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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婚嫁手册(香草芋圆)


章晗玉掂着梳子,又开始不紧不慢地梳头发。
“干爹也瞧见了,我写给凌六郎、劝他入宫赴宴的两封信落在凌相手里。他心中深恨我,今日宴席又喝多了酒。”
“他这等士大夫,平日里最能装模作样、沽名钓誉。但酒后原形毕露,我和他龃龉几句,他借酒乱性,竟然把我推去池中,水下掐住我脖颈,意图将我溺死在池底……”
小徒孙吃了一惊,眼睛瞬时大睁,听章晗玉继续幽幽地道:
“好在龙津池水浅,我又略识水性。在水底扑腾了半日,我拔出穆太妃赐下的碧玉簪,奋力一刺!刺中他肩膀,他吃疼松手,我这才侥幸逃脱生天……”
小徒孙听得一愣一愣的,没忍住问道:“凌相受伤了?沿路倒不曾听人说。”
章晗玉轻笑,“被凌相遮掩过去了。他吃疼便从酒醉中清醒过来,当众溺杀宫人的罪名他不愿担,便把我抱住不放,遮挡住他肩头血痕,一步步走出水来,还博了个救我的好名头……”
“劳烦你回去告知干爹,凌六郎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了。我和凌凤池已结下生死大仇,今后不死不休。”
小徒孙一溜烟地跑走。
重新安静下去的帐子里,章晗玉擦干了头发,取来铜镜,对镜开始梳髻。
刚才信口编出一大篇,七分真里掺三分假,说得她自己几乎都信了。
干爹会信么?她对着铜镜打量了一会儿。
铜镜里显出一双清澈动人的秋水眸。
她对镜歪了下头,镜中的美人便显出无辜的楚楚神色。
小徒孙肯定信了。
至于她那位干爹,半信半疑罢。
相比于章晗玉的帐子里清清静静,凌凤池的帐子里站满了人。
政事堂四相齐聚。凌氏亲朋好友、朝堂上的同僚,父亲一辈的长辈友人,有交情的都来了。叶宣筳来晚了,只能站外围。
帐子里的人各个神色凝重,但开口说话的只有一个人:凌凤池的老师,陈相陈之洞。
陈相坐在凌凤池对面,叹气说:“你向来心思缜密,今日怎么了,桩桩件件都欠思虑啊,凤池!”
在上百双眼睛之前,把人衣衫不整地抱上岸来,那般不堪姿态……
“凤池,你忘了她是女郎了?章晗玉尚未嫁,说起来是天子宫中人。她名节毁于你手,确实需要给小天子个交代。但你何至于娶她为妻啊!”
陈相痛心疾首,“你至今未曾婚娶。娶了她,章晗玉便是渤海凌氏下一代的宗妇,你之结发妻,百年之后要和你同穴而葬,岂不是毁了你一辈子!姚相昨晚登门叶家,和宣筳的父亲长谈过——”
突然被点名的叶宣筳一个激灵。
别喊他!他如今混乱得很!
出了这档子事,姚相当众要把人塞进他叶家做继室,他更不知该如何答复了。
在场众人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精,听话听音,开头便猜出话尾,视线带微妙之意,齐刷刷转往后排,在叶宣筳脸上转一圈。
叶宣筳:“……”别看我!我还没想好!
帐内一声细瓷响,凌凤池把手里热腾腾的姜茶放去小几案上,语气极镇定:“老师,我意已决。”
又环顾众同僚好友,“多谢探望,诸位请退。”
围观众人纷纷识趣离去,纱帐里只留下政事堂四相。
姚相这时才冷冷开口道:“算计迟了一步!从她未去掖庭服役,却入了御书房那日起,我等便应该提防她了!”
听说龙津池水最深不过五尺半,哪怕章晗玉当真失足落水,自己撑一下池底也就站起来了,怎会在水里扑腾那么久?
姚相思来想去,其中必有诈。
“老夫以为,今日这场春日宴针对之人……凌相,只怕是你。当心章晗玉一口咬死你不放,阉党以‘逼\奸宫人’之名弹劾于你,迫你去职!”
在场之人齐齐皱眉。
“逼\奸宫人”这等污名,按去风姿朗彻如日月的凌凤池身上,仿佛破璧毁珪,叫人听一听都觉得耳朵污秽。
但阉党有何做不出的?
帐子里的几位重臣低声唏嘘议论起来。
凌凤池重新端起热腾腾的姜茶。
当着或皱眉或忧心的面孔,他居然还慢慢啜完了整杯姜茶,放下平静道:“娶她可免弹劾。”
姚相:“……”
陈相:“……”
姚相被说动了。陈之洞却没有,眉头紧皱,还想继续劝说:“凤池,不可,听为师一句——”
始终旁观至今的韩相把陈之洞拉去旁边。
帐子里传来诸如“后宅小事,官声为大,倒阉党事最大”之类的劝说。
凌凤池对姚相道:“章晗玉为中书郎时,为她义父吕钟奔走做事;如今罚没入宫,被小天子藏于御书房中,吕钟亦能时时接触于她。当初将她罚入宫服役的处置,其实不妥。”
“凤池既知不妥,亡羊而补牢,未晚也。”
帐子里劝诫陈相的言语还未停。姚相这边深深叹了口气。
“大理寺投案当时便该直接把她杀了。当时未杀,只判了罚没入宫,宫人轻易再杀不得了,以至于弄出今日局面。怀渊,除恶务尽,引以为戒啊!”
凌凤池不置可否地听着。
姚相就此决策,一锤定音。
“章氏女交由你看管。后院关好了,莫再放她出来兴风作浪。”
啪嗒一声,地上咕噜噜滚落个盘子。
帐内侍奉茶水细点的一名小宫人,眼瞧着才十二三岁,面孔十分青涩,笨手笨脚地把满地乱滚的细糕点收起,连连告罪退出帐子。
出纱帐子后,小宫人捧着糕点盘子一路狂奔向龙津池边,噗通拜倒在池子边蹲着的全恩面前:
“全、全常侍,打听来了。大事不好啊!凌相要牺牲他自个儿的婚事,就像把羊儿圈在羊圈里,他要把章宫人降服在凌家后院里,再不放她出来兴风作浪——!!”
全恩嘴里正叼着几颗甜滋滋的紫桑葚,闻言震惊地一张嘴,啪嗒,桑葚全掉在地上。
半刻钟后,被原话复述一通的章晗玉:……
“娶回家啊。”章晗玉坐在纱帐里,对着铜镜慢腾腾地绾发。
今日凌凤池态度反常,她还以为他打算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比如说当着上百双眼睛把她溺死在龙津池里……就这?
掉进池子底的碧玉簪子至今没捞回来,少了发簪子固定,她一个人绾得费劲得很。
还是全恩看不过去,在旁边帮了两把,这才顺利绾好了。
全恩边绾发边骂:“听听那些外朝臣的算计!‘后宅小事,官声为大,倒阉党事最大’,凌凤池打算把您老人家娶进后院当羊一般圈起来啊,我呸这些狗官!”
章晗玉没应声,拿起铜镜,对着发髻慢悠悠地左右打量。
“两边散发都抿进去了?齐整么?”
全恩急得跳脚:“危机迫在眉睫了呀干爹!你还有心思照镜子呢?”
“哪里迫在眉睫了,不就是成个亲?就算关去凌家后院,算哪门子危急?我是没腿了还是没嘴了?不会跑还是不会喊?”
章晗玉笑了下,铜镜调整各方向,继续悠然地抿碎发:
“其实姚相说得对。大理寺投案当日,他本该直接把我杀了的。”
日头眼瞧着往西边落。晌午暖阳下的燥热也散去,章晗玉在帐子里开始觉得有点冷。
她整个下午都坐在这处纱帐里,两次试图出去,都被外头把守的金吾卫客客气气请回。
第三次被拦回来后,全恩正撸袖子打算摆出内常侍的高姿态压一压金吾卫的气焰,章晗玉反倒撵他走。
“跑去骂他们作甚?上头有令,他们按令行事而已。”
既然商量定下“迎娶“,现在凌凤池必然去了御前,告知小天子。
结果出来之前,她哪里也去不了。
“好小子,最近长个头也长心眼了。”章晗玉欣慰地打量两眼全恩。
这小子自小在宫里长大,早该长齐的心眼却半通不通的,实诚地像个秤砣。
几年前头一次见他时,瘦得跟竹柴似的。
宫里散养的母鸡抢他碗里的口粮,他倒好,还洒了点出去喂母鸡屁股后头跟着的一溜小鸡。
她含笑又多看了一眼。
前两年那小麻杆儿,这两年养得白白净净的,脸蛋也吃圆了。
章晗玉叮嘱道:“没事多在御书房待着,多陪圣驾,忠心留给小天子一个就够了,其他人事不偏不倚。”
“最近别犯错,把御书房内常侍的位子坐稳了。只要小天子认准你,可保你富贵安稳到老。”
全恩再迟钝也听得出章晗玉和他留话告别了。
他眨了下眼,想哭又不敢哭,怕被骂没出息,眼角挂两泡泪,压着嗓子大骂凌凤池:
“凌贼手段阴险!您才入宫多久?刚调来御书房,还未来得及施展拳脚,升上高品女官……凌贼他又把您给弄出去了,关羊一样关去后院呜呜呜……”
章晗玉给乐得不轻:“我像羊么?就算把我当肥羊,凌相府在你们眼里就是个大羊圈?”
全恩哭唧唧地走了。
章晗玉噙着嘴角笑意,继续不紧不慢地梳头发。梳着梳着手忽地一停,自语道:
“养出凌六郎这样的天真性子来,凌府后院说不定还真是个羊圈。”养出一群傻乎乎的咩咩小羊。
等她进了凌家后院,岂不像狼进羊群,一叼一个准……
哎,也不知凌凤池如何想的,把家里的咩咩小羊们交在她手里,这么放心她?怪不好意思的。
章晗玉放下齿梳,换了个姿势坐着。
视线无意扫过铜镜,镜中映出的宫装美人怡然坐于妆奁台前,莞尔微笑,眉眼间皆是愉悦神色。
等全恩走远,天色渐渐开始擦黑。
章晗玉独坐在帐子里,刚觉得有点饿,帐子外人影晃动,有人捧着两盘细点果子进帐来。
她一抬头,来的居然又是小徒孙。
两人近距离对视一眼,小徒孙边放盘子边飞快地道:
“吕大监传话给章宫人,凌相醉酒犯错的机会千载难得,章宫人得抓紧了。今日之事已经闹到御前,等下传章宫人去小天子面前回话时,务必一口咬死,今日池边发生的事,性质是:‘逼\奸未遂’。”
章晗玉:“……你再说一遍?什么未遂?”
小徒孙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把自己当做个传声筒:
“吕大监的原话道:机会难得,指证凌凤池杀人未遂,不如咬定他‘逼\奸未遂’。”
“章宫人办好了这一遭,保管凌凤池身败名裂。天下虽大,再无他容身之地。吕大监记得章宫人的好处,宫中直升一品女官,指日可待。”
帐子里再次清净下来。
章晗玉对镜摆弄着木梳,一把寻常木梳被她反反复复玩了半刻钟。
她忽然甩开梳子,扬声对外头喊:
“晚上水边冷得很,到底要把我关多久?来个人,替我跑趟腿问凌相。凌相不得空的话去问姚相!”
喊了几次,纱帐外的人影晃动几下,有人跑向远处,应是请示去了。
又过不久,纱帐被掀起,递进一盅热腾腾的鱼羹。
持着鱼羹的手掌大而骨节长,食指中指握笔处生茧,是一双典型的文人手。
居然是凌凤池自己捧着漆盘走进来。
“听说你冷了?”凌凤池把漆盘放下:“闹腾金吾卫作甚?”
章晗玉见到人就想起吕钟托小徒孙传的那句“逼\奸未遂”,越想越觉得有趣味,笑容便有三分意味深长。
“亡羊补牢,未晚也。我是你圈去后院的羊儿?”
凌凤池神色不动地掀开汤盅,热气连带着食物香气溢满帐子。
“全恩传的话?他果然是你心腹。”
章晗玉满意地吸一口热羹香气,淡定道:“猜错了。”
喝完暖呼呼的羹汤,从喉咙暖到肠胃。
她放下汤盅问:“今晚我就住这处?我不能回御书房的值房睡了?池边夜里可有些冷。不给我床被子?”
“今晚不睡这里,我领你出去。”
凌凤池说罢,极自然地过来牵她的手。
章晗玉一怔,手已经被握在干燥而温热的手掌中,人被领着起身。
凌凤池引她出帐,镇定地往前走。章晗玉也佯装镇定地试图把手抽回来。抽了两下,纹丝不动。
周围安静得反常,她还在被牵着手往前走。
几日前,两人还在各使手段,明争暗斗;今日水边一场意外,两人却开始谈婚论嫁。这场景实在有些诡异。
附近巡逻值守的金吾卫瞧在眼里,一个个表情古怪,想看又不敢多看,眼风悄悄地往这边扫个不住。领队的金吾卫郎将上来拜见时,脸都憋紫了。
凌凤池依旧镇定地颔首路过,沿路低声叮嘱。
“你我婚事,已经奏禀于小天子御前。”
“随我去拜谢天子,御前不要生事。只等小天子恩准,今晚你就可以出宫。”
章晗玉轻轻笑了声。
今晚想在御前生事,那可太简单了。
只需要在御前众人面前,高声指认身边这位:“酒后起色欲,意图逼\奸宫人”,谁都别想出宫……
她正散漫想着,凌凤池停步在宫道边,回眸注视片刻,把腰间系着的玉牌摘下,握在手中。
“这块玉牌,早该赠你,今晚也不算迟。”
章晗玉在灯下看得清楚。
精雕细刻的双鱼莲花纹路,不正是大理寺当日想赠她却被拒收的白玉牌?
这么执着要送她?瞧着贵重得很,也不知这块牌子有什么讲究。
家里压箱底的?请高僧开了光的?辟邪的?镇压她的?
越想越有趣,她翘着唇角伸出手去,打算接过来细看,再问问这块玉牌的来历。
还没碰到玉牌表面……凌凤池却一扬手,把白玉牌抽走了。
伸出去的手也收不回。
章晗玉诧异地一低头,只见自己的手腕被捉了过去。
玉牌倒是同样的玉牌,但今晚第二回的相赠,和上回大理寺中,对方平摊在手掌上递来的相赠法子大不相同了。
她眼睁睁看着凌凤池一只手捉住她的手腕,一只手握着玉牌。
修长的指骨有力而灵活,把玉牌青金色的丝绦系在她白皙手腕间,牢牢打了个死结。

殿前百步灯火透亮,灯笼光影从各个方向投来,映照得连人影都浅淡。
除了穆太妃在内殿,姚相、韩相、陈相三位重臣俱在。每个人面色各异,带几分古怪神色,注视着这对昔日朝堂宿敌挽着手走近殿前。
在全恩惊恐的眼神里,章晗玉又试着抽了下手:“咳……”好大的阵仗!
她脚步略停顿,被扣住的手腕处便一痛。耳边传来凌凤池的低沉警告:
“御前谨慎说话。莫要随心所欲,大放厥词。“
章晗玉顿时觉得有意思起来:“我忍不住想大放厥词呢?凌相能把我在御前杀了?”
走出几步,又想起一个更有趣的可能:“我若在小天子面前说不愿意呢?你又能如何?”
“想清楚了。”凌凤池并不被她言语影响,在身侧并肩入殿。“你留在宫里,并不会比嫁入凌家的结局更好。”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嫁入凌家,也并不会比你以为的结局更差。”
章晗玉好笑地问:“我什么结局?”
“你想有什么结局?”
她当真想了想:“无病无痛,儿孙环绕,老死在自家床上?”
凌凤池明显有些意外,目光定在她身上一瞬。
“你大可放心。”
他停步在殿外:“婚事已经奏禀御前,政事堂诸相皆点头。只要你愿意嫁入凌氏,我可保你余生安稳,过往不究。”
章晗玉张口就说:“你家那羊圈——”
看到凌凤池骤然犀利盯来的眼神,她瞬间闭嘴,飞快地走开两步。
眼见两人距离拉开,对方不可能追着骂她,这才笑吟吟道:“凌相又要许诺了。却不知有句话叫做:诺不可轻许啊。凌相这般君子,若是失信于人,难看得很。”
两人走上台阶,前后入殿,不再言语,寂静空旷的大殿周围只听得到脚步声。
小天子在远处高座,政事堂几位重臣在御阶下肃立等候。殿前内侍正在高声入禀:
“尚书右仆射参知政事,兼吏部尚书、太子少傅凌凤池,御书房宫人章晗玉觐见——”
趁着高声唱名入禀的空档,章晗玉忽地凑近过来,以气声道:
“我若在御前,指认凌相‘逼\奸宫人‘,凌相恨不得此刻杀我于殿外了。”说罢当先快步往殿里走。
才被松开的手腕处忽地又一痛。凌凤池扯住玉牌丝绦把她又扯了回去。
“你那义父让你这般说辞?他意在害我,却未顾忌你死活。”
章晗玉听着耳边的沉声警告:“以男女污秽事入小天子耳,必惹来穆太妃大怒。我未必有事,你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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