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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婚嫁手册(香草芋圆)


听到这里,高宫令心里早已信了七分,疑虑却还在,追问:
“春日宴当晚,凌相拿捏住你什么把柄,叫你在御前没有按照吕老祖宗的叮嘱做事,却嫁进凌家来?”
章晗玉轻叹道:“家里人。”
高宫令冷笑:“你章家人口又不多!什么人的性命能做把柄拿捏住你?总不会是你家傅母那个老乞婆?你不是恨不得她死?还是阮氏姐弟?他们两个小东西对你竟这般重要?”
章晗玉像看傻子一般地看他。
看到高宫令都开始怀疑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她才摇摇头,道:“京兆章氏二十年前获罪,族人流放岭南,又不是都死了。”
“凌凤池手里,有我章氏族人在岭南的住处。家中叔伯兄弟的衣食,用药,日常起居,管辖地的官员名称,俱在纸上。”
高宫令恍然想起。
京兆章氏出事前是个大族,剩下的族人确实流放去了岭南。
时隔多年,他差点都忘了。
高宫令也觉得自己说了蠢话,人有点讪讪地,道了句:“小人会如实上报给老祖宗。”
正要走时,章晗玉轻轻笑了声,在身后追问道:“那根断指到底是谁的?高宫令透个底?好奇得很。”
高宫令也不认识是哪个。
老巷子里砍的。
章晗玉目送人影仿佛一道淡烟,沿着廊子灌木几个翻滚,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
她把敞开的窗棂重新关上,细细回想一遍说辞,五分真里掺五分假,听起来唬人,轻易不会被戳穿。
正打算安心回去睡,耳边忽然传来异常的嘈杂声,不知什么兵器交接,铛的一声大响,在夜色里传出老远。
院墙外有人高喝道:“阿郎有令,就地格杀!”
章晗玉心里突地一跳,三两步急去窗前,唰地把窗户打开喊:“别——”
羽箭开弓的声响如狂风骤雨般落下,夹杂一声惨叫,院墙外没了动静。
高宫令,卒。
“……”
章晗玉的额头抵在窗棂边,半天没动作。
还真下了诛杀令?
在她新婚的院子外头诛人,都不跟她商量一声的?
白费了半天口舌。
得,一个字都没带出去。
比起她精心构思的一番言语没带回给宫里那位干爹。
更糟糕的是,窗边真假参半的那番对话,会不会被人监听了……?
半刻钟后,婚院大门敞开。无数火把光芒流泻进来。
过于明亮了,坐在窗边的章晗玉,被火把光芒闪得险些眼睛都睁不开。
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推门而入,挨个点亮窗边的六枝烛台灯座。
凌凤池手里,握着一个眼熟的八角形小木盒。
“宫里送来的贺仪,我看过了。”
凌凤池把木盒放去桌上。“你想要的话,可以完璧归赵。”
章晗玉自己给自己倒水,抿了口压惊茶。
扔出去又捡回来,一个个的,都当她这里是坟堆吗?
“满院精锐埋伏,怎么,诛杀的竟然不是我家惊春?让凌相失望了。”她不冷不热地道。
凌凤池抿了下唇。确实是他心有成见,不信她解释。
确定来人并非阮氏子,他错疑了她,当时他打算便入院来寻她道歉。闻过而改,当面致歉,无甚丢人的。
没想到,人在半途被拦住……
凌长泰头都不敢抬,原原本本地地复述一遍贼子和主母的窗下对话,递上断指木盒。
【想法子得他信任,里应外合】
【我和凌凤池不共戴天】
【我活一天,迟早弄死他】
【我若死在凌家,反倒成了凌凤池身上一桩功绩】
他握着木盒在风里站了半刻钟才进屋。
凌凤池垂目注视着明亮跃动的烛火。
木盒里血淋淋的手指还在滚动,传出撞击声响,鲜血一滴滴的渗出木盒。
“你宫里那位义父,以杀戮恐吓立威,岂能长久。这便是你追随多年不舍的父子情谊?”
章晗玉今夜完全不想跟他说话。
跟高宫令那一番真真假假的窗边应答,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但她不搭理对方,凌凤池却揪着她不放。
“方才听你在窗边喊了声’别’。别什么?为何不把话说完。”
别什么?当然是别杀高宫令。
她还打算托他带话给干爹呢。
章晗玉叹气:“高宫令是马匡手下一把刀,干爹有时也直接使唤他,手里做了不少脏活儿。你活抓他比杀了他有用。”
说的其实有道理。但凌凤池此刻更在意的,并不是一把刀的死活。
他定定地看她一瞬:“你还唤吕钟干爹?”
章晗玉撇撇嘴:“不喊干爹喊什么。义父?”
凌凤池吸了口气,把目光挪开了。
章晗玉越想越可惜。她费了不少口舌才镇住高宫令,结果人死在凌家,她少了个能往宫里带话的通道。宫里那位干爹要坐不住了。
想起之后可能会引起的一系列麻烦,忍不住地又叹了口气。
“平日也不见你叹气这许多次。”
凌凤池握着铜钎子去拨烛芯,灯光大亮的同时,淡淡道了句:“物伤其类?”
章晗玉嘴角抽了下。
文人损起来,嘴皮子毒得很。凌凤池一年也不见得骂几次人,十有八九招呼在她身上了。
物伤其类,短短四个字,把义父、马匡、马匡手下的高宫令,跟她堆一起骂了。
“高宫令只是一把刀,连东西都算不上。马匡不是个好东西,干爹更不是,跟他们混在一处的我当然也不是个东西,凌相骂得好啊。”章晗玉索性拍两下巴掌:
“张网静候,诛杀贼子,凌府今夜震慑四方。但凌相是不是忘了,我们明早要回门。怎么凑在节骨眼上诛人?”
新妇三朝回门。
京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狗急了还要跳墙呢,我那干爹比狗……”她想想不妥当,换了个比喻:
”我那干爹比起你凌相,无论隐忍待发还是骤然出击,时机都拿捏得同样精准,不可小觑啊——我可没有比喻你们两个急了都很会跳墙的意思。”
嘴皮子痛快的结果,第二日新婚夫妇回门,直到马车停在章家门外,两人都没说一句话。

三朝回门这日,早起天气便不怎么好。
果然,走到半途,雨点子掉了下来,打在马车油棚子子上,高高低低的声响跟随一路。
章家正门大敞开。
惜罗冒雨站在门口张望。
自从章晗玉三月出了事,人人都以为京兆章氏彻底倒了,连带章家新置办的偌大家宅,只怕也要被收没官中。
没想到整个月过去,官府查抄章家又撤走人手,正门贴了封条又撕去,查抄走的大小箱笼物件原封不动又送了回来,章家居然好好地还在。
昨日傍晚,凌家送来消息,章晗玉明日归门。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逐渐显出几辆马车的轮廓。前有亲随轻骑,后有卫车护送,直奔章家方向而来。
阮惜罗热泪盈眶,不管不顾地拢起长裙直奔下台阶,大喊:“阿郎!“
凌凤池眉头微微一跳。
章晗玉坐在车里,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淡定道:“没喊你,喊得是我。“
说起来,这是自从昨晚不欢而散之后,两人之间说的第一句话。
章晗玉想让人舒坦的时候,待人接物如沐春风。
但她偶尔故意气人,说的言语那是句句不动听。
抛下这句时,正好车在门前停稳,她连伞都未带,起身便冒雨下车。
惜罗正好提着长裙不管不顾地奔来,雨洼里的积水飞溅,惜罗湿漉漉的脸庞上雨水混着泪水,把刚下车的章晗玉抱了个满怀。
“阿郎,这个月,你怎么过的呀。”
章府临街,两边巷口都有不少人远远地驻足,越下越大的雨势也没能阻止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
章晗玉被惜罗梨花带雨地扑上来抱住的那一刻,不知是不是雨声还是她的错觉,感觉围观的人群都齐齐惊叹了一声,噫——!
章晗玉:“……”
凌家两名长随上前掀开车帘,一个撑伞,迎接凌凤池下车。
凌凤池接过油纸伞,人却不走,就站在车边,静静地打量雨中拥抱的两位女郎。
那边惜罗开始放声大哭。
边大哭边抽噎着快速说话,把家主离家这些日子以来她担惊受怕的委屈倾泻而出。
话语说得太快,又夹杂着雨声,除了章晗玉自己勉强听得见,旁人再听不清楚。
惜罗哽咽着飞快地说:“家里其他都好,钱财古玩被官府查抄收走不少,后来又送还回来了,我都原样放回各处。贵重的都提前藏起,他们没搜到什么。”
“阿郎去大理寺自首那几日走了不少仆从。我听从阿郎的吩咐,想走的尽数放走,自愿留的才留下。手中钱财充裕,家里开支用度都不必阿郎操心。但老夫人……老夫人这些日子险些把我们折腾死。”
章晗玉瞥一眼身后。凌凤池依旧撑伞站在车边,似乎他下车后就没挪过地方。
隔着珠帘似的雨水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想必应不会多高兴。
今天自打出门,就没见他个笑脸,神色始终淡淡的,仿佛雨后山林笼罩的雾气,叫人看不清虚实。
但不管对方高兴不高兴,总之,今日回章家,章晗玉自己很高兴。
越下越大的雨把惜罗浇成了个落汤鸡,
她今天穿得单薄,不像自己,从凌家裹得厚厚的翻毛披风出来,至今也只浸湿了个毛边。
见惜罗的长裙全湿,上半身的短襦也淋湿了一半,一阵风裹挟着雨吹过,惜罗缩着肩膀轻轻地打寒战,仿佛个皮毛淋湿的猫儿。
章晗玉替她抹了把脸颊滚下去的雨水,“我们回家再说。看你身上淋成什么样了。”说着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裹她。
凌凤池的眼皮微微一跳。
章晗玉身上的那件披风,是他早晨送去婚屋的。
送去几件,被她挑挑拣拣半日,都不满意,开库房送去三轮。她最后挑中的,是不大合时节的一件翻毛厚披风。他原本以为她雨天畏冷。
马车里其实不怎么冷。她一路都裹在身上,他又以为她偏爱质地厚实的翻毛披风。
没想到下了车,冒着雨,直接脱了递给阮惜罗。
头顶的风雨停止下来。
章晗玉讶然抬头去望,一柄伞面出现在她头上。
凌凤池不知何时在雨里走近她们,她在雨声里专注地听惜罗说话,居然没留意到身后的动静。
伞柄下显出凌凤池的面容。凤眸长秀,平静如湖。
神色自然称不上愉悦的,却也看不出发怒的模样。
他把油纸伞倾斜去章晗玉的头顶,覆盖住了雨线,只道:“进门去说。“
惜罗像一只炸了毛的暹罗猫,裹着章晗玉的翻毛披风,满眼警惕敌意,试图隔档在主家和凌贼之间。
章晗玉笑哄几句,发现惜罗的敌意太深,言语劝慰无用,只得轻轻推了她一把。
“去佛堂告知傅母一声,凌家贵婿来了。傅母身为家中长辈,好歹出来见个面。”
惜罗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章晗玉客客气气把人领去会客堂:“凌相大度让伞,晗玉承情。你衣裳湿了,去后堂换一身?“
凌凤池掸了下沾湿水汽的衣摆,收伞放去厅堂外,并不应她的话。
昨晚听婚院回报,凌长泰原封不动地复述主母和贼子的窗下密谈:
”比起干爹恩赏的正三品中书侍郎的位子,难道我会稀罕这表面劳什子凌夫人、实则软禁的空名头?”
“和凌凤池不共戴天”
“我活一天,迟早弄死他。我若死在凌家,反倒成了凌凤池身上一桩功绩”
“章家人在岭南。他手里握着章家人性命”
“想法子得他信任,里应外合,我有大用”
拿捏章家人性命那几句,他当然听出是她胡诌。
但其他的几句呢?
几分真,几分假?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
真真假假地诉苦,真真假假地交络感情。
对宫里那位干爹尚且如此心机手段,对强娶了她的自己呢?她为何愿意嫁入凌家?
凌凤池并不想听她真真假假的示好。
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眼见为实。
他把雨伞收拢放置整齐,走过门槛,并不接她的话,只问:“傅母人在何处。”
并未特意遮掩的冷淡态度,章晗玉哪有看不出的。
好好好,回门当天,进章家门就开始摆脸色是吧。
她原本想喊人送茶水的,茶也不喊了,起身道:“傅母那尊大佛可不易请,我去看看,稍候。”
你慢慢等着罢。
把人晾在会客厅堂里干等着,她自己径直穿过夹道去后头内堂。
阮惜罗在佛堂外踌躇不前。
一门之隔,整日把自己关在佛堂里吃斋念佛的傅母,于惜罗来说,比洪水猛兽更可怕。
洪水猛兽还可能降服,但章家这位傅母,实在叫她百般为难。
章晗玉走来佛堂前时,阮惜罗鼓足勇气,刚刚敲开了佛堂窄门,站在门外转述“凌家女婿回门”的消息,邀傅母去往前堂会客。
傅母站在门里。
雨天天光不好,看不清傅母的整张脸庞,只见她的眉梢明显地抽动几下。应是看见远远走来的章晗玉,也看清她身上的穿戴了。
章晗玉索性迎着晨光走去佛堂正对面,让傅母看个清楚。
傅母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她挽起的发髻、身上穿的海棠色对襟上襦、妃色长裙,最后尖锐地停在耳垂新穿的耳洞处。一对明珠耳珰在风里微微晃动不休。
“看清楚了?”章晗玉停在佛堂门外。
“傅母看清楚了孩儿,出去见见人罢。国之四柱,政事堂副相凌凤池,论家世门第,官职前程,难道不是傅母想要的女婿?”
雨丝在长檐飞溅,溅去两人衣襟。
傅母嘴唇抖动几下,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忍住没有说,把门拉开,转身当先入佛堂。
“进来。”
惜罗紧张地抓住主家的手。章晗玉安抚地拍拍惜罗,脱鞋进佛堂。
佛堂终年青烟缭绕。
当中供奉灵位的一座佛龛,擦拭得纤尘不染。
佛母站在佛龛前,凝视片刻,不回头地道:“跪下,给你过世的父母敬香。”
佛堂迎门居中供奉一座观音千手玉佛。转去佛堂背后,背对着门供奉的第二处龛笼,上下三层,供奉的全是章家牌位。
章晗玉接过线香点燃,转去佛堂背后,举过额顶,凝望向龛笼中众多灵位。
京兆章氏全族获罪,流放岭南,那是十几二十年前的故事了。
许多族人锦衣玉食地长大,哪受得了流放的罪?不等长途跋涉到流放地,中途便陆陆续续传来死讯。
傅母在京兆附近的县乡住下,隐姓埋名,带年幼的她艰难度日。每个月入一次京城打探消息。回来时,佛堂往往便多一两个牌位。
那时候的她才几岁,四岁,五岁?总之,刚开始记事的年纪,这座伴随她长大的佛堂,简直成了她的童年噩梦。
年幼的她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佛堂里添了新的牌位,她就得跪木牌?为什么活人没吃没喝,却要花大钱给死人做鎏金烫字的牌位?
为什么傅母自己痛哭不止,一边又逼着她哭。她为什么要哭?阿父阿娘人都不在了,她心里记着他们就好,对着木牌哭给谁看?
她不哭,傅母用藤条愤怒打她,骂她不孝。
她反抗过,辩驳过,对骂过。还试图把藤条偷偷藏起来,剪断,扔去院墙外头。
每次的反抗都招来更狠的一顿打。
后来,她学会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势不对就跑。
跑到郊县田埂里躲着,傅母整个白天找不到人,心慌害怕了,大晚上提着灯笼,扯着嗓子喊她的乳名四处寻她。
她蹲在黑暗里看着,就不应。
等傅母找得筋疲力尽,绝望坐倒在深夜漆黑的田埂间哭得死去活来,她才静悄悄地现身,仿佛幽魂一般走近她面前。
傅母自然顾不上打她了,往往会抱住她大哭一场。
年幼的她便知道,这场折腾挨完了。
六岁那年,京中传来了阿弟的死讯。
从此之后,傅母死了心,她终于不再轻易挨打了。
她彻底顶替了阿弟。
章晗玉手握线香,在缭绕的烟气中挨个看过章家牌位。阿弟的牌位在佛龛下方靠右,第三排末尾。
不同于其他章家人的姓名以鎏金字刻于黑木牌位上,阿弟的牌位遮遮掩掩只写了乳名。
“章氏讳小郎之灵位。”
她弯着唇角,给阿弟上香。
小郎,这许多年把大名借给阿姐,感谢你。
你人虽早不在了,晗玉这名字连带着”京兆章氏“四个字,连年不断地被人提起。虽说骂的人多,敬的人少,又有什么打紧,出名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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