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梁!项籍!你们叔侄二人简直就是笨的出奇!丝毫都看不出来你们父亲、大父当日率领楚军们在战场上战死到最后一刻的苦心!”
“我来问,你们来想!对于一代名将来说,危机时刻,为国捐躯,战死沙场,留得身后名,于他而言究竟是践行自己护国理想的最高嘉奖,还是对他棋差一招,折戟沉沙的贬低嘲笑?”
看着小胖娃严肃的小圆脸,听着浓浓的训斥声,项家叔侄俩几乎瞬间就被带入进情形中了。
对于一个护国大将来说,为国征战到最后,不幸马革裹尸死在战场上,其实也算一个浪漫的褒奖了。
瞧着叔侄俩拧着长眉不吭声的沉思模样,秦缨接着冷笑道:
“是吧?连你们叔侄俩也觉得项燕老将军的死不是轻于鸿毛,而是重于泰山吧?”
“重于泰山”四个字一出来,项梁、项籍如同被电了一般,瞬间心脏一颤,控制不住地由内而外涌起了一阵令他们浑身酥麻的自豪感。
他,他们父亲/大父当年是败在了王翦的手中的,但在嬴政的孙儿——王翦的曾外孙心目中,他竟然对他们父亲/大父有这么高的评价吗?!
万分错愕的叔侄二人已经被震惊的如同陷入了云里雾里,有点儿搞不清楚此刻的状况了。
秦缨“叭叭叭”的训斥小奶音还在继续,眼神嫌弃,语气甚是痛心疾首:
“项梁!项籍!你们俩龟儿鳖孙着实是没有随到项燕老将军生前半分的气节和仁心!”
“龟儿”项梁:“!!!”
“鳖孙”项籍:“!!!”
“唉,缨虽然生的晚,没有能够亲眼目睹项燕老将军活着时的雄姿风采,但在内心深处也是对老将军怀有无限敬佩的!”
“在缨看来,我太姥爷王翦也好,昔日赵国的李牧大将军,楚国的项燕老将军也罢,三位老者都是各自母国的名将!对自己的母国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奉献了一辈子,三者除了立场不同外,内里是没有半分好与歹的区别的!”
“尤其是项燕老将军,他多难啊!顶上的楚王室昏庸无能,楚都上层乱七八糟的,灭楚之战时,楚国拥有的兵力比我秦国整整少了二十万人,楚国的国力更是不敌我秦国国力雄厚,当年我太姥爷为秦国征战,项燕老将军为楚国征战,秦强楚弱,秦王英明、楚王昏聩,在秦楚两国战力悬殊如此大的情况下,一个稚嫩顽童都能看出来楚国胜利的希望很是渺茫!”
“难道项燕老将军作为楚国最后一个守门人看不到楚国注定灭亡的凄凉结局吗?可他明知会输还是一往无前的英勇往上冲了!直至血染甲胄,直至战到了最后一刻才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从这点来看,老将军对自己的母国这般赤忱,如此高风亮节,他生前究竟是在维护什么人?他作为抗秦主将若是想要保全自己一家一姓的利益,早就在战场上丢下楚军们带着你们叔侄俩逃跑了,可是老将军没有撤退,即便知道不能抵抗秦军,还是半点儿都不退缩!他是在保卫昏庸的楚王室?无能的楚国贵族们吗?错!项燕老将军明明是在保护身后信任他的楚地庶民们啊!”
听到小胖娃这张口就给他们死去的父亲/大父“咣咣咣”摞了好几顶高帽子的话,项梁、项籍不由齐齐一噎,嘴巴开开合合竟然半个字都说出来。
在如今这世道上,贵族们压根都不把庶民们当成同一个物种看。
项氏叔侄俩心中很清楚,纵使他们父亲/大父为国征战到最后一刻,那也不是为了楚地的庶民们,而是为了保护楚地贵族们的利益所战斗的,可是听着小胖娃张口就“叭叭叭”地给他们父亲给予了“重于泰山”,“为楚地庶民战斗到最后一刻”的金光闪闪的评价,一壮一少愣是嘴唇颤啊颤的没办法将“真话”给说出来。
抱着小皇孙的蒙内史也有点儿麻了,不知道小殿下说出这么些给项燕脸上贴金的话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当日小殿下审讯章淮时,他在府内休假,没在现场,后来从章邯口中听到小皇孙对章淮说的那些虎狼之词就已经觉得有些离谱了,没想到今日听到小殿下当着
项家叔侄俩的面说出来的对项燕的夸奖之语更加离谱!
瞧着项氏叔侄俩眼神交接数次、偏偏说不出来半句反驳自己话语的缨小胖墩儿,不仅把一口小奶音的音量变得更高了,还低头用自己的小手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圈发红地伸出小手指着对面叔侄俩的鼻子,情真意切地破口大骂道:
“可惜可惜啊,项燕老将军生前作为一个如此关爱楚人庶民的护国者,去世后竟然要面临着被你们这俩自私自利、软弱无能的黑心子孙败坏名声的困境!我秦缨实在是心疼可怜的老将军啊!”
被小胖墩儿一番话给整的脸色白了红、红了又白的叔侄俩终于是忍不住反口相讥道:
“秦缨!你个小屁孩儿究竟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皇长孙!还请您慎言!”
“呵——你们这俩龟儿鳖孙被我戳中心事终于绷不住了吧?”
“哼!”秦缨肃着一张小圆脸,白嫩的小胖手略微发颤的对着叔侄俩劈头盖脸地大骂道: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当年项燕老将军明明知道打不过我们秦军,明知道会死,还是不愿意做逃兵,他就是希望能靠着战死沙场来保全项氏家族世代楚国名将的好名声,希望通过自己慷慨赴死的举动能够获得我们六十万秦军的敬重,保全楚军的气节,彰显楚人的风貌!得以让楚国灭亡,乱世终结后,楚人们能在秦律的约束和保护下,过上没有内乱的安稳日子!”
“可是你项梁!项籍!作为项燕老将军留下来的嫡亲血脉非得要和老将军的遗愿逆着来!我大父横扫六合,统一天下,好不容易让楚人们不用在年年岁岁的对外征战,每家每户都分到耕田,可以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了,偏偏你们两个龟儿鳖孙利欲熏心地打着项燕老将军为国捐躯迎来的好名声,在楚地里不安分地上蹿下跳,今日拉拢这个,明日蛊惑那个的,想要为了自己一家一姓的利益,重新将好不容易过上新生活的楚人庶民们绑到造反打仗的马车上!搅乱七雄故地,你们都敢做了,还不敢承认这点吗?!”
“你们俩敢摸着你们的心口说,你们偷偷摸摸揣着一大包伪造的验、传混进咸阳,半夜内同咸阳城外的反秦余孽们勾勾搭搭地睡到一起是想要对我大父俯首称臣、摇旗呐喊地歌功颂德吗?”
“呸!你们俩真是枉为项燕老将军的亲儿子和亲孙子!黑心肝!自私鬼!不要脸!”
“黑心肝”项梁:“……”
“自私鬼”项籍:“……”
“百年之后,我们大秦的史官在编修六国史书时,会在史书上褒赞项燕老将军是为国而战,死得其所的楚国护国名将!而老将军苦心留下来的嫡亲血脉——儿子项梁,孙子项籍就是统一之后,还要装瞎非得想不开地同朝廷对着干,作死地给项燕老将军金光灿灿的好名声上面抹黑的楚地余孽!造反的黑心派!你们叔侄二人简直是糊涂的猪!眼瞎的鹰!干饭的桶!活着除了浪费粮食、白耗空气外!简直没有一点用处!”
“真真是气煞本皇孙了!来人!速速把本皇孙的大炸药包给抬出来!今日在这光天化日、郎朗乾坤之下,本皇孙就替天行道,帮助项燕老将军清除掉这俩该死不死,死皮赖脸地日日滞留在阳间,败坏他好名声的龟儿鳖孙!”
“诺!”
“诺!”
站在被讨伐的舆论风暴之内,被骂得风中凌乱、都有点儿找不到北的项家叔侄二人都还没有从对面小胖墩儿那分外利索的嘴皮子中捋清思路、反应过来,就看到站在小奶娃身后的黑衣士卒们突然弯腰从一个小方木箱子中取出来了一个如脑袋那般大的褐色纸包。
明明不大的一个玩意儿,看着也不是很沉,却被俩高大的黑衣士卒给一左一右地小心翼翼抬着,约莫往前走了百米远,项氏叔侄俩也脑袋发胀地直直望着。
只见最后终于停下步子的二人,一个将那褐色方包放在了土地上,另一个却从怀中取出个火折子蹲在地上似乎将那个小方包给点燃了。
下一瞬,俩黑衣士卒就快速转身,玩命般地往两个方向跑。
没等叔侄二人看明白这是在搞什么,就听到“轰——”地一声好似山岳倾倒、墙倒屋推的巨响声突兀地响起,前方的无数黄土也伴着冲天的火光高高起飞,从未听过的可怕暴鸣声吵得叔侄二人脑袋嗡嗡,眼睛发直、双腿发软,脸色煞白。
约莫十几息之后,等到“轰隆轰隆”的暴鸣声彻底消失,心脏还在止不住“扑通扑通”狂跳的叔侄二人顶着两张惨白的脸,被身后的秦人士卒们大力推搡着往前走,直至俩人站到那火光飞溅的地方,瞧见下方足以埋了他们叔侄二人的深坑后,理智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了,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就重重跌倒在了地上,满脸不可置信地往了往那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深坑,又脖子机械地转过头去着那被神情淡然、脚步轻快的蒙毅抱到他们身后的小胖墩儿。
对方明明是一个长相分外白嫩可爱的肉乎乎小孩,此刻却在他们二人眼中变成了活脱脱吃人不吐骨头的小魔星!这幅可怕的纯真无邪模样简直比嬴政那个暴君都更像暴君!
更可怕的还是,在叔侄二人目不转睛的惶恐注视下,对面的小魔星只是用两只小手擦了擦泛红的眼睛,就满脸真诚地看着脚下的黄土地奶声奶气地乖巧道:
“项燕老将军,您泉下有知,想来也听到我们秦人刚刚敲您棺材板的友好打招呼声了,您放心,您的儿子项梁、孙子项籍不理解您的苦心,走上了一条黑漆漆的不归路,缨知道您对楚人庶民们的惦记,我这就帮您料理了这对破坏您好名声的乖儿鳖孙!”
“来人!速速动手!给本皇孙把项梁!项籍!这俩自私自利、只为了自己利益,就甘当反秦余孽、四处点火生事的黑心鬼给踹到神雷炸出来的深坑里!将他们活埋了!免得未来白白抹黑项燕老将军的好名声!”
“诺!”
“诺!”
“诺!”
“……”
一听到皇长孙的吩咐,围观看好戏的秦人士卒
们瞬间兴奋了,连推带拽地“砰砰”两下将倒在深坑边的叔侄二人给踹进炸药包炸出来的深坑内。
落在深坑内的叔侄二人被这坑内刺激性极强的气味给激的眼睛想要窜泪,没等被铁链子绑着双手的叔侄二人蠕动着从深坑内爬起来,就看到围在坑边的一群黑衣士卒们一个个高兴的用手、用脚、用树枝扫着周遭的黄土石子往他们叔侄二人身上丢。
叔侄二人边躲,边惶恐地往上望,却看到被蒙毅抱着走到深坑边的小奶娃正垂着眼睛,神情分外冷酷的盯着他们俩,那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活人!这坏透了的小魔星是真的想要让他们二人今日活活死在这深坑里啊!
项梁心肝一颤,忙努力抬起捆着铁链子的双手使出大力气将身旁挣扎着躲土的侄子给拽得跪在深坑内,朝着上方的小魔星哽咽着哭着求饶道:
“皇长孙殿下!都怪小人有眼无珠,辜负了先父生前的谆谆教诲,没能在他老人家走后教导好籍,小人已经知道错了,请您高抬贵手,放过籍吧,给项氏家族留一条血脉吧!小人求您了!求您了!”
第一次看到叔父如此崩溃的项籍又气又怕,浑身颤抖地对着身旁“砰砰”磕头的中年人哭着喊道:“叔父!”
项梁转头用泪眼怒瞪侄子一眼,而后又仰着脑袋对着上方神情冷酷的小魔星快速地说道:
“皇长孙殿下,梁没什么用,但籍很有用,籍他身怀巨力,能够举起大鼎,是天生的将才,血液内流淌着同先父一样的战事天赋!他现在还不到十五岁,虽然性子被小民惯的桀骜了些,脾气急了些,但是真的很有能力的,您既然如此推崇先父,怎么能忍心不给先父留下一条嫡亲的血脉呢?”
“那些纠集各地的亡国余孽,伪造验、传,同咸阳城外的反秦余孽们暗地里混在一起的事情,都是小民一个人做的,要怪只怪小民脑袋蠢笨,性子愚钝,这些年没能看到先父为国捐躯的苦心,项氏有错,所有错误尽归项梁一人,还请您饶恕项籍一条性命吧!求您了!”
项梁悲痛欲绝地大哭着说完这话,就又“砰砰砰”地在深坑内磕起了头来。
“叔父!你不要求他!人生在世,不过一死罢了!事已至此,何必对一个奶娃子如此伏低做小?!”
“闭嘴!”
项梁双眼含泪、额头粘土地对着身旁的侄子暴声喝骂道。
看到叔父眼底的浓浓绝望,项籍的眼泪也“哗”地一下冲出眼眶,痛苦的低下了头,心中苦涩不已,他又不是傻子,秦军的实力本就强大,如今秦始皇手中还掌握着如此可怕的神雷,倘若未来他真的扯着“反秦复楚”的大旗,举兵造反了,人的肉身哪能经的起炸?纵使他有扛鼎的巨力,也得在这巨大的暴鸣声中变成一块又一块的。
这还如何打仗……
瞧着叔侄二人难堪又无助的恐惧模样,秦缨眯了眯凤目,摆了摆小手,围在坑边的一群黑衣士卒们立刻停止了往叔侄二人身上丢土砸石的动作。
小胖墩儿也满脸无奈地看着下方仰头望着他的叔侄二人,摇头叹息道:
“唉,项梁、项籍,你们叔侄二人真是令本皇孙头疼啊!”
“你们明明知道本皇孙敬重项燕老将军,在已经触犯秦律、犯下大错的情况下,还要让本皇孙手下留情,嗐,太难办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瞧着上方的小奶娃蹙着小眉头,似有松动的神情,项梁灵光一闪,忙又磕头拜道:
“皇长孙殿下,小民知道我们叔侄二人办了糊涂事,希望您能够看在先父的薄面上,放过籍一命,小民愿意弥补过错,将楚地反秦之人的详细名单交给始皇陛下。”
“哦?”秦缨眨了眨凤目,佯装不信道,“真的吗?我不信!”
项梁一噎,流泪点头道:“小皇孙是真的,小民因为先父的身份,作为项氏嫡脉子孙在楚地颇有些威望,在母国故地的反秦势力中也大小算个人物,您如果能够放过籍的话,梁,小民不仅愿意向始皇陛下献上楚地反秦余孽的名单,还可以充作内应,亲自回楚地将这些人抓起来。”
秦缨眨巴了一下明亮的大眼睛,侧头看着神情冷峻的蒙内史喜悦地笑道:
“蒙内史,你瞧见了吗?项梁先生这是幡然醒悟了啊!”
项梁闻言忙顺着杆子往上爬,大声流泪点头道:“没错,小殿下!小民误入歧途,终于被您点醒,幡然醒悟了!”
“唉,人非圣贤,孰能无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几个还不快快跳入深坑内把项梁先生和项籍公子给搀扶上来!”
秦缨声音温和地大声道。
一众“诺”音后,项氏叔侄二人终于是双腿发软地重新回到了坑的上方。
没等叔侄二人松口气,就感觉脸颊上出现了一个温热的小胖手,二人身子一凛,看着咧着小嘴冲他们俩甜甜笑的小魔星奶声奶气地喜悦道:
“缨就知道项燕老将军留下的血脉不是孬种!今日项梁先生,项籍公子,迷途知返,你们现在为项燕老将军而自豪,等明日项燕老将军就为你们叔侄俩自豪了!”
“如今你们虽然还没有为大秦立功,别人提起你们时,只能说——这是项燕老将军的儿子和孙子,可是缨相信,待到他日项梁先生帮助大父将楚地的反秦余孽们肃清!项籍公子努力学习兵法,等到以后在远征战场上为大秦征伐异族,立下不世之功时,后人们在提起楚地项家时都会不绝声地赞叹——好一个心怀大义!忠诚不已的将门世家啊!项燕老将军真不愧是项梁先生的父亲,项籍大将军的大父啊!”
项氏叔侄俩听到这峰回路转“父亲/大父以儿子/孙子为傲”的话,不由心弦一动,项籍更是狐疑地看着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小胖娃,以为自己要耳鸣了,这小胖娃莫不是嘴瓢说错话了?愿意放过他们叔侄二人就算了,难道还想让他入秦军不成?
瞧见项籍那重瞳眼中的恍惚和不信,秦缨又眨眼道:“莫不是项籍公子还不相信缨吗?”
“你看着也只比缨大十二、三岁吧?缨的大父最是爱才之人,既然你身怀大力,又出自将门世家,未来只要一心向秦,奋力去干,他日在军中做出来的成就绝不会比你大父低!呵——做楚国一个诸侯国的护国将领有何意思?大丈夫生于天地,要做就该做古往今来、开天辟地第一个大一统帝国的护国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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