马场边的一排两进的护院走去。
喜鹊和仆妇侍卫都在护院守候。这回陆蓁倒没笑话她带的物事太多。她们要在马场连住四天,饮食用度自然少不了。
“姐姐,等傍晚凉爽了,我们再去河边,我就不信一只鸟儿都猎不到!”
张姝柔柔的答了一声好。
离河岸渐行渐远。
杨敏之让老范着人帮忙留意即将到港的江家商船,和杨源离开港口,往码头总管衙门走。再次从码头商市穿行而过。
一些行商把南来北往贩运来的货物就地摆在路边吆喝叫卖。其中不乏各地的特色,在普通商市上不可多见。比如漠北的砖茶,南洋的香料和犀角,高丽的人参甚至腌鱼。
在众多引人注目的货物中,杨敏之一眼看到一套以红宝石镶嵌的鞍具。小巧玲珑,不似高头大马所用。红宝石点缀于马鞍两侧,给冰冷的鞍具添了几丝柔美。
行商眼尖,见这位郎君驻足在看,忙上前介绍,这是从漠北贩来的,所用材质无不尽善尽美,整个京中只此一套。不止马鞍上嵌了宝石,连马缰都是用泡过草原牛奶的牛皮子编制成绳,柔软且韧性十足。
行商报了个价,还待要絮絮几句,杨敏之让杨源给行商递过去银钱。行商欢喜的接过,用绸布包好打成包袱,交到杨源手上。
去往总管衙门的路上,和郑璧碰上头。
杨源也如早间郑璧看他那样瞅了郑璧一眼。
探花郎的脸皮却比他这个长随的厚的多。郑璧毫不介意,笑眯眯,故作神秘:“你们可晓得我从那窈娘处探听到了何等惊天秘事?”
不待二人说话,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跟秦大人有关……”
原来,漕船起火后,在码头讨营生的花船都被驱到支流的河湾里,窈娘上岸,在茶肆消遣时日。
郑璧当然不是去找窈娘厮混,不过想找个人闲话,探听一下码头的近况。哪晓得竟被窈娘说出,秦韬去她那里过夜,不教她近身不说,还夜夜将她赶到下人房中。由不得不让人怀疑秦大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没想到,浓眉大眼的秦大人,竟然有不足之症。
窈娘还说,秦大人这两日又来了码头,定了今晚还要去她船上留宿。当时窈娘跟郑璧调笑,若是郑璧肯来,她就推了秦大人去。秦大人生得也好,但总是吃不到她碗里来,也恁无趣。
郑璧笑嘻嘻回窈娘,秦大人有隐疾,他有心疾。窈娘好奇是何心疾。他却不说,只让窈娘万万帮他和秦大人保守私密。虽然郑璧半开玩笑似的,但能看出他确实一点也没有这方面的心思,窈娘心中不由扫兴。
听郑璧说完,杨源又被臊了一脸。
杨敏之瞥他一眼:“诽谤朝廷命官当受杖责。”
郑璧点头正色道,他已告诫窈娘,不可再对他人说起此事,谣言当止于智者嘛。看他多为秦大人考虑。
杨源噎住。
到了总管衙署门口,衙门主事和差役正在门口驱赶几个吵嚷哭泣的乡民。
杨敏之上前阻止后询问方知,原来这几人是那两个死在漕船上的船工的家人。哭哭啼啼的说他们不是互殴致死,而是被一个叫牛疙瘩的地痞无赖从中撺掇,牛疙瘩还夺走了两人的赌钱。又说漕船走水时,有人看见牛疙瘩慌里慌张的从船上溜下来,他才是杀人放火的真凶。
总管衙门忙得焦头烂额,不耐管这事。再说这本就是刑部的职责。若不是杨敏之等人正好过来,早就让差役把这几人轰出去。
苦主看到衙门口的差役对杨敏之等人甚是恭敬,以为来了大官,看到希望,对杨敏之磕头不止,请官差捉拿牛疙瘩。又说此人极好认出来,下巴处有一个醒目的肉瘤,所以才得了牛疙瘩这么个混名。
杨敏之让杨源带众人去刑部范大人那里,然后再把他们刚才在商市上买的鞍具送去陆家马场交给承恩侯府的人,权且作为昨日收了侯夫人礼物的回礼。
杨源领命带着两个船工的家人去码头找范大人。过了一会儿飞马回来:“大公子,船快到了!程山长一行人快到了!”
杨敏之和郑璧顾不得午后的烈日当头,随杨源折回码头。
走半道上,迎面碰到带了一群人往船坞赶的老范。几艘受损的船和那两个船工的尸身都在船坞那边。现下来了苦主,少不得再去船坞走一遭。
郑璧在马上朝老范笑道:“范大人可需我等协助?”
老范哪敢耽误杨敏之的事,拿袖子擦拭前额和脸上的汗,仰头拱手道:“工部的秦大人在船坞耍呢,我请他相助,就不劳烦两位大人了!”
郑璧干笑:“……秦大人?如此便好,便好。”
唯恐杨敏之不放心他们的办事能力,老范补道,秦韬不止精于建造,且精通机关术,对造船有所涉猎,对刑名也熟得很,为人又爽快,让他搭把手能省好多力呢。
老范恭敬的请杨敏之等人先行,艳羡的望了一阵他和郑璧清姿飒爽的背影,暗自磋叹,自惭形秽。
老秦、他还有老尤,空有满腹之才,却不精于举业,考进士屡试不第,就跟明经科犯冲似的。一个个的便只能当个任人呼来喝去的皂吏。看人家杨敏之和郑璧,进士及第,翰林入仕,清贵不说,前途亦不可限量。
杨敏之策马行了一阵,长眉微蹙,勒马放缓脚步,环视眼前的一切。
船坞,支流,码头,芦苇,密密麻麻的船只,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切仿佛都在慢慢恢复秩序,却又好像有哪里是不一样的。
水域在喧嚣中泛着静默的波纹,远处的芦苇在阳光的照射下亮的发白。
暗流于无声处涌动。

第18章 生变
杨敏之叫住郑璧和杨源,让他二人先去码头到港处等候,他去一趟船坞查看。等江家商船快入港时,杨源去船坞找他。
杨源答了一声好。
郑璧跟杨源顽笑道:“你家公子适合去刑部当差。”心中却不免觉得行简是否思虑过重。
杨源笑了笑,心下计算了一下时辰。
京城的宵禁已提前到酉时,时辰一过就关闭城门,内外不能通行。江家商船到港约莫也在申时和酉时之间。
他回城的路上会去陆家马场帮公子递送给承恩侯府的回礼,不一定赶得及入城。如此,公子和郑大人接到程山长和程家家眷后,需得立即返回京城,否则就会被关在城外。
他把心中所想跟郑璧讲,郑璧含笑点头。智者多虑,有其主必有其仆。
......
艳阳高照下的通州码头依旧人头攒动。往陆家马场方向的西北水湾,在烈日的照耀下水光滟滟,芦苇沙洲空旷寂寥。河上无舟,原野无人。
“有其主必有其仆......”陆蓁百无聊赖的歪在榻上,看张姝对镜,喜鹊帮她梳妆。这主仆二人,都是安静的性子,一天十句话都说不到。换成是她,半天就憋死了。
她们在马场边的护院用膳带休憩,消磨了一个多时辰,避过最为酷热的午后。
待到日头往西边稍偏了些,外间还有些热烘烘的,她实在按捺不住,要打马去水边猎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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