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希望这些小心意能够被裴珩感知啊,她正值少艾年华,容貌姣好,裴珩一定对她也是有喜爱怜惜的。记得第一次宫宴上,她穿得单薄,被京城贵女们嘲笑说是从乡下来的野丫头,一个人孤单不甘地凭栏望着水波,是年轻的帝王,让内侍给她送了御寒的披风……
裴珩惨白着脸,嘴唇失了血色:
“皇姐怎么看?皇姐方才成亲,也是与肖家结了两姓之好,按理说,朕与爱卿已足够亲厚……”
又是将烫手的山芋甩给裴昭樱!
裴昭樱无话可说,肖泊自然地接过了话茬,不软不硬地给裴珩塞了个刀子:
“陛下后宫空虚无人,即便是没有肖姑娘,也该为了国祚绵延考虑广纳后宫之事。此事陛下定夺便是,不过,肖姑娘真情真意,不是为了两姓之好啊。”
肖泊与裴昭樱并肩而坐,膝盖贴抵着裴昭樱紧绷的膝头。
无声地告诉她,即便亲族背弃,还有他在。
想当初,裴珩为了保全自身,毫不犹豫地把裴昭樱的婚事搭了进去,风水轮流转,终于能尝到天道轮回的苦果。
只有刀子落到自己身上,人才会知道痛的。
裴昭樱咬着嫣红的唇,硬挺着心肠,和肖泊站成一线。
她与裴珩的姐弟情谊,已经伴随着当日下在她药碗中的那味凉药,烟消云散了。
她父母马革裹尸,征战不还,唯一的心愿便是皇家能够保全女儿,一件一件算来,明明是裴珩母子欠了她的!
就算皇位坐得不稳了,被人拉下来,也怨不着她裴昭樱!
裴昭樱湿了眼睛,要是没有肖泊支撑,她恐怕狠不下这个决心,又要一次一次被稀薄的亲情绑架,赴汤蹈火。她终于有一个真心的爱人了,挥刀斩断虚情假意虽然会痛,但明白清醒地活着更为要紧,她再也不要被人当傻子愚弄。
宴上有肖与澄一党的朝臣不住地附和:
“肖姑娘一片深情,感人肺腑!如此贤良淑德,堪入后宫,为天下女子表率。”
“大司空平叛九死一生,军功赫赫,只有这一个愿望,陛下可别寒了
功臣的心啊。”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裴珩若铁了心推拒,难保会毁了名声。
有贵女们止不住地惊讶,回过神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皇后之位不是一直是留给桑姐姐的么?肖采贞是要故意与桑姐姐争抢吗?”
“有个厉害的亲兄弟就是了不起,啧啧。”
“天呐,这世上竟然有女子当众为自己求亲的吗?这是有多怕嫁不出去?换了是我,只怕我父亲母亲都会羞愤撞墙吧。”
所以,肖与澄也是把颜面豁出去了,骑虎难下,只有结亲的这一条路走。
肖采贞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腿都酸了,跟着眼眶酸涩难过,默默泛嘀咕着,裴珩怎么还不欣然接受她。
裴珩望了望裴昭樱的方向,想看到熟悉的柔情与不忍,可是这次,他只接触到了事不关己的漠然。
他……把一件最难得的宝物,弄丢了。
太后惊惧焦急,几乎五脏俱焚,张口要说话,却恰好急火攻心梗住了喉头,身形晃了晃,竟从宝座上一头栽了下去!
“不好了!太后娘娘晕倒了,快叫太医!”
混乱之中,肖与澄抬头,一字一句地对正首坐着的真龙天子宣告:
“太后娘娘是为这桩婚事,欢喜得晕倒的。”
肖与澄押上了全部的尊严与颜面,只是为了妹妹的婚事而已。大军刚刚班师回朝,和主帅荣辱与共,休戚相关。
裴珩承受不了肖与澄失控的结果。
裴昭樱懒得管裴珩是如何的心有不甘,趁乱带着肖泊回府,早些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出来,免得被人缠上。
回想起肖采贞不谙世事神采飞扬的样子,裴昭樱心下不免唏嘘,这样年少的女孩,还不知入宫后会面对着怎样的生活。肖与澄把这个妹妹养得过于单纯,看不出最简单的利害关系。
“不知道肖采贞是怎么想的,单论权臣欺主这一条,按照这势同水火的样子,她入了后宫,怎么能和皇帝恩爱偕老?”
“千人千面,可能,在她眼中,自家哥哥是社稷肱骨,一等一的忠臣良将,她与皇帝再般配不过了吧。”
睡前,裴昭樱去除了头饰钗环,由肖泊帮忙,用花露精华浣洗头发,确认把她的彻底擦干了,才例行每晚的公事——监督裴昭樱喝药。
顾灏捣鼓了些稀奇古怪的药方,不仅模样看着怪,喝下去的味道一言难尽,光是闻闻就让人反酸。
道理裴昭樱都懂,知道身子要紧,关系健康不容弄虚作假,可每回对着这墨汁般的药水,总想着偷工减料少喝一点儿,剩个碗底。因此,肖泊干脆盯着她全部喝完,一口汤药一口蜜饯地哄。
绮罗私下打趣说,老百姓家哄孩子,都没有这么耐心的呢。
顾灏的药,搭配陆云栖的针灸之术,效果立竿见影,在最初配方还不稳定时,使得她的腿部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战栗。
顾灏还特别无所谓:“你就说,裴姑娘的腿动没动吧。”
肖泊气得说不出来话,阴沉着脸,拉着顾灏整日关在绘春园内没日没夜地修改配方。
那一趟,顾灏用来做活体试验的鸡鸭兔子没有换新的一批,莫名躲过了服药后的死劫,照旧在庭院里活蹦乱跳。下人们还奇怪,顾神医今个儿怎么没把这些活物给药死,前些时候,他们天天都给顾灏收拾试药而亡的死禽呢!
“阿樱,你是不是故意转移话题搪塞我?不许闹了,今天的药,每一口都要喝干净。”
肖泊将铁面无私的作风延续到了家中,看出裴昭樱意图蒙混过关,将碗中最后几滴药汁倒满了一汤匙,逼着裴昭樱全部喝完。
没有人比他更希望裴昭樱能早日康复。
而且,他为此,用肉体凡胎,代替动物,亲自当了顾灏的药人……
顾灏的药,掺杂了各类具有微量毒性的药材,以毒攻毒。
再丧心病狂的门派,都做不出以活人试药的举动来,药人要受到无数未知毒性的侵害,数量繁杂,几乎没有解毒的可能,余生还会备受折磨,严重些的折寿,轻微些的随着年岁渐长会承受不住毒性的侵蚀,丧失五感。
于是,顾灏的反应是肖泊疯了,此举有伤天和人伦。
肖泊很平静,想得很透彻,说等顾灏从家禽身上试出来可控的药方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对他而言,什么都没有妻子能够尽快重获健康重要。顾灏若是不肯,那他就陪他耗着,让他走不出绘春园……
顾灏目瞪口呆,碍于和肖泊父亲的约定,不得不完成肖泊的心愿。
妥协之前,顾灏怒骂:“肖泊,你就是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看你尽早吃点药吧,你的疯病可不轻!”
肖泊认了,他早就疯痴成狂。
最后一滴味道古怪的药汁吞入喉中,裴昭樱被苦得皱起了脸,还不消她说什么,肖泊已经往她口中塞了块杏仁果脯。
甜滋滋的香气总算是能把那股恶心劲压下去了。
良药苦口,顾灏推断出了裴昭樱的残疾是因为毒,又有肖泊暗中试药,成果斐然,裴昭樱的腿已经能动弹了,只不过,还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不能正常地行走。
裴昭樱坐在床沿,晃荡着两条腿,感受好不容易恢复的知觉,又皱着秀气的眉头软下嗓子跟肖泊闹: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喝药啊?太难喝了!每天都像是在上刑!”
“听话,等你完全好了,恢复如常,自然不必喝。”
“那能不能少喝一点……就少喝几口,也不会怎么样吧!夫君,你太严苛了,唉,你在家中,仍旧也是大理寺铁面判官的样子,我心里好苦。”
裴昭樱一头撞进肖泊的胸口嘟嘟囔囔夸张抱怨。
肖泊对她处处包容忍让,仅在喝药这一件事上,异常执着严肃。
也许裴昭樱知道了药方的来之不易后会更配合治疗,可是他不想,让她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沉甸甸地欠一份没有办法还清的债。她吃过的苦头已经很多很多,肖泊能成为她人生里最值得回味的那丝甜味,已经很好。
肖泊轻拍着她的后脑勺,想劝她听话,又怕变成啰里啰唆的黄脸公招人烦,无奈地叹了口气,静静把人拥入怀中。
裴昭樱是那么依恋他,眷恋他的气息,是不是证明,他们的感情已经到了可以顺其自然发生一些事情的时候了?
以往,罗帐之中,他们很是亲密,如蜜蜂采撷花蜜,肖泊会用另外一种方式,带给彼此快乐,在眸光潋滟中喘息、拥抱。裴昭樱像一朵盛放的花儿,美得惊心动魄,没有人能像肖泊一样,能够这般名正言顺地亲近她,品尝她的滋味。
肖泊总顾惜担心着会影响到裴昭樱双腿的康复,迟迟没有进行他们最渴求的,此番,经受了肖与澄的刺激,肖泊内心因受到震动而不断自我挣扎、毁灭成了一片废墟……
他到底算什么?
算与裴昭樱正经拜过天地的夫君,还是仗着有两世记忆横空出世鸠占鹊巢的丑角?
肖与澄要再与他争抢,戳穿他的汲汲营营,他还能够剩下什么?他还有名正言顺的身份继续守护着爱人吗?
“裴昭樱……你答应我,永远,永远,都不许离开我……”
肖泊声音发抖。
他扶着裴昭樱的肩膀,直视着她疑惑的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再向她重复和宴席上一样的请求。
裴昭樱若不要他,他和孤魂野鬼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她不要他,那他,也不要自己了……
“……傻话,裴昭樱当然不会离开肖泊,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啊。”
裴昭樱察觉出来今夜肖泊的举动很反常。
他周身异样地弥漫着绝望无措的气息,和他平时冷静坦然的样子,一点儿也不一样,似乎是遭受了极重大的创伤。
肖泊不说,她便不逼问,静静地陪着她,希望她的存在能让他好受一些。
“嗯,你答应我了
。”肖泊想他一定是病入膏肓了,语调中带上了可耻的颤音,不受控制地像在祈求裴昭樱的怜悯。
这一刻的肖泊很像是个小孩。
“对啊,裴昭樱向来是一言九鼎,永不反悔,你就放心吧。你是我的糟糠之夫,我很讲义气的,怎么会丢下你。”
其实裴昭樱很理解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有时在梦境里,她梦到母亲,也会嚎啕大哭求着母亲再也不要离开她,不要让她孤零零地在这世上,醒来之后,还要暗自垂泪好一阵子来消解徘徊不去的悲怆。
肖泊手背青筋跳动了一下。
糟糠之夫……那肖与澄算不算她的糟糠之夫?她会念他们的旧情吗?
不能细想下去,肖泊一反常态,一手搂紧了裴昭樱纤细地腰肢,往腰腹处带,然后俯身落下了一个颤抖又侵略性十足的吻。
“唔——”
裴昭樱没反应过来,这个吻,不同于此前他们经历的春风化雨的缠绵,肖泊好像是烧了起来,用尽本源的生命力来烧一场、爱一场。
他在从裴昭樱那里掠夺着什么。
她期待又无措地发着抖,贴伏到肖泊紧实的胸膛处。
他们两个人都起了不能掌控的变化。
一吻完毕,裴昭樱的嘴唇红肿不堪,像刚经历蹂躏的莓果,肖泊光是看着,念想又生,再印了下去,更深地掠夺,登堂入室。
然后,他单手放下红罗帐的钩子,揽着裴昭樱翻入拔步床内,细纱撒下,挡住内里间的动人春色。
裴昭樱快哭了出来。
因为……她现在的所思所想,太羞人了!
肖泊好像变得可怕,成了个怪物,要将她拆吃入腹,可她……不自觉地迎合,软化成了一滩水,膝盖不安地屈起来,抵在了肖泊的腰间,更多的是紧张,不是抗拒。
肖泊没将重量全压实在娇躯上,胳膊支起来一个空间,俯身,疾风骤雨一般的吻覆盖住了裴昭樱,犹如夏日暴雨,山洪汹涌,一发不可收拾。
她即将被吞没了。
没有点灯,肖泊的漆眸在夜间犹能视物,他屏息,静静地看着国色芳华,衣带轻薄,打的结松松垮垮,稍微一勾就散开了。
皎洁的月色,辨不清是映照在屋内,还是屋外。
肖泊喘着粗气,几乎吻遍了裴昭樱的面颊和脖颈,要涉入,要染指纯洁……
他停滞一瞬,低喘着问她:
“你不怕我吗?”
“为什么要怕你?”
他的自制力,即将破功。
他还是给了裴昭樱反悔的机会。
是她不要的。
“那你说,我是谁?”
肖泊低沉的嗓音开启了蛊惑。
“是,肖泊。”
她快被肖泊的亲吻、抚慰压制得发不出连续的字句,或许是感知到了他很需要她,她清晰地吐出了他的名字。
她旖旎的呼唤终于击碎了肖泊仅存的冷静自持了,俯身拥吻,发丝流泻,胸膛的那颗心脏“咚咚”狂跳,似乎要冲破自身皮肉的束缚钻进另一个人的心口,肖泊拉着裴昭樱的手去触摸他的心跳,以这种方式告知她,他对她,有多着迷渴望。
裴昭樱没有经验,不知道该做什么,凭借着本能仰起头,去够着肖泊的嘴唇,映上一吻,雪白的脖颈莹润净透得晃眼,激起了冲动,肖泊张口咬了上去,在这么秀美的脖子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牙印。他没有完全丧失理智,所以力道用的不深,没给裴昭樱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裴昭樱想委屈巴巴地问他怎么可以咬人。
结果一张口,声音太柔媚,她无法面对。
既然在茫茫大海上行驶,那就交由肖泊掌舵。
不过,他们都还比较笨,接下来的探寻难免有不适,裴昭樱眼眶里包着一汪眼泪,揽着肖泊的脖子,沉溺,无措,从未品尝过的陌生知觉。肖泊还是疼惜她的,她在这方面莫名变得娇气,去蹭肖泊,有了知觉的双腿也不老实,好像要把不能动弹时错过的都补回来……
她的泪水是不受控制的。
肖泊眼尾也噙了泪珠,在他们依偎之时,滴到了裴昭樱的脸上。
裴昭樱颤着手摸了摸他眼泪滴到的地方,不该分神的,她却忍不住想,肖泊这滴眼泪的含义。与她的快乐不同,做这种事时,他心底好像包藏着心事,有无限的悲伤,他的人是凉凉的,眼泪也是冷的,她的夫君,为何事难过?
很快裴昭樱的思绪被冲撞破碎,无力思考,任由肖泊把她带往任何地方。
肖泊还记得陆云栖的医嘱,只叫了一次水,裴昭樱早就筋疲力尽,已经累坏了,闭着眼睛一门心思想睡觉,又乖乖地配合着肖泊的清理,最后,不消人说,自己钻进了肖泊的怀抱,紧紧地环住了肖泊的腰肢不撒开,心满意足地入睡。
他们之间最后一层窗户纸都被捅破了。
裴昭樱神清气爽,已经完整了拥有了肖泊,每个人都有不愿意面对的恐惧和情绪,她知道他有心事,但不主动戳破追问,两个人安稳的岁月静好,静静相伴着,是颠沛流离的一生中上天给予的难得恩赐了。
听人说过“采阳补阴”,好像是有几分道理的……
第49章 采阳补阴
裴昭樱慵懒晨起,由小丫鬟们伺候着梳洗穿衣,她腿脚能动了,只不过仍不良于人,事以密成,为了不走漏风声,她仍然做出和以往一样下半身没有知觉的样子。
她醒来时,身侧床铺的位置已经空了,留了点肖泊的余温,应该是为了公务,匆匆忙忙离开。
坐在雕花缠枝连理枝花纹的梳妆镜前,裴昭樱看着铜镜里的人影,惊讶于自己的容光焕发,不施粉黛,已然气色丰盈,唇齿红润。
她不可置信地抚摸了自己的脸颊,不再干瘪枯瘦,总算有了这个年华的女子的生命力。今日贴身侍女还给她涂了新鲜花汁做的蔻丹,许久没有试过张扬明媚的打扮,别有一番风华气韵在。
陆云栖惯常来给裴昭樱请平安脉,和裴昭樱熟稔了之后胆子很大,油嘴滑舌挤眉弄眼地跟她开起了玩笑:
“殿下气色真好。照我看,肖泊大人的滋补能力,胜过名贵的补药。早让肖泊大人这般调理该多好!”
裴昭樱想害羞一下。
但是她发现陆云栖没说错。
而且经历了人事,她脸皮的厚度增加了不少,挥了挥素纱丝衣衣袖遣退左右,关起门来和陆云栖聊一些闺阁中的女子私密话题。
“我与驸马……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这种事情,明显得如同挂在脸上,让我如何好意思出去见人。”
“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了,我从来可没拦着殿下与驸马成事,只不过殿下身体没有完全康复,还需要悠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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