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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婚嫁手册(香草芋圆)


凌凤池淡淡地道:“又来了。”
老仆取来蒲团,他坐去蒲团上,仰头注视灵堂两边被风吹动的白绢。
“三叔父还是不愿来?”
老仆无言地摇摇头。
凌凤池道:“取戒鞭。”
老仆无声地叹了口气。
戒鞭无需长辈在祠堂旁观,只需家主下令,即可执行。
沉寂的祠堂里,除了风声吹起绢布,只有老仆来回的脚步声。
老仆捧着两指粗细的戒鞭站在龛台前:“阿郎,老奴不知发生了多大的错事,惹得阿郎如此自责。但天下没有迈过不去的槛,只有熬不下去的人。阿郎,一夜夜的思过,足够了。”
深夜敞开的祠堂里,凌凤池抬头久久地凝视风里摇摆的八字家训。
回荡在祠堂的轻声言语,与其说回应老仆,不如说独自剖心。
“反复犯下的过错。”
“不能原谅。”
【五月十八,燥热多云。
混账,混账,混账】
章晗玉气得写不下去,扔开了笔。
她罕见被气得坐不住,在屋里来回走了七八圈。
半碗冷茶水灌入腹中,冷静三分,这才提笔继续记录。
【合离二字为逆鳞,不可碰触。
白日敦伦一半,人披衣而去。
翻脸无情,疑似报复提起合离之事?
气煞人】
翻了翻册子。一旬十日,上旬只敦伦了一回。
这旬倒好,白日未成事,算不上敦伦,一回也没有。
章晗玉随手抓一把瓜子塞给鹦鹉。在喀拉喀拉的嗑瓜子声,和高亢的:“守活寡!”“守活寡!”的大嗓门嚷嚷声里,感慨着写下最后一笔:
【不可合离,好聚好散已无可能。
留下无趣,只会白白气死在凌家。
走了走了】
边写边叮嘱惜罗:“猫儿留下,带走狗儿。”
凌长泰、凌万安两人屏息静气地进外院书房,把一摞急报送去书案,分门别类放置。
凌凤池披衣坐在书案后,面前放着摊开的文书,手执笔管,写了一半,停住。
盛夏近午的阳光洒进室内,亮堂堂的,映亮了凌家之主苍白缺乏血气的嘴唇,沉静而显郁气的眉眼。
凌万安心细,进门就察觉不好,低声问询:“阿郎身体不适,这都几日了?要不要请个郎中……”
回应的还是那声:“不必。”
凌凤池翻阅过几篇红线捆扎的急报卷轴,又随手翻了翻不算紧急的各方公文密报消息。
翻看的动作忽地一顿,视线凝住。
“婚院内务事,怎的夹带在公文中送来?”
凌万安低头不敢直视。
把婚院传来的消息夹在公务卷轴当中,递送进书房这件事,是他拿的主意。
严格追究起来算渎职。
但事态严重,阿郎身体不适,连续两三日歇在外书房,未踏足婚院一步,自然对婚院的动向并无察觉。阿郎不知情,他不能知情不报。
凌万安跪倒回禀:“阿郎,婚院动向异常。”

怎么察觉异常的呢。
婚院里自从养了一只小奶狗、一只小玄猫和一只白凤鹦鹉,白天黑夜吵得很。值守婚院的护卫们都听习惯了。
忽地有个白天,追逐吵嚷声消失了大半。护卫们察觉,精力旺盛的小奶狗居然在大白日的趴在窝里,从早晨睡到了下午。
主母轻描淡写地道:“狗儿没个定性。白天里多睡一阵,有什么可惊诧的。”
护卫们深以为然,没当回事,只例行记录报了上来。
但凌万安、凌长泰两个,在主母手上吃够了亏,如今婚院里一丝风吹草动,就能引发他们的极端警惕。
盛夏烈日炎炎,精力旺盛的狗儿怎会趴得住?
两人翻出过去一旬的婚院记录,逐条比对,查看不寻常之处。
还当真被凌万安抓到了异常。
“三日前,阮惜罗递出的采买单子里,加了一味‘酒曲’。号称滋补药膳里需要添加酒曲,我等采买了半斤酒曲送入婚院。”
“假如这半斤酒曲并未用于药膳,却掺入肉食,喂了狗儿……狗儿当然会昏睡不醒。”
凌万安谨慎地回禀:“阿郎,主母会不会又筹划逃离?怕狗儿夜里大叫误事,打算把狗儿迷晕。第一次试手,不小心放多了酒曲,导致狗儿昏睡太久,才被我们发觉……”
凌凤池的目光落在婚院的每日膳食记录上。
三日前送进婚院的食材,清清楚楚记录:酒曲半斤。
凌万安的推测,很有可能。
他的气色在正午阳光下着实不太好。凝神片刻功夫,便侧头低低地咳嗽起来。
凌万安站得近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主人身上衣袍除了家中自配的调香,咳嗽时,竟然隐约掺杂一丝血腥气……
凌万安大惊,阿郎身上到底什么病症!
凌长泰都察觉出不对,苦苦劝谏,“阿郎!眼看要进三伏天,酷热不利休养,好歹请个郎中看看?”
凌凤池并不回应,收拢婚院密报,递还给二人。
无视凌长泰焦急的话头,出了一阵神,闲聊般地提起婚院中的女主人。
“她嫁入凌家,算算时日,也将近两个月了。”
凌万安仔细算了算日子,“月底了。主母嫁入凌家,约莫五十余天。“
凌凤池此刻的表情有些奇异。
似乎带着些感怀,又仿佛喟叹,最后重归本该如此的理智平静。
点点头,道:“难为她,忍这么久。”
凌万安一怔,不知如何接话。
耳边听主人镇定如常地询问凌长泰:“婚院最近的防卫如何?”
“奉阿郎之命,除非阿郎点头,否则谁来也不放入内。”
凌长泰摩拳擦掌道:“日夜两班,分班值守巡逻。尤其主母上次出逃的后院围墙,乃是巡查重点,儿郎们不定时巡值——”
“后院巡查撤下。”
“啊?”
凌凤池神色不动地吩咐下去:“日夜两班值守巡逻,撤走一班,改为早晚定期巡查两次。”
“阿郎,”凌长泰耿直地劝谏:“这样看守不住主母……!”
凌凤池锐利地扫过一眼。
凌长泰顿时闭嘴低头:“……遵命。”
章晗玉坐在书房。面前肃坐一位面色板正的大理寺官员。
五品大理寺丞,叶宣筳的下属官员,今日抱着卷宗登门例行询问。
书房里回荡着章晗玉的悠悠嗓音:“不知。”
“不知。”“不知。”
“说不知就不知。”
大理寺丞忍着气道:“凌夫人为何拒绝配合本官询问?难道凌夫人想去大理寺堂上才愿意开口?”
章晗玉笑问:“今天怎么派你来?凌府相关事宜,不是向来由叶少卿亲自过手的么?”
大理寺丞板着脸道:“叶少卿公务繁忙,不得空。”
话音未落,章晗玉几乎同时开口道:“他心虚不敢来?”
大理寺丞瞠目。
四品少卿登门询问嫌犯,要心虚,也该是嫌犯心虚才对!
但面前这位嫌犯心神笃定,压根没有半点心虚模样。
身为嫌犯,竟然在教导他如何引导上官,接替他的苦活计。
“叫他来。”章晗玉悠然道:”替我转告你们叶少卿,他不来,我一个字不供。他若来见我,我有重要线索供认。”
大理寺丞正皱眉思索,眼前却递过来一个香囊。
式样寻常,针线寻常,绣香囊的人似乎连精细绣工都懒得出,大差不差地做个形状出来交差,所谓香囊也半点闻不到香。
倒只有香囊开口处,以针脚密密封死。
章晗玉笑盈盈指着扁香囊:“好说歹说,叶少卿坚持不肯来的话……替我把这个香囊给他。他拆了香囊,自然会同意来凌府,接替你录供。”
“大理寺丞,你手上积压的案件不少罢。与其一趟趟地白跑凌府,在我这处空耗时日毫无进展,无法向诸位上官交代,不如回去送个香囊?”
惜罗在屋里紧张地收拾。
离开的日子迫在眉睫。前夜她试着酒曲掺进肉食,喂小奶狗吃下,试试看能不能醉倒带走……
不小心剂量下多了,小奶狗一夜睡到天光,又从早晨睡到午后才醒。
凌万安蹲在小奶狗面前猛摇的时候,她惊得呼吸都停了!
窗边站着的章晗玉倒是淡定地很,“这次如果不行,还有下次。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当然我们不是贼。”
视线越过庭院,眺望门外把守的护卫,习惯性地数数人数。
“咦。”她自语,“怎么还是这几个?今日没换班?”
惜罗也凑过来数了数,眼前一亮,“没换班!早晨守到入夜,不打瞌睡才怪。主家,天助我们!”
今天不知是个什么好日子,不止值守护卫没换班,凌长泰、凌万安两个也未现身,午后,顶着烈日头值守了大半日的护院明显懈怠下去。
后院已整个时辰无人经过。
所以,就在今日?
惜罗快速清点包袱,带几分紧张道:“带了点换洗衣物,细软珠宝、笔墨砚台拿了几件,其他都丢下了。今日逢十,阿弟在外头接应。老夫人呢?”
“傅母带不走。”章晗玉惋惜地翻了翻几本喜爱的游记杂书,收拢放去书案上。
惜罗:“啊?!老夫人留在凌家?”
章晗玉更正:“傅母留在京城。”
傅母是个倔性子。隐姓埋名奔逃去县乡生活多年,历尽千辛万苦才重回京城,她宁死也不肯再出京的。
惜罗震惊地连包袱都放下了,“老夫人留在京城,我们逃出京去……那以后……”
“以后长着呢。”
章晗玉想象中的以后,跟惜罗想象中的以后,还是很不同的。
京城是根基。她入京活动多年,费尽心思把早被人忘得差不多的京兆章氏的门楣重新抬起,岂能就此放下,湮灭尘土?她自己也不甘心。
“出去躲一阵。等清算阉党的风头过去,凌相自己想开了,章氏跟凌氏两家顺利合离,我们还要回来的。”
章晗玉笃定地道,“抛开阉党,也不再是朝臣。想些法子,以京兆章氏后人的身份,重回小天子身边。”
主家打定主意,惜罗也终于露出点笑意。抱着包袱,推开后窗,看日头照耀下的后院。
“我们现在做什么?”
“等。”
章晗玉沏了两盏茶,一人抱一盏,对着后院墙:“等人扔绳子。把我们挂上去。”
今日是个骄阳天,盛夏日光由正午炽白转向傍晚的金色。
漫天夕阳金光里,院墙外终于传来动静。
章晗玉放下抱了整个下午的茶盏,走向后院墙,冲外头拍拍手,换了个她自认为亲近些的称呼:
“叶二郎,多日不见。”
叶宣筳站在婚院的后墙外。
夕阳影子映上地面,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又臭又硬,还带几分不明显的纠结。
“你嫁入凌家两月,他对你有多不好?”叶宣筳硬邦邦地问,“以至于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私逃?”
大理寺丞今日去了趟凌府,当众带回一个香囊给他,声称:“凌夫人嘱托叶少卿亲自拆看。重要线索,凌夫人只愿说给叶少卿一人听。”
他能做什么?
当着大理寺众多同僚的面,他只能当众拆看,展示众人。
香囊里只有一张信笺,写下两个日期,八个字。
【四月二十
四月三十】
乍看还确实像供状线索。
但叶宣筳看在眼里,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四月二十。四月三十。大理寺谁能比他记这俩日子记得得更清楚?
递送香囊之人,在这两个“逢十”之日,接连逃走两次!他接连两次奉命抓捕!
今日正是□□月末尾……又是个逢十之日!
章晗玉赶在今天递送给他香囊,言外之意,分明是:
她又准备出逃了!
中午接到香囊,他顶着盛夏的烈日头下午赶往凌家。
章晗玉果然在院墙边上等候。
院墙外的询问,章晗玉还当真想了想。
实话实说,除了不能自由出入婚院,秃头后花园敷衍了点,日子无聊无趣了点。日常起居,吃吃喝喝,其实还不错?
但是拘着她守活寡这点受不了。
凌凤池对她的态度反复,她在凌家的脾气也不如从前在自家时好。
这位好夫君上回撩拨到一半抛下她走了,险些把她气死。至今回想起来,依旧牙痒痒的。
既不肯放了她,又干晾着她。
最近连闭门吵架都不吵了……后头还有什么?如果落到一片死寂,可怕得很。
赶紧走赶紧走。
至少这两个月的新婚日子回味起来,还有不少床笫间带给彼此的真真切切的欢愉。
站在院墙下,她答得似是而非:
“看这八尺高墙,你觉得呢?”
今日准备出逃,她自己如何想不重要,跑出去就好;重要的是外头接应之人如何想。
她可不想千辛万苦地攀墙出去,被叶宣筳这厮当做一件重礼,转手交给她夫君……
用话钓一钓,把墙外之人的想法钓出来才好。
墙外静了好一阵,叶宣筳果然开口道:“你当然不甘心。”
“你并非寻常求婚嫁的女子。你渴求权柄,一心钻营,怎会甘心被困于后宅方寸之地?你当然想私逃。但你怎会想到求助于我?我和怀渊多年好友,你怎会以为,我会冒着和渤海凌氏决裂的风险,出手帮你?”
“不错,我心里确实对你有爱慕之意。但你若以为借着这点爱慕,你便能够拿捏于我,挑拨我和怀渊的多年同窗情谊,你错了!”
章晗玉心想,本性难改,叶二郎还是呱噪……
为什么想到求助他叶宣筳?当然是因为面前突然多出条新路,试着走走看。
走不通的话,大不了继续在凌家婚院多吃几天闲饭,继续摆弄后院的花花草草……
心里腹诽着,嘴上当然顺着叶宣筳的意思说下去。
“没错!困于凌家后宅,于我仿佛囹圄囚笼。困之则死,脱之则生。我虽已心存死志,但面前有条生路,我当然要不惜一切走走看。”
听到那句“心存死志”,墙外瞬间沉默了……
“助我出去。”章晗玉抓紧时机。
如果叶二郎不为所动,他就不会来了。此刻人既站在院墙下,不管嘴上如何放狠话,对方心里显然早已动摇。
“我受困凌家,婚院日夜看守,凌相夜夜宿在书房。我占了凌家宗妇之位,凌相这么大年纪了,膝下没有半个子嗣。这桩婚事于我,于他凌凤池,皆是折磨……”
嘴里说到这处,活动惯了的脑子没忍住,心思分了个岔。
全恩弄来的避子药统共只有一瓶、十二粒。一旬十日不进婚房一次,十二丸药整个月都没用完。
凌相他接近而立的年纪没子嗣,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
……荡出去的神志又拉回来。
嘴上继续说:“等我出了凌家,自会留书信与他合离。我重得自由,凌相亦得自由。我在凌家之外睡得安心,凌相在自家亦睡得安心。这是彼此安好、互道珍重的好局面啊。”
“叶二郎,你觉得呢。”
叶宣筳站在墙外,又思索沉默了好一阵。
其实这段沉默的时间并不太久,半刻钟都未到。但因为不知值守护院何时会巡逻过来,惜罗面色显出焦灼,几次想要开口催促,都被章晗玉抬手按住。
墙外问了最后两句:
“我知他把你约束在婚院,自成婚后,你始终不得自由。”
“顶着凌夫人的身份出逃,京城虽大,再无你容身之处。放你出逃,你会投奔何处?会不会继续作恶为祸??”
章晗玉轻轻地笑了。
隔着墙,虽然看不到彼此神色,只听笑意尾音,仿佛人就在面前。
她声线柔和地道:“叶二郎,叶宣筳。京城不是还有你么?”
“出去后,你可以看管于我啊。你在大理寺任职多年,精通刑狱,最擅长看管人了。不是么?”
叶宣筳的衣袖微微一动。
衣袖下的手,不知不觉握紧成拳。
院墙外传来略沙哑的嗓音:“好!只要你洗心革面,叶家不缺你一口吃食。就按你所说的,出去之后,留书与凌氏合离,给彼此一个珍重安好!”
叶宣筳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后悔,总之现在,此时此刻,他不后悔。
墙外传来一阵声响。
早准备好的粗麻绳越过墙头,抛进了婚院。
“快。”叶宣筳催促道,“扯住绳子,攀墙过来!”
院墙内侧响起窸窸窣窣的攀爬响动。粗麻绳绷紧了。
叶宣筳发力扯住麻绳。院墙另一侧传来的拉扯力道竟比他想象沉重得多。
他以脚跟死命顶住墙角,两边胳膊肌肉隆起,咬牙扯紧麻绳不放。
一个身量纤弱的女郎,怎么这么重……!
其实只过了短短片刻,但于墙外使尽全力拉拽的叶宣筳来说,时刻漫长。那抹清贵纤弱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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