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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与人宜(轻黄)


再次惊醒, 是发觉身下的“床”变得摇晃颠簸,四肢像被束缚着又僵又酸,哪哪都不舒服。
她打了个哈欠,半睁开眼,还以为是在做梦。
周围仍昏暗着没什么光, 葛春宜侧坐在马身上, 双手抱着男人精瘦的腰, 整个人都被披风紧紧包在裴徐林怀里。
她摇摇头抖开盖在头上的兜帽, 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陌生景色,彻底清醒:“……这是,出城了?”
她愣愣地抬头看着他, 满是不知从何问起的茫然感。
裴徐林轻笑,在她额上轻吻一下, 手上僵绳收紧, 速度加快, 马蹄声急促起来。
“嗯,醒过来了?”
“……还不醒都不知道要被你带去哪了。”
葛春宜紧紧抱着他的腰, 生怕被颠下去,探着头左右到处看,“这是什么时辰了,我们去哪?”
“将至卯时。”
昏沉的天幕上还缀着几颗星子,东边尚未浮露霞光, 马蹄践踏掀起一层薄土,耳边呼啸的风声愈烈。
比起自己驭马时的任情恣意,现下多了一份安心之感。
葛春宜不觉又挨紧了些许,看着道路两侧繁茂的林木化作残影掠过,目光放空。
裴徐林没听到声音,以为她又睡过去了,低头看了一眼,笑道:“怎么不说话,害怕了?”
她回过神,唇边勾起笑,顺着他的话说,“怕什么,若世子真当心存不轨,何须这般麻烦,还巴巴地亲自给我掳走。”
京都往西多高山,本以为他要往哪处山上去,却并没有,一路都平坦极了。
风儿鼓动着她的披风,带来清晨独有的凉意。
左右都瞧不出什么,葛春宜便不再张望,拢紧了披风,把自己塞回裴徐林怀里。
“不远,很快便到了。”他察觉到,揽在她腰上的左手也收紧。
她可有可无地点头,闭着眼睛小憩。
终于,在腰臀都颠得发麻的时候,裴徐林“吁——”一声,马儿速度渐缓,小步踢踏。
一只温热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天亮了。”
葛春宜“唔”了声。
约莫也就半个多时辰,天际一线明光跃出,就将整片天穹衬得透亮,足以清晰观览四周景色。
两侧地势起伏,间狭一条窄道,供人驱马前行。
山坡丘陵之上绿树成荫,时有鸟雀飞鸣,许是清晨时分,四周还氤氲着浅淡的薄雾。
山谷之间潮气清润,一呼一吸间都是沁人心脾的清爽气息。
葛春宜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感觉从头到脚被洗涤一遍似的,心旷神怡。
马儿依旧踱步缓行。
“这里可是世子珍藏的风水宝地?”
裴徐林:“是一块风水宝地,算不上珍藏,年少时跑马偶入此地,近来才又想起。”
葛春宜好奇环顾,突然想起昨晚入睡前,朦朦胧胧间听他在说什么“清晨……花……”之类的,来不及想便昏睡过去。
看她这会儿才想起来细问,裴徐林笑道:“难怪你满口答应,原是没听清。”
她撇了撇嘴,折腾大半夜,困得她只恨不得倒头昏过去就好,哪有心思去听。
“快说快说,和花有什么关系?时下牡丹芍药将过花期,且这荒郊野外也难以长成……难不成是野杜鹃?”
葛春宜想象着漫山遍野盛开的杜鹃花海,耳边却听到了似有似无的潺潺水声。
裴徐林笑而不语,卖起关子。
随着马儿拐过一个弯,眼前骤然开阔,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方百亩荷塘。
此时东方全然破晓,几束绚烂的光线刺破云层洒向山谷之间,将周遭的山岳树木都晕染出一片淡淡的金光。
静卧于此的水塘中铺满了翠绿的荷叶,亭亭玉立的荷花从中探出头来,舒展开层叠的粉晕花瓣。不时有露珠从叶尖上滴落下来,闪烁宝石般的微光。
“这……”葛春宜张了张嘴,一时失语,满眼都是这片世外美景。
裴徐林翻身下马,伸手过去把人扶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帮她整理身上的披风,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往那边跑去。
“拥红妆,翻翠盖①……原来景比词里写的还要美——”
葛春宜张开手,似乎要把整片荷塘拥入怀里,回头看他时,脸上是灿烂惊喜的笑,双眸在晓光下熠熠生辉。
“难怪要拂晓前赶来,最是赏荷的好时辰,若是晚了荷花收朵,景色便略逊一筹。”
“这般幽静美景,世子怎会才想起来?”
裴徐林站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片荷塘。
“那时满心都是驱马猎物,期望能射中更多的目标,即便路过也只是惊叹一番,并未驻足。”
葛春宜笑道:“现在也不晚,能想起年少时的惊鸿一瞥,也能轻松踏足故地,何尝不是一种天意?”
裴徐林看向她,不知想到什么,勾唇,“嗯,的确是天意。”
她狡黠一笑,微扬下巴,颇有些得寸进尺的得意模样,“何况如今还有我陪你一同赏景,岂不更是锦上添花?”
裴徐林眼里带上点微妙的笑,从善如流地点头:“何止——”锦上添花。
剩下的话淹没在相依的唇齿间。
两人在水光潋滟的荷塘边交换了一个短暂缠绵的吻。
葛春宜只感觉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满溢出来,漫进四肢百骸,温煦又舒畅。
她踮脚攀着男人的肩,睫羽扑闪,颊边晕红比池中的粉莲还要动人三分。
裴徐林克制着把人松开,在她唇边的青痣上轻啄一下。
两人在湖边信步漫游,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四周静谧,有一种天下唯彼此二人的错觉。
葛春宜:“这里都是野荷花吗?无人看顾,无人打理,就这般自然生长。”
裴徐林:“顺着另一条山道出去,再过几里有一个村子,不过这个地方若属于百姓,应当早早被耕作为农田了。”
“这里地势偏,引不来活水,做耕地可不方便,荷塘能长得这样好,也许就是村子里的人在打理。”
葛春宜正说着,眼前一亮,摇了摇他的手:“你看!我说的没错。”
她手指的方向正是荷塘一角,接连莲叶下掩藏着一叶木舟,有些破旧了但能瞧出保养修缮的痕迹。
“我们也划舟游一圈如何?”
裴徐林无法拒绝。
只是木舟太小,两人勉强面对面坐下。葛春宜倒还好,她身量小,可裴徐林显得局促极了,一双长腿无处摆放,和她紧贴在一起。
葛春宜偷笑,才碰到木浆就被他拿了去。
她不与他争,笑眯眯地托腮看着他:“世子放心,若你掉下去了,我一定跳下去救你。”
裴徐林淡淡地瞥她一眼,不置可否。
窄小的木船托起二人,在水面上游荡,随着荡漾的涟漪上下起伏,恍若一片落叶,只能顺着水流浮动。
清幽的荷香缭绕在鼻尖,时有时无。
本是一派惬意自在的模样,葛春宜却越来越不对劲,脸色也逐渐泛白,趴在膝上。
裴徐林眉头紧蹙:“怎么了?可有身体不适?”
葛春宜晕晕乎乎的,头都抬不起来,“……想吐。”说着连忙掏出帕子捂住嘴。
索性船还没荡出太远,裴徐林又急忙摆动木浆划回岸边,随手放了几颗碎银在木舟里,把她抱起来快步回了马上。
“我们现在回京。”
他摸了摸葛春宜的脸,脸色严肃。
葛春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阵阵的反胃干呕,这会儿又好了些,安慰道:“我没事,已经好了。”
话音刚落,又忍不住撇头呕了一声。
裴徐林抿直了唇线,尽量温声道:“闭眼小憩一会儿,很快就回去了。”
葛春宜也像是入了夜的荷,整个人都蔫嗒嗒的,睡也睡不着,突然间冒出的一个猜想让她如坐针毡。
这个月月事好像迟了几天,到现在也没来,昨日银杏提醒过,她还没放在心上,现下一想——
戳了戳男人胸膛:“你说,我不会是……有身孕了吧。”
葛春宜说得无知无觉,毕竟只是猜想,也不甚笃定,却明显感觉到男人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裴徐林蹙了下眉,顿了顿:“别乱想,待会儿叫郎中把脉便知。”
这是什么反应,高兴还是不高兴?
葛春宜仍有些发晕,懒得开口说话,暗暗在他腰上捏了一把作罢。
“夫人身体康健,若是因乘船而目眩反胃,许是船眩之症,加之早起空腹,加重了病症,无需服药,好生歇养半日即可。”
郎中细细把了脉,收拾药箱准备离开,裴徐林起身相送。
葛春宜躺在床上羞得抬不起头,早知道就不随口说了,在他面前闹个乌龙。
不过想起裴徐林听她说起“身孕”之事时的怪异神色,她还是有些在意,便也跳下床轻手轻脚地跟上去。
靠在门边时只听到郎中最后说了一句:“……是药三分毒,不可长用。”
药?裴徐林在用什么药?
郎中离开,见他回身,葛春宜连忙又跑回床上躺着。
裴徐林走到床边,瞥见那双明显移了位置的鞋,垂眸看她一眼,掖了掖被角,没说话。
葛春宜心中百转,不知该不该问,会不会显得她太过盘根问底……
纠结许久,她轻轻呼出口气,算了。
“我在喝避子汤。”男人握住她的手,轻飘飘说道。
“什么?”葛春宜以为听错了。
裴徐林笑了笑:“我一直在服用避子汤,所以你不会有孕,往后也不要乱想了,安心歇息吧。”

第37章 青冢 母亲为何随侯爷戍守北疆,却留你……
“我……”葛春宜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为何?”
裴徐林:“你曾问过我,是否想要孩子……我以为此事并不着急,且观你想法也不想这么快, 对吗?”
“对, 但是——”
“既如此, 自然是请郎中开方最为稳妥。”
“可这药——”
“药性温和,加之我身体素来康健,不必担心。”
看他神闲气定地一一抢答,葛春宜气得扑上去捂他嘴:“不让我说话,你心虚是不是?”
裴徐林目露笑意, 坐在床边, 扶着她的腰接住, 无辜地摇头。
她轻哼, “瞧你说得头头是道,想的也甚是周全,为何独独瞒着我。”
葛春宜心里不无动容, 传嗣是大事,这也就是她头上没公婆施压, 即便是宫里的圣上娘娘们, 都有人时时盯着催促着。
她也没想到那天午后随口的一两句话就被他听进心里了, 竟还偷偷用药……简直闻所未闻,所以她动容之外也有不解。
裴徐林把她的手拿下来, “并未故意瞒你,只不过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放在心上。”
“……没放在心上,那用药可曾忘过?”葛春宜觉得他敷衍,“再说避子……也该有其他法子罢。”
她说着有点不自然, 毕竟出嫁前阿娘确实给她嘱托过类似的事情,跟房中那事有关,只不过那会儿听个囫囵,现在早忘了个七七八八。
“用药最稳当。”
“那更应该先同我商量……即便是知会一声也好。”
“……”
裴徐林看她的眼神有些发沉,蓦地,垂眸道,“嗯,此事是我思虑不周。”
然后呢,没了?
什么周不周的,葛春宜心里生了些火气,他又想糊弄。
许是一同生活这些时日,对彼此也有了些了解,他分明就是有些什么别的顾虑,却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想要撬开这个男人的嘴,不亚于登天遁地。
葛春宜面无表情地假笑一声,把他手拍开,倒回床上拢着被子翻身过去,留个背给他。
裴徐林起身,她听到了,抿起唇,以为他准备走。
没想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去,身边微微一陷,背后贴上来一个暖和的胸膛,熟悉的气息立刻侵入她周围。
“……”
葛春宜僵着身子等了会儿,身后没反应,她就暗暗使力往床里边挪,男人也紧跟着贴上来。
她心中好笑,很快就心软了,不论如何他确实是为尊重她的想法。
葛春宜在裹成蚕茧似的被子里翻身,同他面对面。
裴徐林淡淡勾起唇,像是早有所料,手臂一揽把“蚕茧”抱进怀里,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
沉默地躺了一会儿,葛春宜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正当昏昏欲睡之时。
他却突然开口了,“十六岁时母亲离世,那时我已近两年不曾收到北疆的信件。不知缘由,无处问询。且年纪尚小,心里也有怨恨,不肯去信。”
葛春宜瞬间清醒,呆呆地望着他。
“直到她离世的消息传来,我才知道自诞下双胎起,她便体弱气虚,一直卧病在床。”
“初时我并不完全相信这套说辞,母亲向来康健,四九寒天里堆雪人打雪仗,我受了寒她也不曾病过。”
“后来我去了北疆,将那些为她诊治过的老大夫一一问过,才知道是因为劳心费神,以及十月怀胎伤了元气,这才一病不起。”
他的语气很平淡,既没有所说的怨恨,也没有悲伤。
葛春宜目露担忧,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语都十分苍白。
她有些明白了,“你是怕我和你阿娘一样……”
裴徐林手臂收紧:“不,京都药医齐备,你不会有事。我只是认为,你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考虑这件事,而不是懵懂地加入这场‘赌局’。”
以及,我又值不值得让你冒险。
这句话被裴徐林压下。
葛春宜不说话了,些许酸涩之感涌上心头,也觉得庆幸误打误撞嫁给了他。
一开始,她并不觉得由皇上赐婚会有多么特别,对她而言,左右皆是盲婚哑嫁,并无高下之分。只是心里记着他在宫里的恩情,还是会悄悄松口气,好歹是个正人君子。
现在看来,哪里只是正人君子,至少这世上应当找不出第二个会说这番话的男人了。
裴徐林摸了摸她的长发,笑道:“不生气了?”
葛春宜在他怀里闷笑,不认账,“我才没有生气。”
她现在知道他顾虑着什么了,有些歉疚,“是我叫世子想起那些伤心的事了。”
“都过去了……你说的对,应当早些与你说才是。”
葛春宜抬起脸在男人脸颊上吧唧亲一口,“世子,择日带我去祭拜母亲吧。”
他一怔,“好。”
六月初十,夫妻二人如约结伴出行。
这次架了马车,葛春宜提议带个小厮赶车被裴徐林否决了,于是就由世子爷亲自驱车。
马车晃晃悠悠,她舒舒服服地趴在窗边感受外面吹来的轻风。
途径好几个村子,周围到处都是种满了庄稼的农田,农人们一边耕作一边闲聊,看见他们马车经过时,便会注视一段路,而后又埋头回到地里。
直到远离那片村落,矮矮的黄土墙都看不见了,马车在一处青山脚下停下来。
“这座山头是父亲向圣上请的特批,找工部立契备案购入,作为母亲的安眠之地。”
“难怪……”葛春宜下了马车,环顾四周,这座小山包虽不高,但树木茂盛,鸟雀和鸣,一派静谧安宁之景。
她本以为侯府夫人会葬入裴氏祖陵,然后在寺庙里供奉一盏长明灯。
没想到竟在这般杳无人烟却又山清水秀的地方。
“许是她的遗愿吧。”
裴徐林递出手,给她拉着,慢慢往山上走。
山上到处长着树木灌丛,地上也都是断枝和碎石,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裴徐林循着记忆找到那条上山的小径,小径狭窄只供一人行走,他便走在前面一只手执刀开路,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牵着她。
坡度并不陡峭的一条路,却爬得极为艰难。
葛春宜不一会儿就呼哧呼哧喘气,“这……这山,是多久没有人来过了。”
“当初在附近的村落雇了一家山民,每个月都会来山上清理一趟,但也只是会清出这条路。”裴徐林说道。
他上次来祭拜,是去年忌日。
葛春宜也意识到了什么,默默握紧了与他相叠的手。
半晌,低声轻柔的声音在林间响起,“你原谅她了吗?”扔下你一人留京,也不曾见过最后一面。
裴徐林脚步微顿。
“所谓‘怨恨’不过是年少无知时的寄托,自然也谈不上原不原谅。”
葛春宜看着他笔直如孤松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
想来也是,人走如灯灭,即便有再多隔阂与嫌怨,失去了依附,也只能随之消散了。
可是很奇怪,一个会陪孩子冬日玩雪的母亲,真的会如此无情吗?
她正想问,他停下来了。
“到了。”
眼前是一块还算平整的地面,青石垒就的圆冢静卧于此,周围自然生长着不知名的花草。冢前立着一块石碑,碑下还有供香纸灰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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