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俯身答道:
“回小殿下的话,小子名为冯溪,是左丞相的嫡幼孙。”
秦缨点了点头,双手将搓衣板打横托着杵到冯溪跟前,表情崇敬地高声道:
“冯溪跪下拜见圣物!”
冯溪瞪大眼睛一呆:“???”[迎亲竟然还有这个环节吗?怎么没人通知他?]
同二弟、三弟站在一起的扶苏看到这一幕后,也只觉得眼前一黑,自打知道胖儿子要做三妹的压轿童子,他就一直绷着一根神经,没想到千防万防临门一脚,新郎马上就要接到新娘了,最能折腾的胖儿子还是华丽丽地跳出来折腾了。
扶苏头痛地扶额,高、将渠则好奇地看着侄儿手中那在火光之下还银光闪闪的陌生板子,思考着这物什究竟是何圣物。
冯溪已经听话地跪下了,紧跟着看到皇长孙将那捧在手上的板子弯腰横着放在了车架上,在他仰头不解的目光中,咧着小嘴好脾气地对他解惑道:
“冯公子,你不必害怕,这是玄鸟托缨送给皇室公主们的出嫁礼物——不锈钢搓衣板,若是婚后驸马亦或者是驸马的家人有对公主不敬的行为,驸马需受罚,在这搓衣板上足足跪一夜进行忏悔,来求得公主的原谅。”
听到那奶味还未散尽的稚嫩童音中竟然说出来如此可怕的话,单看着那摇曳的火光下,白森森的板子表面长着的一条条密密麻麻横亘着的凸起,在场的男人们无论年龄大小,都觉得膝盖一痛。
冯溪更是身子一颤,又惶恐又敬畏的对着搓衣板俯身拜道:
“玄鸟在上,小子冯溪成婚后必然是事事以公主为先,不敢越雷池半步的。”
秦缨满身威仪的点了点头,转身打开车门躬身道:
“还请三姑姑下车吧。”
坐在车厢内听完全程的三公主眼睛早就含泪了,知道侄儿是在给她做脸,她自然是万分感动的,在宫人的搀扶下缓慢走下婚车,一手牵着侄儿的小手,另一手抱着搓衣板上了冯家准备的婚车。
冯溪已经被这临时加的一遭给吓得出了一脑门的汗了,看到三公主和皇长孙都已经在婚车上坐好了,他不着痕迹的用袖子擦掉脑袋上的冷汗,上了婚车的车架子,赶着车辆将婚车的车轮往前转了三周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墨车上。
两队人马合一,一同朝着冯府的方向而去。
冯去疾早就带着一家老小恭敬的在大门前等着了,他三岁的曾孙女冯姝也眉间贴着花钿,打扮的像个小仙童一样乖乖站在父母腿边,目含期待与好奇地惦着脚尖往前张望。
待到瞧见小叔叔驾着墨车赶来了,小姑娘立刻眼睛一亮,冯家众人也全都打起精神,恭敬地望向渐渐驶来的车队。
冯溪驾着墨车赶到府门前后,先一步利索下车,同家人们一块躬身站着接亲。
少许,婚车缓慢地停到府门前,待冯家众人行了礼后,秦缨才同自己三姑姑一块下了车。
跟在大人们腿边的冯姝隔着人群和晃动的火光,听到长辈们竟然对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尊称“小殿下”时,只觉得整个人都呆了,头顶的天也塌了,都城内热热闹闹地传扬了好几年——被玄鸟选中、得天所爱的皇长孙殿下,其实竟然是个爱往眉间贴花钿的男娃吗?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奇怪癖好?一点儿都没有关中汉子应该具备的威猛风范啊,只觉得幻想破灭的小姑娘瞳孔地震地撇开了脸,也顾不得去瞧清楚心心念念的皇长孙究竟长什么模样了。
秦缨丝毫不知道在今夜冯府平平无奇的接亲队伍中,一个因去岁听了皇长孙的事迹,而对皇长孙满心崇拜的小贵女,在看到他眉间贴着的艳丽花钿后,就对他整个人的滤镜从头到尾都碎掉了。
一番婚礼环节从进府门一直走到进洞房,一对新人的婚礼结束了,宾客们去参宴,宴席散后,夜空中繁星点点,宾客陆陆续续也散场了。
秦缨跟随着父亲、二叔、三叔离开冯府,一进入王城,上一秒他才将自己贴在眉间的花钿给抠掉,下一秒就直接被父亲像是拎小猫一样提溜着后衣领给风驰电掣地拎到了长公子府内。
在府内等着父子俩的王灵一瞧见父子俩走进来,尤其是看到儿子竟然是被良人拽着后衣领拎进来的,她立刻匆匆迎上去,诧异地询问道:
“良人这是做什么?”
扶苏一把将拎着沉甸甸坠手的胖儿子给“啪唧”一下松开,对着走过来的妻子好气又好笑道:
“灵,你自己问问他究竟在婚车上做了何事,人家冯家小子暮色时分好端端的跑到渭水桥边迎亲,这个臭小子倒好,竟然一声不吭地自己给自己加环节表演,先是在三妹妹的婚车上当众掏出一个玄鸟赐的搓衣板威胁冯溪,还让冯溪下跪拜见搓衣板,险些把三妹妹的婚事都给搅和了!实在是淘气
的无法无天了!”
秦缨看着亲爹连说带比划地对着母亲这般、那般的告自己的状,忍不住小脸气鼓鼓地在心底里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迂腐的傻爹早就被礼仪规矩给焊进了骨子里,行事刻板,容不得一丝差池,事情哪有他说得那般严重?他觉得三姑姑还挺喜欢他给自己加的戏码的!
王灵瞧着胖儿子气呼呼地转过脑袋,也总算是在扶苏的叙述中搞明白送亲时发生的事情了,与拧眉的良人相比,她倒很能稳住气,也没觉得自己儿子做错了什么。
世间男女成婚,纵使是有严苛的秦律在,女子在婚中被男子欺负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皇家公主又如何?除了身份尊贵外,在婚事中真的不慎同男方起了肢体冲突,那力气也是打不过驸马的,既然儿子有心给三驸马下马威,自然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才能有威慑力了。
不过良人的面子还是要顾得,王灵也当即竖起柳眉看着胖儿子教训道:
“缨,你阿父说得对,此事确实是你不对,这何时出宫、何时接亲,何时入门,何时拜堂,何时入洞房,每个吉时都是被算好的,你一声不吭的就在中间给自己加环节,万一误了哪个吉时,耽误了你姑姑的婚事可怎么办呢?”
“还不快些给你阿父认错。”
看到母亲边说边给自己使的眼色,秦缨只得乖乖对着父亲俯身道:
“阿父,缨错了,以后不会一声不吭就给自己中途加戏了。”
扶苏点了点:“你还敢吗?”
“敢!”
缨小胖墩儿像父母当面表演了一桩——我错了,但我还敢的戏码!
在夫妻俩懵逼的视线中,只见他们俩的好大儿左手一挥,右手一招,小小的身子两侧就出现了九个银光闪闪的搓衣板。
秦缨一手拎起一个塞到离得最近的仆人手中叮嘱道:
“你们明早把这俩搓衣板送到大公主府、二公主府上,再将本皇孙今日对三驸马说的教诲一个不漏地转述给大驸马、二驸马听,其余的七个搓衣板收起来好好供着,轮到哪个公主成婚了,就要将其恭敬地请出来当成本皇孙给姑姑们的新婚礼物送过去,保存的好的话,一个板子传三代没问题。”
“诺。”仆人们听完皇长孙的嘱托,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捧过搓衣板。
站在对面旁观完全程的夫妻俩一个比一个表情傻——
扶苏:“……”
王灵:“……”
管不住!实在是管不住!魔星降世,没招了啊!!!
第113章 战事胜利
三日后,待三公主领着三驸马回门时,皇长孙作为二人新婚的压轿童子,在婚礼前后向已经出嫁的三位公主送玄鸟圣物,当众震慑驸马爷的事情也慢慢在整个都城传开了。
一时之间,“搓衣板”这种新鲜物什在帝都内名声大噪,上至贵族,下至庶民对其又爱又恨,“爱”的人是女子,觉得玄鸟这是在借着皇孙的手来给婚姻中的弱势女子们撑腰的,“恨”的人也是清一色的男子,觉得皇孙真是年龄太小了,仗着身份净胡闹!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能跪天、下能跪地、中能跪君、跪父母,哪能因为惹怒了家中的女人,就得被罚跪搓衣板呢?呸!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惜,无论男子们多么团结一致地驳斥搓衣板,搓衣板的图样子还是从王城内流传了出来。
东城的木匠们一看到那小小的板子上竟横亘着数条凸起,一时之间没忍住遂手痒痒着模仿做出来了几块,实物一出现,等木匠的妻子们端着木盆去洗衣时,意外发现这小小的搓衣板放进木盆内竟然比洗衣杵用着还方便,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搓衣板的光芒在咸阳城内是彻底掩盖不住了。
仅仅半年的功夫搓衣板的图样子就传遍了天下各郡,同搓衣板一起广为流传的还有皇长孙殿下作为侄儿为出嫁的公主姑姑们于婚车上撑腰的故事。
不过对于虚岁五岁的秦缨而言,他现在倒还没能注意到自己身上新增的“搓衣板皇孙”标签,更不会知道往后这个由他一人带起的典故在脚下这片土地上一流传就是足足两千多年,随着时间的推移,百越的战事越打越激烈,残存下来的越人们如笼中困兽般对秦军们进行了激烈的猛扑,双方的战事俨然打到了最后的决胜阶段。
从百越之地送达咸阳的战报也从五日一封变成了三日一封,秦缨每日课业结束后,都会跑到大父身边关心地询问一下战事的进展,眨眼的功夫,春天没了,夏季过完了,咸阳又迎来了萧瑟的秋风。
漫山遍野的树木野草被秋风吹得片片枯黄,直至岁末时节,最后的骆越人撑不住不得不向秦军宣告投降时,从东往南连着大海的整片百越之地彻底被秦军插遍了黑色的水纹玄鸟旗。
章台宫的地球仪也咕噜咕噜地转动了一圈,象征着百越之地花花绿绿的色块也自动变成了玄黑色,这预示着大秦帝国又新增了一大片领土,始皇看到后龙心大悦!特传令送达百越,让百越的大军分批次回乡探亲、领赏,其余的士卒则让屠睢等将领们安排着开始按照舆图上的标记在百越各处关键要塞上建造军事堡垒。
秦缨在知道这个好消息时,也欢呼雀跃的不得了!等消息传开后,气温已渐渐开始转冷的帝都也“轰——”地一下沸腾了!毕竟自古以来,百越之地就和七雄没什么太大关系,南征百越和横扫六合的象征意义还不太一样,如今那块被蛮夷占据多年的临海肥沃土地,初次被秦军并入了大秦的版图,创下了祖祖辈辈都未曾打出来的功绩,这怎么能不让好战的秦人兴奋呢?百越的胜利也明晃晃的彰显了皇帝陛下的伟大武功,是一桩注定要青史留名,流芳万万世的伟大功业啊!
帝都人的兴奋劲儿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当初雪降临,秦始皇三十一年到来时,在朝臣们的商议下,大秦新增的百越版图就被陛下化为了南海郡、桂林郡和象郡。
十一月末,经过近两个月的磨合,百越之地的越人们被秦军们重新调查了人口,办理了“大秦某某郡”的新户籍。
灰头土脸的战败越人酋长们也不得不遵循秦军将领的指挥,将自己视为继承人的儿子忍痛交了出去。
一众衣着打扮与秦人迥异的酋长公子们踉踉跄跄的被秦军带出天险五岭,沿着灵渠北上,前往咸阳接受教化。
等众人踏出百越的地界,看到那一片片晶莹的雪花如同鸟儿的洁白绒毛一样打着旋儿的从阴沉沉的天空上飘下来,落在他们眉间润成了一个个滚圆的冰冷水滴,一群公子们也顾不上害怕了,一个个像猴子般高举着双手又惊又喜地在雪地中跳着秦人士卒们根本看不懂的奇怪舞蹈。
百越三郡的气候常年
都是湿热的,对于这些年龄最大也不过十六、七岁的越人少年们来说,眼前这白雪纷飞的迷人景象是他们平生第一次见到的,简直稀奇、漂亮极了。
今岁的雪似乎格外的多,不仅关内下的多,关外也都白雪连成了片。
腊月初,当身着黑色甲胄的樊哙衣锦还乡时,家乡也落了满地厚厚的白。
沛县的县令收到他归来的消息后都忙不迭的亲自跑出县城迎接了,只因为昔日这个在家乡里被嫌弃的连媳妇儿都找不到的年轻屠夫,此番在战场上的表现属实是太为亮眼了!
二十七岁的樊哙仗着屠夫的出身,不仅力气足、胆子大,难得性子还生的粗中有细,两军对垒时,他英勇地挥刀冲上前,连着拿下了三个“首功”,还举起大刀浴血闯进敌军队伍内将分外难缠的西瓯君斩落下马,多轮战功累计下来,已经被朝廷赐予了第四级军功爵位,成为大秦军队内第一位出自楚地沛县的“不更”了。
按照大秦的军功爵制度,他不仅拥有了四顷良田,九亩宅地的丰厚奖励,还被免除了所有更卒徭役的活计,真真可谓是凭一己之力,让整个老樊家都光宗耀祖了,在沛县已经成为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天上碎雪纷飞。
地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沛县城外。
刘季揣着袖口同萧何、卢绾站在一起,三人隐于父老乡亲们中间,看着昔日的小老弟从战场上回来后不仅被县令出城亲迎,还被县城中的体面人们挨个殷切地拉着双手打招呼,他就忍不住出声感慨道:
“不容易啊,乃公瞧着樊哙此番是真真出息了,以后可要成为沛县的人中龙凤了,吾等都比不上了。”
萧何、卢绾听到刘季的低声慨叹,心中也跟着升起了同样的感受。
萧何比刘季年龄大一岁,卢绾和刘季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三人从小就是铁三角,一块光着屁股长大的,而樊哙的年龄是要比他们足足小十四、十五岁的,可谓说这人就是小时候整日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晃荡的小不点。
可这人和人的际遇实在是相差甚远,如今他们仨也只不过是老家的地头蛇罢了,而比他们小了这般多岁的兄弟就已经是能将爵位往后代传的“不更”了,人家比自己小如此多岁,竟然还比自己出息这般多,双方之间的巨大差距怎么能不让三个已过四旬的老大哥感叹万千呢?
不过三人感慨归感慨,心中倒没有对樊哙生出什么酸意,毕竟他们明白樊哙今日的成就也是靠着他将自己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穿梭在瘴气密布的湿热战场上九死一生用性命搏出来的。
纵使是能将时光倒流,他们仨在知道百越战事必会胜利的结局后,也没那个魄力、没那个战力、没那个体力,跟着樊哙一块跑去充军,去人生地不熟的战场上搏前程的。
樊哙眼下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该得的,他人不能轻易复刻的。
铁三角看得透彻,可围观的乡里乡亲们有的就想不明白了,尤其是家中有和樊哙同龄小子的男男女女们,一看到樊哙现在这般风光,心中就很不得劲儿了,只觉得酸的厉害,心中念着:[樊哙能行,要是他们儿子/良人当日一同去参军了,今日归乡时肯定比樊哙还风光!不就一个找不到媳妇儿的屠夫嘛?得意什么呢?!]
等樊哙同县令等人一一聊完,答应得闲了去县令家做客后,他就用一双虎目在四周或敬佩、或畏惧、或羡慕、嫉妒、恨的种种复杂眼神中搜寻,一看到人群之中发丝稍乱、还大咧咧地揣着袖口冲他笑的刘季后,他立刻高兴地上前招手喊道:
“刘大哥!”
刘季看着小老弟发达归来后,对自己的热情和尊敬仍旧如往昔一样,知道樊哙不是个势利眼的,心里也美了,遂一手拉着萧何、一手拽着卢绾,身子一撇强挤出人群,同阔步走过来的樊哙相遇后,就立刻抬起双手照着樊哙厚实的肩膀“啪啪啪”地拍打了几下,哈哈大笑道:
“樊哙!你小子真行啊!乃公倒是没想到你竟还是猛将中的猛将!不上战场也罢了,一上战场就能从一个新兵蛋子往上四连跳!真是比乃公强太多了!”
一听到自己崇拜的老大哥对自己如此夸赞,樊哙笑得异常开心,还有些害臊地摆手道:
“嗳,大哥真是谬赞了,樊哙再厉害也不过一个卖力气的武夫罢了,三位大哥是还没能找到可以彰显自己才华的机会,若是哥哥们找到好机会了,依三位哥哥的能力早就封官拜相,青云直上了。”
萧何听到这话,忍不住摇头失笑:“季,你瞧瞧樊哙打了几年仗回来,说话竟然还开始咬文嚼字了,可见这是未来要继续往上走了。”
卢绾也大笑道:
“是啊,季,咱们什么时候聚都行,还是快些让樊哙回家去,同家人们团聚吧。”
“对,是这个理!是这个理!樊哙你快快回家吧,你可不知道,这几年你上了战场,你阿母有多担心你,一在街上看到我就只拉着我的手呜呜咽咽的哭,满头头发都白了,快些把眼睛都要哭瞎了,做梦都梦到你死在战场上了。”刘季拉着樊哙的胳膊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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