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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婚嫁手册(香草芋圆)


半辈子有没有自己做过主?还是也和她相似,仿佛涛涛流水当中一根浮木,随波逐流,飘到巴蜀郡来?
她敢问,贵客敢不敢答?
借着那点酒兴,她一边喝酒,一边提笔书写。
也学贵客那般,把写好的纸张递进青纱帐边,晃了一晃。
敢不敢接?
把她当做山间树洞,吐露一堆莫名其妙的心事,又问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也有疑问,贵客敢不敢接她的纸条子,给她答疑解惑?
晃了一下,两下……贵客抬手接过去了。
【娶妻生子,出游入仕,人生大小诸事。
贵客随心而抉择?由家族长辈抉择?由箴言命数抉择?
人生之路万万千,天定也?命定也?家族定也?己身定也?】
贵客边喝酒边动笔。
写的很快,答复详尽。一张张的字纸送出青纱帐。
头一张纸写道:【家族期待,如重担压肩,不可卸下。】
毫不意外的一句答复,她继续往下翻看。
下一句却和她想象的不大相同了。
【娶妻生子,个人事也。吾自拿定主意。】
章晗玉握着字纸,出了一会儿神。
【吾自拿定主意。】
瞧着又不似前夫了。
凌凤池为了公务大义,在姚相和老师的劝说下,舍出一个凌氏宗妇的位子,借着成亲名义把她看管在婚院。虽说是自愿迎娶,毕竟不算情投意合。
猜错了?或许贵客只是生了一双相像的手。
有些事她自己都几乎忘了。
和前夫这桩婚事,她心里其实默许的。她若不愿,凌凤池娶不到她。
嫁给凌凤池,算是她这辈子罕见的自己拿定的主意。
但即便嫁入凌家的这场婚事,事先无人和她商量,而她察觉默许。她的默许……在押去成婚的路上,有什么区别?
“难。”她带出点感慨,“我有个……京城旧友。”
“我这位京城旧友,乍看风光无限,左右逢源……仔细想来,却是左边事不成了倒向右边,右边危险又倒回左边。左右逢源,趋吉避凶。譬如这涛涛流水当中的浮纸,随波逐流。”
青帐内传来沙沙的书写声。
贵客递出来满满当当的一张字纸。
开篇写道:
【所谓左右逢源,立身不稳,心志不定也。
以天地之大,不知如何安身立命,当有此惑】
章晗玉嘴角抽了一下,开篇就骂我呢?把纸条揉吧揉吧,扔水里去了。
贵客倒也不介意,她这边才扔了纸,下一张字纸又递出青帐。
【吾亦有京城旧友……】
章晗玉没忍住,才绷起的嘴角微微一翘,笑了。
学她说话呢?该不会也是说他自己?
往下看第二句,描述的明显不是贵客自己,当真有这位旧友。
【京城旧友,年——】这里把年纪涂抹了。
【成婚多年,忽癫狂如少年郎,狂蜂浪蝶,追逐人妇,做下种种匪夷事】
【这便是年轻时诸事不能自己做主,年长还债】
章晗玉仿佛看话本子一般,啧啧感慨。贵客的旧友,成婚多年,家中想必有妻有子,年纪也不会小了?
一把年纪了还狂蜂浪蝶,抛妻弃子追逐人妇,什么人哪。
她随手把纸扔水里,笑说:
“贵客说得有理。年轻时诸事不能自己做主,而年长了需还债。如此说来,我现在就在还债了——”说到这处,尾音忽地一顿。
贵客这位京城旧友,说的该不会是……叶宣筳那厮??
以天下之大,京城的浪荡儿何其多也,没那么巧罢?!
嘴角微微抽搐几下,追逐人妇……
青帐中递出一张新纸:【还请细说】
细说什么?夫婿如何变前夫?
心底细细的警惕陡然升腾翻涌,警铃大作,章晗玉全副注意力都聚集,盯视青帐人影的目光带出锐利审视。
她一字一句、慢慢地道:
“比如说我——夫人,有位京城旧友。身为女郎,年纪不小,挑挑拣拣今年出嫁。那夫婿说来也是难得的君子,人品端方,性情大度,我——夫人那好友,甚是中意夫婿……”
青帐里传出酒杯翻倒的声响。
无形无影的绷紧气氛消失了。
她停下话头,“贵客如何了?可要进去服侍?”
幕篱护卫紧张地窜过来,几人把青纱帐围得密不透风,为首那个小心翼翼地掀开青帐,查看片刻,送进布巾,捧出翻倒的酒杯和酒壶,又送进一壶新酒。
刚刚说到何处?她自己都忘了。
一番忙乱止歇,青帐里再度递出字纸。
章晗玉低头打量字纸,依旧还是贵客略凌乱的字迹。
【京城好友,挑挑拣拣出嫁,甚是中意夫婿。后来如何?】
后来如何?
被打了个岔,章晗玉有些意兴阑珊,失去了应对的心思。
“后来,”她很是敷衍地道:“婚后不和洽,她那夫婿不甚中意她,合离了。”
“……”
章晗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辈子罕见的自己拿主意定下的婚事,有始无终。
她略感慨地喝完酒,放弃继续提问,把笔扔开。
自己的疑惑问别人有何用?徒增烦恼。
这段半真半假的姻缘故事,似乎又戳中了贵客的心事……之后连续递出五六张纸,满满都是贵客对发妻的怀念和赞美。
【吾之发妻,朱唇皓齿,娥眉如黛。
盈盈如泉下月,洋洋若山涧风。吾心甚悦之】
【初始尚不觉,结识日久,而爱慕之心生发。
今生同心结发,吾不胜欣喜】
几乎把发妻捧做天上明月……青帐贵客显然不可能是她的好前夫了。
天下追逐人妇的浪荡儿不知有多少,京城也能找出上百个,哪可能恰好是叶宣筳呢。
章晗玉心情有点低落,一目十行地翻过满纸相思,看完一张扔去水里一张,边扔边腹诽。
纸上写满爱慕有什么用,夫人还不是抱着儿子跟人跑了……
她把相思纸全扔个干净,递进一张字纸:
贵客思念发妻,为何不追寻?当面叙述相思之苦?
贵客在青纱帐后喝酒,良久不见回复,只见空杯递出。
接连送进三杯酒后,终于提笔写下几行,递出纱帐。
【原以为她不愿,吾亦不想勉强,任她离去。
最近才知,另有隐情。】
【想当面问过,促膝相谈。
却又近乡情怯,惟恐相对无言。】
章晗玉抓着新的一摞字纸,无语之极。
这位当真四十岁往上了?情爱上的见识,还不如二十三岁刚成婚就合离的自己。
“嘴上说什么,很重要么?”
她借着几分酒意,把字纸全扔水里,顺流飘走。
“贵客在我家弹奏《凤求凰》当时,心中的所思所想,会当着令夫人面前尽数倾倒而出么?晚生觉得,难。能落笔写下五分,已不容易。”
“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往往对不上。促膝相谈,谈什么?你对我错?我对你错?到底谁的过错?说着说着,只能相对无言了。”
青纱帐里安静下去。连喝酒的动作似乎也停下了。
隔片刻后,帐子里递出一张字纸。
【如何破解?】
章晗玉好笑地瞥过“破解”两个字。又不是九章算术题,何来破解之道?
“当然是……”她比划了一下。
贵客显然不能揣摩明白,又递出字纸。
【何意?】
章晗玉又放慢动作比划。先放床帷啊,再放纱帐。
鸳鸯戏水,夫妻同房。
“一看尊夫人的反应便知。”
尊夫人愿不愿意和贵客同房?宁死不愿,那就再勿勉强,从此天涯不见。
若半推半就成了事,尊夫人的心意也就显而易见了。
章晗玉含蓄地比划几下。
“夫妻情谊,耳鬓厮磨,喜爱与否,本就不是言语交谈说出来的……难以形容,贵客懂否?”
贵客坐在青纱帐后,也不知他懂否,总之,再没递字纸出来。
边思索边喝完了整壶酒。
空酒壶递出时,章晗玉也吃喝得差不多了,各自上茶。
宾主还算融洽地用完午食,问题又来了。
贵客不走。
再次登门拜访的安排和第一次差不多,饭后去半山观赏瀑布,正弦弹琴。下山来摆棋盘,宾主手谈两局。
下到第二盘时,阮惊春提着两只新买的公鸡回家来。
章晗玉抬头看一眼西斜的日头,放下棋子,客客气气道:“天色已晚,再耽搁些时辰,只怕日落后难下山。贵客觉得呢?”你该走了!
贵客在青帐后递出一张字纸。
【天色已晚,下山不便。借住贵府一晚可否?】
章晗玉:………………
阮惊春很不情愿外人住家里,张口就赶客:“不行!”
章晗玉瞥了眼持刀护卫的八个黑斗篷,把惊春拉去后面。
贵客清晨送来两车礼,难道晚上就不能砍了他们一家三口?
山里大宅别的没有,院子多的是。
章晗玉噙着笑留客,客客气气地把人领去去瀑布最近、景致最好的一处跨院住下。
这处面对瀑布的清幽跨院,除了景致最好,声响也最大。
早晚轰鸣,吵的人睡不着觉。
水汽繁盛,虫蚁甚多,是满地散养的公鸡母鸡们最喜爱的跨院。
母鸡们领着鸡崽健步如飞,他们抓了几个晚上也没抓完。
附送空鸡笼半打,贵客的护卫们闲着也是闲着,进去抓鸡!
惜罗在厨房犯愁。
她只准备了一顿丰盛饭食的食材。贵客却出人意料地留住一晚。
晚饭多出十张嘴,各个都是能吃的健壮儿郎,叫她仓促之间如何准备?
章晗玉站在厨房门边,让她准备简单的一肉一菜一汤一饭,不要短缺了贵客的吃喝即可。
“厨房门敞开。护卫们晚上不够吃,让他们自己生火做饭。”
她叮嘱阮惊春护卫好阿姐。山中别院地大人少,入夜后灯火零落,借住家中的都是精壮汉子,惜罗做好晚食后,去后院关门休息,切勿再露面了。
惜罗不放心,“主家你呢?”
章晗玉淡定地掸了掸身上的士子袍衫。
“身为主人,当然要去贵客院子里走一圈,询问起居,尽地主之谊,再看一看贵客的护卫们满院抓鸡时,会不会也戴着幕篱。”
松涛院。
极风雅的小院名,极风雅的景致。
满院咯咯叫的母鸡,带着几十只鸡崽扑腾乱飞。
凌长泰奋力抓住一只扑腾的母鸡,塞进鸡笼子里,抹了把额头的汗,直身吆喝众人:
“抓鸡是小事,重点查看虫蛇!这院子也不知多久没住人了,四处偏僻角落都要清理干净!”
众护卫挥汗如雨……
花费整个下午,草木修剪过了,鸡笼子也塞满了,庭院清理得焕然一新。
晚霞彤云挂在天边,瀑布山景最美的时刻——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此间主人踩着木屐悠然而来,温文雅致地询问:“贵客在松涛院住得可好?”
凌长泰嘴角抽搐,站在窗下,对屋里道:“阿郎,主母故意的。她是不是早已察觉我们了?”
凌凤池思索着,摇摇头。
“应只是不喜我们留住而已。”
凌长泰搓了把脸,招呼众人戴上幕篱,挑一个跟主母接触最少的护卫开门。
院门外响起对话声。
晚霞光映进西边竹窗,灿烂如七色锦缎的彩霞为背景,一道瀑布如白练挂川,松涛阵阵,水汽如烟如雾。
此刻的西窗,仿佛一副画卷之卷轴;而窗外鲜活美景,仿佛镶嵌在画中。
忽略轰鸣的瀑布声,再忽略外头格格叫唤的几笼母鸡,单凭景致而言,确实美得惊心动魄。
此间主人安排松涛院给他,略带促狭心思,倒也不算失礼。
凌凤池在震耳欲聋的水声里,居然还能沉心定气,打开一张字纸,放在书案上。
正是晌午两人对谈时,他收到的几副小字。
【夫妻无情爱,哪怕人前琴瑟和鸣,也非真夫妻】
【夫妻有情爱,哪怕日日争吵,处处分歧,还是夫妻】
【床头打架床尾和】
他提笔蘸墨,思索着,又添上最后一句:
【夫妻情谊,耳鬓厮磨,喜爱与否,不在言语】

纸上几句灵动行草显然随手而写,并未思索过多。
凌凤池的目光落在纸上,却不由自主想起他早已过世的父母。
他的父母,正是人前琴瑟和鸣的典范。
他从记事开始,便是父亲独居一个院落,母亲独居另一个院落。他随母亲住。
每个月的初一、初十;十五,二十。父亲固定前来探望母亲四次,顺带考教他的学业。
所有的争吵,都在夫妻私底下关起门时发生。
无论吵成什么样子,父亲如何地摔门而去,母亲深夜如何地哭泣。白日里站在人前时,又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模样。
【夫妻无情爱,哪怕人前琴瑟和鸣,也非真夫妻】
他的指节按在这字句上。
年少的他其实早已敏锐地察觉,父母之间隔阂如深冰。但父亲每个月固定四次探望母亲的举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让幼小的孩童觉得,父亲对母亲还是有情意的。或许母亲也是如此觉得。
温情脉脉的“探访”两个字背后隐藏的千尺深冰,被纸上字句无情揭破。
凌凤池的视线落在简短直白的【非真夫妻】四个字上,慨然,怅然。
说起来,她记录的凌家新婚手册,落笔自在,抒发随性。语气多有调侃,极少表达愤怒。
从头到尾,他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唯一的一次表达愤怒的记录。也正是他最难以理解之处。
【和离二字为逆鳞,不可碰触。
白日敦伦一半,人披衣而去。
翻脸无情,疑似报复提起合离之事?
气煞人】
记录的是五月十八,他们在婚院的最后一次见面。
她轻描淡写提起“合离”二字,激起洪水滔天,他心底的高墙再度崩裂。
幸好床头一面翻倒的铜镜,照亮婚帐内的乱象,让他清醒过来。压抑隐忍,强压下燥热火焰,在真正欺辱她之前抽身离去,他以为她会庆幸逃过一劫。
……她反倒气得要命。
觉得他的中途离开,是刻意报复。
甚至,她决意离开凌家,也是由这次半途而废的敦伦引发。
为何如此?
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和她之间的分歧,从显而易见的表面种种:立场,争斗,秘密,喜好,开始逐渐往下,接触到之前未提起的深处。
何谓亲人。何谓夫妻。何谓分歧。
【夫妻有情爱,哪怕日日争吵,处处分歧,还是夫妻】
【夫妻情谊,耳鬓厮磨,喜爱与否,不在言语】
修长的指节按住字句。
或许,答案就在这两句中。
窗外的对话声越来越近。此间主人“张玉”闲谈说笑,开门的护卫早顶不住了。
短短几十步,换了两拨的人应答。
章晗玉睨着庭院里这些藏头遮面的大汉:抓鸡都不忘带戴幕篱啊。
她的视线转向领头护卫,也就是外形姿态酷似凌长泰的那位。
“这位领头兄弟,贵姓?”
她的目光才落在身上,那位领头兄弟倒好,嗖地往后退出去三尺。
人群里踉跄冲出一个护卫,被领头老大推出来应答的……
“我们头儿姓,呃,姓……”被推出来的倒霉护卫搜肠刮肚,“林,双木林!”
“原来是林兄弟。”章晗玉唇角翘了翘,唇边浮起小小的梨涡。
支支吾吾的,一听就是假姓。
活该你们今晚没饭吃。
她客客气气告知众人来自厨房的噩耗。
“突发意外,内子身体不适……各位放心,不会短缺了贵客的晚食,内子正在强忍不适给贵客烹煮!等下便送来松涛院。”
“至于各位么,呵呵呵,厨房食材具备,同样短缺不了各位的晚食。只是要辛苦各位自己动个手。厨房的位置在西边,在下指路……”
凌长泰嘴角抽搐。
阿郎还说主母没有察觉他们的身份?整个下午抓鸡除草清扫庭院也就罢了,晚食都没有!
“啊,对了。这位林兄弟。”他突然又被点了名,本能地肩头一缩。
章晗玉客客气气地越过护卫人群,往最后头喊人。
“家中有水有柴,可惜人手不足。贵客今晚可要沐浴?劳烦林兄弟,领几个得力儿郎去厨房,生火烧热水之事,有劳各位了。”
阿郎当然要沐浴。主母吩咐生火烧水,义不容辞。
凌长泰拎起一笼活鸡,沉默地点出三个厨艺最好的护卫,四个幕篱大汉直奔厨房而去。
章晗玉收回打量的目光。
气势瞧着凶悍,人还挺听话?
晚食问题顺利解决,她直奔屋里,身为主人,慰劳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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